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云堤城一個安靜而又祥和的早晨在這樣一幅詼諧的景色中開始了：楊萱伊和沈笠坐在沙發(fā)上，聊起有關(guān)科學(xué)雜志文章的事宜；豐若英拿著拖把張牙舞爪；至于躲到房間里面的諾可，則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偷偷溜了出來打開電視機，接著看自己喜歡的電視劇。

——磨人的小妖精，你就安安靜靜看電視好了。

雨水打在玻璃窗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沈笠感覺屋子里面有些冷了，便打開了空調(diào)，熱風(fēng)撲面襲來，他感覺自己好多了。

“……所以說，在那次爆炸之后，你已經(jīng)徹底恢復(fù)了過來？”

“當然了，畢竟是諾可救了我們?！睏钶嬉翜惖缴蝮业亩叄罢娜藖碚疫^我，和我聊了蔣春文市長的計劃……諾可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你的女兒對吧?！?/span>

“啊……我覺得這種事情我們還是爛在肚里好了，公開談?wù)撨@種事情總感覺很奇怪；再說了，蔣春文讓我告訴你，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span>

“是有人想要讓你不能完成研究，對吧?！睏钶嬉猎囂叫缘恼f道，“有人想要摧毀云堤城，借助‘源’的力量，在源源不斷的大雨中，就算使得云堤城的建筑和設(shè)施能夠保存下來，也會因為被動的經(jīng)濟封鎖而從內(nèi)部糜爛?！?/span>

“我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們還是別聊這件事情了?！?/span>

“你害怕么沈笠？”

望著楊萱伊澄澈的眸子，沈笠愣住了。

“害怕……我當然害怕了，我比任何時候都沒有安全感……我不知道……”

“別害怕沈笠，你知道我會永遠和你站在一起的?！?/span>

對吧——

她輕輕呢喃，聲音像是吹拂過楊柳的輕風(fēng)。

“呃……還是來聊聊你的那文章的事情吧，已經(jīng)出版了么？我想看看你在雜志里面把我寫成了什么樣子?！?/span>

“還能咋樣？沒有阿諛奉承，也沒有刻意貶低，只是單純的將你的個人形象展露出來罷了。”楊萱伊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的提包中拿出一本沒有被拆封過的科研雜志，名字就叫《科研》，看起來真簡潔，“不過我說句實話吧，對于一個科研者而言，大家都關(guān)注你的成果是啥，誰閑著沒事去關(guān)注你是個怎樣的人?！?/span>

“這樣挺好的?！?

拆開塑料封皮，自己的半身照片赫然出現(xiàn)在封面，封面上的沈笠左手托舉著一個地球儀，右手背在后面，臉上露出奇異的微笑——看到自己第一次作為封面人物出現(xiàn)在一本雜志上，沈笠突然莫名其妙的發(fā)出一陣傻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啥?。课疫@照片看起來好蠢，哈哈哈哈哈——”

“你別笑，在出版前為了找這張照片你知道我又多麻煩么？你去了廈門，然后我在你靜師大的辦公桌附近找了半天，才在桌子縫隙之間的夾層找到的。”

“嗯哼？這張照片我記得，是在上海大學(xué)拍的，那個時候我和還和仇黎、莊學(xué)民他們在一起玩，當時有人邀請我們?nèi)齻€去參觀他們大學(xué)新設(shè)立的實驗室，并且提供一些所謂的指導(dǎo)意見。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莊學(xué)民那家伙，把人家的光刻機借走了，到現(xiàn)在都沒還回去——我之前聽他說好像被他丟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span>

“莊學(xué)民？莊學(xué)民他來了么？”收拾完地板的豐若英聽到這三個字后，像是觸電一般猛地跳起來，他沖到沈笠身邊，央求著他要見對方。

“我只是聊到他罷了……話說你怎么這么激動？”

“我能不激動么？我就直接了當?shù)暮湍阏f吧沈笠，要不是莊學(xué)民，我才懶得來你們的這個什么……云堤城拯救小分隊里面?！?/span>

“你已經(jīng)神志不清開始給我們封名號了么？”

“當然了，我猜你們的小團隊一定缺少我這樣的一位才華橫溢、運算能力超群——”

鈴鈴鈴——

“稍等，我接個電話，楚立群打來的。”

沈笠拿出手機，按下接聽按鈕。

“喂？沈笠，豐若英在你旁邊么？今天學(xué)校沒有收到天文臺的觀測數(shù)據(jù)，他們讓我來問問那瘋子是不是跑出去了。如果你知道她在哪里的話，你告訴她，學(xué)校之所以沒有把她從天文臺趕出去，是因為她好歹還在提供數(shù)據(jù)，如果這一點都做不……”

“滾！半截入土的死老頭子、臭學(xué)閥、倚老賣老，不要在別人耀武揚威的時候打斷她！”

豐若英把電話從沈笠手里搶了過來，朝著話筒另一側(cè)罵了一句后，掛掉了電話。

“你知道么……你嚇到我了?！鄙蝮揖ぞ?zhàn)戰(zhàn)的接過手機。

“虧你還這么有耐心，對待這樣的家伙就得用這樣的口氣——嗨，你咋出現(xiàn)在這本書的封面上了，你這家伙還是這么不上鏡哈哈哈哈哈哈哈——這猥瑣的笑容就像是馬戲團的小丑哈哈哈哈哈——”雜志被對方搶走了，沈笠看了看楊萱伊，對方只是攤了攤手，“我來念念看啊——‘天氣控制系統(tǒng)，解放人類與自然關(guān)系的殺手锏，這個裝置出自于天才科學(xué)家沈笠’之類……”

豐若英快速翻動著雜志，貪婪的想要在書里面找到什么東西。

“為什么沒有天才科學(xué)家豐若英？為什么沒有‘立體農(nóng)業(yè)技術(shù)，線性解決云堤城糧食問題’之類的字眼呢？這什么破雜志。”

“我說，你想找自己的成果，好歹去農(nóng)業(yè)學(xué)雜志翻看吧；這是氣象學(xué)雜志?！?/span>

“哦……對……你說的有道理?！彼坪跏且庾R到了自己的頑劣與得意忘形，豐若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你這家伙……我完全想象不出來你以前居然在靜師大當過老師……”

“是么？但我之前的學(xué)生們還挺喜歡我的說……”

鈴鈴鈴——

“我的老天爺，這次又是誰？這是打算在我家開派對么？”

“派對？諾可喜歡派對！”

沙發(fā)上的諾可聽到門鈴響后，還沒等沈笠反應(yīng)過來，她就已經(jīng)打開了門，門外面站著四個人，分別是：穿著貓貓頭情侶裝的路尋南和程安易、看起來一副白癡樣子的陳學(xué)林、以及撐著粉紅色雨傘的仇黎——還別說，這個顏色和他挺配。

“沈笠你別笑，新海商業(yè)廣場只賣這種顏色的雨傘，這太蠢了……從電車下來我就已經(jīng)被路人笑了一路，我可不想被你再笑一頓?！?/span>

“有那么一點想笑——不過你們這是要干啥？”

“你昨天晚上老酒喝太多了吧。當時莊學(xué)民商量著要不要在你家舉辦一個派對，我本來想說要考慮實際情況，結(jié)果你這個家伙拿著白酒瓶子發(fā)瘋，說什么‘舉辦舉辦’之類的話，要把所有的熟人都叫來，然后……我就這么來了。”

“你好沈笠博士，而我們?nèi)齻€則是被受邀過來的，因為考慮到我們?nèi)齻€是你為數(shù)不多認識的人，再加上下學(xué)期研三了，聽說仇黎博士要負責(zé)教授我們數(shù)學(xué)，相互增進一下感情也不失一種明智之舉?！标悓W(xué)林說話虎頭蛇尾，沈笠看著他就有一種想揍人的沖動；他的輪椅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竹竿，想必是用來做康復(fù)運動的——希望楚立群已經(jīng)讓這小子跑了操場，否則自己就要親自上陣了。

“嗯？你們已經(jīng)相互認識了？”

“當然，在你忙天氣控制系統(tǒng)的時候我也沒閑著。”

“早上好沈笠博士。”路尋南和程安易打招呼，手里提著一些蔬菜和肉，“都是剛剛從雨簾路農(nóng)產(chǎn)品批發(fā)市場那邊買來的——既然是派對，自然需要食材。”

沈笠沒有說話，只是一愣一愣的站在門旁，指引著四人走進房間；緊接著，他一拍腦袋，終于想起來自己好像的確有說過這樣的話。都說喝酒說過的胡話都不能信，可以沈笠多年以來喝酒的經(jīng)驗來判斷，真正喝多的人根本不會說胡話，只會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莫名其妙將要被舉辦的聚會，很有可能是出自于自己的心理因素。

“哎呦，人還挺多的嘛，沈笠你家居然會來客人。”

“嗯？請問你們是?！背鹄鑼ι嘲l(fā)上的兩名女性問道。

“我是豐若英，你們口中的那個‘瘋博士’，反正我也不知道這個外號是好是壞，姑且當做褒獎好了?！?/span>

“楊萱伊，沈笠的高中同學(xué)?！?/span>

而后的環(huán)節(jié)就是一行人相互介紹自己，在這期間，諾可見到有客人出現(xiàn)后，開始忙碌了起來，她先是去陽臺泡了一壺茶，而后從櫥柜中拿出玻璃杯為每一個人倒上——即便沈笠住著的是靜師大手中為數(shù)不多的獨棟別墅，可這個客廳還是有些太小了，根本不容下八個人這么擠來擠去。最后，沈笠想起自己房間有幾個從來派不上用場的墊子，便全部都拿了出來供大家坐地上休息；同時他還從茶幾里掏出了自己珍藏許久的限量版巧克力餅干，這盒餅干是信業(yè)區(qū)做烘焙坊的溫州老板送他的，當時沈笠才去聚能生命研究所沒多久，對方就提著禮物來拜訪的行為讓他十分感動。

在一切都打點完畢后，大家都坐在了客廳，為接下來的活動做準備，以沈笠平日從電影中學(xué)到的經(jīng)驗來看，這種人數(shù)級別的聚會基本上的壓軸時間都是在晚上，因此吃的東西都需要花費一天的時間來做準備。只可惜，在場的所有人中，擁有做飯能力的人只有路尋南、楊萱伊兩人，其他人就只能在客廳干巴巴地等著，這時間屬實有些太無聊了。

“不用擔(dān)心，一會學(xué)民和蔣春文也要來，有莊學(xué)民在的話，做飯的效率應(yīng)該會有顯著性的提升?！背鹄枰贿呎f著，一邊一屁股坐到棕紅色的地墊上。

“蔣春文市長也要來么？”陳學(xué)林從書包中拿出一副略帶玄幻和魔法題材的桌游卡牌，名字叫做《海瀛牌》，看來應(yīng)該是最近學(xué)生群體中十分流行的一種游戲；這幾個月靜師大周邊出現(xiàn)了很多桌游店想必也應(yīng)該和這個游戲有所聯(lián)系。

“當然嘍，畢竟你們也是要好的朋友，我是今天早上邀請她的，因為事情太突然，所以她需要晚點過來；至于莊學(xué)民，鬼知道他干啥去了；還有啊沈笠，一會你可得好好表現(xiàn)?！?/span>

“嗯？這話什么意思？”沈笠拿著自己抽到的卡牌端詳，對仇黎的話表示不解。

“反正你到時候就知道了，今天的聚會你可是主角——話說我好久沒有教書了，不知道自己還適不適應(yīng)?！?/span>

“我相信仇黎博士一定能夠給我們帶來知識?！背贪惨椎呐e止有些緊張，想必這是因為他的性格使然，“我和尋南在本科論文的時候，曾經(jīng)引用過你的文章，可我真沒想到你和沈笠博士居然是好朋友?！?/span>

“算了吧，認識這個家伙我簡直是倒了八輩子的霉?！鄙蝮医K于決定好了自己的主將卡，該卡的人物名字叫馮秋雨，此人在游戲設(shè)定上是個搖擺不定見風(fēng)使舵的人，不過玩這個角色不需要耗費多少腦力，這一點正符合沈笠的心儀，“仇黎你抽到啥卡啊，我不擅長這種游戲，你可得讓著我點。”

“李曉鳳！哈哈哈，你等著吧沈笠，就憑你五秒鐘之前的那句話，我第一個就把你打出局。”

“我抽到的是陳儀妍?！标悓W(xué)林拿著卡牌發(fā)愣，因為他抽到的是玩起來很復(fù)雜的角色。

“我是陳思真。”程安易的眼鏡片在反光，似乎他的心中已經(jīng)模擬出如何用這個角色大殺四方的計劃了。

“我居然是李佳琪，這都啥破角色啊——每次玩她我都沒怎么贏過?！必S若英罵了一句后，準備擲骰子，同時從自己的牌庫中抽取卡片。

“豐若英博士你也玩過《海瀛牌》么？”程安易試探性的問道。

“當然了，我搬到天文臺之前，我可是把靜師大桌游社的那群家伙殺的片甲不留，你們這些研二的毛頭小子沒聽過我也正常；要是這把我抽到蘇傲倪，你們一個二個的都吃不了兜著走?！?/span>

“沒人抽到蘇傲倪么？”

“諾，躺在這兒呢?！背鹄柚噶酥赣⑿叟茙炖锩娴目ㄅ?。

“作為在靜師大讀本科的人，我曾經(jīng)有幸蹭過豐若英博士植物生理與生物化學(xué)的課，人家可是‘瘋博士’啊程安易，小心她半夜三更抓你去做生化實驗。”

“又拿那個無聊的都市傳說來調(diào)侃我？好你個陳學(xué)林，等下第一個就把你打出局?！?/span>

場上的局勢愈演愈烈，火藥味逐漸濃厚了起來，至少目前為止，場面上已經(jīng)有了兩家“對子”。牌局開始了，每個人的出牌方式都咄咄逼人，似乎都想要在第一個回合拿到優(yōu)勢，打牌期間，諾可為一行人倒上了熱騰騰的桔子水，沈笠家的后院種著一顆長久都沒有打理過的金桔，想必她應(yīng)該是在那里獲得的金桔。

“話說回來……咱們究竟打算怎么做？”第三個回合開始的時候，豐若英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

“什么意思？”

“就是‘源’啊，沈笠你不是說咱們肩負著什么……拯救云堤城的使命么？”她從手中打出一張“鼎盛突襲”，破壞了程安易的一張場地卡，“結(jié)果呢，說來說去這城市里能派的上用場的就只有我、你、這個叫仇黎的、還有莊學(xué)民博士，沒有研究所，沒有實驗室，沒有資金，什么都沒有；最關(guān)鍵的是，我們居然現(xiàn)在還在這里打牌，這個計劃簡直是爛透了?！?/span>

“實驗室和研究所之類的……只能等蔣春文的消息；前期的數(shù)據(jù)處理我已經(jīng)準備完畢了，我心里也有了計劃——你說得對，一個氣象學(xué)博士，一個天體物理學(xué)博士，一個工程學(xué)博士，一個農(nóng)業(yè)學(xué)博士，這四種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一個團隊?！?/span>

“我和尋南、還有陳學(xué)林也會幫忙的……之前沈笠博士就曾經(jīng)找過我們在聚能生命研究所進行數(shù)據(jù)分析，雖然最后發(fā)生了那樣不幸的事情，學(xué)林兄的腿還差點沒了。”

“嗨，我這不還好好的嘛，頂多再過半年我就可以又蹦又跳了?！?/span>

“所以這就是你拉著你的兩個好朋友，半夜三更在雷雨天跑到樓頂冒充富蘭克林的理由？”沈笠緊接著仇黎出牌，“楚教授都和我說了，他說等你腿好了要罰你跑操場。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萬一被幾十萬安培的電流電成烤乳豬該怎么辦？”

“那不挺好，正好死了和那些偉大的科學(xué)家們待在一塊玩過家家。如此一般，為科學(xué)獻身的故事就又可以加上一個大名鼎鼎的陳學(xué)林了；說不定以后高考作文里面還會出現(xiàn)我的名字。”

“哼——沈笠你的學(xué)生跟你一樣，說爛話這個習(xí)慣就是從你這里學(xué)的吧。”仇黎實在是忍不住了，調(diào)侃起師生之間的關(guān)系。

“不，我覺得某種程度上我這個毛病是在他身上發(fā)揚光大的……等一下仇黎，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這么安靜的角色，怎么就喜歡說爛話了?！?/span>

“我說你們啊——”豐若英的臉上寫滿了怨氣，“你們要是再敢提那個教授的名字，我就把桌子給掀了?！?/span>

“好好好，咱們不提他了……”沈笠拍了拍豐若英的肩膀，試圖安慰她，“我說你們之間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至于這么大動干戈么？”

“唉——沈笠你在靜師大的時間太少了，每次你都是上完課就溜，但我卻是見到了學(xué)校里面的那些明爭暗斗……簡直是糟透了，想到這些事情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必S若英緩緩打出手牌，仇黎被扣了兩點血，“算了，反正說了你也不明白，更何況啊，我覺得這種感覺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一點才是；畢竟我感覺我們兩個人的經(jīng)歷有些類似?！?/span>

“大概是因為我沈笠天生是個感知力很弱的奇葩吧，我沒啥感覺?！鄙蝮艺f完，才意識到自己只是在強行解釋，或許仇黎對自己喜歡說爛話的評價并不是空穴來風(fēng)。

“嘁，你要真沒點神經(jīng)病，就別想著當科學(xué)家了——概念破壞！不過啊，要在做的各位真有誰把自己當科學(xué)家，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亨德爾——彌賽亞！無視你的概念破壞！”在豐若英張牙舞爪準備發(fā)動攻勢的時候，陳學(xué)林很快就化解了它。

“好！我下一回合再收拾你?！彼韧瓯永锏拈僮铀?，打了一個飽嗝，“咱們要不來點獎懲機制如何，第一個出局的干啥，贏家干啥之類的?！?/span>

“嗯……第一名可以向最后一名提一個不過分的要求如何？我在社團玩游戲的時候大家都這么做，只要所有人都覺得這個要求不過分就行。”程安易說道，似乎他對于這種獎懲方式輕車熟路?！斑@樣一來我們有還有三個人，順著下去就是說真心話、學(xué)動物叫、唱歌之類的三選一?！?/span>

“我舉雙手雙腳贊成！這個第一名我要定了，受死吧沈笠，單位卡王英彥發(fā)動攻擊——你沒血了?！?/span>

“等一下，仇黎你可別搞我啊——有沒有人救我?！?/span>

“我上一個回合把治療用掉了?！标悓W(xué)林說道。

“你還有那么多血這么早用治療干啥？”

“我有強迫癥。”

“我發(fā)現(xiàn)了，你們是真狠，這才第四個回合我就出局了?！?/span>

“歐耶！沈笠你待會就乖乖服從老夫的命令吧哈哈哈哈——”仇黎露出一副得意忘形的表情，還朝沈笠吐了吐舌頭。

“行行行，你來云堤城就是來收拾我的——我上個廁所去?！痹纲€服輸，長久不和人類打交道的結(jié)果就是如此，對于大家玩的游戲沈笠就是不熟悉，這算不算是老天爺對自己的懲罰呢？這么想著的他，走到廁所準備給自己來一個痛快。

?

?

五分鐘后，沈笠哼著小曲從廁所走了出來。廚房的場景和桌游開始之前沒什么區(qū)別，楊萱伊、路尋南在廚房忙碌，有趣的是餐桌旁卻莫名多出來了一個人——一臉陰沉做扶額狀的仇黎，看到他這一幅模樣，沈笠心里頓時生出一股惡念。

“哈哈哈哈哈仇黎，這就叫做報應(yīng)，讓你針對我，結(jié)果第二個就出局了?！?/span>

“可惡！我把奇點雷暴用早了，萬萬沒想到豐若英手里面居然還有一張風(fēng)神結(jié)界?！彼従徠鹕?，嘆了口氣，“你別笑我，鬼知道誰是第一名，我跟你說啊，現(xiàn)在的局勢很不樂觀——豐若英玩的李佳琪居然一個回合就把程安易打得只剩下了兩滴血，那要是她拿了第一，我估計可有你好果子吃?！?/span>

“嗯？為什么這么說？”

“雖然我和豐若英第一次見面……但是……我總感覺她……真的有些神經(jīng)病，她的行為舉止實在是太不像一個女人了?！?/span>

“你想象中的女人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

“我心目中的女人啊，我想想看——”仇黎處著下巴，做思索狀，“怎么著……也得是蔣春文市長那種類型的，冷靜，大方而又不失優(yōu)雅，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個冷美人——等一下，你是不是在問我結(jié)婚沒?。俊?/span>

“雖然沒有這個意思，但你既然提到了，那我就問問吧?！?/span>

“那算我多嘴……不過說了也無妨。在美國的生活一開始還好，但是后來就有些不對勁了……我不知道為什么……科學(xué)這種東西不應(yīng)該有國家的界限你知道么？這是我這幾年的研究生涯的出來的結(jié)論……”

“但是？”沈笠知道，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后面絕對是各種意想不到的轉(zhuǎn)折。

“對，但是——但是后來，我總感覺自己到哪里都被人盯著，總感覺有人在監(jiān)視我，我的美國同事說我是杞人憂天?？珊髞淼氖虑槟阋仓溃也恢牢业降椎米锪苏l，或者說是什么組織，然后我就逃跑?！?/span>

“這點你放心，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全了；你來云堤城已經(jīng)有一段時了，那群人都沒有在這座城市出現(xiàn)過——先不管他們是誰，只要離開了危險，那就沒有必要去探尋危險的起因是什么?！?/span>

“你說得對沈笠；是時候松口氣、忙活于眼下的事情了——既然我都已經(jīng)回了國，又和你們待在一起，我感到很開心，我想要在云堤城安定下來?！?/span>

“我的好朋友啊，你早該這么說了。收一收你腦子里面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吧——不記得是什么時候了，總有人說‘沈笠你冷靜一下’、‘沈笠放棄吧’、‘沈笠不要白日做夢’這些話，最近這些話幾乎都沒有出現(xiàn)在我耳邊了，我想這也應(yīng)該是你們給了我勇氣的原因。”

“哈——沒想到我居然對你還有這樣的作用。”仇黎笑了笑，起身，伸懶腰，“給我再看看你的數(shù)據(jù)吧，就是‘源’和‘天氣控制系統(tǒng)’吧。”

“你把你那些氣象學(xué)的東西弄扎實了么？”

“當然了，你以為我是誰??？不就是跨界研究唄，這種事情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彼贿呎f著，一邊穿著破了一半的拖鞋朝二樓跑去，“話說我還一直沒有參觀過你家呢，昨天我們?nèi)齻€人在樓下簡直要喝瘋了。”

“哈——喝一頓酒三個人躺一塊兒睡覺就離譜，尤其是莊學(xué)民，他的呼嚕聲像是電鉆一樣。”

靜師大給沈笠配備的教師公寓是一棟兩層的別墅——雖說用“公寓”來解釋未免詞不達意，不過按照靜師大的說法，“具有突出貢獻”的人才能夠住這樣的別墅，發(fā)明天氣控制系統(tǒng)勉強算一個，因此沈笠就這么搬進來了。至于“公寓”的說法，是因為這方便學(xué)校進行統(tǒng)計，再加上害怕有人說閑話，便一直沿用了這種不實際的叫法。

“哈？有人會說閑話？這是你應(yīng)得的啊沈笠，有什么付出就有什么樣的回報不是么？”

“說是這么說，但我遇到這種事情也不是一兩次了，偶爾在靜師大，也會聽到一些外地來的教室談?wù)?，說蓮花路那幾棟小別墅為什么要給那些看起來很年輕的博士住，自己卻只能住集合式住宅?！?/span>

別墅的二樓有兩個房間，比較大的房間是沈笠的房間，房間內(nèi)顯得有些雜亂：沒有疊起來的被子、敞開且凌亂的衣柜、墻壁上被射釘槍打得七孔八凹的靶子、以及角落里堆得能有沈笠半身的臟衣服；而另一邊諾可的房間則顯得格外整潔——藍色主題的床鋪一塵不染，用來學(xué)習(xí)讀書的桌子上擺著的筆筒落錯有致，一旁的小書也楞次分明。

房間里面有些東西原來屬于自己死去的女兒，沈笠一直不舍得扔掉它們，但是又考慮到了諾可的心情，因此他最終還是丟掉了那些用品，只留下了當時她在那片海灘上撿來的貝殼，放在諾可的書架上——這樣一來的話，應(yīng)該諾可就不會有疏離感了。雖然沈笠弄不明白諾可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以及自己會這么做的原因，但他總覺得自己有這么做的必要；這是為了……不讓身邊的人傷心。

“嘿沈笠，你這家伙的生活方式真的應(yīng)該好好修改一下了，你女兒沒有你這個做父親的當榜樣，也能夠把房間整理得這么干凈。”

“你不是第一個這么說我的人，也不是最后一個，我覺得我這樣挺好的。”

“死鴨子嘴硬——罷了，讓我看看你的陽臺吧?！?/span>

兩個房間之間有一個空隙的走廊，走廊出去就是一個小陽臺，陽臺上面擺著一張木桌和一把大號的遮陽傘，由于持續(xù)不斷下雨的關(guān)系，陽臺的角落堆滿了積水，積水上方甚至還長出了青黑色的青苔，這些青苔順著墻壁一路蔓延，有堵住排水口的趨勢。也幸虧云堤城是一座海島城市，這種幅度的降水基本不能夠撼動城市的根基——城市管理委員會關(guān)于“源”會摧毀城市的說法，在沈笠眼里根本不過是無稽之談，他們心里面根本就不關(guān)心這些，他們只關(guān)心自己的前景和經(jīng)濟指標。

“這別墅看起來確實不大，滿打滿算的話……應(yīng)該有一百一十平米，加上花園的話是一百五十平——你看看你花園亂成啥樣了？怪不得身為農(nóng)業(yè)學(xué)博士的豐若英會一直在那里抱怨?！背鹄杳爸曜叩酱斑?，將半個身體依靠在欄桿上，“不過啊，這里風(fēng)景確實不錯——位于牡丹山半腰下，沒有過高的建筑物，在二樓一眼能夠看到遠處的城市群。在現(xiàn)在的這個社會，擁有這樣的住宅簡直是一種奢求了?！?/span>

“你指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沈笠……有些東西……他變化得太快了你知道么？”

“得得得，又開始了，抽煙不？”沈笠明白，每次這樣的場面出現(xiàn)時，仇黎總會需要一根煙，來表現(xiàn)一下自己感慨社會的心情。

“有紅雙喜么？”

“想抽自己去樓下小賣部掏錢買，我這兒只有玉溪?！?/span>

仇黎接過香煙，緩緩點燃，索性有遮陽傘，木桌和椅子也不算潮濕，他們便坐在椅子上聊起來。

“你想想看啊——我、你還有莊學(xué)民我們?nèi)齻€人在大陸的那段時間，過得到底是什么樣的生活？科研者？那算個屁??？說白了就是科研民工，總有一群虛頭巴腦的家伙踩在我們的腦袋上拉屎，所以后來才有了那個基金會?！?/span>

“你還是說一說當初為什么要離開我們吧?！鄙蝮乙矠樽约狐c了一根煙，“我知道把你的性格，你絕對不會因為這么一件事情就離開自己朋友的，你當時一聲不吭的離開，后來了無音訊，除了在幾本雜志上見過你的名字外，我根本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當時基金會有人貪污……那個男的……你知道他當時和我說了什么嗎？”仇黎挺直身子，雙眼放光，“他說了‘我們這些人，憑借著學(xué)識和才華就能夠輕而易舉的攀上高峰，但是他這樣子的人需要付出很多才能夠達到我的起點，所以我好不容易有了飛黃騰達的機會，就必須要牢牢把握住’這樣的話。”

“貪污腐敗還成正當理由了？狗屁不通的道理?！鄙蝮胰缡窃u價道。

“自然是狗屁不通……但是沈笠……我當時其實也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這群搞科研的……是不是因為一直長期以來都在做同樣的一件事情，根本沒有閑暇的目光去注意身邊發(fā)生的事情，所以才導(dǎo)致這樣的結(jié)果？”

“每個人都必須各司其職做好自己分內(nèi)的事情，這是我的人生哲理。”

“說得對……可……我去了美國……才意識到，那就是我所做的這些……都好像……一時間沒有意義了你知道么？”

“沒有意義？”沈笠很驚訝，因為他完全不敢相信仇黎居然會說自己的發(fā)明和學(xué)術(shù)之路沒有意義?！盀槭裁磿@么想？”

“因為……從那一刻開始……我不是‘人’了。”

“你把我繞暈了你知道嗎。”

“沈笠你想想看，歷史上那些偉大的科學(xué)家們——特斯拉、拉瓦錫、柯西、熊慶來、你們氣象學(xué)的祖師爺竺可楨……他們……在死后確實被追封了榮譽的名號，可是身為人類的我們，卻總是會忘記了他們?nèi)祟惖纳矸荨Ｈ藗儠盐覀兩裨?，神話科學(xué)家都是特別厲害的人……我覺得這樣發(fā)展下去，只會變得越來越壞。”

“把問題歸咎于時代，是不負責(zé)任的行為?！?/span>

“但是我不把問題歸咎于時代，我該歸咎于誰呢？我在美國，在廈門……在那些城市的街道上，看到的都是各種各樣充斥著消費字眼的廣告——閏德宇，那個曾經(jīng)被我們資助過的孩子現(xiàn)在陷在這樣的泥潭中渾然不知。即使享樂是現(xiàn)在社會的主流，沒有人愿意搞科研了?！?/span>

“但是還有像是陳學(xué)林、程安易和路尋南這樣的孩子啊，你也別這么悲觀?！?/span>

“我不是悲觀沈笠，而是因為我眼中看到的事實就是這個樣子，唉——你和這個社會的接觸太少了，有些事情一時半會弄不明白，我只能慢慢的和你說?！背鹄璧臒煶榱艘话?，他指了指遠處的海面，“你知道為什么想在云堤城安定下來么？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開始有些理解你們云堤人為什么會有十分熱烈的排外情緒了?！?/span>

“云堤城這輩子是和排外過不去了么？還有啊，如果你真想在這里定居，就不要用‘你們云堤人’這樣的字眼?！?/span>

“抱歉……我的問題；我真正想要說的是，因為地理位置的關(guān)系，某些歪風(fēng)邪氣暫時還刮不到這里——為了防止那樣的事情出現(xiàn)，我感覺自己好無力。你知道么沈笠，如果那天……我沒有在無人超市遇到你，我可能真的會選擇回去找那群人自殺?！鄙蝮也桓艺f話，他生怕下一秒仇黎就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但是我現(xiàn)在不害怕了，我知道了世界上還有云堤城這樣的一個地方，所以我，一定要幫助你完成拯救云堤城的任務(wù)?！?/span>

雖然弄不明白這個社會究竟是除了什么毛病，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qū)е铝诉@樣的結(jié)果，也不知道未來的路究竟應(yīng)該如何走下去，但是在這一秒鐘，沈笠重新拾得了自己失去很久的東西——就算搞科研沒有意義，好歹也要為了眼下的事情去挪動一下身子，誰讓自己的屁股已經(jīng)坐在這樣的椅子上了呢？

煙抽完了，二人準備返回一樓客廳，但似乎牌局還是十分激烈，所以沈笠破例允許仇黎查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上面的內(nèi)容，就是沈笠花了許久所設(shè)想出來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