像是遠去的游人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鄉(xiāng)一樣。

　　那段在腦中重現(xiàn)過無數(shù)次的影像再次重演。

　　她和母親，擁有與眾不同的黑眼睛、黑頭發(fā)、黃皮膚。她們因此成為了人群中的異類，被辱罵，被驅逐，被遺忘。唯一沒有將她們忘掉的是每個月按時來收保護費的黑幫。

　　但是，不管發(fā)生什么，母親都會將她抱起，擦去她的淚水。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改變了。

　　母親以一個奇特的姿勢倒在冰冷又骯臟的石頭路上，她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地癱坐在地上，眼看著母親的身體逐漸變得像路面一樣冰冷。

　　“她已經(jīng)死了吧？”

　　身后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是個很穩(wěn)重的女聲。

　　“你的家在哪里？有其他親人嗎？”

　　對方走到她面前蹲下了，雙眼跟她的視線處于同一水平。

　　對于對方的問題，她只能搖頭作為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林霫（xí）……林是姓，霫是名。”她用手指在地上寫著只有她和母親認得的文字，那是跟亞羅格爾大陸的任何一種文字都完全不同的方塊字。

　　“什么是姓？”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超出了她解釋的能力。

　　“你是不屬于這片大陸的異族人吧？我也是。不過我的祖先已經(jīng)來到這片大陸太久太久了，我已經(jīng)連自己祖先的語言都忘記了。”

　　此時，林霫才開始仔細端詳對方的容貌。金色的中長發(fā)，紫羅蘭色的雙瞳，還有白皙的皮膚。某種程度上跟自己很像，都是在其他人眼里十分異類的長相。

　　“我叫卡希婭。這個名字的含義我已經(jīng)忘了，只知道這是神話中某個天使的名字?！?/p>

　　“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卡希婭問道。

　　“林是樹林，霫是下雨的聲音?！?/p>

　　“所以你的名字的意思是樹林中的雨聲吧？好名字?！?/p>

　　卡希婭站了起來，向地上的林霫伸出了手。

　　“來吧，一起把她安葬了吧?！?/p>

　　林霫握住了對方的手。

　　自此之后，她有了新的家——酒館；還有新的親人——卡希婭，跟酒館里的其他人。

　　為了保護親人，她能犧牲一切。

　　……

　　?Sie?mü?en hier irgendwo sein.“（他們肯定躲在附近。）

　　大門外傳來的敵對的語言打斷了她的思緒，也打破了她閉目養(yǎng)神的狀態(tài)?？戳艘谎劭ㄏI給自己留下的表，盡管感覺已經(jīng)過了很久，但實際上，距離她自告奮勇留下斷后那時數(shù)起，僅僅只過了四分鐘。

　　?Durchsucht die Halle.“（把大廳都搜一遍。）

　　自己在大堂樓梯上的承重柱后，這個地方居高臨下，可以看見整個大廳的任何一個角落，除了大廳中央的那些柱子后面，以及緊靠著大堂樓梯兩側的死角。

　　身著暗藍色制服的人影以極快的速度閃進了大廳。他們謹慎地靠著墻壁搜索前進，一步一步朝林霫藏身的位置靠近。

　　躲是躲不過了。林霫咬咬牙，把握槍的手伸了出去，扣動了扳機。震耳欲聾的槍聲在大廳內(nèi)炸裂，聲響在這個密閉的空間內(nèi)被增強了幾倍。

　　?Deckung!“（隱蔽?。?/p>

　　警察幾乎在槍聲傳到耳中的那一刻開始了反擊。子彈在林霫藏身的承重柱上鑿出了一個個深坑，被擊飛的碎石和灰塵四處飛濺，逐漸模糊了視線中整個承重柱的輪廓。

　　?Feuer einstellen!“（停止射擊?。?/p>

　　趁著對方射擊的間隙，林霫重新裝填好手槍。稍微往外探頭觀察，對方的人數(shù)在十人左右，他們在大廳的左右兩側分別就位。

　　?Sie?sind?von der Polizei umstellt!?Waffen runter!“（你們已經(jīng)被警方包圍了！放下武器！）

　　?Ich finde nicht, da??sie verstehen.“（我覺得他們聽不懂。）

　　?Ruhe.“（就你話多。）

　　林霫靠背著柱子，不斷地深呼吸。空氣里充滿了石粉還有火藥的味道。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邊，子彈是足夠的，而且卡希婭和其他人給自己留下了三個土制炸彈。

　　沒事的，我一定能撐過去的。

　　?Koll!?Schwarz!?Batel!?Mit dem Leutnant!“（科爾！施瓦茨！巴特爾！跟督察走?。?/p>

　　?Fertig machen zu Deckungsfeuer!“（準備火力掩護?。?/p>

　　?Fertig!“（準備完畢！）

　　?Feuer!“（開火！）

　　承重柱再次抵擋住了子彈，但大門左側的警察小隊在第一聲槍響的同時沖出了掩體，往前突進。在幾聲槍響后，對面的火力進入了一個短暫的空當，林霫馬上握著槍探出身子……

　　砰！

　　像是被一片燒紅的烙鐵刺進皮肉一樣，右臂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痛楚，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手中的槍隨即走火了。

　　“呃唔……”

　　中彈的林霫癱倒在承重柱后，右邊的胳膊傳來一陣濕淋淋的感覺。對方子彈貼著小臂擦了過去，留下了一道燒焦的傷口，鮮血已經(jīng)浸濕了半截袖子。

　　?Es gibt nur eine Frau!“（對面就一個女的?。?/p>

　　要冷靜……

　　林霫拿過了身邊的土制炸彈，點著了引線。

　　?Los! Mir nach!“（跟我上?。?/p>

　　林霫左手緊捏著炸彈，眼睛一閉，拋了出去。鐵管改造的炸彈外殼落在地磚上，發(fā)出了清脆的響聲，但馬上，巨大的爆炸聲刺進了她的耳朵。

　　一團棕紅的火球混著硝煙直沖向天花板，周圍的玻璃窗被震得粉碎，碎裂的玻璃和爆炸的火星一同落到地面，看上去就像是周圍都被火焰吞沒一般。在爆炸聲的裹挾中，隱約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Granate!“（手榴彈！）

　　?Schei?e!“（艸?。?/p>

　　?Zurück fall!“（往后退！）

　　林霫自己似乎也被炸彈的威力震驚了，但她馬上回過神來，捏住了自己右臂的傷口，好讓疼痛使自己更加清醒。緊接著，她再次裝填手中的槍。

　　?Ich werde ihn zurückziehen! Deck mich ab!“（我去把他拖回來！掩護我?。?/p>

　　?Herr Leutnant!?“（督察?。?/p>

　　?Feuerschutz! Du Idiot!“（掩護啊！你個傻逼?。?/p>

　　爆炸后殘留的黑煙依舊覆蓋著半個大廳，雙方都很難看得清對方的位置。但警察依舊憑著記憶，朝著承重柱的方向射擊，承重柱最外層的裝飾石塊在子彈不斷的沖擊下開始剝落。

　　槍聲再次停止了。

　　?Ist er in Ordnung?“（他怎么樣？）

　　?Er ist tot!“（死了?。?/p>

　　?Was?“（什么？）

　　?Er ist tot! Verdammt!“（都說他死了！操?。?/p>

　　另一側的林霫再次投出了一個土制炸彈。

　　?Fertig für Deckungsfeuer!“（準備掩護?。?br/>

　　?Granate!“（手榴彈！）

　　爆炸聲再次蓋過了一切，但在爆炸后的濃煙中，一個嘶吼的聲音傳來：

　　?Fertig!“（準備完畢?。?/p>

　　?Feuer!“（開火！）

　　槍聲還有軍靴的砸地聲越來越近。林霫點燃了最后一個炸彈的引線。

　　?Los! Hinter die Mauer!“（快走！躲墻后面?。?/p>

　　最后一個……聽天由命吧……

　　炸彈被拋了出去。

　　?Granate!“（手榴彈?。?/p>

　　最后的爆炸沒能打亂對方的腳步。

　　警察已經(jīng)突進到樓梯旁邊。

　　聽到近在咫尺的腳步聲，像是重錘一樣砸在林霫胸口，使她喘不過氣。她深吸了一口氣，扳開了手槍擊錘。

　　但是，她沒能探出身子朝樓梯旁的警察開槍。在她身后極近的地方傳來了一聲巨響，一顆子彈穿透了千瘡百孔的承重柱，被子彈崩飛的碎石劃破了她的臉頰，而那顆子彈打進了她的肩膀。

　　“啊……”

　　肩部的傷口血流如注，整個上半身都陷入了巨大的疼痛，似乎正在被野獸撕裂皮肉一般……

　　下方又傳來了一聲槍響。幾乎就在槍聲傳入耳朵的同一時刻，一顆子彈擊中了她的小腿。

　　整個身體都陷入了麻痹，僅存的意識支撐著她想要還擊。

　　她抬起身子，用最后的力氣用槍指向了擊中她小腿的子彈飛來的方向，一個警察正借著樓梯作掩體，給手中的槍裝填……

　　砰！

　　林霫感覺一記重錘砸中了她的胸口，她的腦中一片空白，之前的傷口似乎也不再疼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從胸口一直涌上喉嚨熱流……

　　“噗——”

　　鮮血從她的口中一股一股涌出。

　　?Was sollen wir machen?“（怎么辦？）

　　?Nichts. Sie wird ersaufen in ihrem eigenen Blut.“（什么都不用做。她自己會被自己的血嗆死。）

　　視線變得模糊起來，僅能勉強辨別出幾個鐵塔一樣的影子立在眼前。

　　恍惚間，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向自己走來。

　　跟周圍幾個模糊的影子不同，那個身影愈發(fā)清晰……

　　卡希婭……姐姐……

　　淚水涌上了林霫的眼眶。

　　為什么……你要回來救我……快走……他們要來了……

　　卡希婭蹲到了自己面前，就像那一天一樣，向她伸出了手。

　　我……對不起……對不起……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卡希婭的身影也逐漸模糊了起來……

　　?Wir k?nnen sie nicht zurücklassen.“（不能把她扔這不管。）

　　?Sie hat Batel get?tet.“（她殺了巴特爾。）

　　?Ich wei?.“（我知道。）

　　?Dann verlass sie allein.“（那就讓她等死吧。）

　　?Wir sind die Polizisten.“（我們是警察。）

　　?Und?“（那又怎樣？）

　　?Es reicht, ich mache das.“（夠了，我來處理。）

　　?Jawohl...“（是……）

　　……

　　一聲槍響傳遍了整個大廳。

　　數(shù)名警察圍著地上少女的尸體，像是雕塑一般定在原地。

　　

　　本文源自本人在八年前的一個腦洞。 這個腦洞已經(jīng)被本人腦補成了一套完整的小說大綱。 本文是本人腦補的小說中的一個情節(jié)。 本人也會不定時更新類似的片段，這些片段大都有一定關聯(lián)，不過本人未必會按照這些片段發(fā)生的時間順序投稿。有興趣的各位可以點贊。也許本人某一天看到這文人氣還不錯的話，會把整本書都寫出來也說不定。 ?　　 　　 　　

　　本篇的劇情是故事時間線中的共和歷9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