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亂敘（）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愿意回到什么時候？天鵝曾經(jīng)想過這個問題的答案，是2015年8月15日她第一次見到艾莎尼的時候？是那個七夕節(jié)她們結(jié)下約定的時候？還是五年以后她做出那個選擇的時候？然而無論想多少次也沒有用，因為發(fā)生過的就是發(fā)生了，時間不會朝著反方向流動，就像水不會從低處往高處流。

她曾經(jīng)以為她再也不會見到艾莎尼。她出不去這座監(jiān)獄，而艾莎尼在過去的五個月里，也如她所想的那樣，一次也沒來監(jiān)獄探望過她。她本來已經(jīng)決定淡然地接受往后發(fā)生的一切，但是艾莎尼突如其來的來訪，卻讓她死寂已久的心再次亂了起來。

“天鵝?！?/p>

艾莎尼曾經(jīng)這么喊過她很多次。第一次是在她剛剛開啟自己第三段輪回的那一天，那個夏天熱帶輻合帶異常活躍，幾乎同時孕育出了兩個發(fā)展狀況相似的孩子，如同雙胞胎一般。但是天鵝也沒有想到，僅僅相差幾分鐘，她就有了與自己共舞的同伴。

而且，那個同伴還是……

“你這運氣也是沒誰了?！蹦圃谒D(zhuǎn)世之前羨慕嫉妒恨地說，“每次投胎總能遇到個一塊兒的。你看這預報，你這次又有新朋友了，這已經(jīng)第三次了喂！為啥我這么喜歡熱鬧的人老天爺不給我安排幾次藤原呢？每次都只能和副高冷渦溫氣聊天，我都快無聊死啦！”

天鵝苦笑：“但是，我的下一個名字是……”

“你擔心啥？她又不是莫拉克?！蹦拼蟠筮诌值嘏呐乃募绨颍爸灰阈睦餂]鬼，還沒法走得坦坦蕩蕩了？”

可是……面對著那個比自己還要大一圈的初生的臺風，感受到那來自靈魂深處的氣息，天鵝不自覺地就呆住了。

可是，實在是太像了。

倒不是說容貌或環(huán)流形態(tài)之類的相像。同樣身在復雜的天氣環(huán)流之間，他們其實并不能很好地看清彼此的相貌，更多的是依靠靈魂的氣息相互感應(yīng)。周圍每一個擁有自己靈魂的天氣系統(tǒng)，他們都能察覺到，而其中的哪些是自己的同類，他們立刻就能判斷出來。然而同類之間亦有不同，臺風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概念，但是替補名與被替補名之間有著類似的關(guān)系。因此，命名表中排在同一位的名字便是一個家族，家族成員擁有極其相似的氣息，他們也天生就對自己的親人更加親近。

即使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莫拉克，但是在艾莎尼剛剛誕生的那一刻，天鵝還是感到心臟猛地一跳，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真的太像了。那種直擊靈魂的親切感，那種久別重逢的激動……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對于莫拉克的后人如此敏感。明明莫拉菲也和伊布都那么相像，她在第一次見到莫拉菲的時候卻也沒有這種感覺。

難道是因為她和莫拉克那段不歡而散的戀情嗎？

她抿緊自己的嘴唇。就在這時，艾莎尼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你好？你是……我的同伴嗎？”

很細很羞澀的聲音。清脆而稚嫩，是和莫拉克完全不一樣的少女聲音。

“……可以這么說吧?！碧禊Z從自己的沉思中驚醒，為了防止自己繼續(xù)胡思亂想，她搶在艾莎尼開口之前說話了：“我知道，你叫艾莎尼，對嗎？”

“誒？對，那你……”

“我叫天鵝，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話音剛落她就后悔了，覺得剛才自己表現(xiàn)得有些過于急切。然后她又感到羞愧，明明大家都是這么稱呼她的，難道由艾莎尼喊出來會有什么不一樣嗎？她為什么要這么強調(diào)這一點？她不自覺地把頭撇向一邊想掩蓋自己發(fā)熱的臉，盡管她知道艾莎尼完全看不見她的動作。

然后艾莎尼拘謹?shù)匦α?，表示禮貌的微笑。櫻桃小嘴微啟，似是在試探，又像是珍而重之地品嘗珍饈美味，她輕輕呼喚了這個名字：“天鵝。”

?

艾莎尼說過喜歡天鵝的名字。她喊過很多次天鵝的名字，大部分天鵝都沒什么印象，唯獨第一次見面時的畫面不知為何又重新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墒怯惺裁从媚?？天鵝心想，她們現(xiàn)在坐在這會見室里，被一片巨大的玻璃隔開。既然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那么，為什么？她看著艾莎尼的眼睛想著，為什么不就這么讓它過去呢？為什么你還要來見我，重新把那絲絲縷縷的往事編織起來呢？

“你為什么要來？”于是她也就這么問了。對，就是這樣，把心里所想的一字不落地問出口。她可能需要鼓足了勇氣才能問出第一句，但是一旦開了頭，后面的事情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

對面的艾莎尼苦笑一聲。

“來不來是我的自由，而要不要和我見面是你的自由。你既然已經(jīng)知道是我，為什么還是沒有拒絕和我見面呢？天鵝，既然你這么做了，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我的猜測是正確的，你當初突然轉(zhuǎn)變的真實原因并不像你自己說的那樣？”

天鵝心頭一跳。

“那又怎么樣？”她硬撐著回答，“再說了，也許你想太多了呢？也許我只是閑得無聊，想來會見室參觀一下？畢竟我進來這么久，還沒有被人探視過。我可是失望至極啊，我這么有名的一個T8.0，竟然一入獄就得不到外面人的青睞了……”

隔著玻璃，艾莎尼搖了搖頭。

“天鵝，能別浪費時間了嗎？我們只有十五分鐘?！?/p>

她的意思很明顯，時間不夠了。

天鵝在心里哂笑。時間又不夠了，時間總是不夠。為什么她總是遇到同樣的問題呢？一年前是這樣，一年后也是這樣。那個時候她打量著自己和陸地之間的距離，計算著可能會登陸的日子，越是計算越是緊皺眉頭，連艾莎尼已經(jīng)降臨在身邊也沒有注意到。

“說起來這里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呢。”艾莎尼環(huán)顧著四周，雖然被提前強行命名讓她感到有一絲不適，但是再次與天鵝在海上會面還是讓她又驚又喜。

“……嗯?！碧禊Z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四處張望，似乎在想別的事情。

“天鵝？你為什么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艾莎尼不解地問。

“……”天鵝沒有回答她，她盯著自己西南側(cè)的菲律賓，好像要在那里盯出一個洞來。

艾莎尼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便笑道：“你是在擔心自己環(huán)境不好嗎？沒關(guān)系的，不管你這一世發(fā)展成什么樣子，我都不會介意的。如果你不舒服，感覺難受，就想想我，想想我還陪在你身邊，好么？我會一直陪著你的?！?/p>

天鵝就在此時轉(zhuǎn)過頭來。她不知道自己當時的表情是不是露出了破綻，因為艾莎尼和她對視的時候臉色變了變。她只是看著艾莎尼，然后輕輕點了點頭，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yīng)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