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頭』在劫難逃(十一)
遠方的地平線射出一縷光輝,天將破曉,微弱的晨光伴著昏黃的路燈灑在身側,冰冷而破碎。男人瘦削而挺立的身影映射在路燈下,指尖無力的下垂,一滴滴滾燙的眼淚伴著清晨的微風消散在了空中
都說黑夜帶不走孤獨,這一夜他想了很多,從他們并肩作戰(zhàn)的十八歲到如今的二十八歲,耳邊回蕩的是林添的那句“就別錯過了,好好對她,祝你們幸?!?/p>
正結束了一場酣暢淋漓的訓練,王楚欽揪起衣服下擺蒙在臉上,狠狠地擦了一把汗。一口氣悶了半瓶水,呼呼啦啦的從包里翻著手機,嘴里含著的水還沒有咽下,直直的梗在了嗓子里
「有時間嗎?見一面,五號小酒館,我等你一整天,這是唯一的機會了?!?/p>
王楚欽盯著手機上的消息發(fā)愣,劉丁碩見他和個電線桿子似的杵在原地直愣愣的給了他一杵子
措手不及,一口水噴了出來,王楚欽被嗆得捂著胸咳了個昏天黑地
“劉咳咳……劉丁碩咳……你大爺的要死啊咳咳咳咳咳……”
劉丁碩見狀趕忙過來捋著他的背
“誰知道你嘴里含著一口水啊那……”
他心虛的開口,看著王楚欽的臉上恢復了一點兒血色才把提著的心放下
王楚欽坐在地上緩了好一會,突然站起來盯著劉丁碩,回敬了他一杵子之后抄起手邊的外套就往外跑
“幫我請個假柳丁!”
王楚欽一邊跑著一邊轉過頭來揮舞著手里的外套給他撂下一句話
透過五顏六色的玻璃,王楚欽看到了那個悶著頭喝酒的身影,他深呼了兩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上的鈴鐺叮鈴當啷的響,林添抬起頭來,沖著王楚欽揮了揮手
“嘿,酒保,我手里的這款再來一杯?!?/p>
“不用了,有什么話就直說,我還要趕回去訓練。你……你也別喝太多,莎莎她不喜歡酒味兒……”
林添苦澀的笑了笑
拉開椅子示意他坐下
“我要走了”
他開口,右手輕輕的晃動著手中的酒杯,杯中的冰塊兒和杯壁碰撞發(fā)出聲響
“走?去哪兒?”
“美國”
王楚欽慌了,他慌亂的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林添的眼睛,卻在無意見看到了他眼眶里滾動著的淚水
“我們……我們離婚了,不,準確的來說,是根本就沒結婚……”
林添的話語逐漸哽咽,低頭捂住臉抽噎了起來,淚水肆意的糊在了臉上
王楚欽瞪大了眼,話剛到嘴邊就被林添給堵了回去
“下個月,我就要結婚了,去美國,放心,不會影響到你和小莎的?!?/p>
林添的聲音從手掌里傳出來,悶悶的
他忽然抬起頭,紅著雙眼盯著王楚欽,他說
“王楚欽,好好對她……”
他的手搭在他的肩上,用力的捏了兩下
王楚欽沒有說話,沉默的看著他
紅著眼眶,眼角還泛著淚光,額前的頭發(fā)被淚水打濕,蔫蔫的貼在額頭上,和往日在商業(yè)場上高談闊論,夸夸其談的林總大相徑庭
“我猜小莎還沒來得及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我當年因為生病,剛滿十八歲就來到了公司,因為身體原因不能上學,我就一邊學著管理公司一邊自學,后來讀完了大學,就在我以為一切都要好起來的時候……我才真正認識到這個圈子的黑暗……”
他緊咬著嘴唇,酒杯被他甩在桌子上,冰塊兒伴著烈酒一齊灑了出來
“你知道嗎,這個圈子太臟了,我不想讓莎莎摻和進來,但是……我沒辦法了啊……”
林添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他轉過頭來,鄭重的拍了拍王楚欽的肩膀,他說
“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愛她……”
林添站起來,伸出手,朝著王楚欽扯出一個笑臉
“如果還有機會的話,來打一場吧,切磋切磋,這場比賽我已經輸了……”
他的話語里,是抑制不住的苦澀
臨走前,林添塞給了王楚欽一張紙條
“地址,想好了就去找她吧,別讓她等太久?!?/p>
林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濕漉漉的,帶上了太多讓人捉摸不透的情感
王楚欽張開紙條,低頭看了看,上面整整齊齊的碼著一個詳細的地址,紙條的背后寫著“好好對她,祝你們幸福。”福字的最后一筆被一滴水漬暈開,那是林添流下的眼淚,他沒有拭去,他想,他對她的感情從不需要掩飾
兩條平行線明明已經纏在一起
卻又回歸了平行的位置
我們終不會再次相見
但依舊會想念
只是
陌路已成定局
王楚欽伸手細細的撫摸著干涸的水痕,他抬頭望向林添遠去的背影,初夏的晚風拂去他的衣擺,他走的堅定,決絕,卻又籠罩著無法抑制的失意和傷痛。他不懂林添今天叫他來說這一通話的目的,但他清楚的知道,真的,不能再錯過了……
身邊的客人越來越少,面前的酒杯越積越多,修長的手指壓在桌子上,輕攆著紙條,王楚欽把頭重重的埋在臂彎里,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著紙條上的地址
當劉丁碩把王楚欽抗回基地的時候,門衛(wèi)的老大爺打著手電筒瞅了好幾眼才認出來這個癱在他肩上滿嘴胡言亂語的人是威風凜凜王大隊長,門衛(wèi)大爺疑惑的躊躇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給開了門
劉丁碩把王楚欽一把扔在床上,叉著腰喘著粗氣,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
“好家伙,這玩意兒和豬一樣沉,可給我累完了?!?/p>
劉丁碩氣喘吁吁的倒了杯水灌了下去,砸吧砸吧嘴,走到床邊,抬手沖著王楚欽的屁股給了他一下子
“你還真是我兒子,你他媽沒了我可怎么活?。 ?/p>
王楚欽沒有回應,捂著屁股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胡亂的扭著
“說吧,怎么了?。渴й櫫诉@一下午,又整了這么一死出,看來是和莎莎有關吧?!?/p>
聽到這兩個字王楚欽瞬間來了精神,立馬從床上彈起來和個沒事兒人似的直愣愣坐在床上,除了紅的快要炸了的臉以外,真看不出剛才吐了自己一身的人是他自己
王楚欽盯著劉丁碩愣了半天,好幾次張了張嘴又欲言又止。終于醒過神來,渾身上下一頓亂摸索
“諾,是不是在找這個?”
劉丁碩拿兩根指頭夾著那張紙條,遞到王楚欽面前
王楚欽一把奪過來捂在胸口上,嘴里又念叨了兩遍
看著王楚欽這一套迷惑的操作劉丁碩懷疑這人是不是喝酒把腦子給喝壞了,他伸手在王楚欽眼前晃了兩下
“哎!沒事兒吧你?這什么玩意兒,從剛才見你就看你和個寶貝似的護著?!?/p>
王楚欽看了看紙條又看了看劉丁碩
“這是……這是莎莎的地址……”
王楚欽越說越小聲,他低著頭,手指細細的摩挲著
半晌,抬起頭來望著劉丁碩,竟又紅了眼眶
“哥……”
“哎哎哎你你你你打住啊!你可別來我這兒哭?!?/p>
劉丁碩見他眼里蓄起的淚水,像是被咬著了似的彈起來,雙手交叉護在胸前,猛地往后退了兩步
王楚欽吸了吸鼻子,蔫蔫的垂下了頭,緊緊的將紙條護在了手心里
劉丁碩嘆了口氣,走到他身旁,摟著他的肩頭坐下
“頭啊,真的不是哥說你,你說說你整現在這出給誰看?給我嗎?我又不是孫穎莎……”
“咱倆從小一塊兒長大,你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最了解了,怎么,到孫穎莎這兒就變得這么慫了?”
“莎莎前兩天還給我打過電話,說看你黑眼圈太重了是不是訓練太累失眠的毛病又犯了,她說你這個人比驢還倔,就愛折騰自己,還麻煩讓我給你帶罐褪黑素?!?/p>
“我知道你現在心里不好受,但是我只問一句,就一句,你還愛她嗎?”
“愛?!?/p>
幾乎是沒有經過思考的脫口而出
王楚欽把臉埋在劉丁碩的肩膀上,鼻涕眼淚糊了他一身。劉丁碩看著靠在床頭抽噎的小弟弟,無奈的搖了搖頭
“真想好了就去做,這也許真的是你最后的機會了?!?/p>
劉丁碩遞給他一杯蜂蜜水,臨走前還不忘給他往上揪了揪被子
一早,王楚欽被叮鈴咣啷的消息吵醒,他撐起身子來,揉了揉昏昏沉沉的頭
「給你請好假了,睡夠了就趕緊給我滾起來,別和個慫包似的讓我看不起你!」
其實很多事窮極一生也弄不明白
但還好
我清楚的知道我愛你
王楚欽頂著個雞窩頭,腫著眼睛跑到孫穎莎家樓底,向上望著,心里不斷的躊躇
就在手指即將落下播出鍵的那一刻,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
初夏的微風暖呼呼的,撥動著人的心弦,她小小的,裹著一個長長的針織外套,腿邊露出了他熟悉的睡衣花邊,上面還繡著一顆歪歪扭扭的小草莓,那是她撒嬌時讓他給繡上的
許是出門扔垃圾,卻被路邊的小奶貓給吸引,小貓用它那不太熟悉的步伐追在孫穎莎的腳邊,她順手從路邊的花叢里摘下一朵小小的向日葵,在空中搖搖晃晃的逗著它
喜歡小貓的女孩兒也會像小貓一樣嗎?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王楚欽都快忘記了,他愛的女孩兒從前也像眼前的小貓一樣無憂無慮,也同她手中的向日葵一般自由而熱烈
我想回到過去
用我的一切彌補遺憾
隊里有只大橘貓,記得以前,每次加練完兩個人都會繞個遠道,只為了看它一眼。
伴著昏黃的路燈,兩個人追在小貓的屁股后面,蹲下來看著它喵喵叫,臉上是掛不住的笑容
孫穎莎總能從包里翻出些什么來喂給它,看著大橘貓一舔一舔的舌頭,孫穎莎笑著對王楚欽說
“頭哥,以后我們也養(yǎng)一只小貓吧,你看看,多可愛啊!”
王楚欽勾起肩膀上搭著的毛巾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笑著揉了揉她的發(fā)頂
“好,都聽你的,想養(yǎng)幾只都可以?!?/p>
王楚欽想著想著就不禁笑出了聲
孫穎莎停住了腳,抬頭,一下子就對上了他熱烈的眼神和他那滿臉的笑意
孫穎莎直起身子來,伸手理了理額前的碎發(fā),將身前衣服褶皺捋平整,緩緩的,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
看著眼前心愛的女孩兒慢慢走來,眨著兩只水汪汪的葡萄眼,嘴角還掛著方才的笑,一陣微風吹過,臉側的碎發(fā)貼在那兩嘬粉嘟嘟的嬰兒肥上
王楚欽慌亂的咳咳兩聲,抬手理了理炸開的頭發(fā)。張了張嘴剛欲開口,女孩兒軟軟的聲音搶先一步在耳邊響起
“來都來了,不進去坐一下不合適吧?”
她又像從前那樣
又一次的闖入了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