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傳奇》第二部 俠骨仁心(2019修改版)第十章 舉目有親

修改備注:? ? ? ??
? ? ? ? ?第十章具體內(nèi)容全部重寫,并加入了關于展忠的情節(jié)。

第十章? 舉目有親
師兄明心陳大義??姨母駕臨引疑云
明遠緩步踏入房門,見展昭臉上雖仍無血色,但精神尚可,心中略感寬慰。
展昭靜靜望著明遠,見陽光透過窗口灑在他身上,不禁想起當年,師兄在晨光中教他誦讀經(jīng)文的情景。那時,他對師兄的崇敬,猶如高山仰止。和煦的陽光下,師兄慈祥的笑容,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能包容世間萬物,普度天下眾生。
此刻,金色的陽光依然照耀著師兄,卻將那熟悉的臉龐,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陰影。
明遠感受到展昭眸中的疏離與彷徨,心中隱隱一痛。
展昭凝視他良久,才開口問道:“師兄是否早已知道我的身份?”
明遠聽他的聲音暗啞低沉,想到他是傷在自己掌下,心中越發(fā)歉疚。
對于展昭的問題,他本想回避,思來想去,此事終究瞞不過他,于是點了點頭。
展昭深邃的眸光閃過一絲了然,繼續(xù)問道:“莫非師兄并非凡人?”
明遠坦言道:“老衲本是如來駕下金身護法,奉佛祖法旨,在人間保護師弟!”
不知為何,展昭得知明遠的真正身份,竟有些失落。長久以來,他都以為自己與師兄的相識相遇乃是緣分使然,想不到這一切都是刻意的安排。

須臾沉默之后,展昭抬眸問道:“師兄相助之情,展昭感激不盡??蓭熜旨仁谴蟮赂呱?,為何要濫殺無辜?”
明遠嘆道:“情勢所逼,不得不殺!”
“不得不殺?”展昭蹙眉道:“師兄從幼獅手中奪回佛珠,可謂輕而易舉,何必傷他性命?”
明遠雙手合十道:“無量菩提佛珠乃是佛祖所賜,幼獅身為妖孽,妄圖奪珠,罪在不赦!”
“他雖曾奪珠,但并未得手?!闭拐训溃骸胺鹬槭俏医杞o他的,師兄要怪,也該怪我才是!”
明遠道:“他不來奪珠,師弟怎知他一家命在旦夕,又怎會借他佛珠?”
展昭見他毫無悔意,不禁怒道:“幼獅縱然有錯,師兄殺他一人也就罷了,為何要殺他全家?”說話間,呼吸越發(fā)急促,引得胸口陣陣痛楚。
“師弟!”明遠見他面色蒼白,欲上前關切,可看到他的眼神,邁出的腳步又收了回去,答道:“幼獅謀奪佛珠,看似為救家人,實則卻是要令師弟失去佛珠的庇佑。說不定,他早已知曉師弟的身份,若當真如此,他的家人也未必不知?!?/p>
“這一切不過是師兄的推測?!闭拐训溃骸皫熜重M能因此枉殺生靈!”
明遠道:“雖是推測,老衲也不能讓師弟冒半分危險!”
“師兄!”展昭滿面驚愕,想不到明遠為了保護他,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一個。憶起鵑兒的話,問明遠道:“翠峰山攀云洞三百條生靈,想必也是師兄所殺?”
“不錯!”明遠道 :“老衲不能讓他們泄露你的身份?!?/p>
展昭道:“抓我的只有洞主一人,何況他未必知道我的身份!”
卻聽明遠道:“即便如此,也難保萬一!”
展昭怒道:“‘推測’與‘萬一’豈能作為枉殺生靈的理由?”
明遠肅然道:“老衲奉法旨保護師弟,自當斬妖除魔,不留后患!”
房中頓時一陣靜寂……
過了半晌,展昭才道:“妖魔的性命不值得姑息,難道凡人的性命也如此輕賤?”看看腕上的佛珠,對明遠道:“無量菩提佛珠分明只有一串,師兄卻將兩串假珠交給少林兩位大師,莫非是為了保護我,以防妖人奪珠?”
“正是如此!”明遠毫不諱言。
“倘若他二人當真喪命于幼獅之手,師兄于心何安!”展昭忍不住質(zhì)問他道。
明遠口宣佛號,默然不語。??
望著眼前的明遠,展昭頓覺他與師兄相處的種種過往,如東逝之水,一去不還。他勉勵按住床沿,撐著走下來,面對明遠,雙膝跪了下去。?
“師弟!”明遠驚見他如此,連忙上前相扶。
展昭不肯起身,向他鄭重叩了三個頭,跪直身子道:“師兄昔日的恩情,師弟無以為報,唯有在此謝過?!比∠峦笊系姆鹬椋p手遞向他道:“這串佛珠,我不能再領受,請師兄收回!”?
明遠深蹙白眉道:“人間如此艱險,師弟豈能沒有佛珠的庇佑?”
展昭毅然道:“當初是我自己要回返人間,縱然遇到再多危險,我亦當自行承擔!師兄今后就不必再保護我了,更不要再為我枉殺生靈!”
明遠見他如此堅持,只好姑且接下佛珠,剛要勸他起身,忽見他以手撐地,艱難喘息,慌忙俯身問道:“師弟,你怎么樣?”見他臉色煞白,汗?jié)褚陆?,知他必是牽動了?nèi)傷,于是緩緩將他扶起,讓他倚坐在床頭。
待展昭面色稍緩,明遠才道:“師弟怪我枉殺數(shù)百條生靈,但你可曾想過,老衲若不如此,害死的生靈反而更多?”
“什么?”展昭不料明遠竟會這樣說。

明遠道:“師弟雖執(zhí)意不肯接受天庭儲位,但玉帝畢竟已下旨封你為儲君,而天庭如今的情勢,更是不容樂觀,看似一派祥和,實則暗流洶涌。你在人間若有不測,儲君之位必然空虛,到時紛爭一起,定會三界大亂,陷蒼生于水火!”
展昭雖知他已被外公立儲,但從未在意儲君之位。此刻聽了明遠之言,他才意識到,有些事無論他是否愿意接受,都無法改變,他與生俱來的責任,更是不容推卸。從出生之日起,他的生死便牽連著蒼生的命運,而他自己,卻沒有選擇命運的權利。?
沉思之中,又聽明遠道:“老衲并非弒殺成性之人,但也不能因一念慈悲,放過可能危及你性命之人,否則,老衲不僅害了師弟,更害了三界蒼生!”垂眸嘆道:“至于枉死在老衲手中的生靈,老衲自會消去以往的功德,以贖罪孽?!?
明遠的話雖說得輕描淡寫,可是“消去功德”的后果,展昭焉能不知?他萬萬沒有想到,師兄為了保護他,竟會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
明遠見他似乎已有所觸動,繼續(xù)道:“老衲告訴你這些,并非要為自己辯駁,只希望師弟今后能為蒼生多加珍重!”說著,手持無量菩提佛珠,向展昭輕輕一拂,佛珠已戴在他腕上,見他并未拒絕,欣慰一笑。
展昭再看那佛珠時,只見它金光一閃,變成一個淡金色的光環(huán),漸漸沒入他的肌膚,轉(zhuǎn)瞬間已徹底消失無蹤。
明遠隨即從袖中又取出一串一模一樣的佛珠放在床邊道:“老衲離寺日久,也該回少林去了,至于是否留下無量菩提佛珠,師弟仔細斟酌之后,再做決定吧!”說罷,與展昭對視一眼,轉(zhuǎn)身向房門走去。?
明遠方一出門,小順子就端著藥碗走了進來,對展昭道:“明遠大師所言甚是有理,少主今后務必多加珍重!”
展昭見小順子雖聽到了他與明遠的談話,在他面前卻毫不諱言,覺得小順子行事倒頗為坦蕩,于是含笑對他點了點頭。想到明遠為了保護他,寧愿折損功德,嘆道:“當初若不是我執(zhí)意要離開天庭,也不會連累師兄,更不會連累眾多無辜生靈!”
“少主莫非有意回返天庭?”小順子喜道。
“不!”展昭道:“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為什么?”小順子問道。
展昭道:“我若回去,那些一心想要殺我,圖謀玉帝寶座的人就無從下手了?!?
“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小順子不解道。? ?
展昭搖頭道:“這些人素有異心,倘若任由他們長久隱匿于天庭,必會生出禍亂,遺害無窮。只有我留在人間,才能令他們有所舉動,早日敗露行跡?!?
小順子道:“少主以身為餌,引蛇出洞,將來在人間的處境恐會更加危險!”看著展昭的手腕道:“幸好還有佛珠保護!”? ?
展昭拿起床上那串佛珠道:“一會兒你派人將它送回少林!”?
小順子接過佛珠,不解地看向展昭。
只聽展昭道:“你可曾發(fā)覺,近日發(fā)生的事都太過湊巧?鵑兒行刺,幼獅奪珠,貌似針對我而來,實際上,矛頭卻都指向師兄?;遗廴饲皝泶虤⒋笕?,更是為了逼師兄送回佛珠,讓我得知幼獅一家已死在他手中。這三人看似無關,卻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操縱著他們,其目的便是讓我拒絕師兄的保護?!?/p>
小順子聽得不寒而栗:“想不到幕后之人竟如此陰險!”登時明白了展昭的用意:“少主將假的菩提佛珠送回少林,是要讓幕后之人以為您已與明遠大師決裂,他的奸計已然得逞?”
展昭長睫輕垂,微笑著點了點頭。
小順子心道:“好一招順水推舟!”將佛珠放入懷中,伸手摸了摸托盤里的藥碗,感覺已不再燙手,將碗遞向展昭道:“少主還是趕快服藥吧!”
展昭見碗中的藥汁晶瑩清透,色如琥珀,問道:“這是什么?”
小順子道:“千年靈芝水!”
展昭接下藥碗,剛喝了一口,展忠便推門走了進來,見展昭正在服藥,忙道:“小少爺!等等!”轉(zhuǎn)身向自己房中跑去,回來時,手中已多了一個精致的紙盒。他匆匆來到展昭床前,氣喘吁吁地道:“小少爺,您猜這是什么?”
展昭看著盒子,搖了搖頭。
展忠笑著打開紙盒,展昭低頭一看,不禁笑道:“蜜餞!”
“你小時候生病,若是沒有蜜餞,根本不肯服藥?!闭怪业溃骸奥犝f靈芝奇苦無比,沒有蜜餞怎么行?”
展昭早已習慣了公孫策的苦藥,倒不覺得靈芝有多苦,本已無需再吃蜜餞,但見展忠對他如此疼愛,心中甚是感動,于是將靈芝水一飲而盡,隨即將一顆蜜餞放在口中。
“甜嗎?”展忠寵溺地望著展昭,笑得眼紋條條清晰。
“甜!”恍然間,展昭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童年。
展忠接下他手中的藥碗,問道:“小少爺幾時醒的,吃了東西沒有?”想到自己竟睡了那么久,自責道:“老奴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說好要守在小少爺身邊,怎么就睡著了?!?/p>
展昭心道:“忠伯要是知道白玉堂點了他的睡穴,怕是要埋怨白玉堂了?!?/p>
小順子道:“少主還沒用膳,奴婢這就去膳房煮粥!”
“不必了!”展昭攔住他道:“我不餓!”
展忠急道:“小少爺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吃東西了,怎么可能不餓?”吩咐小順子道:“還不快去!”
“我真的不餓!”展昭道。
展忠見他服了靈芝水,氣色仍不見好轉(zhuǎn),擔憂地問道:“是不是內(nèi)傷還很痛?”
展昭微笑著搖搖頭道:“已經(jīng)好多了?!?/p>
展忠見他不似在說謊,忽然想起這兩日他一直有些低燒,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凝眉道:“這么久了,怎么燒還沒有退?”
小順子嘆道:“先生說,內(nèi)傷的淤血除盡了,燒才能退下來?!?/p>
展昭勸道:“忠伯不必擔心,過兩日,待精元恢復一些,我自會運功療傷。”
雖是安慰的話,展忠聽在耳中卻越發(fā)心疼,忍不住責備他道:“小少爺,您別怪老奴嘮叨,您也太不知保重自己了,怎么能讓白大俠來刺殺您呢?明遠大師的功力何等深厚,您怎能用自己的身子去擋他的掌力?小少爺要是有個好歹,老奴怎么對得起展家的列祖列宗?”
展昭見他如此憂急,陪笑道:“有忠伯在,我不會有事的?!?/p>
展忠卻是不依不饒:“老奴在有什么用?小少爺何時聽過老奴的勸?”轉(zhuǎn)頭對小順子道:“你也是,整天在小少爺身邊,怎么不知道多勸勸他?”
小順子忙道:“忠伯說得對,都是奴婢的錯!”怕展忠繼續(xù)嘮叨,忙道:“少主跟明遠大師談了那么久,一定累了,既然不想吃東西,還是睡一會兒吧?!?/p>
展忠聽小順子這么說,見展昭面容憔悴,不忍再責備他,于是小心扶他躺下,自己坐在床邊,靜靜地望著他。
展昭躺在床上,側(cè)目看向展忠,見他頭上又多了幾根白發(fā),不想讓展忠再為他操心,于是勸道:“忠伯,回房去休息吧,不必在這兒陪我?!?/p>
“不行!”展忠板起臉道:“小順子年紀輕,毛手毛腳的,他一個人照顧小少爺,老奴怎么放心?”
展昭想到小順子已然五百多歲,卻被展忠這樣說,不禁失笑。又勸了展忠?guī)拙?,見他仍?zhí)意不肯離開,索性不再勸他,于是合上雙目,不久便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展昭忽然發(fā)覺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那種溫暖的感覺,如同母親一般。睜眼看時,依稀見燭光之下,一個容顏端麗的中年婦人,身著黝紫錦緞宮廷常服,頭戴翡翠流蘇鸞鳳金釵,正坐在床邊注視著他,相貌似曾相識。細看之下,此人竟是八賢王妃!
“王妃娘娘!”展昭連忙撐身坐起,欲下床給她見禮,卻被她攔住道:“免了,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吩咐小順子扶展昭倚在床頭,取出袖中絹帕,就要幫他擦拭額上的虛汗。
展昭被伸過來的絹帕驚得一怔,對狄王妃道:“不敢有勞娘娘!”心中奇怪:“王妃身為皇家內(nèi)眷,為何對我這個外臣如此親近?”
狄王妃也發(fā)覺自己有些唐突,于是收回絹帕,對他和藹笑道:“玉兒,你可知本宮是誰?”
展昭沒想到狄王妃竟知道他的乳名,詫異地看向小順子。小順子也不明就里,對他搖了搖頭。
狄王妃對身后的展忠道:“展忠,你告訴玉兒!”
展忠上前一步,對展昭道:“小少爺,王妃娘娘與少夫人乃是結(jié)拜姐妹,您該稱她為‘姨母’才是!”
展昭心道:“娘久居桃園,怎會結(jié)實皇家內(nèi)眷?”
憶起當年往事,狄王妃不禁悵然,緩緩對展昭道:“本宮十七歲那年,尚未嫁入南清宮,因一時貪玩,私自離家游歷江南。誰知路遇山匪,為躲避追殺,跌入深谷,倒在桃園之中,幸得你爹娘相救。”
展昭心中疑惑:“既然師兄已在桃園之外布設了結(jié)界,王妃身為凡人,怎能沖破結(jié)界,進入桃園?”
只聽狄王妃繼續(xù)道:“說起你娘,真可謂‘九天玄女下凡塵’,不僅生就絕世美貌,而且深諳回生之術,本宮當日傷得極重,本已無藥可救,可她只是在本宮身上輕輕一拂,便令本宮恢復如初?!?/p>
展昭心想:“原來王妃見過娘使用法術,不過她似乎并不知道娘的真正身份?!?
“本宮感激你娘的再生之恩,便與她結(jié)拜為姐妹?!钡彝蹂Φ溃骸澳菚r你尚不滿周歲,本宮還親手抱過你呢!”
展昭心中不解:“既然王妃與娘曾有如此淵源!三年來,我曾數(shù)次與她相見,她為何至今才與我相認?”
狄王妃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于是道:“三年前,你因貍貓換太子一案隨包拯初入南清宮,本宮便覺得你與姐姐夫婦的相貌頗有幾分相似,然而那件案子事關重大,本宮日夜為皇上憂慮,沒有心力顧及其他,便沒有探問你的家世。何況,本宮與姐姐結(jié)拜之時,只互通了名諱,并未談及各自的家世來歷。”悠悠一嘆,繼續(xù)道:“本宮陪姐姐在桃園共度了一段時日,雖不舍得與她分別,但唯恐家中牽掛,不敢久留?;丶也痪?,本宮便嫁給了王爺。大婚之后,本宮本想與王爺一同去桃園探望你們,不料一日深夜,陳林突然將一個襁褓中的男嬰暗中帶入南清宮,求王爺與本宮代為撫養(yǎng),那個男嬰就是當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