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棧，謝喆與楊羅云在長街邊漫步走著，領(lǐng)略這他國風(fēng)情。

“子菁，”楊羅云出聲喚道，“此次出京前，我終是定了心思。”

謝喆先是一怔，繼而想到了什么：“怎么說？”

長街上掃的很干凈，積雪都運(yùn)出城去了。為防路上濕滑傷人，鋪上了薄薄一層細(xì)沙，二人的厚底高靴踩在這薄沙上，悉嗦作響。

楊羅云停下腳步，看了看已掛中天的明月，微不可聞地嘆了聲道：“你知道我的，最怕朝堂爭斗這些蠅營狗茍，沒那個心性，也差了本事。而李恪他……”

謝喆想要勸什么，卻只是張了張嘴，沒能說出口。他立在楊二身邊，也抬頭去看頭頂明月，半晌才說道：“振澈他，許是還要些手段時日來說服家里罷。”

這話卻沒能等到楊羅云的回應(yīng)，只聽她輕輕笑了起來，和平日里的模樣不怎相似：“今日席上和十三娘也說，我最是機(jī)靈小心，又怎么會把自己逼到了如今的境地……怕是早就走錯了好些步，再想要回到當(dāng)初無垢的心境，已是不能了。你可知，小妹幼時開卦那天，為我起的卦象說什么？”

謝喆搖頭表示不知，卻隱約覺得定不是什么好卦。

“‘相思苦，笑命輕，參破囂塵難蹉跎’，是不是極不像我？”

說著話，又落起雪來。

“這是上半卦，小妹卻不肯告訴我下半卦，只說時機(jī)未到，說早了怕不好，也不知道究竟說了些什么。”楊羅云緊了緊手中的劍柄，拂去身上的雪花，“明明知道小妹起卦再準(zhǔn)不過，我卻仍不信這命。”

楊羅云停下話，側(cè)過身來看向謝喆，綻出他再熟悉不過的笑容：“回去之后，我大約是要準(zhǔn)備出嫁了的，到那天你定要招呼著人來送我，不用太多人，咱們覺著好的人就行……嫁人以后，也許不能再這么逍遙了，你們也不要怨我，便當(dāng)我是去遠(yuǎn)方游歷了，只但有機(jī)會，記著想方誆我出來罷。”

謝喆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只是默默點(diǎn)著頭，心說要是那李府想困住你楊二娘，我便拉著唐起上門去鬧，斷不能讓你就陷在庭院后宅之中的。

“我知你想著什么，只是到時候，怕我也不愿你來擾我日子的。既然決意要為了李恪試一試，總不好還時時想著鬧將出去。”兩人稍稍加快了步子，帶起的風(fēng)揚(yáng)起衣擺，“最可恨是自己，明明是個貪玩好事的性子，怎么就栽在他李振澈手上了。”楊羅云笑著說道。

“你那是欠管教。”謝喆也笑了起來——管他什么家宅朝堂，此一刻仍是肆意年華，哪里又有憂心他朝的余地，“怎么，久不切磋，不如試試誰先到行館？”

楊羅云一頓，謝喆也停了下來，以為她不愿，卻見她猛地一笑，身子一輕便飄出丈余：“怎么也得讓我一瞬吧，謝小將軍！”

“你倒好意思！”謝喆失笑，忙輕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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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日花未曾想到，竟然能這么快就和朗多見面。她從身邊幾上拿起嬸嬸準(zhǔn)備好的包裹，遞到朗多面前：“表哥，可還好？”

青年淺笑著接過東西，給涼日花遞去安撫的眼神：“都好，替我多謝舅父舅母。”

一時無話。

涼日花猛然發(fā)覺，自己竟是與朗多毫無契合之感，此時對坐在廊下，除了不宜多談的行刺案內(nèi)情，便只能寒暄幾句家里人的近況。這無言之處，讓本還有些羞澀的涼日花驚疑，究竟是何時起，已成了這般情況？想到離開大漠時，還想及表哥便絲絲澀苦，如今竟已無言相對。

倒是朗多看出涼日花不適，主動問起也是久未返家的林申和涼日花近況。

“這幾日，阿爹忙著上下回復(fù)，我還沒能和他好好弄明白親娘的事情。”

“親娘？”朗多先是一愣，繼而想到大概是有了已故生母的信息，“可會棘手？聽說花兒這次回時友人同行，應(yīng)該能幫上忙吧？”

涼日花點(diǎn)頭，正要答話，卻見不遠(yuǎn)處廊后轉(zhuǎn)出一行人。當(dāng)先正是楊二娘，后面一片環(huán)佩香風(fēng)，應(yīng)該是郡主過來了。

二人忙起身見禮，永嘉郡主示意免禮?？ぶ骺聪蚶识?，見他衣衫單薄，手邊的包裹中漏出一角毛料，不由得皺了眉頭：“將軍可是為著見人，渾然忘了如今寒風(fēng)襲人？倒顯得我大盛天使不近人情，虧待了將軍。”

朗多眉毛一抬，看了眼滿身貴氣的永嘉郡主，沒有做聲。郡主這話聽著就有些意味不明了，涼日花張了嘴卻也不知該不該替朗多作答。突然覺得身后衣擺一沉，忙扭頭看去——不知何時，楊二娘已經(jīng)到了她身后，見她看過來忙使了個眼色。涼日花會意，回身欲告辭，卻見朗多和淳于繯已經(jīng)走開了幾步，離了廊下，住步在通往偏院小徑。見此也不再多嘴，轉(zhuǎn)身跟了楊二娘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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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羅云引著涼日花出了行館，兩人索性在府院大街上逛了起來。

“十三娘今日可有他事？”楊羅云見著前面是鍛造坊，一時起了興致，問一句怕誤了涼日花的事。

養(yǎng)父林申被張郜傳去，大約仍是行刺案的調(diào)查，雖說心下?lián)鷳n，卻也無可著手處。涼日花想著和二娘親近親近，也是無礙，便搖頭跟上。

二人前后進(jìn)了那鍛造坊。店主是個年紀(jì)不小的虬髯老漢，半白的須發(fā)。見進(jìn)來兩個好模樣的女郎，也是一怔，尤為盯著涼日花多看了幾眼。

其實(shí)，這間鍛造坊是府院大街上的新鋪頭，不然也不至于認(rèn)不得涼日花這家里開酒棧的女娃兒，店主老漢停下手里的活計，在腰上的汗巾上拭了手，走到店里掛著各式銅鐵物事的墻下，甕聲問二女：“女娃兒可是要打把剪刀？”這人蠻語說的有些異樣，聽著不像是蠻族口音。

雖然金國皇族澹臺氏是正統(tǒng)，蠻族占了大半人數(shù)，可關(guān)外諸族也有“蠻天居浮特倫賽，三十六山音不通”的說法。涼日花除了蠻語，也會幾句特倫賽語和居浮官話，此時聽來這老漢就該是特倫賽人，卻是怒京城里少見——特倫賽族人雖也是關(guān)外大族，卻因著幾百年前的戰(zhàn)亂大多已遷入關(guān)內(nèi)，與漢人混居。如今留在關(guān)外的特倫賽族人，除了幾支游牧散民外，其他也多和外族通婚少說特倫賽語。——店主老漢說的“剪刀”就用的是特倫賽語里的叫法“看托”。

特倫賽老漢仔細(xì)打量了進(jìn)門這兩位，換了句更加異樣的南朝官話又問了句：“要打什么？”

楊羅云笑笑說自己一直沒有趁手的兵器，想瞧瞧老漢店里有些什么，試著沒準(zhǔn)能有些想法。

老漢大盛官話說的不好，聽倒是很有數(shù)。明白楊羅云的意思后，他指了指鋪面后間，說道：“兵器在后，跟來我走。”

涼日花聽楊羅云是要看兵器，不由得也看了看腰上的彎刀，想著這本來是從朗多那里要來的玩意兒，卻也在自己手上見過血了。彎刀使起來不是很順手，大約還是因養(yǎng)父所授的是劍法一類的吧。

想到這，涼日花也動了挑把兵器的心思。

二女跟著老漢到了后間，只見一側(cè)墻上掛著些樣式各異的兵器，另一邊是個多寶閣，上面盛放的大多是帶鞘的上品，另居然還有一處擺著些甩手箭、飛刀、鐵橄欖、鐵蒺藜之類的暗器——卻不想這小作坊后間竟是別有洞天！

本只是一時興起進(jìn)來瞧瞧的楊羅云，也被這小小鍛造鋪?zhàn)拥凝R全驚到，不由得心生疑竇。按說，即便是在對兵器管制不嚴(yán)的金國，這樣堂而皇之地售賣各式傷人利器，也該是難以通過官府批核的才是。可這店鋪就在怒京城內(nèi)，自己也就問了一句，便被店家領(lǐng)著到了一簾之隔的這滿是利器的內(nèi)間，總不會是這般容易就闖入了什么大有來頭的黑店吧……

不比在人精中長大的楊羅云，涼日花倒是沒有什么驚疑之意，想到這老漢估計是遷回漠上的特倫賽人，就覺得理應(yīng)如此了——倒也不是涼日花心大，只是這特倫賽人長于工事制器，尤善兵工的名聲在關(guān)內(nèi)其實(shí)不響。皆因漢人求工巧，異族胡人的工匠多數(shù)不合用，又兼大盛嚴(yán)控鑄兵，身為外族的關(guān)內(nèi)特倫賽人又怎會貿(mào)然出手。

楊羅云見涼日花未有驚異，心里定了定，想著這在金地大約不算什么，便也就安心開始挑揀各種兵器起來。

店家老漢似乎挺熱心，叫了個半大小子出去站店，自己就在里屋起了爐，坐在一邊等二人發(fā)問。

涼日花雖是先后和林申、唐家武師學(xué)了些，但還不知曉世間有這般多或精巧或厚重的兵器，一時不由得眼花繚亂。看這軟劍新奇，又覺節(jié)鞭有趣，晃兩下鬼頭刀，掂一把流星錘……而楊羅云則是一直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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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羅云自小拜在昆吾夫人教下，習(xí)得秋水劍法，卻幾次在比武或打斗時折了兵器。此次臨出京前，夫人召她去府上，問及回來后出師或是學(xué)兵法入紅巾軍，她卻沒了主意——若想出師，依據(jù)昆吾夫人定下的規(guī)矩，自己就得三年內(nèi)在江湖上打出名號，至少得上了知命樓的朱榜?？裳垡姵黾拗麓蠹s就在眼前，李家又哪里是能容得她闖蕩江湖的？若是選學(xué)兵法入紅巾軍，莫說李家不愿，自己也是不想的。

思來想去，楊羅云不免面上生憂。

“阿姐。”聽得門外人喚，楊羅云抬起頭，正是三娘楊夢云，“阿姐不在收拾行裝，怎地垂首發(fā)愣？”

“明日就要啟程，想來這一去，大約要個小半年才能回京。”楊羅云招呼楊三娘過來坐下，“新年不在家中，只怕得要你多費(fèi)費(fèi)心。”

楊夢云輕笑：“阿姐說笑了，家里人員簡單，過年不過是擺桌多幾個菜的席面，放了仆眾回家去團(tuán)聚幾日罷，哪里又說得費(fèi)心。”晃動了垂在耳邊的珠穗子，珠光搖映眸光睫影，貝齒絳唇間溢出歡聲……雖是自家妹子，楊羅云也不由得心中暗嘆聲“美”。

楊家三姐妹中，大娘青云自然是溫婉識理容貌秀麗，楊羅云則是英朗俊艷明媚照人，而三娘夢云的形容，除了美一字，大約總是不及。如今三娘漸漸長成，愈發(fā)是美的驚心，家人卻也多有擔(dān)憂，這樣的容貌，這般的心性，如何是平凡人家的歸屬？所謂宮門府苑總不是好去處。那滿天下要從何去尋那一人來？

苦笑著不去想那些讓人發(fā)愁的事情，楊羅云給兩人都倒了杯茶，轉(zhuǎn)而道：“怎么想著來找我？可是有些臨別贈言不吐不快？”

楊夢云自袖中取出一個錦囊，遞給羅云：“昨夜給阿姐起了一卦，此去吉兇參半。這里有應(yīng)急錦囊一個，等阿姐心中不定時開啟，大約能有些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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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因著見行刺案漸告一段落，楊羅云又思慮起昆吾夫人的要求來。也找著機(jī)會問了永嘉郡主——只郡主自然不與她相同，昆吾夫人本就是緣著與海清候的軍中交情而做些指導(dǎo)，除了排兵布陣外，只教了些簡單功法作防身之用。沒有正式拜師，自然也就沒有出師一說。

愁上心頭的楊羅云想起了三娘給的錦囊，略一思量覺著該是時候了，便從行李中翻出那個不甚起眼的小錦囊。解開囊口的錦繩，內(nèi)里只有一張青箋，上面寫著十六字：既求相守，需持命劍。出師門日，心定可矣。

似是而非的十六個字，并未能真的讓楊羅云定心。不過這讓她想到，也許是該尋把趁手的好劍來——即便是真要去混出個江湖名堂，總也要有個好比“飛影劍客”這樣的響亮名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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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回鍛造坊里，一心看劍的楊羅云被一柄豎著立在角落里的闊劍吸引，走到跟前看清，劍上有繁復(fù)而古樸的飾紋，渾身精鋼鍛造，只在柄上纏有精葛布。

“這個，不賣。”還沒能伸手取來細(xì)看，闊劍就被店主老漢一把提起，利落收進(jìn)了劍盒。

正把玩一對峨嵋刺的涼日花聽到話音，也轉(zhuǎn)身湊了過來：“老爹，既然是不賣的東西，怎么給擺出來了？”這話是用特倫賽語問的，音不準(zhǔn)倒也還算流暢。

老漢沒用特倫賽語答話，還是操著生得很的大盛官話說道：“不是我的，不能我賣。要的話，明日來，主人看。”

其實(shí)楊羅云本來只是有些好奇，見這老漢這般鄭重，也不好隨便敷衍，便許了明日午間再來的意思。

見楊羅云次日還要來，涼日花也就沒急著買些什么，想著去問問謝喆，再和阿爹商量一更放心。

“二娘，我明天陪你一同來，我也想尋個好兵器。”涼日花說道。

“也好。”

兩人出了鍛造坊，一路回到阿爾善家，說了朗多的情況：“阿婆不要擔(dān)心，表哥一切都好，我瞧著只怕真是要娶南朝貴女呢。”

阿爾善本是有些擔(dān)憂的樣子，聽涼日花開起玩笑也不由得樂起來：“你個小花兒，如今拿你表哥的婚事說笑也臉不變色了。”

坐在一旁的楊羅云不善蠻語，只覺得眾人都樂了，大約是說了些好玩話。

和家里交代了以后，涼日花又領(lǐng)著楊羅云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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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怒京城不比長安的繁華，卻自然別有一番異域風(fēng)情。涼日花二人到了南城夜市所在，正是最熱鬧的一處，街頭巷尾人聲燈火不絕。兩人興致正好，說說笑笑，時停時走地到了羊湯攤前。

“二娘可吃得羊肉？”涼日花有些餓了，這羊湯味兒又實(shí)在誘人。

楊羅云對攤頭正盛湯的嬸子比了比兩碗的意思，和涼日花找了處干凈的位置坐下：“長安也有羊湯。我素來外邊野慣了，自然是嘗過的。不過想著這里的定然是味兒更地道些。”

“確實(shí)確實(shí)。”傳來熟悉的聲音，涼日花扭頭看去，果然是謝喆。

楊羅云也不去看，取了兩雙筷子擦拭道：“我當(dāng)年第一次吃羊肉，還是人謝小將軍帶著去的。只那一家實(shí)在腥膻難以入口，也不知道謝將軍怎么會喜歡。”

謝喆端著自己的湯坐了過來，笑盈盈道：“那不是為著戲弄你楊二么。這阿布嬸的羊湯可不一樣，可稱是怒京一絕了。”說著，謝喆看向右側(cè)的涼日花，抬眉戲謔道，“十三娘你說是不是？”

明明不止有謝喆一人喚自己“十三娘”，涼日花卻每每聽了他的聲音就心中一陣慌亂。

“好沒出息。”心中暗罵自己，涼日花只得點(diǎn)頭說是。

說話間，二人的羊湯已經(jīng)端了上來，濃白的湯水里，肉雜菜青，還未入口就已聞到郁郁香氣。

從粗陶碗里舀一勺濃湯，盡數(shù)自口入腹，一股暖意上騰，唇齒間清香微甘。

“果然是好味道。”楊羅云贊道，“說是怒京城一絕，不虧。”

一人一碗香湯，煙氣間只聽見碗勺相碰、木筷清爽的聲音，便有了種鬧市中的靜謐。

待得口腹之欲解決，三人商量著往東城的力士街去看斗力。

“長安城近來也有了力士坊，不過只有達(dá)官貴人去挑選供奴役的各族力士。”楊羅云說道，“依十三娘所說，這怒京力士斗力沒有賞銀的？那力士們何以為生？”

“大漠上崇敬力拔山河的勇士，若是能靠著斗力名揚(yáng)天下，就會有人來供養(yǎng)，如果參加拔旗大會奪得‘七雄旗主’稱號，還會有大王帳賜下來的每月三金。”涼日花仔細(xì)回答道。

謝喆撫著下巴道：“這到是個好營生。楊二，你說要不我們也去混個旗主來做做？”

楊羅云輕笑兩聲也不搭理謝喆的胡言。

“你倆去看就知道，咱們這樣的可是沒法參加拔旗大會的。”涼日花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與會不會武也不相干。”

到了力士街，這里也是人聲鼎沸。據(jù)說王城里的大人們也會時常來觀看斗力，最愛那見血的場面。若是得了王城里來的大人青眼，自然能享受更多供養(yǎng)。是以每每有貴人來看的消息，斗力的局勢總是格外刺激。這樣一來，旁人到也都覺得有他們來看挺不錯，反正出錢的不是自己，有更搏命的表演不更好？

涼日花還在給二人說明與斗力相關(guān)的故事，一抬眼正好看到了個認(rèn)識的人：“二娘你快看，可不是今日那個鍛造坊的老爹？”

順著涼日花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正是白日里見過的老漢。身邊跟著之前那個被支著去守店的小子，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年輕男子，身量不高有幾分貴氣，一身藏青的長袍，只在腰間系了根細(xì)細(xì)金帶，更顯出腰纖腿長，半個身子掩在了陰影里，倒是沒能看清模樣。

“這么不用心，又何苦做男人打扮？”楊羅云輕聲地說道，“總不會是在大漠還有什么男女大防？”

涼日花忙搖頭道：“自然是沒有。”

謝喆好奇問那些人是何時識得。聽聞有間這么有趣的兵器鋪?zhàn)樱阋矂恿诵模?/span>“明日午間我也去瞧瞧。我家老爺子沒什么別的喜好，就愛收些奇怪兵器，聽你們說著，我這趟還沒準(zhǔn)能給他尋兩件特異的物事。”謝喆說的老爺子，正是已回了裴州養(yǎng)老的謝老將軍。

三人在觀眾區(qū)里占了視野清晰的位置坐下，等著開場。

今日斗力的雙方都是新人，還未混出名號。所以并沒有那些供主派來助威的奴隸。

“這樣兩邊都是新人的情形，最吸引那些來發(fā)掘的貴人們。”涼日花虛指了指斗力臺兩側(cè)的陰影處，“那些地方只怕已坐了好些來觀戰(zhàn)的王城來客。”

聽涼日花這么說，楊羅云不由得探身想看清陰影里的人：“聽聞金廷中，賀蘭、哥舒、斛律三家不僅是開國柱臣，軍功赫赫，更兼這一輩人才濟(jì)濟(jì)而被澹臺家時刻提防？那可會有他們?nèi)业娜藖砜戳κ慷妨Γ?/span>”

涼日花想了想道：“這也說不準(zhǔn)，沒聽說過卻不意味著那三家不會喜歡這樣的比試。”

聽涼日花這么說，謝喆笑了笑：“我看八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