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這里看看，那邊走走。綠子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要去哪里。

男人走進一家店，把看見的吃的一個勁地往購物袋里塞。

「要吃冰棍嗎？」男人突然問，「小鬼都喜歡吃甜的東西吧？」

「我現(xiàn)在吃不下東西……」誰大晚上吃冰棍啊！綠子心想。

「不管你吃不吃，總之我都買了?！鼓腥藦目圩佣妓傻舻目诖?，拿出一張大面值鈔票。

綠子不由地想，與其買這些有的沒的，怎么不打理一下自己？

肆意購物（綠子什么都沒要）后，他們來到了一家旅店——準確來說是一家消費不低的星級酒店。

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對酒店接待說，「一間套房。要最貴的那種?！?/p>

而接待注意到了畫風(fēng)跟男人完全不一致的綠子，帶著顧慮盯著這個男人。

「看什么看？那是我侄女！綠子過來，你跟他說！」

騙人精！綠子結(jié)巴地說，「我是侄女綠子……這是我叔叔……呃……阿西？」

「對！阿西……阿西？」男人轉(zhuǎn)過頭對綠子小聲說，「這什么蠢名字，像是從蹩腳小說里扣出來配角名字?！?/p>

又迅速回頭懟向接待，「還想要小費就搞快點！」

說罷又扔了一張大面值鈔票。

接待默默收下鈔票，無言地為男人辦理入住手續(xù)，不出幾分鐘就辦好，遞出房卡。還沒等接待說完注意事項，男人就奪過房卡，徑直走進電梯。

綠子小步跟上男人，在電梯門關(guān)上前走了進去。

電梯里向著目標樓層上升，舒緩的音樂并沒有緩解綠子和男人間尷尬的沉默，只不過這份沉默似乎是單方面的——男人從購物袋里抽出長條三明治，用嘴撕開包裝就吃了起來。他注意到綠子盯著地面一言不發(fā)，主動問道。

「三明治要吃嗎？」

綠子抬頭，那根長條三明治的輪廓在她眼中就像那怪異的異形魚一樣。一陣惡心感從胸口涌上，綠子捂住嘴干嘔起來。

男人注意到綠子不適。想拍拍她的后背，但抬起的手猶豫了。不過最后還是輕輕拍了拍綠子的背后。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普通人看過那些玩意是會吃不下東西?！?/p>

?！娞萃Ｔ谧罡邩菍?。

套房的陳設(shè)華麗。踩在腳下的地毯如細密層疊的松針落葉，綢緞質(zhì)感的窗簾布似順流而下的水瀑，床鋪也是干凈規(guī)整就像剛從烤箱里拿出來的蓬松白面包。

綠子此前從未來過這么豪華的房間。心中自然冒出了各種各樣的想法。

會住這種房間的都是什么樣的人？和那個大叔一樣？難道有錢人都有扮流浪漢的嗜好……看到別人對自己的態(tài)度反差很有趣？

男人順手就把購物袋里的東西都丟到床上，自己躺在靠窗戶的沙發(fā)上躺下。

「那……」綠子鼓起勇氣問，「帶我來這里是？」

「你可以先洗澡?！鼓腥肃洁斓溃^續(xù)啃著手里的長條三明治。

洗澡？洗澡做什么？

綠子看向房間一側(cè)——浴室的墻是由整塊透明玻璃構(gòu)成，從外面看里面一覽無余——綠子的臉唰地紅了，隨后便是背脊發(fā)涼。

他他他——！想看我光溜溜的樣子？變態(tài)？

見綠子杵在原地，男人離開沙發(fā)走近綠子。繞過她，拍了一下浴室透明玻璃墻——透明玻璃變成了模糊的毛玻璃。

綠子的臉燒得更紅了。

「噢對，還有這個?！鼓腥税涯硺?xùn)|西丟進綠子懷里，然后倒回沙發(fā)上，「估計的尺寸，大小就將就一下吧?！?/p>

是剛剛在外邊的店買的。綠子心想。雙排扣大衣……這像是慶祝孩子畢業(yè)買的假正裝……哎呀。品味好差。

男人一動不動，似乎是在小憩。

綠子抱著衣服進到浴室。不出她所料，浴室里的東西一樣都看不懂。

這是用來放衣服的？浴缸好大。為什么這有那么多開關(guān)？那塊墊子又是什么？

擺弄半天，綠子才勉強弄清浴室里各樣物件的使用方法。

可以開始洗澡了。

把裙子轉(zhuǎn)半圈，讓拉鏈移到前面方便解開。裙子口袋里的東西蹭著大腿，綠子把它們拿了出來——是伊詩和小友攢的錢，還有那張紙片——綠子把它們都放進新衣服里，繼續(xù)解上衣。綠子注意到上衣背面留著深紫色痕跡，像是鏈子的印跡，像是蛇類的爬痕。

扭開水閥，細密水流似雨點落下濡濕頭發(fā)。綠子閉上了眼睛。

我怎么會在這里？今天的事都太奇怪了。能洗澡稍微讓我覺得平衡了一點……

大叔是誰？是安全人員……安全人員可是比警察還厲害的人，哪有那么邋遢的安全人員？

不對！我應(yīng)該先整理一下今天發(fā)生了什么……首先是健康回訪——談話耽擱了很多時間，不過順利應(yīng)付了。

然后去買了早餐（或者說是午餐），遇到了小友。

再然后是……便利店……便利店里遇到了魚頭人，它把什么東西塞給我。是鱗片？

但是被我丟掉了……

水流順著綠子的肩膀流下，滑過手臂，鉆過指間的縫隙。

魚頭人和那些異形魚有關(guān)系嗎？大叔沒提過魚頭人的事，那是我的幻覺嗎？晚上在漢堡店吃完東西和伊詩去便利店確認過。前臺不是魚頭人……那可能真是我的幻覺。

后面在橋下看到異形魚的時候，有看到了鱗片（雖然是把吉他撥片看成了鱗片）。

綠子攤出雙手，仔細把手心手背看了又看。

鱗片的確是丟掉了，沒有黏在身上吧？

今晚發(fā)生的事算是失?，F(xiàn)象嗎？

如果是，那會不會像早上阿西說過的，地區(qū)政府會去找攜帶者做些什么……話說大叔不就是地區(qū)政府的人嗎？還是安全部的？看上去怎么都不像公職人員。

還有明明就差一點……存了那么久的錢也沒了。綠子想到這里心里一揪。等成年后再開始打工不知道還要花多少時間才能重新存到那么多錢……

「哎呀！別想那些事了！」

不就是推遲一兩年嘛！我才十五歲，有的是時間！正好也能多陪一下伊詩和小友……我是不是應(yīng)該把那件事告訴她們呢。

綠子關(guān)掉了水閥，用力地左右甩頭。綠子希望這份焦慮也能像水滴一樣甩掉。拿毛巾簡單擦擦身子，再把頭發(fā)也擦干。綠子看著放在梳妝臺前的新衣服。

她丟掉毛巾，光著身子站在鏡子。

話說回來……我是不是長肌肉了？哎呀……綠子通過鏡子看著自己的臂膀，用手去捏。里面硬硬的，應(yīng)該就是肌肉吧。

然而，綠子的手臂沒有一點肌肉隆起，平滑得像大理石壁板。

撿起自己的內(nèi)衣偷偷聞了一下。浸滿汗液的確難聞。不知道這種豪華酒店有沒有洗衣服務(wù)……等會兒問問好了。綠子舉起新衣服展。長度足夠到膝蓋，不穿內(nèi)衣也沒問題！

走出浴室，把頭發(fā)從衣領(lǐng)里抖出來。

「還以為你在浴室里睡著了呢！我可好幾周沒洗澡了，還要等在你后邊?！鼓腥嗣撓峦馓纂x開沙發(fā)。

「你等一下！」綠子擋在男人和浴室中間，「我的衣服還……」

「??？」男人詫異，「和我洗澡有什么關(guān)系？」

綠子的臉越來越紅，「有氣味……」

「我不介意?！?/p>

「我介意！萬一你是喜歡聞內(nèi)衣的變態(tài)大叔——」哎呀！怎么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綠子一溜煙跑回浴室抱走了自己的臟衣服。

「有精神總比怕到不說話好?！鼓腥藫u著頭低聲道。

浴室門被關(guān)上，里面?zhèn)鱽砹宋⑷醯乃髀暋?/p>

「臭大叔！尊重一下少女心??！要是被聞到汗味，我能應(yīng)激反應(yīng)一輩子！好歹我也是個花季少女！雖然是沒談過戀愛的花季少女！」

綠子是知道浴室里聽不見外邊才敢這么大聲講話。發(fā)泄完，綠子注意到了男人留在沙發(fā)上的外套。

他口袋里放了很多現(xiàn)金……綠子回憶起之前男人大手大腳的花費。他看上去不像是人販，也不像是工作人員，雖然他的確和安全人員交談過，但哪有像他那樣邋遢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就應(yīng)該像阿西那樣，至少注意下著裝吧！

既不是人販，又不是工作人員。那他為什么會叫我過來呢？

……果然還是變態(tài)？

「不要先把人假設(shè)成變態(tài)大叔呀，綠子！哎……」綠子對自己說。

綠子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男人的外套上。

那件外套很破舊，往好了說像是博物館出土的文物，往壞了說像是從燒著的垃圾堆里搶救回來的破布。而外套看上去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每個口袋似乎都鼓鼓囊囊的——包括綠子記得的那個扣子都松掉的口袋。

里面放著很多很多錢，足夠完成綠子心愿的錢。

綠子咽了咽口水，回頭觀察浴室——水聲還沒停止。她蹲在沙發(fā)前。

如果我拿一部分就跑掉呢？哎，不行。要是再遇到奇異生物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事情我還沒弄懂，還是得讓他告訴我不知道的那些事。

那要是我只拿走一部分藏起來呢？反正他那么有錢，拿幾張又不會怎么樣！再說，這算是我答應(yīng)跟著他的酬勞！電視臺請明星都要付出場費，我拿一些作為精神賠償很正常吧？

「只是拿一點的話……」

「勸你不要動那衣服?！?/p>

男人走出浴室，用毛巾擦著頭發(fā)。

「里面有些……東西還蠻鋒利的，切到手指就不好了。」

「我我我——我又沒動什么！」綠子被嚇得從地上彈了起來，「你怎么洗澡這么快？！」

「快嗎？」

男人把毛巾隨意丟在地上，頭發(fā)沒有完全擦干，蓋在他的眼前。男人沒有在意，從床上的購物袋里拿出一罐酒和一瓶果汁。把果汁丟給綠子，自己則拉開拉環(huán)，咕咚幾下把酒喝完。然后又拿出一罐酒在手里把玩。

「我再問一次，你是攜帶者嗎？」

又是這個問題！只要說不是就會放過我了吧。

綠子咽了咽口水干脆地回答，「我不是。要找攜帶者那找錯人了?！?/p>

「我的猜想沒有錯?！鼓腥诵老驳卮蛄藗€響指，「你就是我要找的人?！?/p>

「哎？」綠子感到疑惑，「你是不是聽錯了，我說我是普通人?！?/p>

「對呀。我找的就是普通人?！鼓腥丝隙ǖ卣f，「奇變是特殊的異常，而一個人不會同時有兩個異常。如果你是攜帶者，就不會被奇變感染。你是普通人，才應(yīng)了我的猜想。」

綠子感到更加疑惑，「那我說我是攜帶者，能放我走嗎？」

「你自己說，我會信嗎？」

綠子垂下腦袋，放棄抵抗。

「從哪里說好呢……之前說過我在找一朵石花吧……算了！不管那些有的沒的！」

男人拉開酒罐，喝了一口。

「簡而言之，你可能被石花感染，為奇變主體了。」

「哎？！」

「你到現(xiàn)在還沒展現(xiàn)出任何異常特質(zhì)。外貌上……很普通。特異功能也沒有。心理問題……我不是心理專家，也看不出。所以到你出現(xiàn)異常之前，不能放你離開?！?/p>

「停！先等一下！你突然說這些誰懂?。　咕G子大聲道，「我只是個學(xué)生！還要上學(xué)！我又不是不愁未來的富家小姐！才不陪你玩這些鬼把戲！」

男人稍作思考，得出結(jié)論，「所以要是付錢，你會愿意留下嗎？」

我看上去像是給錢什么都愿意做的女中學(xué)生嗎，大叔？！

但她又轉(zhuǎn)念一想。先聽聽大叔他怎么說，反正現(xiàn)在也走不了。

「一周時間，每天付你我一天工資的三倍。別的什么事都不用你做，也不會限制你自由。如果沒有被石花感染，還你自由。如果被石花感染，免費治療。怎樣？」

七天三倍工資？那幾乎就是成年人一個月的工資。綠子的注意力卻在錢上。安全人員這種公職收入不會低，也就是說我丟了的錢能夠補上？！

「有這種好事？！」綠子不小心把心里話說了出來。她又故作鎮(zhèn)定，「我可以考慮……叫人相信，事前至少得表明身份，告訴我你是誰吧?！?/p>

「異常要交給安全人員處理，這是小學(xué)生也知道的常識。」

男人把酒罐放到一邊，坐在床上與綠子面對面。

「有一些被稱為奇點漂變（也可以簡稱奇變）的特殊異常，安全人員也沒法解決。這時就需要交給更專業(yè)的人——我就是專門解決奇變的代理人。現(xiàn)在正在一面旅行，一面解決各種奇變?！?/p>

「代理人？」綠子歪著頭思索，「像是保鏢打手那種？」

「還以為再怎樣至少是舉私家偵探和賞金獵人當例子，沒想到給你的感覺是保鏢打手……」男人拿起酒罐又喝了起來，「無妨。你應(yīng)該喜歡聽故事吧，我把上一次解決的奇變——紅城蒸發(fā)事件講給你聽。不要覺得是在夸大，聽完你就知道我是多厲害的代理人了?！?/p>

?

悲愴呻吟從天空深處傳來，慘白的天際線被深紅填滿，血色深空如海洋般波濤洶涌。

死寂的紅城被一片紅色汪洋覆蓋。

「安全部紅城行動小隊已到達！」

下午十八時三十三分，安全部的增援部隊與本地安全人員匯合，集結(jié)在紅海范圍的邊緣。

「偵查小隊在二十分鐘前撤離。出動八人，僅有兩人回歸。」

「有近距離觀察到主體嗎？」

「沒有！回歸的兩人，一人因目視主體，眼球受腐蝕性損傷，另一人沒有目視主體，但部分肢體遭到腐蝕性損傷——他們無法確定主體外觀特征?！?/span>

「還沒鑒別主體就直接進去風(fēng)險太大了……居民疏散情況呢？」

「沒有發(fā)現(xiàn)居民?！?/span>

「什么？」

「紅城的居民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了?！?/span>

?

「安全人員傷亡慘重，居民人間蒸發(fā)——這些我都從新聞里看過了?！咕G子打斷到。

男人據(jù)理力爭，「這不是剛開始嘛！總得照顧一下不喜歡看新聞的人吧！」

「你這講得我連誰是誰都搞不清楚。大叔你又在哪？」

「馬上就要講到我出場了！噓——安靜?！?/p>

?

「紅城居民的消失和主體的異常類型有關(guān)，是分解腐蝕。」

從僅有的情報我總結(jié)了一部分結(jié)論。

「歸隊的偵查人員的裝備沒有太大損壞，但裸露出來的皮膚卻受傷了，這說明它能分辨生物與非生物，或是這種異常只能對生物腐蝕。以及就算佩戴護目設(shè)備也能腐蝕眼睛這點，這可難辦了……」

「你是誰？」行動指揮看向我問。

「他是隨紅城行動小組報道的編外人員?！挂慌缘母敝笓]回答并小聲說，「安全部負責(zé)人說不用管他，單做獨立編號看待就行，可以安排他協(xié)助任務(wù)。」

「準確地說是平等地互幫互助。我可以配合你們，相反也需要你們的配合?！刮医榻B道，「把我看做什么都能做的代理人就好。」

「不需要。雇傭兵對改善現(xiàn)狀沒什么用?！剐袆又笓]毫不避諱。

「不需要我?guī)兔Γ磕翘昧??！刮乙仓毖裕肝以從憧赡軟]明白代理人的意義，如果需要……」

行動指揮選擇了無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SL-3失?，F(xiàn)象，也就是所謂的氣象級失?，F(xiàn)象。我相信大家肯定會問安全部的重型部隊呢？氣象級不是應(yīng)該交給專業(yè)人士嗎？請你們好好想想！這次失?，F(xiàn)象發(fā)生在市中心，重型部隊在市中心活動是準備打仗嗎？！再說，市區(qū)地形并不適合重型部隊行動，機動效率遠比不上作戰(zhàn)小隊制。所以現(xiàn)在需要我們！需要我們地區(qū)工作人員和各位專業(yè)的安全人員共同合作！處理主體，保護居民安全！」

?

「以防你不知道，還是簡單說明一下。異常是失?，F(xiàn)象的原因，失常現(xiàn)象是異常的結(jié)果。產(chǎn)生異常的事物被稱為主體?！?/p>

男人自己中斷了故事。

「另外威脅等級是失?，F(xiàn)象影響范圍和程度的評級，從SL-0到SL-4共五個等級。最低的SL-0是不被察覺或完全沒有危害影響的失常現(xiàn)象，而剛才我講到行動指揮提的SL-3（俗稱氣象級）是指對絕大多數(shù)人有危害的地區(qū)尺度失?，F(xiàn)象。」

「原來是這樣！」綠子敷衍地說。

她喝了口果汁。心里想的是。盡炫耀些沒用知識！

男人心滿意足地抿了一口酒，「我們繼續(xù)？」

?

動員宣言結(jié)束，行動指揮分配確切的任務(wù)。

「剩余安全人員組成偵查二隊，用間接觀察手段實時監(jiān)視主體回報情報。武裝安全人員按三人一組行動，持組合防暴盾抵抗腐蝕推進，負責(zé)限制主體活動范圍，清除周邊干擾危險項！紅城行動小組是應(yīng)對異常的專家，按照你們習(xí)慣的行動方式即可。待武裝安全人員把主體限制在可控范圍，迅速完成斬首任務(wù)！不容失??！所有的基本行動組加入一名地區(qū)工作人員協(xié)助，他們更熟悉紅城的環(huán)境。這不是你們第一次處理失常現(xiàn)象，但絕對是在地區(qū)中心城市處理的第一次！迅速拿下目標，不能讓事態(tài)蔓延擴大損害！有任何疑問嗎？」

「『沒有！』」所有人異口同聲——除了我以外。

行動指揮高高抬起手，如鋒利的刀子揮下，「紅城行動開始！」

面對這種級別的失?，F(xiàn)象，讓一般的武裝安全人員去處理無疑是送死。

行動指揮很明智地把對主體的處理行動安排給了安全部的高級安全人員。武裝安全人員即使派不上用場，至少也可以吸引主體的注意。

如果這那只是一個普通失?，F(xiàn)象的話，那一切都會像新隊指揮所預(yù)料的那樣進行。

「問題是這個主體是奇變——」

「要閑逛去其他地方，不要妨礙我們工作?！?/span>

我剛想警告他們卻被行動指揮打斷，他皺著眉似乎對我很不滿。

「只要別弄壞隔間屏障，隨你做什么?！?/span>

這附近已被設(shè)為屏蔽隔離區(qū)，是用一種叫做「隔間」的新技術(shù)。隔間外部的人從認知層面無法觀察內(nèi)部的情況——要是被人看到這么大一片紅海在天上飄著早就引起恐慌了——如果內(nèi)部的人保留著對內(nèi)部的記憶離開隔間，這種認知屏障就會自動消除。

行動指揮隨偵查二隊離開，深入紅海范圍。

信息是應(yīng)對異常的基礎(chǔ)。

我往著紅海的反方向走去，那邊是傷員、醫(yī)療人員還有其他工作人員在紅碑公園外圍建立了臨時的棚屋。

從外面看那里不算忙碌，只有一組醫(yī)療人員隔在更里面的無菌房里為那兩個還活著的傷員處理腐蝕傷。其余的人有只是坐在原地發(fā)呆，還有的人走來走去顯得十分不安——行動一開始就死掉了六個人，還是都是有應(yīng)對異常經(jīng)驗的安全人員——那些年輕的工作人員臉上掛著擺脫不了的恐慌。

我走進棚屋，想要進入無菌房。

「你是？」一位醫(yī)療人員擋在我面前。

「代理人。不是醫(yī)生，但以前幫過醫(yī)生處理傷員還有……尸體一類的?！刮叶Y貌地問，「有什么可以讓我?guī)兔Φ膯?？?/span>

「沒有。能做的處理都已經(jīng)做完了。傷員們現(xiàn)在需要休息，等待處理完失常現(xiàn)象才能離開隔離區(qū)送去醫(yī)院治療……」

「我要去問他們一些問題。」

「我應(yīng)該拒絕你的?！贯t(yī)療人員輕嘆，「但我不知道讓他們孤獨地承受腐蝕之痛，還是有人陪他們說說話比較好……那是連骨頭都能腐蝕的異常，經(jīng)歷過那種痛苦很難保持理智?！?/span>

「安全人員都有保護居民的必死覺悟，不然和雇傭兵有什么區(qū)別？我相信他們也很想幫助我們這些還活著的人?！?/span>

「活著的人嗎……」醫(yī)療人員退了一步，「你去吧。如果傷員有應(yīng)激反應(yīng)請立即停止對話，呼叫我們?！?/span>

「謝謝?！钩弥t(yī)療人員還沒改變想法，我快步進入無菌房。

似乎聽見那位醫(yī)療人員在說，「死掉的人至少不必承受那種痛苦。」

無菌房和連接著的棚屋都是用專門建造臨時建筑的板材搭成的。只是這里的地面和墻壁都被能殺菌的膠質(zhì)布料覆蓋，以保證基本的清潔。

無菌房最里的兩張病床躺著那兩個幸存者。

一人雙眼被厚厚的紗布與繃帶纏繞，身體不時抽搐。另一人靠坐在床頭，手腳也被包扎著，但包扎范圍明顯超過了他此前因服裝破裂而裸露出來的部分。

「先生，您是……什么人？」坐著的那個人注意到了我，卻又沉下了頭，「算了……我不想知道。」

「你們知道的情報很重要，我想知道一些細節(jié)?！篂榱舜蛳念檻]我又補充了一句，「我也是安全部的人，算是S先生的代理?！?/span>

「您是安全部負責(zé)人的代理？」他明顯感到驚訝，止痛劑仍然有效，但些微的外部刺激都會讓他感到疼痛，「這樣說，安全部是知道的……明明知道還送我們?nèi)ァ瓏I！嘔……咳咳……」

干嘔與痙攣。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但我沒有去叫醫(yī)療人員。

「我早該知道的……只是處理普通的失?，F(xiàn)象，怎會讓那么多高級安全人員都組成一個什么紅城行動小隊到這里……既然負責(zé)人這么關(guān)心，為什么不安排重型部隊或者讓更專業(yè)的人來……」

「不出動重型部隊是地區(qū)政府對社會影響的考量，不是安全部能決定的。而且具體的事務(wù)安排不在負責(zé)人考慮的范圍，落實到執(zhí)行總會有差錯……如果你想怨恨某個具體的人就怨恨我吧。」

「先生……這不是您的錯?！顾苷\懇地說，「我叫林藪。是安全部紅城四支部的C級安全人員……想問什么就問吧，我知道的都告訴你?！?/span>

「你有見到過主體嗎？」

「抱歉先生，我沒有……」

「那就先說明一下地區(qū)政府的措施好了——」我坐到他側(cè)面對著的床邊，「我是隨行動小隊過來的，之前的事都不清楚?！?/span>

「一切看上去就和平常一樣?！沽只貞浿?，「我接到警報就和四支部的同事到了紅碑公園，看到了那片紅?！t城的安全部有六個支部，離事發(fā)地點近的只有我們和五支部。其他支部要維持秩序就沒有過來支援……安全部的紅城行動小隊還在路上，連應(yīng)對異常的武裝安全人員也沒到。行動指揮讓我們四支部和五支部的安全人員組成偵查小隊，要求在紅城行動小隊到之前找到主體……」

如果一切順利，紅城的地區(qū)政府就有了成功處理氣象級的政績——就算不成功，一切風(fēng)險的責(zé)任都推給安全部就好。地區(qū)政府的心思昭然若揭。

要求地區(qū)工作人員用隔間技術(shù)把整個失?，F(xiàn)象都圍起來，應(yīng)該也是地區(qū)政府行動指揮的決策。

「我們按照支部分成了兩個小隊分別搜索主體。越往紅海里走，周圍就越是怪異，就像世界只有紅色這一種顏色。我們還看到了越來越多的建筑殘骸，那些缺口就像是用拆房子的破壞球砸出來的。更加奇怪的是連一個活人都沒看到……五支部是獨立解決過事件級（SL-2）失?，F(xiàn)象的支部。這次也是他們先發(fā)現(xiàn)了主體，按五支部的說法主體是一個直徑四米到五米的漂浮球體，由大量碎石和無法辨認的其他碎塊組。從物質(zhì)構(gòu)成上判斷，它能自己分解所處范圍內(nèi)的物質(zhì)吸入自身，擴大尺寸……所幸發(fā)現(xiàn)的地點在一個學(xué)校操場，周圍沒有可以給它吸收的建筑物。如果放置它在城市里隨意移動，遲早會擴大到非常可怕的大小……本來的計劃是五支部繼續(xù)監(jiān)視限制主體，我們四支部先回去報告情況……一切看上去就和平常一樣?！?/span>

林看著自己那被層層包扎的雙手，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xù)說。

「通常只有比較弱的異常才會像那樣用外部物質(zhì)組成殼來保護主體。不止是五支部，連我們也認為在支援到之前可以先用物理手段削弱它的殼，如果運氣好還能直接處理掉……」

「但發(fā)生意外了，是嗎?！?/span>

「我們預(yù)測了它的行動軌跡。L型伏擊戰(zhàn)術(shù)，五支部在正面，四支部在側(cè)翼。用的是錐形裝藥的特殊彈藥，能打穿150mm的復(fù)合裝甲。水泥石頭組成的殼對上這種彈藥就和紙沒什么區(qū)別……等到火光和煙塵消退，地上只剩下一堆碎石。我們還以為已經(jīng)處理掉了主體……」

林看向另一側(cè)雙眼被毀的同伴。

「我的三個同事和五支部的三個人接近檢查殘骸，留了我和他——五支部的山澤在后方掩護。我看見空氣中有漂浮的紅色物質(zhì)，像是氣泡……也像水滴。我分神了，用手套去擦護目鏡，等再抬頭看，那六個人都不見了……那邊有好多紅色的泡泡在漂，山澤突然叫喊起來，他的眼睛受傷了。我也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袖口被染紅了，里面皮膚潰爛得厲害，都能看見肌肉組織但一點痛覺都沒有……我想跑，但是腿也爛掉了。如果不是山澤背著我逃走，我也會死在那兒。」

「我已經(jīng)看不見了……一個人根本沒法活下來……」山澤低聲嗚咽，艱難地說著，「是你救了我……」

「你看到過主體對吧?！刮覍ι綕烧f，「我就單刀直入地問了，主體的年齡段，外貌，特征，全部告訴我?！?/span>

?

「等等等一下！」綠子突然喊道，「年齡段？外貌？主體不是一件物品或是……奇變生物什么的嗎？就像大叔你說的石花，異形魚之類……」

「主體當然可以是人了。」男人指著綠子，「不然我讓你留下來干嘛?！?/p>

「我以為我這種情況很少見?！?/p>

「的確很少見。我也只遇到過兩次——一般而言，主體是生物或物品的可能性更大，這種情況也會更好處理。至少行使必要之惡時，不會產(chǎn)生罪惡感?！鼓腥讼肓讼胙a充說到，「現(xiàn)在是三次了。」

綠子心驚，「那我會怎么樣？」

「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告訴你一件好事吧。我之前遇到的兩個女孩都活下來了。」

綠子嘆了口氣。

「只是其中一個雙手被截肢，另一個至今還有心理問題。但是都還活著?！?/p>

「后面這句我不想知道啊？！」

男人像是惡作劇得逞一般哼笑了一下。

?

「原來你是知道的……打碎殼前，我就看到了主體……她……就和我的女兒差不多大……那件校服……和我女兒的一模一樣……我的女兒就在那所學(xué)校……一邊是對孩子射擊的罪惡感，另一邊是保護居民的責(zé)任心……還有對我女兒消失的報復(fù)……射擊直到所有人第二輪彈夾清空才停止……煙塵很大，不過所有人都確定沒人可以在那樣密集的火力里活下來……」

山澤喃喃到，一字一句艱難地說著。

「耳朵里全是嗡響，我好像聽見太安叫我待命掩護……然后……然后他們過去了，太安把主體想抬起來，其他人都在幫忙……突然有人不見了……紅色的泡泡在天上飄……接著去那邊的人都變成了泡泡……飄啊，飄……融進天上的海里……那個女孩站了起來，她盯著我看……在她的視線前我就像赤身裸體一樣，我的一生對她來說似乎就是一行庸俗的文字……我丑陋的、狡猾的心都被她掰開來看了個遍……我頭一次像那樣害怕……害怕得都叫了出來……我忘記眼睛是什么時候瞎的了……只記得害怕……我不覺得其他人會相信我說的……一個快四十的男人被一個小女孩嚇得尿褲子……」

「我也有過那樣的經(jīng)歷，所以我相信?！?/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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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有過……」雖然很傷氣氛，綠子仍忍不住去頂撞男人，「大叔你也尿過褲子？」

「我是說我也見過人類主體！什么叫我也尿過褲子！？」

這作為此前被他嚇唬到的還擊十分有效。

「那就不要用很容易被誤會的說法嘛！」綠子變本加厲起來。拎起男人的大衣，上面的破洞足夠讓她用三根手指穿過去，「連衣服都臟臟的，很沒說服力啊……」

「啊~沒意思。不想講了！」男人直接倒頭悶在床里。

「后來呢?！咕G子抱著大衣趕到床邊，她很在意后續(xù)，「一個子彈都打不死，還能把周圍東西都融成泡泡的人，你是怎么制服她的？」

男人只挪了一下頭說，「確定那是奇變后，我才獲得使用特異功能的許可。找到主體的所在地。果不其然，執(zhí)行指揮安排的安全人員被她打得七零八落。還好我去得及時，在傷亡擴大前打碎了她的光環(huán)，紅海也消失了。很可惜沒把死掉的人救回來……但做代理人就是這樣麻煩，沒有許可就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p>

「停停！」綠子不滿道，「你不覺得省略掉了太多內(nèi)容嗎？」

「我不是那種喜歡炫耀自己身手的家伙。」

「這已經(jīng)不是炫不炫耀的程度了！你只是嫌麻煩懶得說吧！」

「讓我回憶也只記得我活下來了這件事，其他的部分就是叮哐嘭地解決掉了。你看我是愛寫報告的那種人嗎？」男人拿走綠子手里的大衣，「噢。這件衣服也是那時候被異常腐蝕得破破爛爛的，才不是一直這樣臟?！?/p>

怎么聽都像是不愛干凈的借口。

「你是安全部負責(zé)人的代理人，在場的人都應(yīng)該反過來聽你的才對吧?！咕G子準備刨根問底，「需要許可？誰的許可？」

「嘖！所以才說聰明的小鬼最討厭了?！棺眭铬傅哪腥诵÷曕止?，「我命令不了任何人，安全部負責(zé)人的代理是順口說的——我和負責(zé)人關(guān)系不錯，他不會怪我——但我是代理人這部分沒有假。」

「不是安全部負責(zé)人的？那是誰的代理人？」

「人類無法理解之物，奇點漂變的始作俑者。用某個研究者的理論可以叫奇變蟲，用通俗的話可以稱為神或者惡魔，也能說是神秘力量和超自然力量，隨你怎么稱呼都好。那不是我們?nèi)祟惸軌蚶斫獾拇嬖凇揖褪悄欠N東西的代理人?！?/p>

「你是『神』之類的東西的代理人？」

「可以那樣說?！?/p>

「所以這個神給你力量，用來對付它自己？」

「是對付它的同類——別老管那東西叫神了，怪惡心的——奇變蟲有很多種，正好我代理的這個對毀滅世界興趣不大，但是別的就說不準了?！鼓腥擞檬种噶酥柑旎ò宓奈恢茫疙槺?，它叫自己星光體，一直都呆在離我頭頂45cm左右的地方。大概是個光環(huán)之類的東西吧?！?/p>

綠子看著男人指著的那個方向。

「可是，什么東西都沒有啊。」

「沒有就對了。我也看不見它。所以它是什么樣子，我也不知道?！鼓腥苏f，「但是其他被奇變蟲感染的人頭上都有光環(huán)，雖然我也只見過兩個。」

綠子在腦子想象出了一個披頭散發(fā)滿嘴胡渣的流浪漢天使。

不禁打了個冷顫。

「就當做你說的是真的吧——」

盡管所有事聽上去都很荒謬，不過考慮到自己的確被這個大叔救過一命，她更偏向于相信他說的話。綠子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

「石花。就是你說到在藍湖引起失常現(xiàn)象——產(chǎn)生了那些異形魚——的主體。我可沒有見過那種花的印象。你是不是搞錯了？」

「奇變生物是在你身邊出現(xiàn)的。」

「附近還有很多別的人在啊，又不止我一個。」

「這石花是靠衍生出來的異形魚幫它去挑選合適的人類主體，被挑選的人會和異形魚感覺互通。像我那樣刀刀命中要害，被挑選者早就疼得暈死過去了?！鼓腥舜亮艘幌戮G子額頭，「可以跟我解釋，為什么身處在一大群異形魚中，偏偏只有你沒有被挑選嗎？」

綠子摸著被戳痛的額頭，「因為我不合適？」

「正相反，因為你太合適。所以不需要挑選?！?/p>

「可我頭上又沒有光環(huán)之類的東西?！?/p>

「也不一定都會有就是了。」

「你不是剛剛才說之前遇到的兩次事件的主體頭上都有光環(huán)嘛！」綠子皺著眉，「那判斷標準呢？是什么？」

「沒什么嚴格的判斷標準，主要靠直覺。」

「這不是完全不靠譜嘛！」

「不靠譜就是正確的方向?！鼓腥苏f，「要是用邏輯就能推斷奇變的出現(xiàn)規(guī)律，我也不會說它們是『無法理解之物』了。我們只能順著事件發(fā)展走?！?/p>

「別老是講這些糊弄人的話?！咕G子察覺到，這個大叔隱瞞了什么，「你會跑這么遠到藍湖來，至少是知道這里會發(fā)生什么?！?/p>

「……」

「你了解那些東西的出現(xiàn)規(guī)律，就算你真的不知道，也有人告訴你。」

「……上次這樣被人直接戳穿還是在十多年前?！鼓腥碎L嘆，向綠子坦白，「確實有人跟我預(yù)告過那些東西出現(xiàn)地點，至于為什么會出現(xiàn)，我不知道?！?/p>

「你說那是能毀滅世界的東西……」

「準確地說是有毀滅世界那般力量的東西。只需要千萬分之一的力量就能輕易地實現(xiàn)普通人愿望，帶來財富和權(quán)利。所以才會對人吸引力吧?！?/p>

綠子想不通撇著嘴，「如果能被正確使用，不是挺好的嗎？」

「那是小孩的想法，眼里只有愿望，卻忽視了實現(xiàn)它需要付出的代價，扭曲現(xiàn)實的代價就是破壞現(xiàn)實——曾有一個女孩向奇變蟲許愿，想要她死掉的朋友回來，結(jié)果卻是讓無數(shù)人葬身火海換回來一具空殼——換言之一個單純的心愿就足夠毀滅世界了。」

酒精開始起作用，男人開始感到暈眩。

「好好好。我知道它很危險?！咕G子揉了揉頭發(fā)，「如果真的有人給你預(yù)告，怎么不早點把石花給回收了?！?/p>

「這個嘛。其實我今天早些時候找到過石花——它只是每隔一會兒生出一只威脅不大的異形魚而已。就算不是我，交給其他安全人員也能處理?！?/p>

「那也不像你說的可以毀滅世界啊。」

「奇變蟲能毀滅世界的方式各不相同。我也看不出來它就憑幾只異形魚能對世界造成影響，這不代表它真的不能。說不定還有什么隱藏機制——但客觀來說，當時的石花就是那么弱。整個過程非常輕松，一瞬間就結(jié)束了?！?/p>

男人躺在床上把破大衣當做被子。

「我還順便去買了個午餐——雞蛋土豆三明治，蛋黃醬有些偏酸，很清爽?！?/p>

「那花呢？」

「搞丟了。」

「你把一個能毀滅世界的東西搞丟了？！」

「……仔細想來應(yīng)該是它逃跑了。示弱原來是偽裝！真是狡猾的對手，是我大意了?！鼓腥烁目诮妻q。

綠子氣得都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大人就別給自己找借口！好好負起責(zé)任??！」

「責(zé)任。都是我的責(zé)任……」困意讓男人的話變得含糊不清。不一會兒就沒了動靜。

「大叔？」綠子湊上去，發(fā)現(xiàn)大叔已經(jīng)睡著了，覺得十分掃興。

綠子撐著腦袋，看著他。

綠子的朋友不多，沒怎么和男孩相處過，更別說是這個年紀的男人了。她在電視里看見過的男人形象通常都是勇敢又有責(zé)任心，處世正直的模樣。

綠子當然知道那都是虛構(gòu)的。就連自己的父親也可以一句話都不留下拋下母親的綠子。人如果只考慮自己就能對別人不管不顧。有時候綠子會想，自己不是也是這樣的人。

那會有無故對素未謀面的女孩好的人，大叔他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來保護我，綠子你不要想太多。

她在心中這樣對自己說。但又有另外一個聲音說。

是這樣的嗎？大叔所謂的利益不本來就是保護其他人不受奇變侵害嗎？

這份工作一定很賺錢！不賺錢誰去拯救世界啊，有著心思怎么不去拯救一下存款呢！

可他沒有像別的大人那樣——不行，你不可以這樣。要聽我的。這才對。你不需要明白為什么。

可憐的綠子，被用討好的手段就屈服了，只要是不像你媽媽那樣對待你就是好人了嗎？

「這是我的錯，抱歉……讓你遭遇這些……」

腦子兩個小人的爭吵被大叔的囈語打斷。

不知道他夢見了什么。那些話不至于是對我說的吧……我和他還沒有熟到能說這種話的程度。綠子長舒一口氣。

大叔的話語與行為看上去是很不靠譜，但那似乎又是他為了讓我安心的表演……一種掩飾內(nèi)心的偽裝。只是和他相處幾天而已，還能有錢拿，也不是不能接受。綠子心想。如果有什么不對勁，逃跑就是了！沒人能跑得過我。就呆上幾天好了。

「啊?！?/p>

綠子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我還不知道大叔叫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