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休息一夜之后，經(jīng)后重新整頓，鈴袖二人逐漸恢復了士氣。 她們照著以往遠征軍所描繪的地圖，向著若木天的中心區(qū)域開始出發(fā)。 一路上天氣變幻無常，一會兒春暖花開，一會兒臨冬將至；一會兒萬里無云，一會兒狂風驟雨；一會兒風和日麗，一會兒冰雹大雪。 若木天上的天氣由鬼霧生成，變幻無常，撲朔迷離。 這樣急劇的變化下，對人的身體和心智都是極大的考驗。 凌凌狂風裹著沙砬呼嘯而過，蒼茫茫的一片，置身其間，仿佛前面有某種巨物在咆哮。 像要是要將人吞噬。 “風沙越來越大了?！卑租曅湟贿吰D難的走著一邊喘著粗氣提醒。 她在前面走著，擋住了大量的沙粒，身后的手緊緊地牽著風鈴兒。 既使白鈺袖伸手出抓緊衣袍在前面擋著沙粒和狂風，但還是每一步都走的很艱難。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她們像是走在一個看不到盡頭的沼澤之上，隨時都有崩潰倒下的危險。 “鈺袖！要不我走在前面吧！”風鈴兒喊的很大聲，這樣才能勉強不被呼嘯而過的風蓋過。 “沒事！我們再堅持一會，應該就能穿過去了。”白鈺袖堅持著。 就這樣，她們走在沙地之上，在意志力的戰(zhàn)場上進行著漫長的戰(zhàn)爭。 一場漫長的拉鋸戰(zhàn)。 就這樣，走了很久。 二人終于走出了沙地，到了一個比較低矮的丘陵。 “呼，累死了?！憋L鈴兒背靠著土丘，長呼了一口氣。 一向要強的白鈺袖也靠在土丘上，神情疲憊。 幕色斜陽，人的身影在黃昏中照著，只剩下依偎在一起的朦朧輪廓。在這樣的景色下，有一種萬物歸于沉寂的舒適。 她們并肩互相靠著，作為蒼茫大地上的一點，無比的脆弱無比的可憐，又有一種苦難中不屈的堅毅，像寒冬中綻放的梅花。 苦寒芳華，滿庭為芳。 就這樣讓歲月沉寂。 過了很久。 一道由遠及近的戰(zhàn)鼓聲不知從何處忽的傳來，包裹著人的咆哮以及馬的嘶鳴聲，在天空徘徊回蕩，讓原本沉寂的大地染上了肅殺與血性。 “不要慌……保持警惕。”白鈺袖凝出了劍，藏起自己的身形，警惕的望著遠處。 風鈴兒也緊跟著照做。 二人迅速的做好了戰(zhàn)斗準備。 在她們的視線之中，火紅色的天空下兩團巨大的霧在天空交織，顏色分明，交界處來回的涌動，像是一條廝殺的戰(zhàn)線。 地上卻沒有人，一個人影都沒有。那戰(zhàn)場的回音就是從霧上傳來的。 “這都什么鬼?。俊憋L鈴兒小聲的吐槽了一句，“不過這鬼地方發(fā)生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不奇怪?！?“再等等看。”白鈺袖輕輕摸了摸風鈴兒的手，無聲的安撫著。 很快的，局勢發(fā)生了變化。 有一邊的霧，開始快速的散去，像崩潰的戰(zhàn)線。天空中也響起了慘烈的哀嚎聲，音色刺耳，令人骨寒。 那霧開始向后飄去，像是在進行撤退。而另一頭的霧緊跟了上去，像是在追擊。 “要追嗎？”風鈴兒問。 思索片刻，白鈺袖說，“追上去，但要小心。他們的情況有些類似于假扮我娘的那個人。” 她下意識的把這些霧當成人。 經(jīng)過一番追逐，她們走到了一片森林面前。 這森林散發(fā)著某種古老的氣息，沉寂又嚴肅，像是某個被遺棄的的祭祀場。 踏入其中，一開始沒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但隨著一步步的深入，等她們沿著碎石亂布的小路走過時，卻發(fā)現(xiàn)一路上到處都是殘戈斷戩，裂盔碎甲，四散其中，又凌亂不堪，將這片天地間永恒的幽暗上了肅殺與壯烈的氣息。 古戰(zhàn)場。 二人心中同時想著。 戰(zhàn)場上永遠伴隨著犧牲與奉獻，這是一場獻上自己的血肉與靈魂的儀式，只為收獲那至高的榮耀。 鈴袖二人行拱手禮，致意一片刻，踏上了追逐之路。 步入森林的更深處，四周邊的環(huán)境愈發(fā)的幽暗和沉寂，蒼莽撥起又糾纏在一起的樹枝將太陽也遮蔽住，飛鳥的啼叫和河流急掠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在她們的耳邊徘徊又漸行漸遠。螢火幽微中，她們不自覺的牽著手，只有這樣才能勉強驅(qū)散心中那種古老的恐懼。一路上她們沒有說話，默契的保持著沉默，只憑彼此的掌心中散發(fā)出來的溫暖，抵御著古老的回憶的侵蝕。 著時間的推移，月光從層層的樹葉中穿透而下。 她們在幽暗與寂寥中走過，如夢里的游人。 一路上她們驚動了幾只麋鹿，走過一棟早已破敗又纏著著青藤的房子，又在一處河流中看見兩只倒裂的石獅子，眼前的一切愈發(fā)的詭異。 “鈺袖，看那里?！憋L鈴兒終于還是破了沉默。 她所指向的地方，有著震撼的一幕，無數(shù)高聳的森林圍繞的地方，靜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無星的夜月下，月光直照著它，古老，詭異，靜謐，神圣，這些復雜的氣氛將它層層的包裹。 他像一位安靜的老人，坐著等了很久，專門靜候著白鈺袖和風鈴兒二位的到來。 兩個人靜靜的站在石碑下，牽著手，抬頭望著那赫然屹立著的石碑。耳邊飛鳥的啼叫聲漸行漸遠，身邊又有螢火在跳躍著閃爍，一切仿佛一場儀式，仿佛早已預識到了她們的到來。 “這又是什么鬼？”風鈴兒瞇著眼睛看了看石碑，她那活潑的聲線與這里的氣氛格格不入。 “不知道，等我觀察一下。”白鈺袖伸出另一只手，白霧從她體內(nèi)無聲的飄散出來，凝成了一盞燈籠。 就著燈光，她們在石碑下來回走動，觀察著其中的一角，以此漸漸的繪出整個壁畫的全貌。 “這是……金文?！卑租曅浒欀?。 “?。窟@些歪七扭八的文字你認得？”風鈴兒張著嘴，滿是驚訝。 “我父親教過我一些。”白玉秀簡短的回答，“這些金文又稱銘文，普遍適用于西周到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青銅器上?！?壁畫上巨大的怪物與巨大的人一邊嚴陣以待，一邊張牙舞爪，彼此怒視著，對峙著，其中又有圣女屹立在一棵參天巨樹上。 不難看出這就是若木天。但其中的圣女，頭發(fā)白色如雪，那種神圣而知性的感覺不得不讓人想起一個人。 白鈺袖的母親——白秋霞。 “鈺袖，你不覺得……” “對，我也覺得像?！?兩個人接著在燈火幽微的環(huán)境中行走著，古老而殘破的壁畫向二人傾訴著秘密，被世人忘卻的秘密。 怪物們猙獰而恐怖，巨人們健壯而雄渾，他們在大地中，在天空中廝殺不停，一刻不歇。雕刻壁畫的人鬼斧神工，每一筆都宣示著當時的慘烈和艱難。 經(jīng)過無數(shù)場波瀾壯闊的戰(zhàn)役，在無數(shù)的智慧引領下，在無數(shù)次的同仇敵愾和艱難奮起中，巨人們艱難地獲得了慘勝。但即使這樣，他們也無法藏住心中的魔念，這魔念由怪物們所化，在戰(zhàn)場的廝殺中無聲的將他們的靈魂污染。 巨人們在壁畫中痛苦的屈著身體，像是在哀鳴。 壁畫上說，被污染的人會逐漸變得暴戾，最后徹底喪失心智，淪為殺戮的傀儡。 于是在尸山血海中，在猩紅與腐爛之中，為了保住自己的尊嚴和榮耀，巨人們?nèi)紵约旱撵`魂與神力。 在昏天黑地和明亮無比交織出來的世界中，經(jīng)過剎那和永恒，天地間開出了一朵巨大的樹。 若木。 一木一天。 若木天。 站在巨大壁畫下的二人不自覺的顫栗，被古老而遠古的回憶壓的喘不過氣來。 “鈺袖……”風鈴兒的感覺喉嚨間有股鮮血的腥味，“這就是一切的真相嗎？若木天的真相?！?“應該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應該就是真相。”白鈺袖點了點頭，“后面還有一段，看看吧?！?在鶯鳥的啼叫聲和遠處而來的幽音聲中，二人牽著手走向這個故事的最后。 在巨人們猛燃燒自己，封印魔性化為若木之后，曾經(jīng)強盛的巨人一族，只剩下幾個人茍延殘喘。 他們著拐杖和工具走向了曠野和遠方，而其中走在前面的人，帶領他們走在前方的人，如領袖一般，指著前方。 她目光毅然而決絕，像是要進行一場長期的征途，不成功……絕不回頭。 那是巨人一族的族長，壁畫中屹立在若木天之上的圣女。 清冷而孤傲。 她一頭秀發(fā)在狂風中飄揚，那是如雪一般的白色。 與白鈺袖一模一樣的發(f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