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儀物語——第十二章“月色與雪色之間” 第二節(jié)(下)

遠古之音(下)
“說起來,最后居然是知清去救了你啊。雖然是我預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不得不說,真不是個明智的選擇。我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一定也會要將他給趕盡殺絕的吧。畢竟干掉我們比較困難,但是殺掉他還是易如反掌的。”
“牧先生他,按照你之前的想法,已經(jīng)在教會的保護之下了?!?/p>
宮羽蘭對這樣的結(jié)果感到有些驚訝。
“沒想到你有的時候也會考慮一下他的感受嘛,看來你們兩個關(guān)系不是那么緊張了嘛?!?/p>
“因為如果扔下他不管的話,羽蘭你一定會生氣的吧?”
池諭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閉上了眼睛。估計是料到她有所隱瞞,宮羽蘭也就沒有打算繼續(xù)刨根問底,但心里總感覺有些別扭。
“算了,被教會保護起來也不是什么壞事就是了。那等于說,知清也在這里對吧?但是他人呢?也沒見他在這里啊?”
宮羽蘭望向房間里的其他角落,試圖尋找著青年的身影。
“別找了,他之前有些不舒服,所以先去白存郁神父那兒休息了?!?/p>
“嗯?難道鶴一澄已經(jīng)先下手為強了么?在他來教會之前就已經(jīng)對他下手了,我們反應還是慢了一步啊……所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聽到牧知清身體抱恙,宮羽蘭又立刻變得激動了起來,目光中充滿了警覺。然而池諭佳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沉思片刻,仿佛思考措辭,最后下定決心一般:
“沒有你想得那么嚴重,只是他看到你昨天晚上那個樣子之后,吐得虛脫了?!?/p>
微妙的氣氛充斥著房間,宮羽蘭聽到了這簡潔而又十分真實的答復之后,望著窗外,想要說些什么,但可能是因為對這個結(jié)果感到太過于無語,她根本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過來半晌,她才想好該怎么樣去吐槽這個有些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的人。
“好吧,那家伙可真是個廢物……”
不知道是因為被這句話戳到了笑點,還是緊繃的神經(jīng)突然放松了下來,池諭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看樣子,看我吃癟,你也挺開心的啊?!?/p>
“沒有那個意思,這件事情也不能怪牧先生,當時你的情況確實很糟糕啊。而且牧先生也說,以你現(xiàn)在的樣子,他也不太好來見你?!?/p>
的確如此,宮羽蘭抬起了沒有知覺的右手,上面纏滿了繃帶。不僅是手臂,她全身大部分都被藥棉和紗布包裹著,除了自己依然活著之外,和木乃伊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不得不說,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的確有些落魄,也確實如牧知清所說,他現(xiàn)在并不適合見到她的樣子。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刺痛感從厚厚的紗布下傳來。
“說起來,我和鶴一澄還在對峙的時候,突然那匹白狼從我身后躥了出來,把我撲到之后馬上就咬住了我的脖子……倒也干凈利落吧,我直接就失去知覺了。那種感覺還真是令人厭惡,我也算是體會過那些動物被獵食者抓住之后的狀態(tài)了,人類在自然面前還真是恰如其分地脆弱?!?/p>
雖然看似很無所謂地說著這些,但現(xiàn)實則比話語要沉重許多倍。宮羽蘭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全身基本就像是散了架一樣,骨頭之間的軟組織連接被任意切斷,卻沒有一絲傷及要害,所有的臟器都出現(xiàn)了出血癥狀,但依然無法讓她死亡——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宮羽蘭身上的術(shù)脈在她受傷時發(fā)揮了極大的效用,就算全身都被破壞得無以復加,但只要她的呼吸沒有停止,術(shù)脈就會開始運作,以最大可能去維持她的生命。
“四顆拱頂石已經(jīng)全部沒有了啊……這樣一來,靈脈的保護就算徹底報廢了。剩下的對控制權(quán)的更換什么的,那個人一定了如指掌吧,這樣一來,真就讓他先斬后奏了。諭佳,一般通過直接解析,重構(gòu)靈脈結(jié)界需要多長時間?”
“多則一個星期,少則兩天吧。不過是那個人的話,估計最多也就兩天。只要他重構(gòu)了靈脈裝置的防護陣的話,他就是實際上的控制者了?!?/p>
“是么……那看來最多兩天之后,我就要成為喪家之犬了啊……那你呢?你還能繼續(xù)戰(zhàn)斗么?”
“不太樂觀,我現(xiàn)在只能使用儀式魔法,另外再加上一些小道具什么的?!?/p>
“這樣啊……看來確實無力回天了?!?/p>
宮羽蘭望向天花板,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后閉上了眼睛。池諭佳靜靜地看著,她十分清楚,這種沉默意味著什么。
“就算是這樣,羽蘭你還是會去拼一把的對吧?”
“是啊,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反抗的路上。那諭佳你呢?”
“把我認為寶貴的東西給毀掉的人,我絕對不會輕饒?!?/p>
宮羽蘭笑了,她太清楚自己身邊這位少女在對待自己的所有物時是何等的偏執(zhí),因此也對她這樣的回答毫不意外。這樣的精神潔癖讓她無法寬恕任何的背叛行為,也無法原諒任何人未經(jīng)允許就巧取豪奪。
“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那就這樣吧,讓我先休息一會兒,大概到了晚上,我就能繼續(xù)戰(zhàn)斗了?!?/p>
這個想法太過于不切實際,很難想象此時此刻還身負重傷,無法動彈的少女,到了夜晚就能夠恢復絕大部分的身體機能。即使知道這樣的奇跡不可能發(fā)生,但池諭佳還是點了點頭,然后站起身來——既然宮羽蘭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也只能選擇相信了。
“不過,羽蘭,有一件事情,我還是有些在意,關(guān)于那個人的助手?!?/p>
“你是說甘夏么?”
站著的少女點了點頭:
“她的身體很冷,感覺就像是沒有人的體溫一樣。而且作為一個普通的魔法師,能夠駕馭住那么強力的使魔,本身就是很詭異的事情?!?/p>
宮羽蘭沉思了一會兒,帶著些許懷疑說道:
“你是說,她也不是人類?”
“恐怕是的,而且我擔心,她的能力甚至遠在我們之上,只是沒有發(fā)揮出來而已,但是目前,我拿她沒有任何辦法?!?/p>
池諭佳不由得嘆了口氣,但病床上的少女反而是安慰起了她:
“車到山前必有路,如果能夠確認她的身份,就一定會有打敗她的方法。”
穿著白色披肩的少女默默地向著房間的門口走去,當她觸碰到門把手的一瞬間,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住手之后,低下頭開始沉思。
“諭佳?”
宮羽蘭此刻也察覺到了一些異樣——池諭佳的話語中,對牧知清出手相救的那一段太過語焉不詳,大概是不好意思說出來吧。于是她用開玩笑的口吻叫了她一聲,想要看一看少女那因為害羞而緋紅的臉龐。然而,池諭佳只是緊鎖著眉頭,似乎是在思索著某種很難想明白的問題。
“諭佳小姐?喂喂,好歹理一下你親愛的舍友吧?”
池諭佳轉(zhuǎn)過身來,臉色有些沉重,她表情嚴肅地看著宮羽蘭:
“羽蘭,問你個問題,你覺得死亡意味著什么?”
“死亡?我不知道,但是死了之后,就再也聽不到莫扎特的音樂了?!?/p>
“……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就當作你是在開玩笑好了。”
“我是認真的哦,諭佳?!?/p>
池諭佳嘆了口氣,無奈地擺擺手:
“好吧好吧,那你這還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回答?!?/p>
說著,她打開房門,走出了房間,只留下了一句話來:
“無法預知死亡的人,當然想不透死亡對于自己意味著什么。但是……那些能夠預見自己會在何時以何種方式死去的人,他們看待死亡的方式,我們卻無法理解?!?/p>
說罷,她輕輕關(guān)上了房門。
“能夠預知死亡……那這種人,大概一輩子都要與絕望做著斗爭吧?!?/p>
宮羽蘭看著窗外的光亮,默默地嘆了口氣。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起牧知清平時偶爾會浮現(xiàn)出的,那種悲傷中又帶著些許期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