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與僧(五十三)

【無心X蕭瑟】妖與僧
64.云開見月
畫雪山莊。
午后,小雪。
書房門前,無心倚立在石欄上看雪花飄落。忽見一人在庭院的過道上匆匆路過,定睛一看,是負責(zé)查盜賣黑硝石一案的官員盧錄。無心翩然一躍,至其身前,攔路道:「盧大司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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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步行走中的盧錄眼前突兀一白,頓時腳下一滑,圓胖的身軀歪了歪,險些跌倒在地,幸而無心及時挽著他胳膊把他扶住。盧錄站穩(wěn)后,瞪大了一雙綠豆眼,吹了吹烏黑的長胡子,定驚道:「原來是魔王??!突然出現(xiàn)嚇我一跳!干啥呢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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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給他拍了拍肩上的雪花,微笑說:「沒事沒事,就想問問案情今日有何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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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為這事你急個啥呢?盧錄搖了搖頭,又摸了摸長胡子,望向無心,簡述道:「石硠一口咬定是蕭瑟重金收買他,有玉笛作為賄賂的證據(jù),而蕭瑟拒不承認(rè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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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無心去探問過石硠,得到的也只有這些信息。他一言不發(fā),等著盧錄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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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錄接著說:「另外,石硠?wù)f與蕭瑟在這個月初三夜里見過面。我們盤問過蕭瑟居處的人,羊妖書童大白說初三那夜確實看見蕭瑟出去過。」
小羊妖大白是無心與蕭瑟在廊玥鎮(zhèn)玩擲圈贏下來的三只小羊妖之一。他們沒有正經(jīng)名字,無心給他們?nèi)齻€分別取名為大白、二白、小白。他們都還不到十歲,蕭瑟憐他們無處可去,就留在身邊當(dāng)小書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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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了一會,無心疑問道:「蕭瑟有許多財寶,為何偏偏送那支笛子?玉笛『風(fēng)語』不是普通地攤貨,是在聆樂閣買的,出自名師之手,笛身有獨特標(biāo)識,稍微一查便能查到交易線索。若將此物作為賄禮,未免過于輕率。這不是蕭瑟的作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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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錄說:「是為投其所好。石硠精通音律,尤其愛吹笛子,普通笛子也難入他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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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無心覺得此話說得通,也就沒有反駁,又問:「石硠收了多少賄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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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錄答道:「一支玉笛外加千兩銀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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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說:「我查過蕭瑟所有賬本,明賬暗賬全看過,這筆交易并未記錄其中。他每一筆支出都精打細算,不會做這種風(fēng)險巨大的虧本生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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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錄的綠豆眼瞇成了線,摸著長胡子思索道:「只憑賬本并不能為此事作證,沒有記錄的,也可能是有意而為的缺漏。再說,行商本就有風(fēng)險,是盈是虧本無定數(shù)。」他拱手道,「請主君莫要徇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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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哪門子的徇私?無心惱火道:「夠了!我說出疑點也算偏私?你們就是不許我替蕭瑟說話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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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錄后退一步,作揖道:「主君息怒,老臣只求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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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正?此時此刻,無心只覺這一詞特別刺耳,總覺得無論自己說什么,在他們耳中都是偏私。
他沒再多言,默默步入白茫茫的風(fēng)雪之中,留下一個孤獨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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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玥鎮(zhèn)外,幽靜的小樹林里,花朝站在一棵柏樹下等候。
遠處行來一輛馬車,停在他前方。
忽見車窗簾掀開,一名妖族女子坐在車廂里。她掀開簾子的動作柔和輕慢,端坐著不動,給人感覺很嫻靜優(yōu)雅。她穿著紅錦斗篷,寬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其容貌,只看見艷如烈火的紅唇。此女名喚又又,是王城里最有名的琴姬。
她還有一層不為人知的身份——北離密探。
花朝靠近車廂,隔著車窗恭敬地喚了一聲「又又姐」。他小時候被賣到樂坊,得了又又的照顧,因此對她格外尊敬,許多事情都聽從她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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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辦得怎樣了?」又又低聲問,「那個叫二白的羊妖書童處理掉了嗎?」
他們唆使二白從蕭瑟臥房里盜走了玉笛「風(fēng)語」,如今司寇院的人在查,趁著還未查到點上,花朝已經(jīng)設(shè)計了一樁意外:「今日午間,二白在鯉魚池邊玩耍,失足落水溺亡?!?/p>
又又滿意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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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說起一件要事:「昨日蕭瑟對我起了疑心,我該怎么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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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蕭瑟,又又怔怔地扯了扯帽子,長吁一聲,煩心道:「之情的情報說蕭瑟只是個普通商人,機緣巧合之下做了小魔王的寵伴。可我昨日聽說他可能是北離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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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驚訝了:「莫非蕭瑟也是北離密探?那豈不是誤傷了友軍?」
本月初三,花朝喬裝成蕭瑟去賄賂石硠,與之合伙盜賣黑硝石。這是又又的提議,他們看中蕭瑟是魔王寵伴,利用這層關(guān)系容易成事,這才利用了他的名義。當(dāng)時他們也沒料到那批黑硝石竟被魔軍攔截,更不知事情后續(xù)如此復(fù)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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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花朝一臉不安,又又勸道:「未必是友軍,也許蕭瑟如我們所料,只是北離的叛徒而已。他有魔王做靠山,不必為他擔(dān)憂。你要保護自己,若是暴露了,我們只有死路一條?!?/p>
他們沒逗留太久,簡單聊了幾句便各自離去。
而在附近一處隱蔽的樹叢中,一個注視了花朝很久的黑影突然躥出,往司寇院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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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寇院,拘禁堂,乾室。
蕭瑟趴在桌邊睡了一小會,被砰砰響的敲門聲吵醒。是看守過來報信說有只叫金錢豹的豹妖來給他送晚飯,問他要不要吃。晚飯對蕭瑟毫無吸引力,不過他倒是見一見送晚飯的人,于是要求看守把人放進來。然而,敬業(yè)的看守一口拒絕,理由是此間不允許外人進入。無奈之下,蕭瑟只好取出萬能的銀子,將看守的節(jié)操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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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錢豹是百曉堂的弟子,跟在蕭瑟身邊已有兩個多月。他平時總喜歡穿一身黑衣,蒙頭蓋耳,把自己打扮得像個影子似的。今日為了混進來與蕭瑟會面,他特意裝成普通仆從的模樣,以真面目示人,還露出半圓的豹耳和修長的豹尾。他眼圈略黑,眼睛十分深邃,濃濃的雙眉連成一字,長相略顯兇惡,但為人卻溫柔體貼,異乎尋常的那種。
想著蕭瑟被拘禁在此大約無事可做,于是他帶了整整兩大桶瓜子來給蕭瑟作消遣。
對于這種另類的關(guān)懷,蕭瑟真不知該如何委婉表示自己并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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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來司寇院之前,蕭瑟委托了金錢豹去調(diào)查花朝,此時他趁機悄聲問道:「花朝的底細可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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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錢豹湊到蕭瑟耳邊說,「花朝是紫衣侯的眼線,而他更為隱秘的身份是北離密探。是他冒充你去與石硠合伙盜賣黑硝石?!顾麑⒔袢招淞忠娐勁c蕭瑟詳細講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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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北離密探?蕭瑟默默嘆了一聲。本以為是魔族人搞的鬼,不料竟是被自己同胞給坑了,心中積聚的憤怒與怨恨也不知該指向誰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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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這家伙還真不簡單?!菇疱X豹低聲感慨道,「看他平時羞羞答答的,動不動就臉紅,背地里竟做著這行當(dāng),果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挂娛捝聊粦?yīng),他撞了撞蕭瑟的肩膀說,「公子,花朝已察覺你在懷疑他,可能會逃跑,是否該讓司寇院的人盡快去把他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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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黯然低喃道,「逃?我倒是希望他能逃掉,只怕他早已被盯上了?!顾麑疱X豹說,「別走漏了風(fēng)聲,趕緊去給魔王報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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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晚,密報傳到無心手中,他立刻去找了花朝。可見到之時,花朝卻已經(jīng)身亡。死在廊玥鎮(zhèn)外的樹林里,有目擊者說他是被強盜殺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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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無心去找過琴姬又又,不巧,她已經(jīng)病故。據(jù)說她患有哮喘,病情突然惡化,搶救無效。
「花朝才是賄賂石硠之人,是他親口承認(rèn)的,我可以作證!」金錢豹拍心口說。
「人證物證皆指向蕭瑟,你作證也毫無說服力?!篃o心好心提醒道,「你若再提這事,下一個死的就是你?!?/p>
「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已經(jīng)遇過好幾波殺手了。我只是請你相信蕭瑟!」金錢豹語氣中透露滿滿的無奈之感,「堂主吩咐我來照顧他,如今出了這事,我……」他越說越氣,聲音微微顫栗,咬牙切齒地罵道,「去你個毛的天外天!你們欺人太甚!真逼急了老子跟你們來場魚死網(wǎng)破!」今日他一身黑衣如影,面罩下看不見他兇狠可怕的表情。
「我會設(shè)法幫他!你們別輕舉妄動!」無心甩下這句話,便躍上馬背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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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寇院的松風(fēng)樓樓頂,紫衣侯與白發(fā)仙倚欄而立,冷風(fēng)中,衣袍獵獵。
俯瞰大地,只見一片皚皚白雪。
「小花朝是根好苗子,可惜三心二意?!棺弦潞顕@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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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是你的眼線,你不會不知道他是北離密探吧?」白發(fā)仙質(zhì)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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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時我是真沒看來,那小子文靜羞怯,看起來人畜無害,哪能想到他竟敢干膽大包天的勾當(dāng)?!棺弦潞钜荒槦o辜,他當(dāng)初安排花朝接近蕭瑟,可沒想過會發(fā)生這種事。「我也是在蕭瑟的書童二白溺亡之后才留意到花朝不對勁?!?/p>
在前日,他手下無意中發(fā)現(xiàn)花朝對溺水的二白見死不救,給他報了信,他才對花朝起疑,追查之下才知花朝假冒蕭瑟之名去與石硠勾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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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此事被左丞的侄子向楠知曉。向楠派人去暗殺了花朝及其同伙。
他有一小妹叫向茜,他一心希望向茜能坐上后位。然而眾人皆說魔王被狐貍精蕭瑟迷惑,無意與其他人結(jié)親,于是向楠想借機除掉蕭瑟以助向茜上位,故而暗殺花朝以掩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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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打馬回畫雪山莊,在一條小道上被一輛馬車堵了路,這馬車打滑從山坡上摔下來,損壞了輪軸無法行駛。車中之人摔傷了腿,正坐在路邊等待救援。
他們過去一看,是認(rèn)識的人——左丞向佐的侄女向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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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茜的右腿紅腫不堪,痛得她哭花了妝??匆姛o心過來,她急忙收起眼淚,欲給無心施禮,實在疼得不行,又跌坐下去,仰頭望向無心,一雙棗紅色的杏眼一眨一眨地滴著淚珠,卻強顏微笑說,「今天我的眼睛壞掉了,它見了你就流口水,你別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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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的狼狽不堪的模樣,無心心中暗自嘆息:這姑娘沒救了,腿都腫成大蘿卜了,竟還有心情說笑!
了解了大致情況,得知向茜腿骨摔斷了,疼得走不動。她的車夫說回去找人來接她,可是,等了很久不見回來,后來她的侍女也去了,可他們到現(xiàn)在還沒回頭,也不知是發(fā)生了什么意外。此地離雪落山莊較近,無心便帶她回去處理傷口了。
醫(yī)師診療后說她傷得有點嚴(yán)重,也許很難完全復(fù)原,以后走路大概會有些許不便。一個妙齡少女可能變成瘸子,想想也是可憐。無心安慰了許久,可她依然止不住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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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茜拿手絹擦了擦眼淚,對無心說:「我瘸了一條腿,沒人會娶我了。我會暖床會洗衣服會畫畫會寫彈琴會唱歌會種花,你能不能收留我?小妾也好,丫鬟也罷,我都愿意。」
無心毫不遲疑,搖頭拒絕。
可向茜又說:「我不需要你寵愛我,只求你收留我。我知道的你心里有人,我不會打擾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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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話無心聽過不少,他身邊的美人兒個個都會說。向茜與他們并無區(qū)別,此時她哭得眼睛都腫成球了,令人有忍不住想一掌拍暈她的沖動,而無心忍下了這股沖動,拉了把椅子坐到她旁邊耐心開導(dǎo)道:「你是向家千金,有才貌有權(quán)勢,想與你結(jié)親的人多不勝數(shù),你何必如此自輕?日后你若真遇不到真心待你好的人,我來幫你找。」
這話不但沒起到安慰之效,反而令她情緒越發(fā)激動,她揪住無心的袖口說:「可我不想等了,我現(xiàn)在就想嫁人。我父母早逝,一切全憑叔父和兄長做主。他們要我來取悅你,我便來了??晌宜嗔送龋阌植豢先⑽?,我把自己送給你你都不要,我還有什么臉回去見他們?我與他們本就不和睦,如今我是殘廢之人,他們定嫌我無用又礙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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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借機問道:「為何不睦?我可以幫你調(diào)解,讓他們好好待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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躊躇片刻,向茜收起了眼淚,打開心窗,娓娓道來:「去年我與一只狐妖私自定情。我偷偷給他解開了項圈,想帶他離開天外天,去海外隱居??墒虑椴⒉豁樌龀悄翘?,他死在我兄長的刀下。與妖奴私奔,論罪當(dāng)貶為賤籍。他們對外宣稱說是狐妖綁架了我,替我隱瞞了罪過。那時起,他們就把我關(guān)在房里,直到上個月我答應(yīng)來與你結(jié)交,他們才肯放我出來?!?/p>
她叔父向佐、兄長向楠皆希望她能成為王后,而她自己對無心并無太大興趣,只是為了家族利益,迫于壓力才來與無心結(jié)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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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無心聽完她的故事,心中訝異不已,卻無意追究他們一家的罪責(zé),只道:「如此說來,他們也是想保護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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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茜陷入沉思,半晌無言之后,她低聲細語地說:「聽說你心上人也是狐妖?!?/p>
這小秘密不知怎么傳開了,仿佛是個人都知道,無心也就毫不顧忌地坦言:「是啊,他是狐妖。是純種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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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題一聊下來,向茜忽有惺惺相惜之感,眨了眨紅通通的大眼睛,看著無心問:「你不肯與魔族結(jié)親,是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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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否認(rèn)道:「不,與他無關(guān),是我自己不想。我自幼在寺廟長大,許多想法與習(xí)慣和你們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并不一致,很難合得來。我不想勉強自己,更不想勉強你們迎合我。若為政治利益將你們收入后宮,冷眼看你們惡斗,豈不與養(yǎng)蠱相仿?這對你們并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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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茜皺了皺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轉(zhuǎn)念一想,又滿目疑惑地問:「你那只狐妖是北離人,也不是和尚,你們怎就能合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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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難以割舍的緣分吧?無心認(rèn)真解釋道:「我與他一起經(jīng)歷過生死,我救過他,他也救過我。我們分離又相遇,每次都是我主動接近他。倘若我沒有出現(xiàn)在他命里,他大概還過著安穩(wěn)的日子,不必流落于此,受我牽累。于情于理,我該照顧好他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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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番話,與心上人陰陽相隔的向茜心中莫名悲涼,她帶著責(zé)備的語氣說:「你若真對他好,為何不送他回北離?你留他在天外天,遲早會害死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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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恐慌總是隱隱約約地在心中回蕩,聽她直接說出來,實感更強了,無心不由一怔,心下暗道:他身體不好才會留下,不然早就跑了。你別咒他好嗎?我要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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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聞向茜回憶道:「我那只狐妖只是陪我玩了一下午編草,就被抓去毒打了一頓,所以我才想帶他遠離天外天,去一個沒人認(rèn)識我們的地方好好過日子。我以為我可以保護他,沒想到他竟因我而死?!?/p>
她說起這事時異常沉靜,神情完全不像個靈動的少女,而像個死水一般的寡婦。她已反思千萬遍,最終認(rèn)了命,眼中不再有波瀾。她長吁一聲,握起無心的手,一臉嚴(yán)肅地說,「茜姐我是過來人,奉勸你一句,和你的狐妖斷交吧,送他回家,別留他在這里受人欺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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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我小一歲呢,別用老阿姨的語氣跟我說話!無心尷尬地抽回自己的手,回應(yīng)道:「他才不會輕易受人欺凌!」
我的狐妖比你那只強多了!他沒那么容易死掉!
斷交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彼此分離也不過是各自承受漫天霜雪,倒不如相依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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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日后,大雪紛飛的晨間,黑硝石案在司寇院明鏡堂開審。
大司寇盧錄主審,魔王與紫衣侯和其他官員圍坐陪審。
堂下,石硠披著重枷跪坐在地,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龐慘白無血,雙目深陷,嘴唇干裂。不知經(jīng)受過何種折磨,整個人憔悴不堪,精神恍惚。
而蕭瑟人倒是安然無恙,只是精神不佳,耷拉著眼皮,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他立于石硠身旁,環(huán)抱著雙臂,因寒冷而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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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案情之后,盧錄問蕭瑟:「石硠?wù)f,本月初三夜亥時,曾與你在廊玥鎮(zhèn)夢仙橋約見,可有此事?」
蕭瑟淡定地回答:「每日亥時我都在臥房里睡覺,沒去夢仙橋,更沒見過他?!?/p>
盧錄又問:「可有人證?」
蕭瑟說得平緩:「我臥房里并無其他人,我居處的守衛(wèi)可以證明我沒出去過。」
盧錄眼眉一挑,瞇了瞇一雙綠豆眼說:「可你的小書童大白說看到你出去了?!?/p>
蕭瑟依然冷靜,輕笑道:「大白可能是看錯了?!?/p>
羊妖大白豎著白毛小短尾,滾圓了黑眼睛看了看蕭瑟,面向盧錄說:「初三那日傍晚,廚房七嬸給了我兩個甜瓜,我吃太多拉肚子,那夜我從茅房出來,看到公子穿黑衣從槐樹那邊往后門走了出去?!?/p>
全場目光聚集在蕭瑟身上,像一根根長針刺向他。只有無心滿目不解地盯著大白,他搶在蕭瑟前開口問道:「你確定你看到的是他?」
大白眼神堅定:「沒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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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倪了大白一眼,問:「那條路夜間燈火微弱,昏暗不明,你怎么能看清是我?」
大白愣了一愣,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朗聲道:「有月亮,月光很亮的!」
蕭瑟接著問:「是怎樣的月亮?圓的還是彎的?」
大白滾動眼珠想了想,說:「圓的!又大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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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無聲,對大白投以嘲弄的眼神。
無心問,「你確定是初三那夜見過他出去?」他刻意將「初三」二字提高了音量。
大白自信道:「是,我見過!」
你這笨蛋還不肯說真話!無心怒道:「這些話誰教你說?」
見他動怒,大白一驚,搖頭道:「沒人教我,是我看到的!」
再三詢問,大白仍堅持自己的說法,盧錄令人把他帶了出去。
無心環(huán)視全場,問:「諸位可曾在初三見過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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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無言,向楠說:「稚童之語雖不可全信,但有玉笛為證,蕭瑟無法抵賴!」
盧錄取來玉笛「風(fēng)語」晃了晃,問蕭瑟:「此笛在石硠住處查獲,可是你交給他的?」
瞧了眼翠綠的玉笛,蕭瑟情不自禁地與無心相視,眼神堅毅,目光只專注于他一人,答道:「我從未將我的玉笛轉(zhuǎn)送他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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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楠不依不饒:「罪證確鑿,這小妖還矢口否認(rèn),不愿說真話,盧大人為何不對他動刑?」
蕭瑟冷笑一聲,譏諷道:「你們想聽的才叫真話?」
此時無心從盧錄手中奪過玉笛,仔細端詳了一遍說:「這不是他的笛子?!?/p>
向楠脫口而出:「什么?」
無心接著說:「他的笛子在我這里。」
話音落下時,只見他對門外招了招手,隨后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金錢豹抱著一個長盒進來,交到無心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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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之后,是另一管翡翠風(fēng)紋玉笛,笛尾處刻著「風(fēng)語」二字,無心舉著玉笛說:「這才是他的笛子。玉笛『風(fēng)語』是我贈予蕭瑟的,他嫌笛聲不夠響亮,不喜歡。后來我在他臥病之時悄悄拿去改造了,一直忘了給他送回去?!?/p>
蕭瑟接過玉笛,撫著笛身說:「不錯,這才是我的笛子?!?/p>
兩支玉笛幾乎一模一樣,眾人心里不爽,卻無言以對。玉笛是真品還是贗品他們不知曉,而魔王包庇蕭瑟他們心知肚明。最終,此案因證據(jù)不足而無法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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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過云霧里的月亮只會是我想像中的模樣。我的月光已經(jīng)照到你身上,你眼中的云霧可有消散?」無心微笑著問蕭瑟。
「月色真好?!故捝]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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