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老了,不被需要了
正文: 2196字
預(yù)計閱讀時間: 6分鐘
263/365天日更
壹

新年是一年中難得的大團圓時刻,
尤其對于我們這些在外漂泊的游子來說,過年是一定要不遠萬里奔回家的,
家里有親朋,更有想著我們、念著我們的父親母親。
還沒到放假時間,爸媽就掛念上了,
“快放假了吧,什么時候放假呢?”“你們的臥室已經(jīng)打掃干凈、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只等你們仨回來了”,
之后便開始緊鑼密鼓地催促,“一放假就回來啊,別耽誤”,
甚至拿美食、帶娃誘惑我,
“峰不放假,你帶著一休先回來,回來給你做好吃的”“在杭州你一個人帶娃累,回家我們都能幫著帶,你也歇歇”。
才發(fā)現(xiàn)每次回家前期,是爸媽同我聯(lián)系最密集的時期,
其他時候他們更愿意將自己隱身,生怕自己的來電打擾到我們,
一聽到我在寫文章、一休在寫作業(yè),他們一定二話不說匆匆掛斷,
而臨近過年,似乎不需要關(guān)切太多,也或者他們控制不了急切想要見面的心情,
視頻通話幾乎一天一個,因為快要回家,我的心情也總是格外好,
每次他們打來電話,不論我是干正事還是忙雜事,都是一臉的喜氣盈盈,
完全沒了之前的不耐煩和被冒犯感。
不得不承認,在我越來越獨立之后,父母原本的職責(zé)和身份正在遭受顛覆,
在過往近三十年的時間里,他們以自己豐富的人生經(jīng)驗和閱歷站在領(lǐng)頭者的位置,幫我趨利避害、出謀劃策,
而當(dāng)我成立家庭、尤其當(dāng)了媽媽后,身上的能量也在快速積聚,
我在一級一級地向上爬的同時,站在高位的父母則慢慢向下滑去,
他們的體力逐漸跟不上,提出的建議也不再具有決定性,僅僅作為參考,
他們也一定能體會到其中巨大的落差吧,
而這個落差需要他們獨自消化,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從不容商量轉(zhuǎn)換為剛?cè)岵?/p>
貳

想到之前看過的一個采訪,被采訪者是個著名的建筑師,
年近七旬的他在城市近郊買下一大塊地,在那為自己和家人建造了一個家,
室內(nèi)設(shè)有游戲區(qū),室外有小河,河里小魚翻騰,一大片草場,上有牛羊自在地啃食,抬頭是大片的云朵,低頭是綠草紅花,
當(dāng)被問到,“為什么會想到把自己的家建造成這個樣子”時,
他臉上露出淺淺的、不好意思的笑,
“這樣,孩子們才覺得有意思,愿意帶著孫子孫女回來常住,我們老兩口才不至于太過冷清”。
長久以來站在至高點的他,不習(xí)慣委屈巴巴地求孩子多陪陪自己,
盡管他滿心渴望陪伴和熱鬧,他也不愿意使自己成為孩子們的負擔(dān),他更不能承認自己是個負擔(dān),
于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吸引孩子們,讓他們主動回來,
他承認兒孫們是奔著有趣的房子和優(yōu)質(zhì)的環(huán)境,雖然苦澀但也無妨。
叁

這又讓我想起了大舅,
打我記事起,大舅就是大家庭里拿主意的那個人,
說話從來字正腔圓、一絲不茍,臉上的笑極其罕見,我從小最怕他,
小時候跟著我媽去大舅家,他家門前是個長條形的菜園,菜園盡頭豎著一根水龍頭,
為了方便澆菜,水龍頭上還攢著一根一米長的水管,
在屋里待得無聊的我,踱到菜園邊上,對水管起了興致,
右手試探著擰了一下水龍頭,居然從水管盡頭冒出水來,我大喜過望,
把水龍頭擰到最大,兩手捏著水管末端,讓水柱對著菜地揮灑,
我“咯咯咯”地邊笑邊揮舞著兩個胳膊,水滴順著水管流到我的手上、胳膊上、胳肢窩里,
我的上衣很快濕了一大片,但我渾然不覺,只是感到滿滿的快樂,
這時眼角瞥見一個高大的人影,從圓形的拱門里走進來,
走得近了,我一看到那人的臉,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兩手一松,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干壞事被捉個現(xiàn)行似的低垂著頭,水滴順著我的劉海一滴一滴地落下,
“你這閨女咋這么淘氣!還在這玩水!浪費不浪費!”大舅發(fā)怒的聲音早他一步重重地砸在我身上,
我咧著嘴下一秒便“哇”地一聲哭出來,我實在是太害怕了,怕得僵在原地,
兩只腳兩只手似乎扎了根,也完全顧不上關(guān)水龍頭,水就這樣嘩嘩地流著,
大舅快走兩步一把關(guān)上,又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印象里的大舅一直是這個樣子,嚴肅、板正、說一不二。
可今年回家,再看到大舅,他的背有些佝僂,身體依然瘦削,
跟我媽談到自己年邁又患上老年癡呆的姐姐找不到合適的保姆時,
他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努力壓了壓情緒,氣憤地說,
“像這種情況,姐的子女都有責(zé)任,該早作打算的,該早早摸清父母的情緒和相處方式,到現(xiàn)在亟待解決的時候,再去想辦法,肯定難!”
聊著聊著,我才明白,他的激動一部分是為姐姐抱不平,還有一部分是為了自己。
近來大舅和大舅媽身體都或多或少出了些問題,
再加上疫情期間為了延緩染上新冠的時間,他們讓原本住在這里的女兒女婿搬回自己家,
老兩口就待在家里不出門,盡最大可能與病毒隔離,
可打那時起,女兒女婿似乎嘗到自己住的樂趣,回爸媽家的頻率明顯降低,
盡管他們?yōu)榇缶撕途藡屨埩吮D?,可大舅卻并不贊成,
他認為孝順該是陪伴、該是體貼地幫忙做家務(wù),而不是把任務(wù)都推脫給保姆,
于是他一見到女兒女婿就一臉的不高興、不滿意,女兒女婿也是有苦難言、嘆息不止。
大舅老了,可他依然板正,說不了軟話,
他很難說出,“我希望你們能多陪陪我們兩個老家伙”“我喜歡家里熱熱鬧鬧的”“我很孤獨,有時也覺得無助,想留你們在身邊”之類的話,
他也不會像我爸媽那樣,低姿態(tài)地討好我,
更不會像那個建筑師樣,用曲線救國的方法留住子女、留住歡樂。
是啊,父母會老,從身體到心理,從家庭地位的頂端滑落至底端,在無意義感之中掙扎,
除了需要他們自己完成心態(tài)轉(zhuǎn)變、把注意力從家庭轉(zhuǎn)移到其他熱愛的事情上外,
我們做子女的,也請放慢速度、回頭看看父母,
多給予他們些關(guān)注和陪伴,多聽聽他們被硬話包裹著的柔軟又敏感的心,畢竟有父母陪伴的日子還有多少呢。
總之,
親情,
是一場目送,
目送她老去,
目送你遠去,
親情還可以是一個圓,
從陪伴開始以陪伴結(jié)束。
公眾號:豆芽兒很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