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盛。

1.

? ? ? 景帝從寺里起身回宮時，邁著沉重的步子，伴著余暉暮鼓，掠過醉紅的霞，浩浩湯湯。我又想起在屏風(fēng)后景帝的話。

? ? ? ?“方丈，倘若真心歡喜一個人，一個即便朕為皇帝也不能得到的人，該當(dāng)如何消解。”

? ? ? “貴為天子，難道就必須得承受這八苦嗎？”

? ? ? 老方丈所發(fā)出的陳年沙啞的嗓音，緩慢的講了些道理，聲音悠遠(yuǎn)低沉又寧雅，像極了從遠(yuǎn)古戰(zhàn)場血洗金戈狂歡后片刻喧囂歸于平靜。久到讓我以為時間過去好久好久，直到我疲倦的閉上了眼。方丈才終于停下，請景帝回去休息。? ? ? ? ? ? ?

? ? ? 她走時倦鳥歸家，三三兩兩的落在了寺廟的屋頂，撲騰著小翅膀安靜的聽和尚們講經(jīng)——

? ? ? ?“一生苦；二老苦；三病苦；四死苦；五所求不得苦；六怨憎會苦；七愛別離苦；八苦受陰苦；汝等當(dāng)知。此八種苦，及有漏法，以逼迫故，諦實(shí)是苦。集諦者，無明及愛。能為八苦而作因本，當(dāng)知此集，諦是苦因。滅諦者，無明愛滅絕于苦因，當(dāng)知此滅，諦實(shí)是滅，道諦者……”

? ? ? 我回身去看那座寺廟，莊嚴(yán)，高雅，壁上刻著佛渡眾生繁重的經(jīng)文，融著香火的淡雅氣息。夕陽金燦的光照在上面，反射的光芒印在景帝龍袍上，和龍袍一樣，莊嚴(yán)，高雅，融著淡雅的香薰。

? ? ? 終于，景帝自嘲的笑了，問我她既不信佛，為何要拜佛？

? ? ? 如來他掌管三界，這世間的一切不過只是他的眼底塵埃，明明說著三界皆苦吾當(dāng)安之，我看著那搖搖欲墜的國土，終是沒有回答。

2.

? ? ? 歸來時下濕了雨，淅淅瀝瀝的小雨濺起的水珠打在了景帝的靴子上，我聽著前來迎接的公公打著傘試探著她的心情，聒噪的使景帝俞發(fā)煩躁，步子走的很快。其實(shí)是無用的，殿前烏烏泱泱跪著的人直擋住了回去的路。

? ? ? “求陛下三思”

? ? ? ?……

? ? ? “臣等愿長跪不起！”

? ? ? ? 呵，逼宮，愛起不起。

? ? ? ? 我最終還是勸各位大臣回了府，那些人是替我求情的，景帝下了旨，三日后將我貶為庶民驅(qū)逐出京。

? ? ? 夜里我被召見過去的時候，景帝獨(dú)自在亭子里飲酒。酒樽“咔噠”一聲落下，險(xiǎn)些碎了。

? ? ? 大抵是醉了，景帝眸子里鋪著淚，透著臉上的紅潤，站起來抬眼看我，最終搖搖晃晃的倒在我的肩膀，于是我聽到她問我“兄長，你是佛祖嗎？”

? ? ? ?“凄美”那是后來我回憶起景帝的唯一印象，月色朦朦朧，夜起的風(fēng)微涼，年輕的女帝撫在我的懷里，在我耳邊低語，問我為什么不是如來化身……

? ? ? ?以至于我最后起兵造反時，在火把把天照的通紅的那個夜里，她穿著一身紅衣倒在我的肩膀上，輕輕咬上我的耳垂說自己深深愛著那位和我長得很像很像的佛，伴著鮮紅迸發(fā)出的血，和著夜起微涼的風(fēng)吹起的紅衣，說著很愛很愛著別人的話。

? ? “兄長，你是佛祖嗎？”

? ? ?我終是不知如何回答，將她放回床榻上，一個人走了好久好久，來到了那顆高大的菩提樹下，那顆庇佑著一方國人的菩提樹，那顆養(yǎng)育了景帝萬年的菩提樹。

3.

? ? ?朝堂之上向來是不立女帝的，但景帝降生時高燒不止，在冷冽的冬日，園內(nèi)樹木突然郁郁蔥蔥，蒼翠欲滴，百花盛開，鮮艷奪目。更勝于出生便能行走，竟朝著東南西北的方向各走七步，步步生蓮。景帝退燒后和尚又誦經(jīng)誦了整整九日，怪像才慢慢消退。

? ? ? ?老方丈說，景帝該是那菩提樹上的一片菩提葉，前世為如來的妻，并且育有一子，便是如來成佛時的唯一牽絆，最終化為菩提萬年而生，既為大吉更為大兇。

? ? ? 年老的父皇終是在臨死前將帝位傳給了她，可年年災(zāi)荒，蠻夷冒犯節(jié)節(jié)敗退，擁護(hù)我的人也越來越多，既已成大兇之兆，為何要留。

? ? ? ?我抬頭望那顆菩提，那顆養(yǎng)育了景帝萬年的菩提樹，年輕的景帝曾在我的耳邊說，她說，你起兵謀權(quán)吧。

4.

? ? ? ?我起兵那晚。

? ? ? ?天被火把照的通紅，明焰焰的火，被火燒燼的灰，好似點(diǎn)滅了最后一點(diǎn)國土，發(fā)出的滾滾黑煙，包圍著景帝的一襲紅衣。景帝敲打著那只陪伴了她很久很久的木魚，背對著門外的人誦經(jīng):? ? ? ? ?

? ? ?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yīng)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余涅盤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shù)無邊眾生。實(shí)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

? ? ? ?

? ? ? 景帝自刎時我拼命的去攔，結(jié)果還是沒攔住，其實(shí)攔住也是無果的，她早就服了毒。一如那晚她醉酒，搖搖欲墜的倒在我的肩膀上，斷了佛的最后一絲凡塵往事。

? ? ? 景帝由慧者而生，做到生靈涂炭滿目瘡痍，下到無間地獄日夜兼程，永不脫身換了佛祖一個六根清凈。

5.

? ? ? 佛說三界皆苦，景帝自焚換來的百歲太平，我在高閣之處望向郁郁蔥蔥的河山，太陽有些強(qiáng)烈，刺的我的眼睛生疼。

? ? ? 我獨(dú)自去往那座莊嚴(yán)，高雅，壁上刻著佛渡眾生繁重的經(jīng)文，融著香火的淡雅氣息的寺廟，日日去聽老方丈講經(jīng)，老方丈所發(fā)出的陳年沙啞的嗓音，緩慢的聲音悠遠(yuǎn)低沉又寧雅，像極了從遠(yuǎn)古戰(zhàn)場血洗金戈狂歡后片刻喧囂歸于平靜。久到依舊讓我以為時間過去好久好久，最后疲倦的閉上了眼，老方丈請我回去休息。

? ? ? ?我想起我問方丈的話

? ? ? ?“何為如來”

? ? ? ?方丈答:“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

? ? ? ?從寺里起身回宮時，我如景帝那樣邁著沉重的步子，伴著余暉暮鼓，掠過醉紅的霞，浩浩湯湯。龍袍依舊融著淡雅的香薰。

? ? ? 我抬手去遮擋冬日里清冷的夕陽散出的光，終于在手掌隱約看到了那個如來佛印，才慌忙的跑到景帝的皇陵處，手心撫上墓碑，佛印發(fā)出金色的光芒。

? ?

? ? ? 冬日的寒風(fēng)呼嘯著北去，萬物都熨帖的大地，雪花才終于散落，小心翼翼。朕久久才抬起手心雙手合十，安靜的祈念，有淚也終于落在了雪上。

? ? ? ?我佛向來不是以慈悲為懷嗎？終是無人應(yīng)答，山河潰敗，泣不成聲。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