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y Wilson

?The Eternal Rebel

? ? ? ?我為眼前這位“不朽的反抗者”?獻(xiàn)上了一束向日葵，并祝福他在此安心長眠?？粗贡峡毯酃蠢粘龅氖煜ば彰矣窒肫鹜陼r期那一個個難忘的夜晚。那時，父親總會給我講睡前故事，其中一個便是安迪的故事。

? ? ? ?“爸爸～爸爸~我睡不著～”五歲的我?guī)е鰦傻恼Z氣對桌旁的父親說道。

?? ? ? “我的小艾米，”父親面帶微笑，把桌上的煤油燈往靠近床的方向挪了挪，燈光映紅了他的臉頰，使他看起來倍加和藹。他用大大的手掌牽住我的小手，輕輕地?fù)u了搖，“爸爸給你講故事好不好呀？”

? ? ? ?“好~”我開心地用力拉父親的手，借著力道坐起，準(zhǔn)備聽父親的睡前故事。

? ? ? ?自安迪記事起，他就跟著安東尼在工廠里干活，他們每天的工作是在悶熱的廠房里用小鏟子給機(jī)器加煤炭。老板稱他們?yōu)楣S的小英雄，說他們?yōu)楣S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動力。然而他們根本不知道英雄為何物，他們也沒有多余的力氣用來思考這個問題，他們每天想的只是從領(lǐng)班那里換取兩個便士，這樣他們明天的早餐午餐晚餐才有著落。至于那早已被炭屑染得烏漆嘛黑的衣服，只要不是破得無法掛在他們廋小的骨架上，就暫時不需要花心思琢磨去哪再找一件了。

? ? ? ?安東尼比安迪大五歲。在安迪心里，安東尼是世上最好的人。在安迪還沒法舉起小鏟子的時候，是安東尼每天把面包分了一半給他，他才不至于餓死。安東尼說自己是孤兒，如果沒有遇到安迪，他都不知道有一個親人是多么開心的一件事。安迪心里也是這么覺得的，特別是發(fā)生那件可怕的事情以后，他都不敢想象要是沒有安東尼，此刻他會在哪里。

? ? ? ?那天是圣誕節(jié)，安迪他們不用工作，安東尼決定帶安迪到鎮(zhèn)上逛一逛，他仍記得不久前跟安迪講熱鬧的圣誕集市時安迪那兩眼放光的模樣。

? ? ? ?冬天的傍晚，星星早早地亮起燈火，為大地劇場上的每個人獻(xiàn)上無聲的鼓勵。安迪和安東尼走過漫長的郊外小路，終于來到了鎮(zhèn)上，他們沿著主街道，一路來到白玫瑰教堂旁邊的廣場。廣場上散布著用木板臨時搭建起來的攤位，攤位周圍站滿了穿著講究得體的紳士女士和衣僅蔽體的工人農(nóng)民，火光照在人們的臉上，就像鮮活的顏料，暈開人們臉上的喜樂。命運(yùn)或許是不公的，但在這樣的日子里，上帝給每個人的快樂是公平的。

? ? ? ?不知哪個攤位溢出的香氣穿過人群，飄進(jìn)了安迪被凍得通紅的鼻子里。安東尼告訴他那是百果餡餅的香味，安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口水差點(diǎn)流了出來，安東尼被他的饞樣逗得笑出了聲。笑罷，安東尼摸了摸口袋，告訴安迪他會帶百果餡餅回來，讓安迪在原地等他，便尋著香味而去。安迪懷著期待的心情站在原地，他環(huán)顧四周，把周圍的攤位看了個遍——玩具攤位上的黏土士兵似乎在向他敬禮，面包攤位上形狀各異的面包看起來美味可口，服裝攤位上的圣誕帽和圍巾讓人感覺溫暖舒適……他從未見過如此繁多的事物，一下子有點(diǎn)眼花繚亂。人群熙熙攘攘，在安迪身邊涌動，突然，一個身穿長袍的人撞到了安迪，把他撞倒在地。長袍人一邊說著抱歉，一邊伸手要扶起安迪，可當(dāng)安迪把手搭在長袍人手上時，長袍人的眼神卻突然變得警覺。他用力抓著安迪的手，仔細(xì)端詳，不一會兒，他又滿臉堆笑，說道：“孩子，跟我來一下?！卑驳喜幻魉?，只覺得這個人可疑，忽又想起安東尼常和他說的，“不要相信陌生人，你不知道他們之中哪些是人販子”，心里頓時慌張起來。安迪使勁搖頭，想掙脫長袍人抓著他的手，無奈力量差距太大，無法掙脫。長袍人也不管安迪的反抗，拉著安迪便走。安迪如行李般被拖著向前，心里更加恐慌，淚水跟著溢出眼角，他不停喊著安東尼的名字，祈禱安東尼能夠及時出現(xiàn)趕跑這個人販子。萬幸的是，安東尼真的及時出現(xiàn)了！眼前的場景使安東尼震驚，他一邊喊著“放開安迪”，一邊穿過人群快步走過去，并將手中的百果餡餅朝向長袍人。長袍人回頭，眼見著不明物體飛來，下意識松手御擋。安東尼趁機(jī)沖過去，拉過安迪的手，快步朝人堆里擠去。他們快步走出廣場，沿著主街道往回走，安東尼還不忘咒罵道：“那長袍混蛋害我們沒有百果餡餅吃了！”安迪本來還眼淚汪汪，聽到安東尼的話卻被逗笑了，此刻，他忽然明白了小英雄的含義。

? ? ? ?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就被安迪拋諸腦后，留下的是他和安東尼更深的親情，以及一如既往辛苦但平靜的生活，直到安迪的腦海被那不可抗拒的荒唐念頭占據(jù)——?dú)⑺腊矕|尼！

? ? ? ?第一次冒出這種念頭是在工作的時候。安東尼正背對著安迪，用鏟子將煤炭送入機(jī)器。也許是因?yàn)殓P子接觸地面發(fā)出的刺耳聲音，也許是因?yàn)槊禾咳紵椛涑龅臒┤烁邷?，安迪只覺得心煩意亂，他盯著安東尼的后腦勺，腦海里突然冒出給它一鏟子的沖動。但他馬上意識到這想法有多么不正常，他急忙轉(zhuǎn)過身，閉上眼睛，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過了一會便平靜下來?；謴?fù)正常后，他開始思索這奇怪的念頭從何而來，但有些事情就是如此，突然降臨又不可抗拒，任他絞盡腦汁也得不出什么結(jié)論，他轉(zhuǎn)而告訴自己這只是上帝跟他開的一個小玩笑。不幸的是，和他開玩笑的并不是上帝，而是撒旦。

? ? ? ?過了幾天，那荒唐念頭又在安迪的腦海涌現(xiàn)，并且伴隨那念頭產(chǎn)生的逼真畫面使安迪短時間內(nèi)陷入一種無意識的狀態(tài)。當(dāng)時他們正要穿過街道到對面的面包店買第二天的食物，但幾輛經(jīng)過的馬車迫使他們停下了腳步。他們等在路邊，看著不遠(yuǎn)處的第三輛馬車沿著并不寬闊的街道來到他們面前。安迪盯著那匹棕色駿馬，想象著坐在馬背上馳騁的感覺，剎那間，他的腦海閃過把安東尼推出去的畫面。緊接著，他腦海中的安東尼驚慌地回頭，但突然施加的推力使安東尼無法維持身體平衡，踉蹌著來到街道中央。那匹棕色駿馬因突然竄出的安東尼而受到驚嚇，條件反射般地抬起前腳想止住前進(jìn)的步伐，但過近的距離使這一舉動徒勞無功，安東尼被它撞飛出去。與此同時，安東尼頭部被撞擊處流出的紅色血液沿著臉頰滴落下來，在地面上留下了雨滴大小的血跡?，F(xiàn)實(shí)中，安迪如失魂般，正受到腦海中畫面的驅(qū)使，悄無聲息地將手伸向了安東尼的后背……

? ? ? ?“好可怕！”聽到這里，五歲的我不禁用雙手捂住雙眼，但又忍不住想知道安迪和安東尼的命運(yùn)會如何，“爸爸，安迪會殺死安東尼嗎？”

? ? ? ?“我的小艾米，”父親輕輕撫摸我的腦袋，面帶笑容，“你覺得呢？”

? ? ? ?“我希望安東尼沒事，因?yàn)樗呛萌耍∥乙蚕Ｍ驳蠜]有變成壞人！”?五歲的我用稚嫩的聲音一字一句認(rèn)真地說道。

? ? ? ?“善良的艾米，放心，上帝會保佑他們的！”，父親用一只手托住我的小手，另一只手在我的掌心輕輕畫了一個十字。

? ? ? ?“爸爸，你快說說后來的事?！?，我抓住父親的手，使勁搖了搖。

? ? ? ?“我的小艾米，想知道后面的故事，請明晚準(zhǔn)時上床聽喲！”

? ? ? ?“遵命！”我?guī)е宸植簧崤c五分期待進(jìn)入夢鄉(xiāng)，夢里，安東尼在前，安迪在后，他們奔跑在郊外的小路上，風(fēng)吹亂了他們的頭發(fā)，但絲毫沒有擾動他們臉上純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