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班篇Ⅱ 1-3
我們班的包干區(qū)是一件無人使用的空教室。
? ? “根據(jù)我的觀察,桌上灰塵的厚度表明了這間教室至少棄置一年以上了?!鼻袷|裝作很有經(jīng)驗的樣子伸手抹了一點灰塵。
? ? “看墻壁上殘存的膠痕,這里以前貼過海報之類的東西。”戚修遠也玩起名偵探游戲了,要不要我去隔壁動漫社給你們借點眼鏡領(lǐng)結(jié)來啊。
? ? “桌面上有殘存的油墨,可能是書法、美術(shù)之類的社團吧。”楊清雪……我很想給她也下點結(jié)論,但飛揚的灰塵讓我很想打噴嚏。
? ? “灰塵太多了嗎?高弘你去開窗通風(fēng)!”程瀟對我下令,“修遠和高弘掃地排桌椅,我拖地,清雪和邱蕓就擦桌子擦窗臺擦黑板,掃除開始!”
? ? 等下,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幾個人就要負責(zé)相當(dāng)于一間教室范圍的清潔任務(wù)???其他同學(xué)也太清閑了點吧!
? ? “哪里清閑了,這里是我們班的室內(nèi)包干區(qū)?!背虨t耐心向我解釋,“顧聽帶著另外一撥人去室外的草叢樹林了。教室里也要有人打掃,還有教室外面的走廊和欄桿扶手……總之今天時間緊任務(wù)重,大家現(xiàn)在就動起來!”
? ? 這設(shè)定跟剛才不一樣啊……
? ? 說動就動,程瀟拎著水桶跑去走廊盡頭的洗手間接水了,我和戚修遠一左一右開始拖動桌椅,這些亂七八糟三五成群的桌椅必須被擺成四個大組,這樣才能讓這間教室從小班制教學(xué)的狀態(tài)變回正常的高中教室。
? ? “連個放衣服的地方都沒有……早知道就把外套留在教室里了……”我思考著如何避免弄臟正裝校服外套。
? ? “教室里也不干凈吧,掃地拖地擦桌子的。”楊清雪解開校服外套的紐扣,用瀟灑帥氣的動作脫掉外套,把整件外套系在腰間,再扯開領(lǐng)結(jié)松開襯衫第二顆紐扣挽起袖子束起頭發(fā),胸前的大片肌膚展露在我的眼前。如果現(xiàn)在有流星劃過天邊,我肯定會許個“每天都要大掃除”的愿望。每天太多了,至少一個月一次吧。
? ? “哼哼哼~嘿嘿,讓俺瞅瞅這學(xué)堂里頭都有些啥價值連城的好寶貝~”邱蕓唱著很耳熟的調(diào)子,陰陽怪氣地模仿著盜墓小說里的人物,從后往前快速掠過每一張桌子的抽屜。
? ? “唱什么歌呢,新時代勞動人民的勞動號子?”我對干苦力活時唱的歌印象不深,估計也就“咱們工人有力量”之類的。
? ? “《世界墜入愛河》~”邱蕓的小腦袋隨著節(jié)拍而一點一點,“超經(jīng)典的歌!‘我的世界墜入愛河/愛之光箭射入胸膛/好想了解你的一切/吶,告訴我吧……’”
? ? “終日向著目標(biāo)踽踽獨行/重要的事卻在恍惚中溜走/今天也是重新開始……”
? ? 好意外,接著唱下去的居然是楊清雪。她迎著我詫異的目光而紋絲不動,就像隨手做出一道難題或翻譯了一篇英語閱讀般輕松自然。
? ? “怎么?以為我只會唱英文歌?”
? ? “沒,誰也沒這么說過?!眲偛攀俏业腻e覺,果然楊清雪還是有點在意。
? ? “我們要發(fā)財了。”戚修遠很熟練地接了一句游戲臺詞,伸手從一張課桌的抽屜里抽出一張泛黃的稿紙,“我不會唱這首歌,所以只能做出一點微小的貢獻?!?/p>
? ? 這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素描紙,就是那種學(xué)校邊上文具店里一疊一疊賣的我永遠分不清正反兩面的大號硬紙片,以前上美術(shù)課就拿著鉛筆在上頭涂涂畫畫什么的,可惜我從來沒學(xué)會過素描。
? ? “是個帥哥唉!”邱蕓對著畫作嘖嘖稱奇,“畫得真不錯。這里以前是動漫社的活動室嗎?”
? ? “有可能,過兩天問問動漫社的學(xué)弟學(xué)妹好了。”戚修遠打量著稿紙上英俊威武的帥哥半身像,別看這么久啊搞得你跟彎了一樣。
? ? “說起來我們這么多人里頭,好像沒人會畫畫呢?”邱蕓歪著腦袋思索起來。
? ? “我不會?!蔽遗e手投降,“如果普通的美術(shù)課水平不算會畫畫的話?!?/p>
? ? “你素描不是還得過80分嗎?高一那個美術(shù)老師可喜歡你了?!逼菪捱h專業(yè)拆我臺,“雖然也就是畫畫靜物的水平?!?/p>
? ? “……”楊清雪默默地搖頭,似乎不愿在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和精力。
? ? “高弘你呢?”戚修遠對我眨眨眼,“我記得你高一時候每天都在草稿本上涂涂畫畫來著。”
? ? “咳,別提了!”邱蕓很夸張地一拍我的背,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手里有紙扇啊,“這家伙以前上初中時候把喜歡的角色卡貼貼在公交卡的保護套上,每天上課就對著卡貼臨摹人物,本來畫得好好的,有一天——”
? ? “別,別往下說了?!蔽乙荒槼镣吹厣焓謸踉谇袷|面前,本來想直接捂嘴的但是手上全是灰塵還沒洗過,“那可是我的心理陰影,再說下去信不信我就在這里哭給你看。”
? ? 唰——
? ? “說來聽聽?!?/p>
? ? 楊清雪一個閃現(xiàn)瞬移到邱蕓跟前,用認(rèn)真的眼神盯著她。
? ? “哈哈,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邱蕓訕笑著往我這邊看。
? ? “唉……說吧說吧?!鼻逖┮?,我總不能不讓邱蕓說,就當(dāng)說來給大家圖一樂算了。
? ? “是、是這樣的……”邱蕓嘴角抽搐眼珠亂滾,“有一次達也在科學(xué)課上畫畫,被老師給發(fā)現(xiàn)了,老師還以為他在記筆記,收上去一看就狂笑起來:‘喲呵——我看你這本子上,好像畫得是個小美女嘛!哈哈哈哈哈……’”
? ? “拜托你,不要連那個語氣都這么還原……我心好痛……”
? ? “全班同學(xué)就哄堂大笑起來,對著達也和他的作品?!?/p>
? ? “嗚哇,聽起來超恐怖?!边B戚修遠這個腹黑都皺起了眉頭。
? ? “還沒完呢,她還讓達也拿著自己的筆記本在全班面前游街了一遍,你能想象那個場景嗎?簡直是……”邱蕓都講不下去了。
? ? “不不不,這也太黑暗了點,我真心不愿意去想象這種事情落在我身上會怎么樣?!毙捱h苦著臉連連擺手。
? ? “……”清雪沒什么反應(yīng),
? ? “也沒怎么樣……”我一使勁把課桌對其到地磚的接縫處,“不就是后來我再也沒畫過東西嘛。說來我還要感謝那位慈祥又好心腸的科學(xué)老師,如果沒有她的無心插柳,說不定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走上藝術(shù)的道路了呢?!?/p>
? ? “好厲害……”楊清雪的贊嘆聲從講臺后傳來。
? ? “哦~!哪里哪里,沒什么厲害的啦!真的真的。”我受寵若驚,急忙客套起來,“當(dāng)初我畫得又不怎么樣,現(xiàn)在想來或許我真的沒有畫畫天分——”
? ? “哈?你在說些什么啊?!睏钋逖┑哪X袋從講臺下面探了出來,“我又沒說你,我是說這個講臺柜子里面的東西?!?/p>
? ?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逼菪捱h捂著肚子低聲狂笑起來,你夠了我要和你絕交,友盡友盡!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邱蕓笑得直擦眼淚,我要宰了你們兩個,我要把你們?nèi)M講臺柜子里再把這間教室鎖起來。
? ? “‘哦~!’”戚修遠模仿著我的語氣,把一個哦字拖得長到外太空去了。
? ? “‘哪里哪里!沒什么厲害的啦~的啦~的啦啦啦啦啦啦啦——’”邱蕓瘋狂重復(fù)著句尾的“的啦”,還像港臺劇里的中年婦女一樣向前甩動手掌。我沒臉做人了,我要把自己塞進柜子里鎖起來再把鑰匙吞下去。
? ? “有這么好笑嗎?”楊清雪歪了歪頭,“看這倆都要笑岔氣了。高弘你過來,幫我把這些本子搬出來?!?/p>
? ? “嗚嗚……”我哭喪著臉走到講臺上,幫清雪從講臺桌柜子里的老舊筆記本搬到講臺桌上。
? ? “哇,這都是什么本子???該不會是以前動漫社大觸畫的小薄本吧!”邱蕓捂著笑岔氣的肋間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
? ? “我看看……姓名:常蘇,班級……這名字有點耳熟啊?!?/p>
? ? “常蘇……滄樹學(xué)姐?”邱蕓靈光一閃,“難道這是她高中時代留下的遺產(chǎn)嗎!”
? ? “很有可能。”楊清雪瞇起眼睛盯著我,“高弘,你說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你知道學(xué)姐的真名嗎?”
? ? “聽門衛(wèi)念過她的學(xué)生證,好像發(fā)音就是這樣的。”
? ? “什么學(xué)姐???難道你們說的是那個動漫社傳說中的滄樹學(xué)姐?”戚修遠將手一拍,“難道你們說的是中午那個來過教室的美人學(xué)姐嗎?可惡,我中午竟然不在教室沒能一睹芳澤,你們誰有她聯(lián)系方式快點給我……”
? ? “喂喂,你怎么會知道滄樹學(xué)姐的,你中午又不在教室?!蔽覍@個全知全能的家伙深感懷疑,你又不是池袋的情報販子,哪來的這么多破信息。
? ? “不要小看我嘛,再怎么說我也認(rèn)識不少動漫社的可愛學(xué)妹,滄樹學(xué)姐的傳奇多少有所耳聞?!逼菪捱h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那可是傳說中的大神,一個人就撐起了整個社團,她繪制的同人本至今還流傳在動漫社里并每年拿到義賣會上進行販?zhǔn)?!?/p>
? ? “什么可愛學(xué)妹,分明是胸部很大的未成年coser和不懂打扮自己的清純腐女寫手吧?!鼻袷|毫不留情地吐槽,話說清純是怎么和腐女扯到一起的,我難以想象啊。
? ? “這一大疊本子幾乎都是學(xué)校小賣部和校外文具店賣的普通草稿本,線裝牛皮紙,封面印著意義不明的抽象畫和校名?;铡睏钋逖┰趺催€在名偵探狀態(tài),你接下來是不是要通過紙張里的水印推理出生產(chǎn)廠家啊。
? ? 不管她了,我翻開了這一大堆本子上的第一本草稿本。
? ? “……”
? ? “……”
? ? “……”
? ? 四個人同時陷入了沉寂。
? ? 我用顫抖的手捏住了頁腳,翻開了下一頁。
? ? 呼——
? ? 叮!
? ? 如果要配上擬聲詞和后期特效的話,我覺得這里應(yīng)該有金光從紙面上射出,每個圍觀者的頭發(fā)都被撕裂空間的沖擊波吹得向外亂飛。
? ? “下一頁!”
? ? 楊清雪抓住我的手,直接往下翻。輕點,輕點,被萌妹子抓住手確實挺舒服的,但你能不能稍微少使點勁,我能聽到我的骨頭在磕磕作響。
? ? 一頁,兩頁,三頁,直到翻完整個本子。
? ? “這……”戚修遠吞了口口水,“這是一整本漫畫人物的人設(shè)和簡單的分鏡稿……”
? ? “而且這個完成度,我看了這么多年的國產(chǎn)漫畫,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水準(zhǔn)!”邱蕓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的驚呼聲,“看這個人物的線條,看這個速度線,這個肢體結(jié)構(gòu),這個分鏡的力度感!還有這個畫風(fēng),怎么讓我有點聯(lián)想到小X健了!”
? ? “要讓我說的話,這個畫風(fēng)確實挺獨特的,屬于從素描到漫畫風(fēng)格的過渡階段?”楊清雪捧起草稿本從頭到尾又翻了一遍,也就是俗稱的“二刷”,“我看過的漫畫不多,但如果我是漫畫編輯,我絕對會讓她過稿?!?/p>
? ? “有不少內(nèi)容是畫在數(shù)學(xué)公式和運算式子之間的空隙處的,她一直都在抓緊一切時間鍛煉自己?!蔽曳喪O碌牟莞灞?,一邊看一邊哀嘆,“為什么學(xué)姐當(dāng)年的水平這么高超,卻到現(xiàn)在都沒成功呢?我們有請邱蕓同志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p>
? ? “謝邀……我猜,可能是因為如今的國產(chǎn)漫畫界充斥著質(zhì)量低劣的作品吧。”
? ? 邱蕓在這種奇怪的地方總是懂得比我多。另外請你不要用知HU體。
? ? “粗制濫造的四拼一彩色漫畫,工作室制造出周更甚至日更的奇怪東西,把崩壞的人物造型涂上刺眼的色塊,毫無設(shè)計的分鏡和可笑的背景、網(wǎng)點,更有甚者干脆畫起了條漫四格……那些陪伴著我們長大的黑白漫畫雜志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報刊亭里只有讓人頭暈?zāi)垦5牧訋?,或許只有網(wǎng)絡(luò)漫畫平臺上才能找到尚未被驅(qū)逐的良幣?!?/p>
? ? “有些鍵盤俠會用美式漫畫的風(fēng)格來反駁,殊不知國產(chǎn)漫畫根本達不到美式漫畫的水準(zhǔn),連黑白漫畫的基礎(chǔ)都打不好就想跳躍到彩色漫畫上去?!逼菪捱h合上了手中的草稿本,“真替學(xué)姐感到惋惜,她辛辛苦苦打磨出來的屠龍之技,卻在這世間找不到用武之地?!?/p>
? ? “想看黑白漫畫……現(xiàn)在馬上?!蔽铱吭诤诎迳?,“寫小說,畫漫畫,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p>
? ? “這個世上又有什么是輕而易舉的呢?”楊清雪趴在講臺桌上,“學(xué)姐決定考研了,希望她能考到國外的大學(xué)去,那里才是適合她發(fā)揮的天地?!?/p>
? ? “雖然我很想吐槽你的美分發(fā)言,但我不得不在這里同意一下你的回答。另外我還想問問某個蚯蚓同學(xué),你覺得學(xué)姐失敗的原因僅僅是不適應(yīng)國產(chǎn)漫畫的大環(huán)境嗎?”
? ? “達也,你這話總覺得別有用心啊……”
? ? “看看這些草稿本的數(shù)量!”我指著堆成小山的本子,“每一本都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每一本都是學(xué)姐三年期間努力的結(jié)晶!”
? ? “那又怎么樣,我、我也是有很多這種本子的!我一直都在構(gòu)思小說??!”
? ? “就是這個問題——”
? ? 我還想繼續(xù)說下去,卻被戚修遠拉住了胳膊。
? ? 他對我搖了搖頭,朝著走廊處使了個眼色。
? ? “同志們久等啦!”
? ? 程瀟同志的吆喝聲響徹走廊。
? ? “這層樓的洗手間居然沒水,我跑到樓下一看居然是男洗手間,又得跑到另一頭去接水……你們在看什么呢?”
? ? “沒什么,我們在講臺桌里發(fā)現(xiàn)的一些草稿本,正打算處理掉呢。”戚修遠的反應(yīng)速度也是有點快的。
? ? “各位?!?/p>
? ? 邱蕓撫摸著草稿本上那個站在兩列數(shù)學(xué)算式之間的角色。他在夾縫之中擺出了極具動感和沖擊力的帥氣姿勢,那是只有生存在極限的空間之中才能做到的動作,也是常人無論如何都在一張白紙上畫不出來的天才構(gòu)圖。
? ? “這些本子,可以讓我?guī)Щ丶覇幔俊?/p>
? ? “可以啊,麻煩你幫我們處理掉咯?!背虨t像見了鬼一樣看著我們,不知道我們?yōu)槭裁窗褮夥崭愕眠@么沉重,不想打掃可以直說嘛。
? ? 按部就班打掃完空教室后,距離放學(xué)還有一節(jié)課多的時間,然而王老師下達過“大掃除完了就早點回家反正也不上課”的指令,所以我們一行人臟兮兮地回到教室整理起書包。
? ? “我先回宿舍洗把臉歇著啦~”住校生戚修遠晃晃悠悠就閃人了,我覺得他需要的不只是洗臉而是洗澡。
? ? 因為住校而沒法一起回家的人消失了,所以我就只能和邱蕓清雪一起回家……
? ? 嗯?這種狀況為什么我總覺得以前沒出現(xiàn)過?
? ? “小雪小雪,叔叔的身體好些了嗎?”
? ? “好多了,但保險起見我還是不允許他開車。反正他上班和在家都一樣是歇著,白天要上班就隨便他了,只要不開車來接我就行?!?/p>
? ? “那我們往這邊走啦,明天見~”
? ? “明天見?!?/p>
? ? 楊清雪點了點頭,踏上了斑馬線。
? ? “好啦,小雪也走了,現(xiàn)在你可以說下去了吧?”
? ? 邱蕓和我走向反方向的公交車站。
? ? “在空教室的時候,你不是被修遠給阻止了嗎?或許他不希望你在其他人面前說那些你想說的話,但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沒有人會打擾我們了?!?/p>
? ? “唉……冷靜下來之后,我也在思考怎樣才能用更合適的語句來勸說你?!?/p>
? ? 青梅竹馬之間由于缺乏交流或境遇不同而迎來悲傷的結(jié)局——這樣的例子我見得太多了。正因為是最熟悉的人,正因為相信著彼此之間是互相理解的,才會越走越遠,才會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
? ? 我和邱蕓已經(jīng)認(rèn)識很多年了。
? ? 我們注視著對方的每一個腳印、每一點成長,分擔(dān)對方的憂愁和痛苦,也慶祝對方的喜悅和成就。
? ? 我看到了她的困境,她也看到了自己的困境,只是她不愿意從中跳出來而已。
? ? 既然以她一人之力辦不到,那么就必須要由我來伸出幫助的手。
? ? 如果連這都做不到,我多半會帶著這份悔恨度過余生吧。
? ? “邱蕓——”
? ? 真是的,我才不要為了這個蚯蚓浪費一輩子!
? ? “你……還記得學(xué)姐怎么說的嗎?她為自己當(dāng)年的選擇感到后悔,如果她能夠更加認(rèn)真地念書用功,考上更好的大學(xué),或許就會有完全不一樣的人生。為了當(dāng)年那個錯誤的選擇,她付出了三年時光的代價,并不得不去參加更加嚴(yán)酷的考研……”
? ? 我的話聽起來有點語重心長啊。說不定我有做考前動員開講座灌雞湯的潛力。
? ? “但我們不一樣,我們還有時間,我們還有最后的這一段時間,我們還有最后的機會去掌握自己的命運,選擇自己的道路,過上自己想要的人生。如果你從現(xiàn)在開始暫時放下寫小說,竭盡全力去補上自己的短板,你的成績還有很高的提升空間——”
? ? “別說了,別說了好不好?!鼻袷|舉起雙手捂住耳朵,“明明是在講學(xué)姐的事情,為什么要提到我?我可是躺著也中槍??!”
? ? “因為我們是你的朋友啊?!?/p>
? ? 我抓住邱蕓的手臂。
? ? “在這種時候要是還對你見死不救,我會后悔一輩子的?!?/p>
? ? “別,一輩子什么的……這個罪過我擔(dān)待不起?!?/p>
? ? 邱蕓躲開我的視線,兩只手臂不再緊繃,任由我擺布它們。
? ? “那些草稿本……”我看了一眼她背后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你就留著吧,繼承學(xué)姐的意志,完成她未完的心愿。不要讓她的才華被埋沒,也不要讓你的才華被荒廢,但更重要的是,你一定要把它們當(dāng)做前進的動力,為了自己的未來而最后努力一次?!?/p>
? ? “真是的,到底在說些什么啊,達也……”
? ? 邱蕓別過臉去,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
? ? 公交車開進了車站。
? ? 邱蕓一只腳踩在車門口。
? ? “達也……”
? ? “嗯?”
? ? “想起來了嗎?我們的約定?!?/p>
? ? 我對著邱蕓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 ? “……你坐下一班車吧?!?/p>
? ? 邱蕓搖了搖頭,將公交卡貼在計費器上。
? ? 滴——
? ? 隨著提示音響起,邱蕓回過頭來。
? ? “再給我點時間……”
? ? 車門在我的眼前吱呀一聲合攏。
? ? 聽著公交車遠去的引擎聲,我閉上了眼睛。
? ?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問題的答案。
? ? 其實我和邱蕓都是如此,我們都知道擺在自己面前的困境該如何解決。
? ? 我們只是需要……再給對方一點時間。
? ? 只可惜,不論是她還是我……
? ? 都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