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老葛捧著酒壺，坐在一旁的桌子上，陶醉在自己的世其他的人沒有理他，一個(gè)接一個(gè)回到了廚房。主人都不太理會老葛，虛子也只能忽視他，她轉(zhuǎn)頭面向燃姬，發(fā)現(xiàn)后者正以一種挑剔的眼神對她上下打量。

? ? “你干嘛？”虛子說，“事情不是很順利嗎？我們進(jìn)來了，接下來的路會順暢許多”

? ? 燃姬依然無動于衷。

? ? “降落前我就告訴你了，”虛子說，“我爹娘是亡命之徒，把我拋棄在了小夜港。燃姬，你是接受了這一點(diǎn)的。”

? ? 虛子滔滔不絕，膝蓋緊張得上下移動，燃姬自然也注意到了。

? ? “我也不清楚，但是你的出身不是問題所在。”燃姬說，“從剛剛來看，你的行為實(shí)在有些…咄咄逼人?！?/p>

? ? 虛子感到震驚，明明燃姬才是習(xí)慣先動手的人。

? ? “他們就吃這套”虛子說，“我們對達(dá)賀佳夠禮貌了吧？她又做了什么呢？”

? ? 燃姬癟嘴，“你是沒看見自己的樣子，跟求著人家揍你似的。可以勇敢，但不能找死?！?/p>

? ? 她伸出手，放在虛子依然顫抖的大腿上?！拔覀儗@里不熟?！彼f，“就算你有鑰匙，這里也不是我們的家。你得更小心點(diǎn)才是?！?/p>

? ? 怎么可能…如果自己連這群盜匪都搞不定，又該如何面對堅(jiān)竹呢？

? ? “好啦，我會小心點(diǎn)的?！碧撟诱f。她們的分歧還沒有統(tǒng)一，但是那群人已經(jīng)回來了。她們的首要任務(wù)是對付這幫罪犯，不能在他們面前露出一點(diǎn)破綻。

? ? 燃姬也默契地不再繼續(xù)。來自亡漠的男孩，水善女人，還有那個(gè)彪形大漢在虛子面前排成一隊(duì)。虛子以前也這樣招呼過客人，因?yàn)樯砀叩年P(guān)系，她總是站在最后一個(gè)。

? ? 壯漢抱拳向他們行禮。不過，他抱拳的樣子和虛子見過的不太一樣，力道太重，倒像是揮拳之前的熱身。

? ? “飛雀（Flitting Sparrowkeet），阿旺”他說，微微鞠躬，這個(gè)外號有些微妙，但他顯然不覺得尷尬。

? ? 輕盈的水宗走上前來，懶散地?cái)[出了相同的手勢…顯然，她并不喜歡“江湖人稱”之類的綽號。“奇麗瑪?！彼f，“這樣就行了?！?/p>

? ? “鐵連彈（Bullet），雷”男孩驕傲地說。他整理了一下耳后的頭巾，顯得更嚴(yán)肅了一些?！爸睋v長龍偷心手，偷天換日嘯死生”

? ? 幸好周圍沒有鏡子，不然男孩肯定會因?yàn)榘⑼推纣惉數(shù)谋砬槎械叫呷琛?/p>

? ? “虛子，”她自我介紹，“與我同行這位叫燃姬”

? ? 燃姬哼了一聲，表示不同意，虛子知道她并不愿意給出自己的真名。

? ? “你們是怎么來的？”奇麗瑪問，“從你離開我們的時(shí)候說起?！?/p>

? ? 那么久遠(yuǎn)？

? ? “我其實(shí)不太記得小時(shí)候的事了”虛子說。她已經(jīng)不再因?yàn)榫o張而不停抖腿，但是她依然向前僵直著脖子，“爹娘和我總是流離失所，也不總是告訴我我們身在何處?？傊沂窃谕翉?qiáng)國長大的”

? ? “那是在你們進(jìn)來之前的事了?！崩细饘ζ渌苏f，“芥剎和阿鶴銷聲匿跡過一段時(shí)間，基本沒接過活，也沒解釋過自己怎么就消失了那么久，我還以為他們從良過日子去了呢”

? ? 老人的回憶讓虛子的謎團(tuán)越來越清晰，事實(shí)的全貌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 ? “想多了，他們肯定不愿意就這么隱姓埋名，寧可扔掉自己五六歲的女兒也要回來逍遙”虛子說，“我都不記得那時(shí)自己多大了，總之我再也沒見過他們”自然也談不上原諒他們。

? ? “怎么可能”雷說，“芥剎和阿鶴最是重恩有情，天底下沒有比他們更講義氣的頭兒了。肯定有什么誤會”

? ? 虛子很想揍他一頓，就像當(dāng)初在冰川上對那個(gè)醉酒的海盜那樣，讓他眼里直冒火星。幸好奇麗瑪及時(shí)打斷了她的念頭。

? ? “她才是當(dāng)事人，你知道個(gè)屁”她給了雷一個(gè)暴擊，“給我閉嘴，讓她說完”

? ? “沒什么好說的。”虛子聳肩，“村子的人不管我，那時(shí)和等死也沒區(qū)別。后來有個(gè)有錢人，一位圣賢，收留了我，讓我到他的府邸做傭人。爹娘沒給我留下太多東西，除了我的名字，就只有母親的裝備和手札了。手札里記載了他們道上的規(guī)矩，剛才的暗號也是我現(xiàn)學(xué)的，被你們看出來了”

? ? 她瞥了眼燃姬。“我從來沒和別人說過我的出身，是個(gè)外人就要等死，要是被人知道自己還和罪犯有關(guān)系，后果估計(jì)不會太好”

? ? 燃姬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很顯然，她正在考慮虛子實(shí)話實(shí)說的那種可能性。如果自己從一開始就知道虛子的出身，她們的關(guān)系會有什么樣的變化呢？她還會和虛子做朋友嗎？或者，她會把虛子當(dāng)做阿婕和傲瑪中的一員，正眼都不瞧她一下嗎？

? ? “然后你就背棄了主人，自作主張往這兒跑來啦？”雷問，他依然有些不信，虛子的父母在他眼里顯然應(yīng)該是完美的。

? ? “不是我自作主張！”虛子壓低了聲音，針對雷，“是那個(gè)房子的主人！他殺了我兩位至親。我在神靈面前發(fā)過譽(yù)，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jià)”

? ? “所以我來到了這，”她說，拳頭狠狠地砸在桌面上，“他有權(quán)有勢，官府奈何不了他，我只能走另外一條路，我爹娘走的路。除了身為盜匪的過去，他們什么都沒留下?，F(xiàn)在看來，也算是件有用的禮物”

? ? 虛子的臉漲得通紅，似乎馬上就要爆炸。如果她父母從某扇門后走出來，她不敢想象自己會做出什么樣的事來，可能會和洞穴神靈交鋒的那次一樣。

? ? 雷取下頭巾，把它繞在自己的手上。他的頭發(fā)夾帶著一些沙粒，靠近脖子的地方被推了青皮?！澳銇碚医鎰x和阿鶴，”他的語氣沉重，“虛子，對不起。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但…”

? ? 虛子松了口氣，她不會見到父母，她不用親眼直面那兩個(gè)回憶中的人。

? ? “哦？他們死了嗎？”虛子說，隨便揮了揮手，“我不在乎”

? ? 她在撒謊，如果他們真的現(xiàn)身，虛子絕對會咆哮著從這間屋子逃跑。

? ? 雷的悲痛馬上變成了憤怒，像未亡人掃墓時(shí)被偷了祭品?！八麄兪悄愕纳砀改福∪昵耙?yàn)榘l(fā)燒離開了人世！”

? ? 他們不能反駁自己了，虛子感覺自己從未冷血得如此輕松。

? ? “哇，”虛子說，“要是病魔也是他們的女兒就好了”

? ? 雷的眼睛瞪得老大，“你怎么能這么無情？全天下哪有人知道至親離世，還能像你一樣無動于衷的？”

? ? “他們沒把我當(dāng)至親，他們把我當(dāng)累贅?！碧撟诱f，“因?yàn)槲艺加昧颂噙\(yùn)貨的空間，所以他們也是我的累贅”

? ? 虛子猛地合上扇子，希望讓自己看上去更具威嚴(yán)。但是她還不夠熟練，合錯了方向，沒有把扇面收好，破壞了效果。以后她還要多花點(diǎn)功夫在這上面。

? ? “我不是來見他們的，也不是來給他們燒香的，”虛子說，腦袋轉(zhuǎn)動的速度顯然跟不上她的舌頭，“我是來討債的，他們欠我這么多”

? ? 她掰著手指，“我需要一間城里的屋子，可以讓我銷聲匿跡地生活，我需要結(jié)識其他的宗師，尤其是最厲害的那一批。最重要的是，我需要訓(xùn)練。直到我能親自拿下仇人的首級為止，我要那些宗師做我的教頭”

? ? 房間一片沉默。

? ? 奇麗瑪尷尬地噎了一下，虛子本以為她只是夸張地咽口水，可水宗卻夸張地大笑了起來。

? ? “城里的房子！”她捧著肚子，“我知道了，你手上的札記告訴你我們在奧馬舒和永固城都有秘密基地？或者你想要高陵城的那間？你以為我們認(rèn)識很多講義氣的厚道盜匪？”

? ? “我一吹口哨，”阿旺接話，“他們絕對萬死不辭”

? ? 虛子皺眉，“有什么好笑的？”

? ? 奇麗瑪張開雙臂，“基地只有這里，人脈也只有我們。你想走黑道，那黑道就這么寬，從這堵墻到那堵墻，再多就沒有了”

? ? 虛子此生從未如此有氣無力，她被丟在小夜港以后，依然把手札和鐵箱視為一件珍寶，而不是父母一并丟棄的犯罪證據(jù)。

? ? 她被人趕來趕去的時(shí)候，總是艱難地帶著這只箱子。即使以她的身材，這個(gè)箱子也不是小孩子拿得動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疲憊早已經(jīng)侵入她的指甲和牙齒，思想也變得灰暗。她的身體被饑餓和焦渴填滿，和行尸走肉沒區(qū)別。

? ? 現(xiàn)在，那種感覺正在新回到虛子的身體。疲憊像釘子一樣扎進(jìn)她的關(guān)節(jié)，逼她放棄。眼前的盜匪讓她想清楚了一些事情：這些人不能幫助她進(jìn)攻。他們自己也沒比虛子好多少。

? ? “輝煌的日子早就過了，”阿旺表示。虛子覺得他不善言辭，但是一旦開口，說的一定是重要的內(nèi)容?！斑@些年，各種盜匪勢力在土強(qiáng)國逐漸式微。我們聯(lián)系不到其他地方的幫派，消息傳不過去，活兒也傳不過來”

? ? “你手里的札記是十多年前寫的了，”雷說，“那時(shí)，盜匪幫派還算是成點(diǎn)氣候?！彼⒅约旱氖郑袊@著自己錯過的好時(shí)光，“我們有據(jù)點(diǎn)，也能控制官府的作為”

? ? “雷，那時(shí)候你最多就三歲大，”奇麗瑪說，“我們還沒撿到你呢”

? ? 他生氣地回懟：“那你們就該更遺憾！”

? ? “我們能理解，”燃姬打斷了他們，“誰都渴望往日的榮光”

? ? 虛子從她的聲音中察覺到了一絲滿意。這里不過是一間破舊的茶館，還有幾個(gè)不入流的混混。在燃姬眼里，這點(diǎn)勢力并不值得擔(dān)心。

? ? “虛子，我們來過了”她說，“盡管事情和想象有些不同”她環(huán)繞四周，掃過那些古怪的懸門，“雖然露營不見得會更安全，但我們今晚最好也別在這里過夜。先回到蓬蓬那，然后再飛去…”

? ? 雷猛地拍了下桌子，“飛？”他的聲音難掩興奮，“你們是飛過來的？”

? ? 其他人也隨之精神一震。

? ? “你有飛天野牛？”奇麗瑪?shù)难劬镩W著好奇的光芒。

? ? 燃姬為自己的失言深深懊悔。

? ? “那又如何？”虛子說，“有什么區(qū)別嗎？”

? ? “飛天野牛是個(gè)值錢物件。”奇麗瑪說，“我們愿意保護(hù)芥剎和阿鶴的女兒，但是想讓我們幫忙報(bào)仇，這些事情得另外加錢”

? ? “不！”燃姬厲聲呵斥，“別想了，我們不會把野牛給你的，我們什么都不會給！”

? ? “冷靜點(diǎn)，沖天炮”奇麗瑪說，“我的意思是互相合作。我們得離開這里，去其他地方，而虛子需要接受訓(xùn)練。我們可以順道一起走，也方便她找到適合的土宗師”

? ? 奇麗瑪?shù)脑捵屘撟右庾R到了自己的錯誤：她承認(rèn)了自己的土宗身份。虛子需要四種元素的訓(xùn)練，但是她不太可能在隱瞞神通身份的前提下做到這點(diǎn)。

? ??燃姬沒有被說服?！拔覀兛刹皇莵砀勺咚降?，”她說，“風(fēng)險(xiǎn)太大，我們沒必要承擔(dān)”

? ? “我們哪里有什么風(fēng)險(xiǎn)！”雷滿懷怒氣，“再說了，你們兩個(gè)根本照顧不了自己。沒人幫襯著點(diǎn)，你們會被真正的惡棍生吞活剝的。剛才我們就差點(diǎn)殺了你”

? ? 燃姬瞇起眼睛，非常愿意秀出真實(shí)實(shí)力，“你們做得到嗎？”

? ? 他們在吵架，而虛子把臉埋在手里，慢條斯理地思考。她的計(jì)劃原本非常清晰，可是被這些變故搞得亂七八糟。原本筆直的道路上出現(xiàn)了莫名其妙的荊棘和拐角。

? ? 老葛猛地把一只空瓶子摔在桌上，打算了她的沉思，終于引起了一點(diǎn)注意。他的笑容逐漸消散，神情嚴(yán)肅了起來。

? ? “這種事情最好是一件件講清楚，但是我們沒有時(shí)間了”他說，耳朵豎向門外，“小姑娘，條子要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