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

“楊叔，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一天，和往常一樣待在瓦爾特房間里認真進行著常識課程學(xué)習(xí)的穹，在看完手上“教材”里的某一章節(jié)后，面色有些忐忑地望向了此時正坐在不遠處翻書的瓦爾特。

“要是一個人，他的父母是惡徒的話，那他到了最后也會變成那樣嗎？”

非常坦誠的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但話還沒說完，穹就感覺到了一陣莫名的心慌。交錯的手指不停的相互撥弄著，一直以來都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在途中就有些慌亂的撇向了一旁。

而另一邊，在聽見穹問出來的問題后，沒去在意他那心虛的神態(tài)，本來一直沉默無聲的瓦爾特似是早有預(yù)料一般很干脆的合上了手里的書籍。

扶了扶鼻梁上有些滑落的眼睛，用著沉穩(wěn)而又沙啞的聲音，瓦爾特向穹說出了自己的見解?！纸缇€————————

“聽我說，”

誰？

混沌的意識宇宙里，從剛才開始就感覺渾身疼痛的穹突然聽見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很熟悉，就像是某個和自己交往頗深的人；但同時又很遙遠，似乎距離自己上一次聽見已經(jīng)過了好久好久。

穹現(xiàn)在的身體很重，那感覺就像是被什么東西給禁錮住了一般。即便穹使出全身的氣力，甚至在不惜動用了星核力量的情況下，他也沒能感覺到身體有移動過一絲一毫。

而就在這會令絕大多數(shù)人感到恐慌的情況下，那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響無疑是恰到好處的轉(zhuǎn)移了穹的焦慮。

你是誰？

用著一半詢問一半求救的語氣，穹在那黑色的世界里大聲呼喊著。但那陌生的聲音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繼續(x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聽我說：你的腦袋里現(xiàn)在一片混沌。你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什么在這兒，接下來要做什么；你覺得我很熟悉，卻不清楚該不該信任我······”

輕柔的聲音擅自闖進了穹的腦海，這樣的情況與其說是在交談更不如說是在通告。

但很神奇的是，穹完全沒有從這樣單方面的對話中感覺到任何的敵意，甚至他還從中感受到了不少的親切。

而就在穹因為這些感覺到的情感而稍微愣神的同時，那個莫名出現(xiàn)的女聲繼續(xù)著她的講述。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走了，要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個空間站里。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用再思考過去，也不用再懷疑自己?！?/p>

什么？不，等等，別走！

聽見這宛如告別般的話語，一股不知名的慌亂迅速攀上了穹的心頭。下意識的，穹開始在心中挽留起那個聲音來。

只是可惜，穹的請求并沒有如他期望的那般奏效。就像是在踐行著自己的話語一般，四周的聲音開始變得越來越小。而穹則是因為心中的那股慌亂，此時完全失去了去傾聽那些話語的能力。

“xxxxxxx”

等等，別走！至少，至少告訴我你是誰?。?！

原本清晰細柔的女聲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一陣雜音，在擾亂穹思緒的同時，也讓那被穹暫時遺忘的焦慮重新浮上了心頭。

無法進行正確的思考，穹就那樣開始在這未知的黑暗空間里再次掙扎起來。但就和之前的情況一樣，無論他如何努力，身體都未曾動過分毫。

但，就在穹死命折騰了好一陣之后，那本來已經(jīng)變得虛無縹緲的聲音卻是再一次毫無征兆地響徹在了穹的腦海里。?

“現(xiàn)在，該起床了。”

?。?！

——————分界線——————

貝洛伯格地下層，磐巖鎮(zhèn)的一家小小的醫(yī)館里。

原本還在專心調(diào)配著藥水的娜塔莎被身后突然出現(xiàn)的一聲輕響驚擾到了思緒。

小心的將手中的試管慢慢放下，擔(dān)任著主治醫(yī)生職務(wù)的她站起身轉(zhuǎn)頭往病床的方向看了過去。

只見，就在離她不遠處的一張單調(diào)簡陋的病床上，某位灰發(fā)的少年此時正有些面色茫然的端坐在那里。

摘下戴在臉上的醫(yī)用口罩，娜塔莎一邊整理著自己的儀表一邊往灰發(fā)少年的方向走去。

而同一時間，那位坐在床上的少年，穹，剛被睡夢中的聲音驚醒的他也是很輕易的就注意到了這位正朝著自己走來的陌生女人。

青色的長發(fā)，粉色的瞳孔，搭配上那完美的五官和嘴角的一顆小黑痣，一股知性的美在瞬間撲面而來。而在著裝上，黑色的皮質(zhì)緊緊的包裹住了女人的胸口和雙腿，在復(fù)古風(fēng)的護士長裙的襯托下，更是突顯出了本人那完美的身材和發(fā)達的肌肉。

毫無疑問，這是一位美麗且實力強大的女性。

默默的觀察著眼前的陌生女子，明明以前從未見過，但穹卻能意外的在她的身上看到一些姬子的影子。

而就在穹觀察的間隙，整理完畢的娜塔莎也已經(jīng)是快步的走到了穹的身前。

銳利但又柔和的目光落在了穹的身上，帶著親切而迷人的微笑，娜塔莎就那樣站在病床旁，雙手抱胸地跟穹搭起了話。

“你可算是醒了，小瞌睡蟲?，F(xiàn)在感覺如何？”

從未聽過的細柔話語傳入了穹的耳朵。雖然只是初見，但穹卻能從中感受到滿滿的關(guān)心。

眨巴著眼睛盯著身旁的人看了好一會兒，在略微猶豫之后，穹最終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暫時的那種）。

“我現(xiàn)在嘶——”

本來已經(jīng)做好了要回話的決定，但就在穹開口的那一剎那，一陣意外的疼痛就打斷了穹的話語。

下意識的伸出手捂了捂左邊的臉頰，沒由來的，穹感覺到了一陣牙疼。

“你怎么了？”

敏銳地注意到了穹臉上的不自然，娜塔莎上前貼心的詢問道。而對此，穹只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感覺還不錯，就是牙有點疼。”

用手腕附近的掌心部分揉了揉左邊的臉頰，穹有些皺眉的回答了娜塔莎的問題。

而在聽到穹說的話后，娜塔莎瞬間從不知道的哪里掏出了一根小手電，接著俯下身子向穹的方向靠了過來。

摸，按，拉，抬。

一只有些細嫩的手輕柔地撫上了穹的臉龐。不顧穹那驚詫的目光，娜塔莎自顧自的直接開始了檢查。

“啊——”

伸出另一只空閑的手捏住穹的下巴，娜塔莎出聲示意著穹張開嘴。

而面對著這位大姐姐的示意，穹作出的選擇是。

“……啊，啊啊?！?/p>

只是小小的停頓了一下，穹沒有作出任何反抗的就張開了嘴。不知道為什么，穹總感覺自己剛剛好像違背不了面前的人說的話。

很快的，診斷結(jié)束。重新站起身來端正好姿態(tài)，娜塔莎在收起手電后向穹說道，

“并沒有什么大礙，大概是因為睡太久了所以有些不適應(yīng)。桑博的那些小東西雖然平時派不上用場，但應(yīng)該是不會有神經(jīng)毒素的。只要多休息一下就行了?！?/p>

“哦，好?！?/p>

沒有過多的表示，穹有些呆愣地點了點頭。隨后，思考能力開始逐步恢復(fù)正常的穹在下一秒就注意到了一些本來早就該發(fā)現(xiàn)的事情。

“嗯？等等，你認識桑博嗎？而且你又是誰??？這里又是什么地方？”

帶著疑惑的語氣，穹一連向娜塔莎問出了三個問題。同時，一臉困惑的他也開始下意識地觀察起周邊的情況。

和以前到過的地方不同，穹現(xiàn)在正處于一個充滿灰暗色基調(diào)的房子里。環(huán)繞在四周的墻壁似乎是因為長年的風(fēng)化變得有些發(fā)黑和破損，就在穹的可視范圍內(nèi)都能看見好幾處的脫落。

同時就在房間的某個角落里，一大堆的架子和瓶瓶罐罐正擁擠的堆在那里。整個房間的擺設(shè)唯一可取的地方或許就是那方便行人通行的巨大空閑地。

總結(jié)，這大概是穹自蘇醒以來見過的最蕭條的地方。

沒去在意穹那觀察四周的視線，娜塔莎在聽到穹的疑問后先是簡單的行了個禮，緊接著面色平靜的向穹說道。

“這里是貝洛伯格地下區(qū)。歡迎來到這里，異鄉(xiāng)人。我是這家醫(yī)館的主治醫(yī)生，娜塔莎?！?/p>

（此處省略一大段關(guān)于下層區(qū)情況的介紹）

在穹困惑的目光中，娜塔莎簡要地向穹說明了一些在他昏迷時期所發(fā)生的事情。

就在半天前，本來還在醫(yī)館內(nèi)接診的她迎來了一位熟悉的客人。

飄逸的發(fā)型，輕佻搞怪的語氣，來者正是之前在雪原上和穹等人不期而遇的桑博。

“我有幾位朋友受了點傷，想請大姐頭幫忙照看一下?！?/p>

用著近乎于諂媚的語氣，桑博向娜塔莎引薦了當(dāng)時正處于昏迷狀態(tài)的列車組三人以及被他以莫名原因一起帶來的布洛妮婭。

注視著穹等人身上奇異的服飾和旁邊那位明顯是鐵衛(wèi)將領(lǐng)打扮的姑娘，雖然心中有著不小的疑惑，但娜塔莎還是秉持著救人為先的理念以及對桑博的那一點點信任，在短暫思考過后找人幫忙將昏迷的四人帶回了醫(yī)館。

“你的那些同伴們醒得要比你早不少?！笨粗媲叭诵鬅o害的穹，娜塔莎面帶笑意地向他說著其他幾人的情況。

“黑頭發(fā)的青年是第一個，當(dāng)時桑博也還在這里，所以兩個人一起走了。”

“粉色頭發(fā)，有點鬧騰的女孩子是第二個，在醒過來后沒多久也跑出去了?，F(xiàn)在估計還在附近轉(zhuǎn)悠等你醒來吧?！?/p>

“至于那個鐵衛(wèi)打扮的小姑娘是第三個，比你早醒不久。我看她衣服凌亂就給了她一套衣服換。然后趁我不注意，一眨眼的功夫也不見了?！?/p>

向著穹攤了攤雙手，娜塔莎似乎是對布洛妮婭不告而別的行為感到很無奈。

而此時，已經(jīng)從病床上下來的穹，在聽完娜塔莎的講述后也站在一旁開始了思考。

按照他對丹恒的了解，這位一直理性至上的同僚會擅自離隊，其原因要么就是現(xiàn)狀足夠安全，要么就是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能耽擱的事情。

雖然記憶有些模糊，但穹還是依稀記得在他昏倒之前，有個酷似桑博的人影出現(xiàn)說是要帶他們?nèi)フ倚呛恕Ｔ偌由犀F(xiàn)在娜塔莎所講述的情況，種種跡象都表明，當(dāng)時對他們設(shè)下埋伏的人就是桑博。

而對于三月，穹對她的情況倒是沒什么想法。畢竟在他的認知里，三月就是個閑不下來的女孩。比起在一旁呆坐著等他醒來，穹更相信她會拿著相機去外面拍照。

至于剩下的那家伙，她···額···

原本流暢的思考進程被瞬間中斷。一想到那張滿是氣憤的俏臉，不知為何，穹的思維出現(xiàn)了明顯的卡殼。

無法理解，從見面那時開始到現(xiàn)在，布洛尼亞身上就一直充斥著些讓穹無法理解的因素。

先是初遇時那份莫名其妙的怒視，然后又是突如其來的敵意。之前在逃跑對峙的時候還被她扇了一巴掌罵他變態(tài)。然后到現(xiàn)在還要再加上一條不告而別。

黑色。現(xiàn)在的布洛妮婭在穹的眼里就是混沌的黑色。完全猜不出她到底想怎樣。

一念至此，穹的心中突然就涌起了一股煩躁感。

接著下意識的，穹伸出手指隨意地刮了刮臉頰。但就是這一無心的舉動，竟意外的讓穹發(fā)現(xiàn)了些其他的事情。

“···這是，啥？”

敏銳的感覺到了從指尖傳來的微弱觸感，帶著奇怪的表情，穹眨了眨眼睛緩緩看向了自己的食指。

然后穹就看見，在他的指甲縫隙間，一團黑乎乎的油漬正毫無征兆的出現(xiàn)在那里。

“噗?！保?？？

還沒等穹對這團來歷不明的油漬想出些什么頭緒，一聲突然響起的輕笑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轉(zhuǎn)過頭向身前看去，只見本來儀態(tài)端莊的娜塔莎現(xiàn)在正捂著嘴滿臉笑意的看著自己。

不過一瞬間，某些不好的猜想就浮現(xiàn)在了穹的腦海中。

“……那個，”

感受著臉上有些抽搐的嘴角，穹指著自己的臉頰向娜塔莎問道，“我臉上，該不會有什么東西吧？”說著說著，穹自己都感覺臉上在滴汗。

而對于穹的提問，娜塔莎則是從不知道哪里又掏出了一面小鏡子。然后，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笑容，娜塔莎將鏡子遞給了穹。你自己看吧。一雙美麗的眼睛正在毫無保留的向穹傳遞著這樣的信息。

無言的將鏡子接了過來，懷揣著心中的那份僥幸，穹看向了鏡中的自己。接著，一張略顯滑稽的臉就出現(xiàn)在了穹的視野里。

“這，這什么?。。?！”下意識的，穹立刻就伸出手往自己的臉上摸了一把。沒有任何意外的，他戴著的手套上瞬間就沾染了大片的污漬。而在他臉上的圖像也因為穹的這一舉動變得更為滑稽。

“呵呵呵呵?！笨粗矍邦H為搞笑的局面，娜塔莎終于是忍不住的笑出了聲。接著，在穹或惱怒或驚詫的表情中娜塔莎將事情的真相緩緩道來。

“那個銀發(fā)的小姑娘其實并沒有擅自離開。在我給了她一套衣服后她甚至還拿出了一顆寶石說要當(dāng)做抵押。態(tài)度強硬得無論如何都不肯退步。”

“之后她其實也有跟我好好的道別，只不過是在離開前再次找到了我，說是想再用一顆寶石換支記號筆。

本來我都還在想她要記號筆是打算干什么呢。哪曾想她直接將那些油墨全部都涂到了你的臉上。你和她到底是結(jié)了什么仇啊?！庇行┛扌Σ坏玫?，娜塔莎描述起了布洛尼亞的作案過程。

而對于這樣的真相，穹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陣怒火。

“那個家伙?。?！”第一次的，穹對別人產(chǎn)生了“想揍她一頓”的想法。

這很正常，不管是誰，如果睡一覺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畫成了小丑，那肯定都會火冒三丈吧。

伸出手捂住自己有些笑得合不攏的嘴。在看見穹那滿臉氣憤的神情后，娜塔莎快速平復(fù)好心情并遞出了一塊手帕，接著跟穹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扇門說道，

“那里是洗手間?，F(xiàn)在里面沒人，你快去清洗一下吧?！?/p>

一聽到這話，沒做任何猶豫的，穹直接就抓起手帕沖了過去。

“嘩嘩嘩嘩”

伴隨著一陣連綿不絕的水聲，那一臉滑稽的圖畫終于是被穹用力地搓洗了下來。就是在途中發(fā)生了一點小插曲。

“嘶——疼。”

或許是一不小心使過了勁，就在穹順道清洗著左邊臉頰時，再次感覺到了一股疼痛。

(注:顏料其實只畫了右半邊臉。)

小心的揉搓著左側(cè)的臉頰，本來一心清理涂鴉的穹這時才猛的發(fā)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不對啊，我以前明明沒有牙疼的??？

默默地注視著鏡子中自己，穹皺著眉頭開始回味起那份違和感。

輕輕的用舌頭頂了頂牙齒，在確認并不是長蛀牙了之后，穹就著面前的梳妝鏡開始細細觀察起自己的臉頰。

很快，雖然已經(jīng)變得模糊不清了，但穹還是憑借著優(yōu)越的視力觀察到了臉上的一層淡淡地紅暈。

臉頰，紅暈，疼痛。幾個相連不大的詞語一齊出現(xiàn)在了穹的腦海中。然后，一個熟悉的場景倏地出現(xiàn)了穹的腦海中。

帶著心中的那份小猜想，穹看著鏡中的自己默默的想到，

“那個家伙，不會還趁我昏睡的時候揍了我一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