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里奇談】夏夜百物語8號《亡靈之雪》

作者:貼吧ID:巴多的平方
紛飛的雪花隨著北風(fēng)飄蕩,在銀裝素裹的世界泛起一陣陣白色的浪潮。風(fēng)之精靈在大地的琴弦上彈撥著永不停息的樂章,坐在木屋里的神崎雪希知道,這就是“風(fēng)音之里”名字的由來?;馉t中跳動的火焰仿佛溫暖了一切,桌上的飯食并不豐盛,但騰騰的熱氣依然隱現(xiàn)著孩子們的笑顏。
萬古長存的冰雪之上,家的幸?;蛟S才如此真切。
北風(fēng)的音樂間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并不急促,每一下都敲在幕間的鼓點,為風(fēng)音之里的永恒風(fēng)音增添了一絲打擊樂的靈魂。
雪希在這如鼓點般美妙的敲門聲中愣了幾秒,然后才想起拉開木門。一股鋒銳的寒流竄進屋內(nèi),她看見一個瘦弱的身影站在門外,背后的寒風(fēng)在一片白茫中肆虐。
“對不起,小姐,我能進來烤一下火嗎?”是一個少女的聲音。
“當(dāng)然可以?!毖┫CΠ阉鲞M木屋,這時她發(fā)現(xiàn),少女身上似乎只有這一件單薄的紫色長裙。她遞給少女一條干毛巾,少女接了過去,慢慢擦落頭發(fā)和衣服上的雪。滿身風(fēng)雪抖落之后,她的身形更顯瘦弱。
“謝謝?!鄙倥痤^,青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感激。她有一頭綠蘿般的長發(fā),左右兩鬢的兩縷銀絲在柔順的綠發(fā)映襯下很是顯眼。
“小姐,我……”
“先別說這么多,吃點東西吧。”雪希將自己的座位讓給了她,“非常抱歉,只有煮熟的土豆和濃湯。”
“謝謝?!鄙倥疀]有推讓。雪希出神地看著少女小口小口地吃下土豆,她的舉手投足間仿佛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魔力,沒人想過土豆也能吃得如此優(yōu)雅。吃完土豆,她又同樣不緊不慢地喝完了湯。整個用餐過程靜默無聲,連調(diào)羹和湯碗的碰撞聲都沒有發(fā)出。最后一勺湯從湯碗中刮去之后,少女用餐巾拭了一下嘴唇,起身向雪希鞠了一躬。
“非常感謝您的招待,多有打擾,告辭了?!?/p>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這么大的雪天為什么不回家?”雪希皺著眉頭問道。
“我的名字?”少女微微一笑,這抹笑讓所有人心中升起一絲悲涼,“我的名字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我也沒有家。
“再次感謝各位?!彼志狭艘还?。
少女轉(zhuǎn)身拉開木門,凜冽的寒風(fēng)夾雜著刀刃般的雪花涌來,漫天風(fēng)雪的大地上,她的身影像一束無根的飄蓬。
“天色不早了,要不你在我們家留宿一晚吧?!毖┫缀跏窍乱庾R說道。
少女遲疑了一下,然后緩緩點了點頭。
夜幕降臨后的木屋依舊溫暖,雪希燒了一浴盆的熱水給少女沐浴。少女似乎很疲憊,在水霧繚繞的浴盆里只是靜靜地坐著。綠發(fā)本來應(yīng)該是病態(tài)的象征,但少女及腰的綠發(fā)卻蘊含著濃郁的生命氣息,像雪蓮的葉片。幫少女拭擦后背時,雪希有意無意地觸碰到了少女的肌膚,她驚訝于少女白玉般的胴體,光潔,清麗,但同時又異乎尋常的冰冷。少女兩鬢的白發(fā)不時映入雪希的眼簾,她很疑惑,但沒有問出口。
孩子們?yōu)樯倥v出了一張床,就在雪希的床邊。夜深人靜時分雪希沒有入睡。她看著橙黃色的火光映照著少女的睡顏,她精致的五官間內(nèi)斂著深深的哀傷,兩縷白發(fā)中寫滿了風(fēng)塵雪雨。她的眼角閃動著晶瑩的光,不知道是不是眼淚。
在一個瞬間,雪希內(nèi)心最深處的柔軟被觸動了,她忽然間下定了決心,守護這位無家可歸的少女,直到永遠。她起身坐在書桌前,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小紙條,提起飽蘸墨水的羽筆寫下一句話:
“如果你愿意的話,留下來,成為我們的家人吧?!?/p>
雪希將紙條放在少女枕邊,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孩子們。雖然孩子們叫她雪希姐姐,但就在剛才她才意識到,在內(nèi)心深處,她還是一位母親。爐中的火焰抖動了一下,少女臉上依稀有一絲笑容一閃而過。
…………
純白的雪永遠是這個世界的主色調(diào)。遙遠的陽光灑在茫茫雪原上,仿佛有無數(shù)水晶閃耀。
幾座墓碑立在雪地中,是剛立不久的墓碑,中間的一座很清晰地刻著“神崎雪?!钡淖謽?。風(fēng)音之里的人們總是嘆息不已,這幾條生命還如此年輕。
一名少女駐足在墓碑前,輕輕放下一支潔白的百合。雪世界里沒有百合。她一身紫色的長裙有如向寒而開的紫羅蘭,左鬢一縷白發(fā)無力地垂在綠色瀑布般的長發(fā)中。她佇立在雪與墓碑群之間,像死亡一樣沉靜。
少女從懷中摸出一張相片,相片上是她和三名與她年紀(jì)相仿的少女,笑靨如花。她若有所思地撩起那縷白發(fā),看著它在陽光下僵硬地閃著銀光,如同九霄的孤星,來自另一個世界。但就算犧牲再多無辜的人,它也終將重返人間。
“姐姐,當(dāng)我的最后一絲亡靈氣息散去之后……蕾拉……就可以和你們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