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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回頭 時候依然太早，想要聽見你的聲音 卻又太過安靜。

——《過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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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水月在荒野上行走。剛出了綠洲，沙土不多，陸上的風(fēng)揚(yáng)起水月的鬢發(fā)和披風(fēng)，讓它們揚(yáng)散成海波的形狀。他愜意地打開雙臂，像在漂浮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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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哥倫比亞很近了，載具被我留在了附近移動城市的羅德島辦事處。我知道如何避開天災(zāi)；純粹行走的感覺很好，尤其是在這片可怖但足夠干燥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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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我想我絕對受到了某種來自身邊人那特殊能力能力的影響……我的虛弱不堪和體力充沛交替發(fā)生著，而且毫無規(guī)律，每次都會比上次更為虛弱……我就像個一頭持續(xù)漏水另一頭時不時放很多水進(jìn)來的水池；只吃太過鮮活的食物只有這點(diǎn)不太好。水月倒是把我照顧得很不錯，由我辨認(rèn)食材后交由他處理，每一頓都美好得仿佛我們不是在荒野漫步而是仍然在燈紅酒綠的龍門食坊里。水月原本從不放跑獵物，不論是肥美的羽獸還是小小的蟲豸；我將一些敘拉古和薩爾貢獵人放走部分獵物作為對大地"感謝"的習(xí)俗故事講給他，他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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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論強(qiáng)弱，種群都有延續(xù)下去的意義嗎。壞人也可以被放跑？博士，說實話，我不覺得這符合一個弱肉強(qiáng)食的環(huán)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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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這樣擅自去移情和投射心思，只因為我們是人類啊。同理心是使得我們形態(tài)、力量不一但仍然能夠聯(lián)系在一起的橋梁。"我摸摸他的頭，"你以前都是在城市間輾轉(zhuǎn)，其實離開形態(tài)相似而品德高低不等的人們，看看原生態(tài)的大地，你會發(fā)現(xiàn)好壞之分有時候不是那么重要，優(yōu)秀與否也不是用來評判值不值得活下去的標(biāo)準(zhǔn)；審判權(quán)交由與誰，也是需要去考慮的。而且我們?nèi)祟悾瑥膩聿皇菫榱顺蔀橥昝赖纳湃W(xué)習(xí)好的東西和散發(fā)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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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我突然有些扶不穩(wěn)自己的身子——疲倦感襲來，我感到生命仿佛被抽掉大半。我努力不讓自己壓在水月身上，歪跌到一旁去；待我喘過氣來，我看到水月的傘掉在一邊，他雙手扶住腦袋，眉頭緊鎖，眼神在變化，身邊的影子斑駁扭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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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去抵抗這樣的本能。"我努力習(xí)慣新一層次的虛弱，抓住水月的傘，撐著爬起來。"這本來就是我拜托你的事，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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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我還沒有準(zhǔn)備好。目前我還不能準(zhǔn)備好。"水月把手從自己漂亮的頭發(fā)上松開。我把他的傘遞還給他。他的表情……讓我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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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是怎么做出這種……這種讓水月難過的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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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醒之初，切城發(fā)生的事情太緊湊太震撼，短短三兩個星期仿佛過了一年半載那么長，沒時間給我多愁善感。汐斯塔假日這段時間也發(fā)生了些凌亂的事情，鬧騰騰的……而現(xiàn)在我完全寂靜下來，更容易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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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PRTS脫鉤后，我放任大腦被信號侵蝕，慢慢地，除了本不該由我知道的這片大地上的事件，我還看到了很多。很多，多到我的大腦幾乎要尖叫。大地的全貌不需要碎片去拼湊，不用去確認(rèn)是否[真實]，它們既定，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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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想起深海色的畫觸，想起日落即逝的歌聲，我現(xiàn)在好像有點(diǎn)可以明白她們在呢喃什么；只是我如今覺得深海的東西、冰原的東西，竟然也已經(jīng)不值得太在意了，甚至久遠(yuǎn)到衛(wèi)星隕落的那個時刻，也無所謂了。我開始莫名不相信對付那些苦難……拯救這個世界的文明存在什么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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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識到了存在著某種不可抗力。然而我無法去論證它的存在。我只能茫然地意識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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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那種感覺嗎，突然間一切都沒有了意義。我看著他們——看著心愛的干員們和大地上行走的人們，望著因我死去的幽魂，視覺在刺痛，我無法把注意力聚焦，我感覺他們都是某種空殼，是被宇宙之外、敘事層之上垂下來的絲線擺弄的紙片。[博士]到底又是什么，空殼還是集合？又或者[博士]其實有些類似海嗣那樣每個個體實際上是某種族群集合網(wǎng)絡(luò)的一個小小結(jié)點(diǎn)，或者干脆是恐魚，只是個最末端的存在，一旦放棄前行就變成一團(tuán)營養(yǎng)的纖維再傳遞給下一個？我們的故事，就是以此編織的？

我很累，可我無法不去想。你明明知道有另一個維度對這里的侵染，不對，這不能叫做侵染，畢竟這片大地亦是祂們的創(chuàng)造物。這片星空之中的世界不過是"那邊的手中"的一個微小子集！那個維度發(fā)生的事無意中投射到這里會引發(fā)什么？引發(fā)多久？有什么能力對抗嗎，就算有這樣的能力，歸根結(jié)底也只能出自祂們的筆法，祂們的畫觸，祂們的文字，祂們的歌。

……影響到我的無關(guān)深海。無關(guān)星空。無關(guān)遠(yuǎn)古的過往。就像那些纖維沒有令水月走向沒有神智的怪物而是喚醒了他的特殊能力一樣，我想也許我也是沒有被神經(jīng)信號毒素吞噬反而不小心打開了另一個鏡頭下的視野。

源石來自祂們，深海和邪魔來自祂們，漂亮脆弱的雪來自祂們，我愛的人們來自祂們，美好來自祂們苦難來自祂們犧牲和希望來自祂們生命和文明來自祂們解讀來自祂們

此地一切毫無意義色彩筆觸毫無意義歌聲旋律毫無意義文字語言毫無意義自由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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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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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腦像是要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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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你也還沒有準(zhǔn)備好，博士。"水月的聲音柔柔地回響，像帶著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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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疲倦地抬起眼睛。就算是深海也不可能知道我看到的東西。我好像弄清了一件事——一開始水月從深海方面對產(chǎn)生我的影響完全是無意識。而我的放任，我的疲憊，我的漸漸消亡的責(zé)任心，反而是促成了現(xiàn)在局面的罪魁禍?zhǔn)?。不是水月在誘導(dǎo)我。是我選擇了推水月、再反推自己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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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注視著他反而能夠讓我在泰拉的現(xiàn)實里找到一份小小的安心。真是諷刺，原本該是我作為水月的"錨點(diǎn)"才對呀。而現(xiàn)在他這副人類的樣貌，反而成為我抓住這個世界真實性的錨點(diǎn)了。我其實很多次想問出口，"水月，你覺得吃豆人會意識到自己只是一個被操控了前行方向的游戲角色而已嗎？"，但我不能……我不能讓你學(xué)到我的絕望，我的小水母。你生活在這片大地，我只要教你這片大地。我只想好好地帶你看看這個世界的樣貌。——然后成為你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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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水月。我們都沒有準(zhǔn)備好。"我說，"就讓我們繼續(xù)慢慢走下去……直到走向目的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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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之中，營火劈啪作響。干燥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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