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修斯在塵土飛揚的競技場和異形人群的喧囂中飛奔。他的呼吸從牙齒進進出出。他奮力向前，靴子在干燥的土地上刨出了淺坑，另一不知名的軍團戰(zhàn)士緊隨其后。

尖銳模糊的駭人色彩在他們身邊閃射，瞬間成形。盧修斯瞥見了帶刺盔甲中柔軟繃緊的肌肉，閃閃發(fā)光的刀鋒。他們在星際戰(zhàn)士身后上躥下跳，往來奔跑，以天生捕食者的優(yōu)雅姿態(tài)翻著跟頭，踢出石矛時，群眾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

“把劍給我!”盧修斯朝另一個軍團戰(zhàn)士大吼。法比烏斯沒能把拉爾之刃還給他，他的手里只有鞭子，和他一起奔跑的戰(zhàn)士手里握著一把軍團動力劍。

“沒門兒!”另一個星際戰(zhàn)士氣喘吁吁地說。盧修斯不知道這名戰(zhàn)士在競技場里戰(zhàn)斗了多久，但根據(jù)他盔甲的殘破情況，他猜測他已經(jīng)活了很長一段時間。那把劍很可能就是唯一原因。

“你知道我是誰嗎?”盧修斯喊道。當人群的歡呼聲高漲時，他本能地躲閃。一對擲出的匕首擦頭而過。“你真以為你能比我更好地使用那把劍嗎?”

“我知道你是誰，”一對帶刺投石索啪的一聲裂開，纏繞在一支長矛上，星際戰(zhàn)士在它旁邊打滑。“我不在乎。這把劍是我的——”

那名軍團戰(zhàn)士突然向前一撲，倒在塵土中，大叫著。嘲笑和歡快的呼喊從異形的語言中如雨點般傾瀉而下。盧修斯猛地躲到附近一根帶刃柱子后面，從一邊探出身子，想看看發(fā)生了什么。雖然這很滑稽，但他發(fā)現(xiàn)這個戰(zhàn)士被自己絆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名星際戰(zhàn)士的身體從腰部以下消失了。他徒勞地用雙手摸索著前進，一大片血肉模糊的血塊拖在他身后。在戰(zhàn)士倒下的兩根石矛之間的空中，懸掛著一連串閃閃發(fā)光的鮮血。

“單分子線，”盧修斯笑了起來。“難以看清，但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對嗎，兄弟？”他彎下腰，從戰(zhàn)士手中撬出那把動力劍?！笆∪チ宋腋傻裟隳玫竭@把劍的麻煩。啊，小小的祝福。”

“等等，”趴在地上的軍團戰(zhàn)士呼吸艱難。他舉起一只胳膊，伸向盧修斯。一道紅色的殘影從他們中間飛過。那條胳膊不見了。另一道從相反的方向飛過來。他的頭也不見了。

殘酷的掌聲響徹競技場。盧修斯向后退去。一想到那些攻擊他的人想要玩弄他，他的自尊心便受到了打擊。更重要的是，他們沒有首先瞄準他。

他轉(zhuǎn)動手中的力量劍，充分保證平衡。他用拇指按下劍柄上的激活符文。依附在劍刃上的一層灰塵嘶嘶作響，隨著分解立場閃爍著啟動而燃燒殆盡。殺戮之光沿著劍身噼啪蠕動，翩翩起舞，把盧修斯的臉映成了閃亮的藍色。

新的音樂開始了，群眾報以雷鳴般的掌聲。殘影終于安靜下來，像石像鬼一樣蹲在石矛尖上。靈族角斗士們俯視著盧修斯，以幾乎無法抑制的熱切目光盯著他。他們彼此交談，骯臟的舌頭發(fā)出的嘶嘶聲，從一個傳遞到另一個。盧修斯扭了扭脖子，轉(zhuǎn)動著肩膀，松脫了手臂上的帶刺鞭子。領頭的靈族朝她腳下的地面啐了一口，然后用濃重的哥特語口音咆哮著發(fā)出挑戰(zhàn)。

“獵物，”她發(fā)出嘶語，又啐了一口。

盧修斯領環(huán)上的通訊珠響了起來?！昂芎茫卑轄柹硢〉穆曇舸┻^溝壑使人發(fā)癢?！拔覀円呀?jīng)擁有了理想的條件，現(xiàn)在開始導入第一種化合物?！?/p>

盧修斯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他腦袋后面的三個金屬罐，以及里面的東西上。

“這是一種被歸類為蛇芬汀的興奮劑混合物。你可能會很高興地注意到，它的主要成分來自于你現(xiàn)在正在接觸的那種靈族巫靈的尸體?！?/p>

盧修斯背上的刺激物支架發(fā)出嗡鳴。一個裝在第一個罐子里的黃銅活塞，通過植入盧修斯胸部的人造靜脈網(wǎng)絡輸送了一定量的油狀赭色液體，進入他的主心臟。當這種化學物質(zhì)流入血液時，他隱隱地感到一些刺痛。

盧修斯的脈搏加快，皮膚又熱又濕，越發(fā)耳靈眼亮。他周圍的世界仿佛變慢了。靈族的杏眼眨動時花費了更多的時間，才睜大眼睛。異形準備進攻的那一刻，他看到他們腿上鼓起的結(jié)實肌肉。

“獵物，”那名巫靈又嘶嘶地叫了一聲，她的姐妹們也粗魯?shù)馗胶椭?/p>

“哦，不，”盧修斯咧嘴一笑?！澳銈兺耆e了，我的寶貝們。被追殺的可不是我，而是你們。”

鞭子眨眼間就飛了出來。隨著惡魔組織的抽打，離它最近的那個巫靈被斜著撕成了四段。其他靈族握著手槍和匕首猛撲過來，在人群的歡呼中降落。

在她們被殺的姐妹落地前，一對異形突然發(fā)起襲擊。她們尖叫著圍繞盧修斯轉(zhuǎn)圈，不斷劈砍戳刺。盧修斯在她們的攻勢中迂回前進，把每一次攻擊都看作是精心編排的舞蹈。他注意到她們肩膀的每一次抽動，臀部的每一次移動，都預示著下一次攻擊。盧修斯等待著時機，放手讓她們嘗試，直到其中一個的挫敗爆發(fā)，失去理智。

不一會兒，一個異形便如他所愿。深坑之女咆哮著，全速朝盧修斯的喉嚨猛撲過去。盧修斯從她的刀尖上感受到那一擊中原本的自信。他有一種感覺，這是這個特殊靈族最喜歡的一種招式，這一招曾經(jīng)結(jié)束過多場比賽，許多對手死在她的腳下。但此時此刻，她為了接近他而過度伸展了自己。她的視野被一抹爆裂的藍色渲染，然后是快速交替的天空和地面。她化作碎片摔在塵土中。盧修斯轉(zhuǎn)身，將第二個靈族沿膝斬斷，在她墜落時，把劍插進了她的脖子。

靈族的血液飛濺在盧修斯的臉上，那非人的氣味如同最甜蜜的香水。更多嘶嘶的血液在他的劍刃上爆裂燃燒，化作血煙將其包裹，如同原始熏香。他發(fā)出一聲殘忍的大笑，擺好架勢，示意其他角斗士發(fā)起進攻。

一名咆哮的巫靈跳了進來，包抄盧修斯的側(cè)翼。他伸出胳膊，用鞭子鉤住她的頭。盧修斯將胳膊一拉，把她拽了過來。他一腳踢進她的胸膛，踹掉了她的頭，頓時血流成河。

盧修斯再出一腳，踢穿了另一個靈族的軀體。他狠狠一跺，用鐵鞋鞋尖穿過異形脊柱，踩進地面。在拖著異形走了兩步后，他甩了甩腿，從中掙脫出來。異形臨終時徒勞地抓撓著他的脛甲，張大嘴巴試圖尖叫，但已經(jīng)沒有肺來提供空氣。

疼痛引起了盧修斯的注意，黑色晶體碎片在他持劍的手臂上穿插。他在射擊中沉下肩膀，品味著碎片里的腐蝕性物質(zhì)，它點燃了他剛剛恢復活力的神經(jīng)。盧修斯發(fā)起沖鋒，撞在靈族身上，使她打著旋兒砸進一根石矛。她在石矛旁傾倒，滾落到塵土中，再起不能。

盧修斯的血液如同火焰，在他的血管里奔流，燒光了緊緊依附在他身體和靈魂上的麻木。它的銳利，焦點，精致得令人陶醉。

盧修斯襲向瞄準他左眼的突刺，一把匕首掠過他的劍鋒。他猛地前傾頭顱，給襲擊者來了記頭槌。他的聽覺極限地捕捉到噼啪聲，警告他有一根細長的鞭子閃出，要將他持劍的手臂纏住。他預料到這一點，微笑著向后一仰，那帶刺的鞭子捅穿了另一個突進靈族的咽喉。他用自己的鞭子抓住了揮鞭者的四肢，從各個方向把它們從她身上擰了下來。

觀眾看著不滅者將他們的勇士撕成碎片，又驚又怒地尖叫著。但是盧修斯聽不見，他正忙著哈哈大笑。

盧修斯清點著他的擊殺數(shù)，并與深坑之女的人數(shù)進行對照。除非有更多涌入競技場，否則就僅剩一個了。觀眾平靜下來，然后又興奮地叫喊。盧修斯咧嘴一笑。

靈族從隱蔽的地方跳出，越過一根帶刃的柱子，朝盧修斯撲了過來，匕首的尖端循著他的頭蓋骨而來。但是盧修斯消失了。他早已滾離此處。

“觀眾背叛了你!”盧修斯發(fā)出嘲笑。他轉(zhuǎn)身，用那把動力劍揮過他剛才站著的地方。

隨著一聲沮喪的咆哮，靈族在半空中改變了方向。她用一只胳膊抱住旁邊的一根柱子，然后繞著柱子旋轉(zhuǎn)，利用旋轉(zhuǎn)的沖力像彈弓一樣朝盧修斯射去。不滅者刺出一劍。靈族落在劍刃上，把一只帶尖刺的靴子砸進盧修斯的頭骨。

競技場一片喧嘩。盧修斯把異形的腿夾在他的脖子和肩膀之間。襲擊者掙脫不得，匕首閃著光芒送出一擊。盧修斯抓住她的前臂，輕輕一捏就把它捏碎了。止痛藥和在黑暗之城的競技場里投入了一輩子的戰(zhàn)斗也沒能阻止巫靈痛苦哀嚎，因為她手臂的骨頭變成了碎末。

盧修斯將他的動力劍尖插了進去。動力劍刺透盔甲、血肉和骨頭，從她的胸口穿出，血如泉涌，一陣輕柔的臭氧拍擊聲從分解立場中發(fā)出。異形扭動著身體，試圖從劍刃上掙脫下來。

她倒下時，盧修斯俯身看向這最后一名巫靈。一聲尖叫劃破空氣，盧修斯從在他膝蓋周圍旋轉(zhuǎn)的煙塵中扯下了她的頭顱。面向那艘巨大的駁船，盧修斯高舉還在流血的獎杯，他知道執(zhí)政官肯定在看著它。

盧修斯將殘體舉過頭頂，讓血流拍打灌溉他的舌頭，然后丟在地上?！澳氵€有什么？”

?

千年如一刻，唯有黑暗與死寂。

但在下一刻，王冠號的出現(xiàn)撕裂了這片脆弱的平靜，船體燃燒著，淹沒在惡魔之中。它們從同恐懼之眼中的現(xiàn)實，交融斗爭的原始亞空間中分離出來，其中較小的惡魔解體了，它們無法在這新生的黑暗中錨定自己。黑暗壓垮了這艘船和襲擊它的縹緲之物，吞噬了大片無生者。

在短短幾秒內(nèi)，只有最強大、最兇惡的實體能在戰(zhàn)艦上橫沖直撞。當王冠號的防御火炮從閃耀的火焰和光滑的鱗片中炸下大塊碎片時，它們翻滾嚎叫。凝聚著原始憤怒的利爪和黃銅熔鑄的有意識的劍刃轟然劈在船身上，貪婪而不顧一切地吮吸著厚重裝甲下遙不可及的靈魂之火。

艦船的核心發(fā)出沉悶巨響。靜電粒子連成橫跨上層建筑的藍色電鏈。蓋勒立場重啟時，惡魔宿主發(fā)出雜亂的尖叫，直接蒸發(fā)了無生者，或?qū)⑵滢Z出了王冠號，并旋轉(zhuǎn)著墜入包圍它們的無限深淵。最后一個是一團長滿脊骨，抽動著觸手的臃腫之物。面對來自戰(zhàn)艦船脊雉堞的立場和炮火的聯(lián)合作用，被其成功地從船上撬下時，發(fā)出了孩童般的叫聲。

克萊昂注視著最后一只惡魔被從艦橋王座前驅(qū)逐，扭動著消失在虛空中。盡管她在生理上沒那個必要，她還是深吸了口氣，品嘗著空氣中的血和煙。孩子回味著刺鼻的香氣，瘟疫之神的膠狀怪物從觀測視屏的凝視中消失了。

她低頭掃了一眼甲板上的一名軍官，發(fā)出了一道命令，分遣出整艘船上的變種人獵殺隊的精英。這個披著孩童外皮的家伙了解它的同類。她不會傻到相信攻擊他們的那些無生者沒有一個成功鉆進來。

她手下的變種人無論如何都比不上軍團阿斯塔特，但他們是足夠強大的突擊部隊，而且數(shù)量眾多。他們會一層一層地掃蕩王冠號，用火焰、尖牙和利爪清除他們發(fā)現(xiàn)的一切。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會因此而死，但這無關(guān)緊要，遠遠夠不上克萊昂關(guān)心。在黑暗的下層甲板，總是有更多的東西可以收獲。這些生物過著簡單的暴力生活，在無休止的部族戰(zhàn)爭中被磨練成毫不畏懼的殺手。他們總是渴望服務，為服務神明而拋頭顱，灑熱血。

對克萊昂而言，有一艘船需要徹底清洗，勉強算是一個驚喜。雖然她不愿意相信巫師，但他踐行了自己的諾言。他們活了下來，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越過恐懼之眼的湍流，來到了現(xiàn)實的夾縫中。

王冠號已經(jīng)進入網(wǎng)道。

作為靈族異形庇護所的跨維度網(wǎng)絡通過觀測屏在克萊昂眼前展開，以一種凡人無法理解的方式束縛在一個空洞的形體上。她能感知到船員們心里的那種不安。他們所處的環(huán)境讓他們的心靈產(chǎn)生了一種倒轉(zhuǎn)的幽閉恐懼癥，一種毀滅性的、巨大空虛感，使他們淪為無意義的微塵，即使是虛空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克萊昂的目光越過了看似無窮的畫面。她屬于以太，她的感官并不被奴役凡人生命的基本年表所束縛。她看到了隱藏于黑暗深處，古老事物的精華和被遺忘文明留下的痕跡。她仍然能聽到已死去千年的靈族歌聲。這是創(chuàng)造之歌，是勝利之歌，是歡愉之歌，也是絕望之歌，是戰(zhàn)爭之歌，也是心碎之歌。

克萊昂這種存在對網(wǎng)道只有一個短暫的體驗，但足以知道這只是它無限變化的一個方面。靈族使用網(wǎng)道連接他們破碎種族的殘片，小到個人難以通過的路徑，大到王冠號如今所在的廣闊深淵。整個古代網(wǎng)絡都被關(guān)閉或廢棄了。足夠容納所有艦隊的隧道全部拱手讓給了無生者。它們尖叫著以無盡的數(shù)量塞滿了每一寸，就像寄生蟲成群結(jié)隊地涌進一個垂死生物的腸道一樣，混沌浪潮進一步鞏固了它們對靈族最后避難所的控制。

在這個迷宮里的某個地方，是科摩羅之民的劇毒之城。盧修斯就在那里的某個地方。

+我們到了，亞空間編織者，+克萊昂發(fā)來通訊。+你覺得我們怎么才能找到他?+

奏者的通訊傳來時，不禁使人聯(lián)想他將王冠號拖進網(wǎng)道所承受的代價。巫師的余生都將背負著為此所帶來的身體和靈魂上的創(chuàng)傷?？巳R昂對于巫師的巨大痛苦并不感到難過。

+前進,親愛的。然后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