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終焉與向日葵與仄費洛斯——第一章 世界終結的社團活動

第一章 世界終結的社團活動
??????????????????????????西風 ?日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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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這條街上的雨,一直都如絲綢般溫柔,就像是心中那股要趕緊回家的想法一樣,一直,都有著一股,溫暖而又寂寞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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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手機發(fā)出的電子音叫醒,我從被子中爬出來的同時抹掉了臉頰上的淚水。似乎是做了一個憐愛又溫柔的夢,但內容卻已經忘記了。
「媽媽,早上好」
向照片中的母親道過早安之后,我換上了整潔的高中制服,一口氣將房間的窗簾全部拉開。今天沒有下雨,展現在面前的是一整面初夏的青空,這耀眼的景象,似乎讓我內心寂寞的陰影變得更強了。不愿看到窗外天空中龜裂的我,垂下了視線。
——既然世界總有一天要終結的話,那么要是能在睡著的時候,悄悄的,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靜靜終結就好了啊。
我在心里想著(啊啊,我們又失去了一次,可以靜靜合上幕布的可能性?。?,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走下樓梯,我站在廚房穿好圍裙,把面包放進烤箱之后,在燒熱了黃油的平底鍋中,倒入了蛋液。
我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似乎在不遠的未來,就會迎來終結。這些,是大人們所得出來的結論。
雖然,還不知道那究竟會是在什么時候,又會以何種形式迎來終結,不過至少在當時,這個報道給居住在這個狹小世界中的人們,帶來了難以想象的沖擊、悲嘆還有絕望——似乎是這樣。
「日向,早上好」
伴隨著代表面包已經烤好的香氣,穿著睡衣的父親出現在了起居室。
「早上好,爸爸」
「哦哦,從今天開始換夏季制服了啊」
「嗯」
心里雖然覺得自己像這樣只用一個字回答真的好么,但是在我意識到這些的時候就覺得再在回答中加點什么也已經晚了。
倒也不是不明白這個時期的女生都會對父親抱有的那股厭惡感。只是,直至今日還一直愛著早早就過世的母親,婆婆去世之后也還是一直一個人養(yǎng)育著我的父親,我內心中更多的是感謝還有尊敬。
準備完成,兩人一起吃著早飯。今天的黃油煎蛋做得還挺成功的。完美的重量還有柔軟度,綿密順滑的口感,再加上融化在其中黃油的甘甜和番茄汁柔和的酸味,這些在舌尖上擴散開來。悄悄看了一眼爸爸的表情,將勺子放入嘴中的他露出了美味表情的同時閉上了眼睛。就算沒有話語,光是看到自己做的東西能讓他人露出笑容,就足以讓我在內心癢癢的同時感到開心。
收拾完碗碟,把便當交給父親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拿起書包,向那張簡樸的木質
相框道別。
「媽媽,我出門了」
母親,是那么美麗。照片中的她永遠都帶著如圣母般溫柔的笑容。雖然我完全沒有關于這個人的回憶,但身為這個人的女兒,卻是我心中,為數不多,可以感到自豪的事。
模仿著照片中那溫柔的微笑,我的臉頰上也浮現出了一個生硬的笑容。一想到母親,我就覺得自己必須要幸福,感覺就像是在心中挺直了腰一樣。
再次下到一樓,向正在系領帶的父親打招呼。
「我出門了」
「哦,路上小心」
穿上鞋子走出玄關,梅雨季比往年更早結束之后的,七月份清爽的空氣,我撫摸著自己從夏季半袖校服中露出的手臂。
「好舒服啊」
我感受著發(fā)絲在微風中飄起的同時閉上了眼睛,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起來。
睜開眼睛確認過周圍沒有其他人,松了一口氣之后我跨上自行車,腳踩在了踏板上。
長出了新綠的樹木在陽光下搖曳。新綠色的春風就這樣包裹著騎在自行車上的我,撫摸著我,從我的夏季制服中穿過,在后背上流淌。踏板好輕,心胸雀躍,夾雜著希望的空氣被我吸入身體。
如今,將我包圍的這個世界,明亮、溫暖、溫柔、美麗。
但這個世界,卻在緩慢地,走向終結。
呼吸有些跟不上了,踩著踏板的腳停了下來,伴隨著鏈條聲,自行車輪回轉的速度開始慢慢降低,慣性的力量正在帶著我前進。
終于,一個頭發(fā)亂糟糟的背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如果用潦草來形容他的話似乎還會有些抗拒的那個人,我的內心就像是被針刺中了一樣隱隱傳來了痛楚。就在我整理好被風吹亂的劉海時,空轉的自行車將我?guī)У搅怂纳砼?。壓抑著些緊張的心情,我發(fā)出了聲音。
「櫻井,早上好」
呆呆向前走著的他,扭頭看了我一眼,然后視線又回到了前方。
「啊,西風,早上好」
雖然他一直都是這樣,帶著一股超然的氣氛,但今天無論是他的聲音還是側臉,看起來都似乎纏繞著一股額外的悲傷色彩。
我將馬上就要超過他的自行車速度降了下來,試著向他詢問。
「怎么,感覺好像沒有精神呢。發(fā)生什么了么?」
櫻井一下就揚起眉毛,看向了我。跟亂糟糟的腦袋形成對比的,是那張在初夏朝陽的照耀中,帶著些許中性特征的整潔而又美麗的臉,看著他的臉,我內心不禁又痛了起來。
「好厲害啊,西風。光是看一眼就能知道」
「倒也沒有,畢竟,從小就一直在一起」
躲開他視線的同時我這么說,感覺自己的耳朵又開始熱了起來。就算只是微小的變化也會被察覺,光是這些能向他傳達到么,我在看著他的這件事。
我們家住很近,世間一般會用「青梅竹馬」來形容的我們這種關系,從小就經常見面,一起玩耍。然而從小學高年級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就開始,有些疏遠地用姓氏稱呼對方,但在那之前,我們一直都是「東馬」還有「日向」這樣非常親密的直接用名字稱呼對方。從那時開始直至今日,我的內心一直都在向著他,而他,還不知道。
他的視線從我身上移開,眼神看向前方的同時說道。
「我們隔壁,不是有一家叫山口的么」
「嗯」
「那家的婆婆,似乎在昨天,到【設施】去了」
「誒」
我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殘存的壽命已經不多了,就在這件事情被公開的時候。天空中開始出現了裂痕,另一側虛無的黑暗出現在大家的面前。陷入恐慌的人們,靜靜在悲傷中生活的人們,想著反正已經結束而開始實施暴行的人們,各種各樣的悲嘆與混亂在各地發(fā)生。為了解決這樣的混亂,【設施】由此產生。自暴自棄的人,面對世界終結無法忍受內心恐懼的人,根據這些人所期望的「理想的安樂死」而給予其救助,這就是設施的目的。
山口家,【設施】完成之后,還是大學生的獨生子就馬上去了那里,在那之后就像是被吸引了一樣,他的雙親也前往【設施】尋求寧靜的終結。然后,被一個人留下的婆婆終于也在昨天....就是這么回事。
在這個每個人都覺得自由選擇終結是理所當然的風潮之中,自己的人生要由自己完成,陷入了這種想法的婆婆,在接連失去家人的最后,她所做出來的選擇,只能稱之為是超越了內心倫理所到達的空虛與寂寥。
櫻井的視線沉了下去,他看著自己的腳下。
「在這個走向終結的世界里,大家,都沒辦法忍受啊。都想要逃避自己直面那個瞬間的未來啊」
右,左,看著自己交替邁出的腳步,他仿佛是自言自語地說出了這些。
「還是說,只是單純的,想要為對生活感到痛苦這件事找個放手的借口,世界的終結只不過是正好提供了一個方便而已」
我在心中思索著他剛才說過的話。
櫻井,在小學中年級開始一直到中學的前段,都在受到來自一部分學生的欺凌,這些我是知道的。明明他在痛苦,但我卻什么都沒有為他做,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讓我非常討厭。
「....櫻井,也想要,終結么?」
問出這句話的同時,我的內心就被不安還有悲傷給緊緊的抓住了。
「我....」
他抬起了頭,看向我們前方的道路。岔道上,一個學生,伴隨著在風中飄舞的齊肩黑發(fā)還有浮動的裙擺出現了,她跟我們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夏季校服的白色罩衣,在風中微微膨起,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看著這耀眼的景象,櫻井有些痛苦的瞇起了眼。
然后看到這樣的他,我的內心也痛苦了起來。
「....我,不想就那么簡單的,結束」
在我們前方數米遠的地方邁著颯爽步伐前進的同學——北條,中學二年級的春天她轉入了我們所就讀的中學,撕裂了學年中那股伴隨著終末感而一起蔓延開來的欺凌之風,同時她也帶來了新的空氣。她非常平靜地就做到了我因為恐懼而一直沒辦法做到的事,將陷入幽暗泥沼中的櫻井拯救了出來,他,不可能,不被吸引。
而明白了這些之后,無可奈何的寂寞,如同海浪般不斷向我壓來。
「嗯,這,真是太好了」
我知道,自己在呢喃中說出的話語,并沒有傳達給他。
我們就這樣沉默著,走在去學校的路上。
朝學校延伸的筆直道路,被兩旁的向日葵包裹在其中,那搖曳的向日葵就是我最喜歡的花朵。它永遠都向著太陽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懷揣無法實現的愛戀而內心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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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的課程,我并不討厭。
在這逐漸走向終結的世界里,似乎也確實有人覺得去學習什么的很蠢而且毫無意義,不過對我來說意義什么的本來就跟這些沒有關系,我只是純粹的因為獲得新的知識而感到開心,將精神集中在學習上,就能夠暫時將自己的視線從「終結」中移開。光從這一點來講,這件事對我就是有意義的。不過,說到底這也只是我個人的想法。
因為世界正在走向終結的預告,學校存在的意義也確確實實的在逐漸崩潰。我覺得,學校作為教育學生的場所,是通過集體的活動還有學習,向社會提供未來的勞動力,為了讓大家能夠在未來成為構成社會的一份子。而終末的預告,直接將其最大的存在意義給剝奪了。因為,我們,未來將要作為一份子而組建的社會,已經不存在了。
這些事情,宣告世界終結的大人們肯定也是明白的吧。如今義務教育都不再是義務,無論小學,中學,還是大學,「想去的人只要去就好了」,如今的氛圍已經變得如此松緩。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所上的高中一個年級就只剩下了一個班,而這一個班的學生也就只有二十人左右。老師的人數也不多,每個科目都配備一個老師什么的,這種奢侈已經成為了過去式,現在,所有科目都有班主任來教授。
大人們的社會也一樣,為了生存而必須的工作已經消失,社會,變成了想工作的人就去工作這樣的構造,也是因此勞動還有生產的精度相比之前得到了巨大的改善——這些就是老師現在正在公民課程上所講授的內容。
「相比于世界終結之前,勞動意義的變化,還有急劇擴大的自由性,雖然很諷刺,但我們人類勞動的質量確實可以說是提高了吧」
就在我將板書抄寫到筆記本上的時候,一張白色的紙從右邊躍入了我的視野。
懷著恐懼的目光,我看向了將這個東西放在我桌子上的,坐在右邊的男生。小宮山,留著刺頭的他,現在正用左手撐著腦袋,一臉無聊的瞪著教室前方。
我的視線,再次回到了放在桌子一角的那張紙上,似乎是將筆記本的一角裁下,然后又對折了兩次的樣子。這真的,是小宮山放到我桌子上的么。應該是有什么地方弄錯了吧。
小宮山這個人身材高大,朋友很多,嗓門也很大,我記得,他應該是隸屬于籃球部來著的。像這種渾身都洋溢著能量的人,真的會通過紙條向我傳達信息么。不,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錯了。因為,我們兩人,雖然坐在教室角落相鄰的位置,但至今為止,我們還沒有說過話,甚至都沒有互相打過招呼。大概,這只是一片被風吹過來的碎紙屑吧。
就在我這么想著的時候,從小宮山的方向,傳來了一個細小的聲音。
「快看啊」
——這應該,是對我說的吧。
我再次惶恐的看向了他,小宮山依舊跟剛才一樣左手撐著自己的下巴,他閉著眼睛繼續(xù)說道。
「趕緊打開看,我都不好意思了」
已經可以確認。這張紙,果然是小宮山給我的訊息。這樣的話,我要是還不看那就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了。我放下了手中的自動鉛筆,靜靜拿起那張紙,輕輕的將其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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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后,到體育館后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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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是這么寫的。雖然我的座位是在最后一排,但害怕被誰看到這些的我,還是慌忙將紙片合了起來。
這,到底是什么呢。是我做了什么,引起他注意的事情么,所以他才會給我發(fā)來這種像戰(zhàn)書一樣的東西么。
....不,其實我是知道的,根本不是這么回事。雖然外表看起來很恐怖,不過我很清楚,小宮山是個非常溫柔的人。我感覺到自己的胸口開始發(fā)熱的同時心跳也變快了。
「....怎么樣,你會來么?」
他再次小聲的向我詢問,我用頭發(fā)遮住自己的臉,兩下,我點了點頭
「太好了。我會等著你的」
傳入我耳中的細語,讓我的胸口發(fā)出了痛苦的跳動。
悄悄的,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況下,我通過前劉海的間隙,悄悄看向了櫻井的背影。我注意到他的視線正看著坐在更前方的北條,這幅景象,沉痛的,碾壓著我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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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直到放學為止,心臟的劇烈跳動都沒有平靜。課程的內容也完全沒有聽進耳朵。就這樣時間來到了放學,依舊沉浸在緊張中的我,如今也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暈倒。
也不管班會有沒有結束,小宮山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出教室。他應該是先去之前約定好的體育館背后吧。不去,果然是不行的吧。
我趴在了桌子上,重重的做了一次深呼吸。光是一次還不夠,我又重復了兩次,三次。然而就算這樣,如地震般劇烈跳動的心臟也還是沒能平靜下來,我拿起書包,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小心翼翼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悄悄走出了教室,來到了走廊。在鞋箱前換上室外鞋之后,走出了玄關。感覺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會倒下。好想逃走。
操場上,棒球部的社團已經開始活動。我低著頭,快步從一旁走過。沿著體育館向前走去,然后在那扇墻壁的盡頭,停下了腳步。
只不過是被人叫出來而已,為什么我要這么緊張呢。因為這種事,在自我出生的十六年間還是第一次,該怎么回答對方才好,我完全不知道。
悄悄從墻壁的轉角探出頭看向另外一邊,站在那里的小宮山此刻正好也抬起了頭,我們都看到了對方。全身不由自主的發(fā)出了一陣顫抖。已經,無處可逃了。
「你待在那種地方干啥。趕緊出來吧」
說著,他臉上就浮現出了溫柔的笑容。我遲疑的向前走去,在距離他大約五米遠的地方,我雙手抱住自己的書包低下了頭。
此時,他發(fā)出了像是深呼吸,又像是嘆氣的聲音。
「....這個世界,好像再過不久就要終結了呢」
他的聲音,就如同枯萎的花朵一樣,我抬起了頭。此時小宮山正抬頭望著天空。
「天空中出現裂痕什么的。感覺真是不舒服啊」
被他的話語所吸引,我也抬頭看向了天空。遼闊清澈的天空中,漂浮著一片云朵,同時,還有隨處可見的裂痕。有些地方還出現了空洞。而在那空洞的深處,是虛無的黑暗。
「不過,對我們來說這些都已經從小就看習慣了,事到如今才覺得不舒服什么的反而有些奇怪吧。不過,該怎么說呢,每當抬頭看到這些的時候。果然還是本能地會感覺到異常啊」
他說的我也明白。所謂天空,原本應該是跟宇宙聯系在一起的才對。這才是人類科學所解明出來的真理。然而我們抬頭所看到的,卻是完全不一樣,摻雜著裂痕的景象。從我們還很小的時候開始。裂痕的范圍就在一點點擴大。
雨天還有陰天的時候因為裂痕會被蓋住,仰望天空也會比較輕松。但如果是今天這樣的晴天,每當自己看到頭頂上那仿佛是暗示著終焉的裂痕,就會感覺痛苦得難以呼吸。
「不過,算了。我想說的不是這些」
小宮山撓著自己的腦袋這么說道。我的視線,又落回到了我與他之間的地面上。鋪著白色灰色還有茶色沙土的地面上,幾只螞蟻從上面爬過。
「距離世界的終結。雖然不知道還有一年,半年,還是幾個月。但是我,不想后悔。所以,請聽我說」
我不禁屏住了呼吸。整個身體緊繃了起來。
「西風,我,喜歡你」
直白的話語,讓我的內心開始劇烈的動搖。
「或許你會覺得莫名其妙,我突然在說些什么。但是,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一直喜歡你了」
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些,還是第一次。
倒也不能說不高興。但是,此刻浮現在我腦海中的確是——
「雖然時間或許不會很長。但是在這段時間里,我想要用我的雙手,讓你幸福。所以,請和我交往吧」
——無可奈何,無法傳達,正在看著某人的,他的側臉。
所以,對這樣的我說出了喜歡的小宮山,非常對不起他,我流下了眼淚,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對,對不起,對不起」
「誒」
我轉過身,逃走了。
剛剛還那么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就被灰色的云朵覆蓋,雨水一滴一滴落了下來。一直以來都那么溫柔的雨,如今卻不知為何,感覺有些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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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非常猶豫要不要去學校。學校并不是一定要去。而且就算出席天數不夠,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在像那樣拒絕了小宮山的告白之后,依舊坐在他的旁邊一起聽課什么的,我實在是做不到。但,如果不去學校的話,就見不到櫻井。也沒辦法,看著他注視北條的背影。不知道為何,這些都讓我感受到了,難以忍受的寂寞。
所以,我今天也騎上了自行車,在平穩(wěn)的搖曳著的向日葵花海中前進。將那份可以稱之為悲傷的復雜痛楚,悄悄藏在自己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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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教室,小宮山已經坐在了他的位置上,現在正趴在桌子上睡覺。為了不吵醒他,我輕輕的拉開椅子,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來。櫻井正在看著書,北條,這時在笑著跟朋友說話??吹竭@一如既往的景色,我稍微松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我從書包中取出教科書放到桌子上的時候,坐在一旁的小宮山猛的一下坐了起來,被嚇了一跳的我身體不由得一震。他一臉認真的轉向了我,然后說道。
「西風,我,要建個社團」
「誒,是,這樣,么」
「你也來」
「誒誒?」
「創(chuàng)建新的社團,好像最少也要四個人。所以,你也來」
「但,但是」
「西風,你應該沒有加入其他社團吧?既然這樣就不要拒絕。還有昨天的那些,我會接受的....」
聽到他這么說,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過,如果只是為了創(chuàng)建社團而借個名字的話倒也無所謂。就在我這么想的時候,傳來了一個聲音。
「什么什么——,你們在說什么?我好像聽到了要創(chuàng)建社團什么的」
看到聲音的主人,我的胸口開始隱隱作痛。柔順的齊肩黑發(fā)。充滿生氣的臉頰,明明沒有化妝卻呈現出了淡淡的粉色。光澤飽滿的嘴唇。臉上永遠都掛著快樂的微笑。男生肯定都對這樣的她非常著迷吧,我在心里想著,簡直就是理想的女生。
我喜歡的那個人,他所喜歡的人。北條、奏花。
「哦,北條,你也來加入吧」
「不過我已經加入羽毛球部了,兼任也可以么?」
「在這種末世的情況下就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了。而且我也還參加了籃球部」
「哼嗯。那么,究竟是什么社團?」
聽到這個問題,小宮山就笑著雙手叉腰,仿佛是早就在等對方提出這個問題一樣,他挺直腰桿回答道。
「活動的內容就是,在世界終結之前將想做的事情全部做完」
北條笑了出來。
「啊哈哈,這算什么。這不是完全沒有任何具體內容么!」
「部員想做的事情全部都是。具體內容會在接下來決定」
「原來如此。不過這聽起來也挺有趣的。好,我也要加入——!」
北條高高的舉起了右手,臉上露出了開心笑容的她,看起來是那么的耀眼。
不過這么一來,就只要悄悄忘記我的存在就好了吧。既然有北條的加入,應該就不需要我了吧。就這樣,我稍微安心了一點——
「好,這么一來就已經有三個人了。還差最后一個」
「誒」
看來我的入部似乎已經被確定了的樣子。
「西風同學,請多指教了。雖然以前沒怎么說過話,不過接下來讓我們好好相處吧」
連北條也對我這么說。
「那個,為什么是我呢?」作為些許的抗議,我向身旁的小宮山詢問。
「為了讓我不留下后悔。這個社團,就是為了讓所有部員得到滿足,不留下遺憾地迎接世界的終結所以才創(chuàng)立的」
「小宮山,說出來的話意外的不錯呢。....那么,你們兩人之間都發(fā)生了些什么?」
「告白,然后被甩了」
「騙人吧,真的么?。课黠L你挺能干的么」
聽到小宮山毫無隱瞞的話語,我不禁雙手捂住了自己快要哭出來的臉。明明告白的人不是我,為什么還必須要忍受這種內心的煎熬呢。
透過指縫的間隙,我悄悄看向了前方的櫻井,他還是跟之前一樣默默的看著書。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剛才那些對話的樣子。內心似乎是松了一口氣,似乎又有些悲傷,一股復雜的感情涌上了心頭。
「雖然已經接受了昨天發(fā)生的事,但我的內心依舊還在叫喊著不要放棄。所以就算不能交往,我也想跟你搞好關系。想要成為朋友。所以,西風,我第一個邀請了你」
他的話語讓我胸中又熱又痛。相比起自己十幾年來都沒能實現的戀情,直白的說出了喜歡我的這個人,將自己剩下的時間這樣用掉,真的好么。正如小宮山所說的那樣,我,并沒有這樣的感情。
我雙手捂著臉低下了頭,小聲的做出了反擊。
「....但是,如果,因為這個造成了我的后悔,該怎么辦?」
「哼嗯,這確實是個大問題呢」
小宮山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抄起手環(huán)顧教室。
「必須要在讓西風也不留下后悔的前提下,決定最后一個成員才行呢」
「要不要邀請我的朋友?有很多充滿干勁的人哦」
面對北條提議,小宮山搖了搖頭。
「不,抱歉啊拒絕了你的提議。但這是個少數精英型的社團,所以部員都是由我個人獨斷選定的」
「誒誒,為什么?」北條笑著向他詢問,小宮山則依舊一臉認真的眺望著教室,同時做出了回答「因為我是部長」。
他就像是要下定決心一樣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然后開口了。
「櫻井!」
這震顫鼓膜的名字,在我的心頭跳動。
這里是教室最后排的中央,坐在前方三排,右邊兩列的地方,就是櫻井的座位。坐在那里的他,取下了耳朵上的耳機,緩緩轉過了身子。
「....怎么了?」
看到小宮山伸出右手不住朝自己揮動的樣子,他將書簽夾進書本,站起身,朝這邊走了過來。胸中那伴隨著劇烈痛苦的跳動,無法掩飾。
終于在他走到我桌子前的時候,小宮山對他說「加入我創(chuàng)立的社團吧」
「誒....為什么?」
他露出了一臉困惑的表情,視線微微看向了我。我不禁躲開了他的視線。
真的。為什么,小宮山還有北條這兩個如同班級代表一樣的人所創(chuàng)建的社團,為什么要將我還有櫻井這樣不起眼的人也卷進來啊。
但是,大概,肯定。他,會點頭。因為,在這里——
小宮山繼續(xù)說道。
「櫻井是文藝部唯一的部員,同時也是部長的這件事我是知道的。兼任什么的完全沒有問題,我沒有任何想要妨礙你的意思。倒不如說,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會全力支持,因為這就是這個社團的目的」
「這個,我倒是知道了....。但為什么是我?」
聽到這句話,小宮山微微笑了出來,拍打著他的后背。
「因為我,想要跟你成為朋友?。 ?/p>
我不知道小宮山的這句話是否出自他的真心。也有可能只是為了拉他入部的說辭。然后,作為櫻井,因為他有著過去的那些經歷,大概也不會直率的接受對方的說辭吧。但是——
「....知道了。我加入」
「太好了!」
他在說出決定的時候,完全沒有看向北條。但是,他會下定決心加入這個不明所以社團的理由,除了她之外就再也想不到別的了,我又開始在內心暗自受傷。
北條看起來非常開心的合起雙手,身體轉向了他。
「成員決定了呢。以后就請多指教了,櫻井君」
「嗯,請多指教。....話說回來這個,是什么社團?」
聽小宮山充滿激情的說明了社團活動內容的同時,我在沒有任何人察覺的情況下,靜靜地,悄悄地,嘆了一口氣。
媽媽,我,或許不會平靜地迎來終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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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了每個人各自至少要想出一個社團名的指示之后,班主任走進了教室,大家也就此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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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后,我們四個人聚集在了小宮山的座位旁邊。
「那么各位,說出你們想到的社團名。然后從里面選出來一個最棒的吧」
「好的,那么就從我開始!」
北條將一個從筆記本上裁剪下來的,呈短冊狀的紙條,放在了小宮山的桌子上。那張紙上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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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終結前做想做的事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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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用可愛的字體寫著的這些內容。小宮山豪邁的笑了出來。
「啊哈哈!這不是完全沒有變么!不過我倒也不討厭」
「是吧」
「那么接下來是我」
說著小宮山也將一張紙放在了桌子上,跟用剪刀將紙裁成漂亮長方形的北條不同,那是一張用手胡亂撕下來的紙。在那上面
?
????????無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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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大大的字體寫著這三個字。
「我們現在,正值青春時代。所謂的青春,就是無敵。所以,我們就是無敵的」
「嗯,感覺不怎么可愛呢」聽到北條的這句評論,「什!」小宮山做出了驚訝的反應??磥硭麑@個似乎還很有自信。
接著,輪到櫻井了。他所想出來的社團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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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學研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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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認·真·啦!」
聽到小宮山的吐槽,北條也笑了出來。櫻井的臉頰上也稍微染上了一絲赤紅。
「但是,這種活動內容亂七八糟的社團,老師不可能會同意的。只是把名字和體裁做認真一點,形式上弄正式一點而已,實際的活動內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就好了么」
「櫻井,你這家伙意外的腹黑呢」
「不——,如果是星野的話,就算就這么直接申請,我想他也會笑著同意吧」
北條這么說道。她口中所說的星夜,就是我們的班主任,四十歲的男性老師。是個很好親近的人,外表看起來也很睿智,一部分愛慕老師的女生會像這樣用親昵的稱呼來叫他。
最后,輪到我了。懷著緊張的同時,我從自己的桌子中取出了那張裁好的紙片,悄悄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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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位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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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為什么,起這個名字」小宮山歪著頭詢問。
「四,方,位?」北條試著去讀這幾個字。
「四方位」櫻井糾正了她的讀音。「指的是四個方向」
「方,方位啊。....抱歉,就算你這么說我也還是弄不明白」
三個人都向我投來了要求解釋的視線。不習慣被人注視的我,低著頭說道。
「社團名,因為總是想不出來,所以我就想,有沒有什么東西跟四個人這點有共同之處」
「啊啊,原來如此」
櫻井馬上就理解了。但剩下兩個人依舊是一臉疑惑的樣子,于是我繼續(xù)說明。
「然后,我就想總之先把大家的名字都寫下來看看吧....」
我將筆記本翻開放在了桌子上,三人都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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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宮山 ?南
????????北條 ?奏花
????????櫻井 ?東馬
????????西風 ?日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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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個!誒,我們還真是厲害啊!」北條興奮了起來。
「啊???還是完全不明白。把重點告訴我啊」
我取出了紅色的圓珠筆芯,將那幾個文字圈了出來。
南、北、東、西。
「我們四個人,每個人的名字中都帶有一個表示方位的字。東西南北。所以是,四方位」
「真的??!喂,西風,你真是個天才」小宮山做出了非??鋸埖姆磻?。
「吶,不覺得這就是命運么」
北條這么說著,同時朝身旁的櫻井露出了笑容。而他,則是靜靜的點了點頭。
「....只不過啊」作為部長的小宮山抄起了手。
「感動倒是挺感動的,但是這個,完全看不出活動的內容了啊」
「要這么說的話那小宮山你自己的不是也一樣么」北條笑著回應道。
「要說的話倒也是....。所以,身為部長的我在獨斷和偏見之下選出來的社團名,就是這個了!」
說著小宮山的手,指向了北條所寫的那張紙條。
「太好了,是我寫的!」
「果然還是最直白的,能讓人感受到一股特別的力量啊。那么,就選這個了」
將我們三人留在教室,小宮山一個人去教職員室提交創(chuàng)建社團的申請了。
然后又過了幾分鐘,結果櫻井的憂慮并沒有成為現實?;氐浇淌业男m山在見到我們的同時,就朝我們豎起了大拇指。北條欣喜的高呼萬歲,而我和櫻井則是在看了對方一眼之后,都露出了苦笑。據小宮山所說,星野老師似乎是在看到社團創(chuàng)建申請之后馬上就大笑了出來,然后非常爽快的就答應,并成為名義上的顧問。
就這樣,我們的社團,「在世界終結前做想做的事情部」,在這個即將迎來終結的世界一角,在七月開始的某個晴朗的日子里,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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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北條充滿氣勢的喊聲,還有啪的聲音,在放學后的教室中回響。
在部長小宮山半強硬的態(tài)度下被卷入,并開始活動的「在世界終結前做想做的事情部」,作為社團活動的內容,正在一條條實現各個部員想做的事情,而現在正在進行的,是照北條的希望而舉行的競技歌留多比賽。她似乎是在看了漫畫之后就一直想要試試。她的對戰(zhàn)對手是我,而我取得的牌數是,零張。
「又是北條贏了。你也稍微手下留點情啊,這樣根本就算不上是比賽」
北條已經以壓倒性的優(yōu)勢戰(zhàn)勝了小宮山還有櫻井,如今對陣我的這最后一場,也以我的完敗結束。
「要手下留情的話比賽就沒有意思了。只有認真去做才能燃起來啊。小宮山不是也一樣么?跟大家一起打籃球的時候,你不是就一點情面都不留」
「這個,這個我倒也明白。而且我們誰也沒在之前玩過歌留多」
「那么大家,在世界終結之前要好好磨練技術了哦」
「不是吧。不過,這就是我們的活動內容啊」
小宮山這么說著,同時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櫻井則是靜靜的將用完的歌留多牌收了起來。夏日的放學后,沒有空調的教室里,黃昏前刺眼的陽光從西邊射進教室,夏日炎熱的風從開著的窗戶吹了進來,身體被汗水打濕。
距離社團成立,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周。因為小宮山和北條同時還隸屬于別的社團,所以活動每周只有兩次。按照小宮山的希望去打籃球,或者是按照北條的希望去玩桌游,然后時間就這樣來到了今天。
老實說,做這些真的好么,我這么想著。雖然對大家沒有說出口。
我們所生活的世界,再過不久就要迎來終結了。天空中出現的裂痕,每天都在一點點擴大。這種時候,我們還這樣悠閑地在這里玩游戲真的好么。但是話說回來,到底什么樣的事情,才是世界終結的時候該做的,我也不知道就是了。
正在做柔軟體操的小宮山開口說道。
「話說櫻井還有西風,你們還沒決定要做什么么?」
想要做的事情。留有遺憾的事情。
我看向櫻井,我們的視線交匯了。既然是社團活動,各個部員就都要說出自己「想做的事情」。但無論是我,還是他,都還什么也沒有說。
「不過實在想不到的話也沒辦法,但是到后天為止,各位一定要想出一個想做的事情才行」
后天。
對了,明天就是結業(yè)式,在那之后,暑假就開始了。這或許將會是,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一次暑假。
「在滅亡之前,想做的事情,沒有做完的事情一件都沒有的人,我覺得應該是不存在的。所以目前缺少的,我想就是你們還沒有對我敞開心扉。....不過,這大概也不是那種在簡短的時間里就能做得到的事情吧,但無論我還是北條,都是擅自將你們卷入到這里面來的,所以你們也一樣,對待我們只要擅自將我們卷入,或者說利用就好了,這樣說可以么?」
無論是我還是櫻井,都看向了他同時點了點頭。
小宮山,肯定是個非常好的人吧。我現在,大概可以發(fā)自內心地這么說。如果不是因為像這樣在一起行動過。我肯定會擅自覺得體育系的人都是,可怕,粗魯的。如今,我卻為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羞恥。
但是,我也想到了。
真正想要做的事,肯定沒有辦法這么輕易地就對別人說出來吧。無論是小宮山還是北條,雖然他們已經做了各種各樣的事。但我能感覺到,這些全部都不是兩人「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應該是在更加,更加認真的面對了自己的內心之后才能夠看到的,藏在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東西吧。就像是重要的寶物,或者說,是沉重痛苦的詛咒。
櫻井肯定也一樣,并不是想不到,而是對于打開自己心中那扇通往深淵的門這件事,充滿了恐懼,還有躊躇吧。我是,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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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散之后,我踏上自行車騎行在回家的路上,穿行在被向日葵包圍的道路中時,看到了櫻井的背影。我降低速度,來到了他的身邊。
「啊啊,西風,辛苦了」
「辛苦了。今天的北條,氣勢很足呢」
「嗯??雌饋碚娴暮荛_心的樣子。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真是太好了」
或許是回想起了,沉醉在歌留多中的她所露出的那張伶俐的笑臉,他臉上露出了溫柔的微笑,存在于他心中的北條,就是擾亂我內心的陰影。對這樣的自己,罪惡感同時也在我的心中涌現。
「吶,西風」
「嗯?」
「你想要做的事,是什么?」
「....還,不知道。櫻井你呢?」
「....我也是,還不清楚」
「這樣啊」
「嗯」
雖然心里想著要趕緊回家準備晚飯才行,但我還是從自行車上下來,推著自行車,走在了他的身旁。
就算這樣,跟中學的那個時候相比,他的話已經多了不少。那個時候的櫻井,流露著一種像是被對一切的不信任和厭惡所束縛住了一樣的氣氛,對我也幾乎什么話都不說。所以,北條的到來,是真的拯救了他,真是太好了,我是這么想的。
夏日的夕陽下,吹來了溫柔的風,向日葵的花田如柔軟的海洋一樣搖蕩。
「西風」
「嗯」
「你,說過你喜歡向日葵吧」
他的這句話,讓我的心臟產生了溫柔的晃動。
原來,他還記得啊。
「....是的哦。這好像是我名字的由來」
「還真是不可思議啊。在這里,櫻花,紫陽花,牽?;ǎ鹉鹃?,仙客來....大家,全都知道自己應該綻放的時間,在相應的季節(jié)綻放花朵」
「嗯」
「但是,只有向日葵,卻一整年都在開花??吹揭郧暗臅险f,向日葵好像是夏季的代表花朵。然而從某個時期開始,無論是春天,秋天,還是冬天,它就像是忘記了枯萎一樣,一直開著花」
「嗯」
那是,在小學的課上教的?;蛟S是因為世界即將迎來終結而帶來的某種異常,導致向日葵的生態(tài)發(fā)生了錯亂,這種可能性非常高之類的。只是真正的原因,似乎沒有人知道?;蛘哒f,我們已經沒有去查明原因的余力了,這大概才是現實的情況吧。
「西風,你有聽說過么?有關向日葵的神話」
說著他就朝向日葵的花海走去,同時開始講述起了某個故事。那是發(fā)生在非常遙遠的過去,神明還跟人生活在一起的那個時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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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一位名叫克呂提厄的水之精靈。
她愛上了太陽神阿波羅,而阿波羅,也愛上了她。
然而在那之后阿波羅的愛情冷卻了下來,他拋棄了克呂提厄。
沉浸在悲傷中的克呂提厄就這樣站在大地上,
日復一日的仰望著太陽,靜靜的哭泣。
在這期間進入她口中的,就只有冰冷的露水和她自己的淚水。
終于她的雙腳在土地中扎了根,身體也化作了綠色的莖,
最后她變成了不斷仰望著太陽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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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我查了一下,這故事就是希臘神話里頭的一則,只不過據維基百科說,拋棄她的應該是太陽神赫利俄斯,因為后世傳說中太陽神赫利俄斯跟光明神阿波羅被傳混了才會有這么一處謬誤。我也是查了一下才知道,原來阿波羅不是太陽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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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悲傷的故事呢。跟向日葵充滿朝氣的印象,完全聯系不到一起的悲戀」
櫻井從以前就喜歡看書。所以才會對這些神話知道得這么清楚。
「嗯。不過也有說法是,克呂提厄變成的花其實不是向日葵而是香水草。但是,向日葵的花語是『憧憬』、『我只愛著你』,或者『悲哀』之類的,跟這篇神話中的內容正好吻合。甚至還有『僅僅只注視著你』之類的,簡直就像是在說一直望著太陽的克呂提厄,就像是她身上所背負的詛咒一樣,我是這么想的。」
「詛咒,啊....」
僅僅只憧憬著你,只愛著你,只注視著你。
身上慢慢背負著這些詛咒的克呂提厄,仿佛就像是如今的我一樣。同時,如今走在我身旁的櫻井,肯定也有著同樣的想法吧,這么一想,內心就更加痛苦了。
「而寄宿著如此悲戀的向日葵,如今卻永不枯萎的綻放著。這些,總感覺,就像是我們自己一樣,很是諷刺」
無法傳達的思念。無法實現的愿望。這些,就如同詛咒一般。就像是一把厚重的鎖將我們束縛了起來,無論是今天還是明天,我們都憧憬著那個人,注視著那個人。而這些,將一直持續(xù)下去,直到世界的終結。
「啊,抱歉」
突然櫻井停下了腳步并向我道歉,我扭頭看向了他。
「誒?」
「那個,明明是你喜歡的花,我卻給它賦上了這么悲傷的印象,真是對不起。這些說到底也只是神話,是由人創(chuàng)作的故事,請不要在意」
「嗯,沒關系」
聽到我這么說,他拘謹地露出了微笑。
而事實上,聽完了他所講述的神話之后,我的內心完全沒有產生這些事情還是不知道會比較好的想法。倒不如說,在知道了我最喜歡的花中寄托了與我一樣的悲傷與痛苦之后,如今的我更喜歡它了。
我們笨拙的相視一笑,再次向前邁出了腳步。自行車發(fā)出了咔嗒咔嗒的聲音,緩緩向前。遠處傳來了蟬鳴。時間依舊在流轉。
我們仍將痛苦的思念藏在心底,向著無法抵抗的,世界的終焉,緩緩走去。
然后,暑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