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欽】駐我心間 | Chapter 01

? ? ? ? “以前叫你回國你都推三阻四的,怎么這次這么干脆?有男人了?”
手機開著揚聲器模式,倒扣在玄關(guān)矮柜上,被一條寶藍色方巾半蓋著。
真絲薄料擋不住彼得的調(diào)侃,他的聲音戲謔地傳出來,擴散在酒店房間里。
虞淺站在鏡子前涂口紅,沒能第一時間回應(yīng)。
卻聽見彼得的聲音忽然興奮起來,他在電話里揚著調(diào)子追問:“嘿,虞淺,怎么不說話?真有男人了?”
金屬口紅管被丟進包里,虞淺對著鏡子抿抿唇,淡聲說:“想多了。”
這么回答時,她忽然想起昨天在辦公樓里看見的身影,于是隨口問:“彼得,你推薦我來這家公司,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中間收買你了?”
虞淺回國合作的這家公司叫“Eleven”,是一家年輕的雜志公司。
據(jù)說老板年紀也不大,算是后起之秀。
但她怎么也沒想到,公司老板會是李永欽。
這家公司是彼得在春天時推薦給她的。
彼得當時的原話是:“Eleven”這家公司做出來的雜志,拍的都是些商業(yè)性不強、不怎么賺錢的東西,但主題都還挺有意義的。任性和搞情懷這兩點,和你挺像,不如你合作一下,可能會覺得開心。
彼得是個十分敏感的男人,四十幾歲了仍然擁有一顆易碎的玻璃心。
被質(zhì)問后,他在電話里激動地問候了虞淺的祖宗十八代,并控訴道:“你居然懷疑我的用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我是會被人收買的人?我們曾經(jīng)在窮困潦倒時,共享過房子、自行車、超市的特價牛奶和一個鍋里煮出來的泡面......”
“‘窮困潦倒’這詞兒不精準,我只窮過,困和潦倒不是我,謝謝?!?/p>
虞淺拎出一雙細跟高跟鞋穿上,語氣淡淡地打斷他,“還有,潘二狗,你這樣脆弱又敏感的樣子,非常非常像基佬?!?/p>
著名服裝設(shè)計師彼得·潘,此生最痛恨的兩件事:
第一,有人叫他本名,潘二狗。
第二,有人說他像基佬。
就像虞淺討厭把窗外那些葉片寬大的樹稱為“法國梧桐”一樣,每次有人提到法桐,她都要糾正,說是“二球懸鈴木”。
于是彼得瘋了,用盡畢生絕學(xué),三國語言共用,罵她沒良心。
在國外呆的時間太久太久,回國這兩天虞淺其實有那么一點不習(xí)慣。
睡醒睜眼時,總會怔一下才能反應(yīng)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不過這會兒聽著電話里的吵鬧,她突然覺得帝都市的隱隱霾色,好像也沒那么難適應(yīng)。
斗嘴吵架是虞淺和彼得的常態(tài),吵一會兒又會莫名停止。
就像現(xiàn)在,彼得已經(jīng)恢復(fù)了八卦的語氣,在問她:“不過虞淺,你會這么問我,是不是你遇見了什么熟人?”
“算是吧?!?/p>
彼得的思維忽然浪漫起來:“你說說你在國外呆了7年,7年呢!一回國就在新公司遇見熟人,這可是緣分,說說看,你那個熟人是男的女的?”
“男的?!?/p>
“啊!男人!”
虞淺覺得彼得不該當服裝設(shè)計師,他該去唱男高音。
虞淺對這個話題興致缺缺。
她和李永欽之間就算有緣分,那也是孽緣。
“說說唄虞淺,是什么關(guān)系的男人?帥嗎?有可能發(fā)展一下嗎?”
什么關(guān)系?
虞淺想了想,怎么想都覺得不算前任,只說是撩過的一個弟弟。
“啊,沒意思,你撩過的弟弟可太多了,你的生活樂趣不就是撩弟弟么......”
可能因為虞淺沒說話,彼得反應(yīng)過來,“怎么,不是平時那種逗一逗就拉倒的?是認真撩過的?”
“嗯。”
“沒在一起?你還有過失手的時候?”
怎么說呢,不算失手,只是撩到一半她叫停出國了而已。
虞淺笑一笑,換回剛才的話題:“所以你真的沒有被收買?”
彼得氣得直接掛了電話。
掛斷電話時是早晨7點半,臥室窗子開著,九月的風(fēng)攜著初秋的微涼,卷入室內(nèi)。
虞淺拿出昨天從“Eleven”那邊帶回來的合同,重新看了一遍,腦子里卻浮現(xiàn)出遇見李永欽的情景——
“Eleven”給了她最大的合作誠意,接機后直接把人送到公司合作的酒店,說是讓虞老師倒時差,哪天休息夠了,隨時聯(lián)系他們,再談合作的事情。
虞淺真就在酒店睡了兩天,第二天起來時,外面雷鳴電閃。
層層雨霧和樹影里,仍然能清晰地看到酒店對面的“Eleven”燈牌,在天色昏暗中亮著白光。
其實和“Eleven”合作的事情,虞淺一直不太積極。
但她那天對著壞天氣中的燈牌,忽然對“Eleven”起了些興趣,于是給工作人員打電話,說想要聊聊合作。
工作人員頂著風(fēng)雨而來,接她去了公司。
虞淺從電梯里邁出來,沾了些泥水的細高跟鞋剛踩在短絨毛毯上,迎面看見了坐在會議室里的熟悉面孔。
那是一間裝了落地窗的寬敞會議室,沒拉百葉窗,led燈明晃晃。
李永欽就坐在這間會議室里,側(cè)顏對著虞淺的方向。
他整個人放松地仰靠在一張椅子里,兩只手交疊在后腦勺上,仰頭,垂著眼瞼,不知道在看什么文件。
某國際品牌新款的滿鉆手表,腕帶松松地搭在腕骨凸起的地方,奢侈且張揚。
“虞老師,這邊請?!?/p>
留意到她的目光,工作人員補充說,“那邊是高層會議室,坐在里面的是我們老板?!?/p>
虞淺挑眉看了一眼,收回視線,神色如常地順著工作人員的介紹聲和引路手勢,繞開了那間會議室。
李永欽比起18歲時,似乎多了些成熟和嚴肅。
認識他時他還是個少年,很難想象他嚴肅起來說話的樣子。
李永欽的聲音是那種懶洋洋的,總給人一種不著調(diào)的感覺。
但偏偏他笑起來,又有點乖似的。
乖是假象。
成年時生日禮物想要舌吻的人,他能乖到哪兒去?
“Eleven”的公司和拍攝基地在“梧桐里”,滿街都是虞淺喜歡的二球懸鈴木,公司經(jīng)營模式又很佛系,工作強度不算大。
新公司合心意,這本來是一件舒心的事情。
但得知李永欽是公司老板,虞淺忽然覺得一切都巧得過頭了。
甚至產(chǎn)生了那么一點自己在被算計的感覺。
畢竟當年他們分開時,并不算愉快。
7年前,虞淺出國那會兒是春天,機場路的白色玉蘭開滿枝頭。
她站在停機坪上接到李永欽的電話,他在電話里問她為什么出國?
當時她怎么說?好像隨口敷衍,說自己要去德國斯坦福大學(xué)念博士。
然后掛斷電話,聯(lián)系方式拉黑一條龍。
過去這么久了,李永欽不會還在介懷以前的事情吧?這公司同她合作會不會是為了秋后算賬?
但聽彼得的意思,他好像也是無意間接觸到“Eleven”這家公司的?
虞淺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捏碎藍莓味爆珠,點燃吸了一口,忽然輕笑出聲。
行吧,可能只是偶然。
她叼著煙,單手拄著桌子,拿了酒店桌上的簽字筆,在“Eleven”的合同上,龍飛鳳舞簽了自己的名字。
下午去公司送合同,負責(zé)接待她的工作人員依然十分熱情,一口一個“虞老師”。
虞淺5歲童模出道,從業(yè)23年,確實擔(dān)得起業(yè)內(nèi)一聲“老師”。但她只說叫名字就好。
工作人員按下了電梯的五層,在電梯壁反光里偷偷打量虞淺。
她穿了一件oversize的冷杏色西裝,里面是同色系的蕾絲吊帶和闊腿褲,表情淡淡。
可能有的人連笑一笑都不需要,天生令人過目難忘。
虞淺身上永遠蕩漾著一種風(fēng)情與魅力。
她的美麗像水,會流動。
虞淺沒留意工作人員的打量,正曲著食指,用第二節(jié)指側(cè)關(guān)節(jié)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鼻梁。
像是在思考著什么的下意識動作。
工作人員愣了愣,這動作好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虞淺在安靜的密閉空間里簡單想了一下:如果正面遇見李永欽,還是當不認識好了,能免去不少麻煩。
邁出電梯,她下意識往電梯間正對面看了一眼。
會議室很空曠,倒是沒再看見什么人。
不過李永欽那塊亮晶晶的彩鉆手表放在會議桌上,手表旁邊是一碟削好皮、切成塊的蘋果。
可能是放置時間稍長,蘋果邊緣有些氧化變色。
椅子上有一款小巧的女士包。
過廊里路過兩個年輕的工作人員,在低聲談?wù)撍齻兊睦习搴团笥讯鲪鄣糜卸嗔钊肆w慕。
流言碎語三兩入耳,虞淺彎了彎唇角。
看來是她多慮了。人家弟弟的感情生活很是順利,還有個會削蘋果的賢惠女友。
這樣的話,應(yīng)該沒時間對過往耿耿于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