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前同人——鐵幕（205） 三人成眾（15）
??作戰(zhàn)日第三日深夜，在風雪的簇擁下，手表的指針無可挽回地向著12狂奔。
??瑪?shù)倌葲_破風雪，后方跟隨著滿載邊界防線所需補給的運輸卡車，幾個小時里通訊網(wǎng)中雜亂的消息記錄著戰(zhàn)況的慘烈，可對于這些押運補給的后勤人形而言，那僅僅意味著花上幾個小時將彈藥和口糧交給需要它們的人形，然后這些東西將在相當短的時間里被消耗掉。這支車隊不屬于單一基地，在車輪轉(zhuǎn)動，走過S10區(qū)的過程中，不斷有新的車輛并入隊伍，彼此沒有任何交流，哪怕問候似的彼此鳴笛也從未刺破壓抑的沉默。
??PP90坐在一輛卡車的后座上，抱著沖鋒槍，鉆頭樣打著螺旋的頭發(fā)一下下撞擊著面頰，低垂的目光自外套與襯衫都無法遮擋的腿上不知飄往何方。這種在其他人形看來不屬于她的沉思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路，不過誰也沒心思打聽一番這個活潑的小家伙在想些什么。她們的職責既然是押送，代表她們隨時有可能與出乎格里芬預料之外的敵人作戰(zhàn)。讓一群從不需要承擔戰(zhàn)斗職責的人形的第一場戰(zhàn)斗就面對KCCO的力量，與格里芬此刻抵抗他們的行為一樣，充滿了荒謬與絕望。
??PP90的視線無法洞穿風雪，事實上，沒人可以，她們只能看到前方車輛車尾的燈光，就像一盞昏暗老舊的煤油燈。擋風玻璃刀刃似的切開雪暴，又會立刻被更多白色填滿，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總會讓人忽略時間。道路有些顛簸，貨箱中的補給在頻繁的彼此碰撞中偶爾發(fā)出幾聲悶響。PP90皺著眉頭，壓抑著仿生臟器翻涌的惡意。她什么也沒吃，是啊，好極了，至少車廂里或者車門外不會留下散發(fā)著糜爛氣息的嘔吐物，卻為PP90的現(xiàn)狀提供了一種空虛而又無奈的感覺。她就仿佛是被封在一個大型罐頭里，等著有人用刀子切開罐頭表面的金屬外皮一樣。寒冷肆虐在每個人心頭，盡管她們對于低溫或多或少有著抗性，卻也不免縮起身體。
??人形們正默默地在云圖中留下遺書，有人會看到它們嗎？沒人知道，就像沒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一樣。PP90今天也不是第一次作為人形中的異類，她從沒考慮過遺書的問題。在過去一段時間里她從作戰(zhàn)通訊網(wǎng)截取的信息來看，震蕩小隊在防線側(cè)翼，她的朋友VECTOR在那里，補給卸車需要時間，她想趁這個時間再去見對方一面?！耙苍S我應該發(fā)去通訊問一下vivi的情況?！盤P90又一次冒出這個念頭，隨即便被自己激烈地否決：若是VECTOR正在進行戰(zhàn)斗怎么辦？因為自己的通訊分神有可能會害死她。一路上沉浸在同樣的自問自答中，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得到有關震蕩小隊的消息，也不明白薩沙調(diào)用了好幾臺載具的目的為何。
??從某個位置開始，車隊同步減速，合并，形成一隊，似乎她們剛剛經(jīng)過一個漏斗，將流水般的隊伍壓縮成一條細細的線。這漏斗也許真實存在，雪層之下埋藏著整個S10戰(zhàn)區(qū)能拿出手的全部反坦克地雷，它們被同步視覺網(wǎng)絡用紅色標記出來，一個個紅色的圓圈排出曲折的空擋，那就是從S10后方通向邊界前線唯一的道路，看起來活像是加載出錯的模擬訓練場景?？吹剿鼈円簿驼f明，車隊距離防線不遠了。人形們已經(jīng)能隱隱在風聲中辨別出失了音準的槍炮聲。
??一束藍光從未知的地方擊穿了空間，落在車隊不遠處的雷區(qū)中，接著就在那光束的落點上膨脹出更加狂暴的白光，氣流激蕩，在爆炸聲的裹挾下重擊著卡車。PP90感到一陣可感的搖晃，整輛車就像突然失去控制一樣，她嬌小的素體也被甩在一邊的車門上，幸虧駕駛員死死握住方向盤才沒讓這么一輛滿載彈藥的大型炸彈一頭扎進雷區(qū)。
??“發(fā)生什么事了？”通訊網(wǎng)中，人形恐慌地問道。
??“那是提豐電磁坦克的炮擊！前線的情況并不樂觀，我們必須加速穿過雷區(qū)，不能被堵在這里?！绷硪粋€人形回答道，轟鳴的引擎將話語遠遠拋在風中。
??約五分鐘后，手持信號旗的人形出現(xiàn)在車隊前方，她站在一臺瑪?shù)倌鹊臋C槍位，示意車隊跟隨她的車輛前進。隨著提豐被KCCO投入戰(zhàn)斗，鐵血的堡壘早已不能為格里芬提供庇護。但長時間不間斷地齊射讓人形們摸索到了炮擊的死角，她們正要將車隊帶向那里。然而進入防線的這段道路，龐大的車隊與炮擊區(qū)域幾乎不可避免地存在交叉，又一道光束落在車隊側(cè)面，險些掀翻了一輛運輸車，這讓所有人形都明白了，接下來的一段路她們只能祈禱幸運女神站在她們一邊。
??PP90望向車窗外，結(jié)霜的玻璃上映出燃燒的廢墟一隅，窗隙間露出密集雜亂的槍聲。在一兩分鐘穿過建筑群的車程后，補給隊伍跟隨頭車繞過鐵血堡壘后方的塹壕，已經(jīng)有不少手持突擊步槍和沖鋒槍的人形退守到這里，一路上排滿了皮埃爾自行榴彈發(fā)射平臺。
??車隊停靠的位置附近有一排帳篷，其中幾頂帳篷的頂棚早已經(jīng)不翼而飛。那里是為傷員臨時開辟的救護所，里面已經(jīng)擠滿了殘缺了某些部件的人形。PP90的熟人——春田正在帳篷外為一名傷員進行緊急處理。炮火如巨浪拍上堡壘的高墻，每時每刻都有人形被抗下戰(zhàn)線，也有臨時接上肢體或者單純接受了急救包扎的傷員重新拿起武器返回戰(zhàn)線。她們大多是狙擊手與機槍手，而霰彈槍手幾乎將自己焊進堡壘，憑借堡壘與機動盾牌同撲上來的軍方人形絞肉。至少目前還沒人能見到SG傷員從戰(zhàn)線上退出。
??運輸車隊最前方的瑪?shù)倌锐{駛員正巧瞥見近處一座堡壘內(nèi)部的情況，那直面敵人的墻壁已經(jīng)能看到不少大口徑機炮留下的彈孔，地上遍布著碎裂的零件，退出的彈殼還有屬于獨眼巨人和士兵的甲片，一個SG人形與扛著重機槍的人形不間斷地向著敵人傾瀉火力，她們的素體，還有遍布在堡壘內(nèi)的一切都染上一層干涸的發(fā)黑的冷卻液。她站在數(shù)十米開外也幾乎能聞到冷卻液的刺鼻氣味?！皻g迎來到煉獄?！闭痼@中久久緩不過神的人形對自己說道。
??“太好了，補給終于到了?！?4基地的副官M1014走向車隊，就像每一個堡壘內(nèi)部的人形一樣，遍體鱗傷。整潔的墨綠色外套黏上滿滿一層‘鮮血’，已經(jīng)變成了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顏色。她雙翼似的護盾已經(jīng)有一片徹底破碎，另一片也滿是小口徑步槍留下的彈痕，“和軍方僵持了這么久，RF,MG,SG人形的彈藥已經(jīng)見底了。我們還需要大量的修復設備...”M1014的語速很快，卻隨著身體不自覺的顫抖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
??“放松，放松，1014小姐。”一個人形撥開一根巧克力棒，遞在1014嘴邊喂給她吃。M1014沒有什么更多反應，默默地咀嚼，目光呆滯。另一個人形則開始指揮后勤人形們卸下車上的補給，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上，后勤人形們的工作無外乎兩種，第一是搬運補給，第二則是沖上戰(zhàn)線來給在主戰(zhàn)人形爭取一點喘息時間。PP90與03基地的人形打了個招呼，迅速向著防線的另一側(cè)跑去。
??在堡壘之間的間隙有著許多比普通塹壕更深的坑洞，在這里PP90見到了之前塹壕前未見到的切爾拉機槍車。這種火力支援車實際上經(jīng)常與皮埃爾自行榴彈平臺配合使用，它同樣采用了獨立輪組設計，比起提豐那種陸地巡洋艦似的裝甲設計，切爾拉的輪組看起來更像是你會在購物中心見到的手推車的輪子一樣，只不過更加巨大，靈活。要格里芬人形去形容，切爾拉機槍車就像是她們的敵人——鐵血工造的‘巡游者’作戰(zhàn)機器人，但火力配置更加剽悍，為一臺轉(zhuǎn)管機槍和一門三聯(lián)裝榴霰彈發(fā)射器，主要用途就是對敵人的輕甲集群單位進行殺傷。此刻這些機槍車停在堡壘之間，就是在填補火力空缺并壓制靠近的地方步兵。
??天氣的影響對于格里芬與軍方而言都是雙向的，暴風雪可以讓格里芬的陣地以及滲透部隊免于暴露在軍方的目測范圍內(nèi)，但足足三公里可供人形們，尤其是狙擊手與機槍手利用的平原優(yōu)勢也就徹底不復存在。也因此，只有能在近距離提供強大火力的SG與MG人形被大量保留在堡壘處，以短時間快速消滅靠近的敵人。而少數(shù)如NTW-20的狙擊手仍然拼死在距離提豐彈道極近的高度架設狙擊點，憑借天眼小隊對九頭蛇與各種重型單位的標記來盡可能將它們阻截在視線范圍之外。
??“長官，這么打下去KCCO就算用命堆都能堆過堡壘?！闭谙驈梻}內(nèi)填裝子彈的霰彈槍手說道。
??“我知道?！彼_沙手中的德什卡仍在咆哮，或許是天氣對軍方的識別造成一定的干擾，那些面對他的人形攻擊動作總是有些緩慢，這讓他能夠繼續(xù)憑借重機槍屠殺一切靠近的單位。機槍的巨響還有手雷在眼前不斷的爆炸讓他耳中滿是嗡鳴聲，薩沙必須承認，03基地在堡壘外設置的手雷槽不止一次將他從爆炸中救下來。他早就做好了被一發(fā)流彈或者什么更糟糕的東西奪走性命的準備，但作為一名曾經(jīng)屬于KCCO的老兵，那里教會他的一切就是讓他盡一切可能讓敵人承受最大損失。腎上腺素的分泌令他的思維簡單而直接地聚焦在這場似乎毫無理由的戰(zhàn)爭中，一切悲哀與困惑都消化為純粹的憤怒。這激素一定程度能讓人暫時忽略疼痛，現(xiàn)在薩沙知道，心里的痛苦也可以。
??“這里是04基地指揮官薩沙，各皮埃爾車組進場，在堡壘后方集結(jié)，將所有彈藥觸發(fā)引信替換為兩秒定時引信，仰角向天空發(fā)射，壓制地面敵群。各機槍戰(zhàn)斗小組，切爾拉車組接手同步信號，重點打擊破片無法有效殺傷的九頭蛇?！?/p>
??“嘿，堡壘上方的寶貝狙擊手們，你們最好找個有頂棚的地方蹲著。我們手頭可沒有定向彈藥，在半空中炸開兩邊一起倒霉?！币幻ぐ柣鹂貑T說道，在她的操縱下，炮塔上方的榴彈發(fā)射器與火箭巢緩緩抬起，停留在最適合拋射的角度，以皮埃爾的作戰(zhàn)用途而言，這就是最大仰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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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遜和MAC-10以一種相當豪放的姿態(tài)坐在防線邊緣的沙袋后方，那里的墻體瀕臨破碎，在兩者之間，短短幾分鐘內(nèi)沖上來的人形殘骸已經(jīng)接近沙袋的高度。震蕩小隊與LWMMG支援小隊的抽調(diào)讓防線側(cè)翼的守備力量變得異常薄弱，湯姆遜不得不將自己的小隊召回以集結(jié)防守。
??“借個火，英格拉姆?！睖愤d從小心保存的盒子里取出一支雪茄，就好像這個動作已經(jīng)耗盡她所有力量似的，剛剛將它咬住，腦袋就向后倒在凍得發(fā)硬的沙袋上，一聲悶響。
??“我可沒有打火機?！盡AC-10啐了聲，熟練地從湯姆遜外套口袋里取出一個金屬質(zhì)感的小盒子，看得出湯姆遜在這只打火機上花了不少銀子，“都什么時候了還要擺你那黑老大的派頭。”
??火苗倒映在墨鏡前，湯姆遜稍稍吸了一口，“這是風度。”
??“我可真沒看出來?！盡AC-10瞥了眼湯姆遜四仰八叉的坐姿，“真多虧你是個人形，如果你是人類，這種抽法，肥里有一塊正常的都算你愛惜身體?！?/p>
??“人形為數(shù)不多的好處，總得利用起來。”
??“湯姆遜小姐！”PP90扛著一個大包袱跑過來，她四下張望著，正在尋找什么。
??“喲，小90，來點好消息?！?/p>
??“你們的...你們的補給?！卑ぶ刂芈湓诘厣?，揚起一片落雪。
??“輕點輕點。”MAC-10說道，“這里面有些東西可不怎么抗沖擊?！?/p>
??“樓上的，下來拿子彈?！睖愤d仰頭說道，而M21,M14以及輔助偵察的M1911和M9先于湯姆遜的呼喊就從樓頭跳了下來，畢竟在那里多呆幾秒鐘都有被榴彈砸腦袋的風險。
??“英格拉姆，vivi她們呢？”PP90反復確認著每一副靠近自己的面孔，希望可以見到那張‘討厭’的臉。但眼前的人形每多一個，都將她的希望距離破碎推得更近一分。她只好詢問，潛意識里卻抗拒得到答案。
??MAC-10轉(zhuǎn)過頭看向湯姆遜，她的隊長動作微微停滯，但還是稍點了下頭。她感到嘴里一陣發(fā)苦，怎么向眼前這個可憐的小家伙解釋呢？她又轉(zhuǎn)向其他的隊友，M1911與M9停下啦拿取彈匣的動作，悄悄從PP90看不到的角度避開，而M21不著痕跡地將手指搭在M14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說話。
??“戰(zhàn)局十分不利，90，我們押上所有力量都沒辦法抵抗軍方。他們恐怕料到了我們事先有所準備，或者偵察到了，敵人的提豐坦克在我們所有手段的有效距離之外發(fā)起攻擊，無人機也沒辦法瓦解這些東西。指揮官只能派...派震蕩小隊和拉姆的小隊去...你知道VECTOR她們是最適合去做這件事的人。”
??......
??“現(xiàn)在呢？”PP90的沉默持續(xù)了許久，久到MAC-10一度懷疑她是否因為情緒的激烈變化而宕機。可PP90此刻表現(xiàn)得相當鎮(zhèn)定，這種反常的表現(xiàn)令MAC-10不得不斟酌自己的說法。
??“提豐集群，在敵人的重重保護下...不論她們能不能成功...恐怕都...”
??PP90抬手阻止MAC-10繼續(xù)說下去，她閉上眼，防止天旋地轉(zhuǎn)的眩暈感沖擊自己的重心。她在很短的時間里預想過自己的反應，痛哭流涕？好吧，那很像是自己能做出的事。
??她今天也不怎么像是自己。
??也許是VECTOR一次又一次不惜自我毀滅所帶來的陣亡讓她有些習慣了？PP90選擇性忽略了這片戰(zhàn)場的現(xiàn)狀，人形只有一次機會的現(xiàn)狀。她轉(zhuǎn)身背對現(xiàn)實，自己脆弱得如同被水打濕的白紙......一觸即潰。
??“你還好嗎？”M21問道。
??“我能留下來嗎？我知道這里肯定缺人?！盤P90問道。
??“想清楚?！睖愤d給沖鋒槍裝上一個新的彈鼓。她既未接受，也沒拒絕。對于后勤人員來說，留在這里的結(jié)局只有那么可見的一條。PP90此刻的選擇并非出于震蕩小隊與LWMMG小隊那樣的覺悟，她不能替對方作出決定。
??“那就讓這一刻來得早些吧?！盤P90輕笑著。
??她聽到炮彈在空中爆炸的聲響，薩沙部署的阻擊陣列已經(jīng)開始工作，在她們的位置聽起來就像是東方農(nóng)歷新年的鞭炮與煙花，但這并不美麗，沒有寓意，也無人觀賞?？罩幸粓F接著一團灰黑色的煙霧籠罩在堡壘之外，沖擊波攪亂了陣地前的氣流，使得風雪久久吹不進來。從高空墜下的彈片仿佛幽靈組成的騎兵，在迷霧中反復沖殺，與各種神話中的怪物相搏。一臺臺切爾拉就像帕爾修斯的利刃，子彈自隱隱發(fā)紅的冒煙的槍管中飛出，斬斷著叢生的蛇頭。暗紅色的冷卻液被打成團團血霧，飄蕩在相距不過百米的陣地上，紅色的天空，紅色的大地與紅色的迷霧，那是末日般的景象。
??然而PP90所在的位置卻可以聽到另一種聲音，更加沉悶，更加劇烈，也更加危險。
??“那是什么聲音？”PP90問道。
??“反坦克地雷?！睖愤d站起身來，“以目前的觀測來看，連九頭蛇都沒法觸發(fā)這東西，只有一種可能?！?/p>
??“提豐。”MAC-10嘆了口氣。
??“好了PP90，你的申請通過，你現(xiàn)在是我們幫會的臨時成員，聽從我的指揮，準備戰(zhàn)斗?！?/p>
??“是，隊長！”
??“我們是不是有麻煩了？”MAC-10低聲問道。
??“是啊，大麻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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