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未來:1899》§ 1-4:沿河而下
所以說若沒有另外一番經(jīng)歷,我們便認識不到自己的真實境遇,如果沒有體驗過短缺,我們也不會珍視自己所享有之物。
——丹尼爾·笛?!遏敒I遜漂流記》(1719)
“這里是哪里?”
風鈴花感覺到了自己正漂浮于一條污濁的大河上,周圍滿是紙皮與碎玻璃,但河水使她睜不開眼睛。漸漸地,她感到重力正在迫使她沉入河底。
她不想那么快死。
于是她猛地睜開眼睛。眼前不是湛藍的多云天空和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只有霧蒙蒙的一片,低矮的平房和冒著濃煙的工廠。她知道自己可能順河而下來到了英國的另一個地方,興許還是老工業(yè)區(qū),只是自己從來沒見過而已。
可不遠處,形似大本鐘的鐘樓正在霧霾下若隱若現(xiàn),指針模糊地指著下午四點,但城市的光線卻如同早晨一樣暗淡。
這么大的鐘樓,在全英國還有哪一個地方有呢?
遠處的鐘樓傳來了輕微的鐘響。那聲音直穿她耳膜,她絕對聽過千遍萬遍同樣的聲音了。
原來我已經(jīng)來到了另一個時代。
“不會吧?!彼钚挪灰?。
岸邊逐漸聚集了一些人。
她這才意識到躺在這條河上絕非萬全之計。于是她趕緊大聲呼救。
但人群沒有拉她上來,只是齊刷刷地盯著這位穿著奇裝異服的少女,像磁鐵一般,并拿出下流的言語來取笑她。
她只能依靠自己。奈何自己不識水性,沒掙扎幾步又要沉入深不見底的河中。
這時才有人意識到人命關天,收回了輕視的態(tài)度,下河將她拉起。
“你是從哪里來的?”人們都圍過去問。
她哪里知道。她可是英國倫敦的本地居民!此刻,幾片陰云——正如同霧都的天氣一般籠罩著她的思緒。索性采用最原始的逃生方法,沖開這片不理智的人群,迎著細雨奔跑。
她穿過了河岸邊步行的石子路,不顧飛速行駛的汽車和馬匹就穿過了裸露著的電車軌道和新刷的柏油馬路,幾次被亂設的電線桿絆倒,都未能阻止她奔向遠處平房間深暗且狹窄的小巷。
她終于停了下來,放聲痛哭起來。
她或許真正到達了工業(yè)時代后期的倫敦城。而現(xiàn)在的她什么都沒有,就連身份也不具備。親人與朋友在這個世界上根本無法存在。她終于體會到了那種最深層次的孤獨感和無助感。
像被人從萬丈深淵拋下卻依然存活,只是她不想現(xiàn)在死而已。
雨越下越大,再度打濕了她的衣服,所幸沒有隨處可見的垃圾箱與她作伴。
使她不得不思考自己的出路。
她看了看身上的這套二十一世紀的衣服,雖然不能賣出去換錢。但是憑借自己的不同,錢總歸還是可以要的到的。
雨點在鐵棚板上聚集、滑落,正好砸在她的頭上。
畢竟這可是霧都倫敦。
一如既往。
風鈴花靜站在一個小小的公交站臺上,手中攥著一枚從路上撿到的銀幣。頂上的雨棚不知為何傾斜了下來,水全部滑落到了旁邊的長椅上。她費了好大勁,才把尖銳的鐵皮固定到它原來的位置。
“這個時代的人是不坐公交的嗎?”
等了許久,終于等到一輛雙層公交車碾著積水緩緩駛來。
她并沒有問車要開往何方,只是將銀幣投進了箱子里。車內(nèi)沒有幾個人,她也能心安理得的坐下。雨點敲擊著寬大的車窗,給原本就昏暗的1899年蒙上了一層看不透的帷幕。即使隔著這層厚厚的車窗,仍然能夠清晰地聞到遠處發(fā)電廠的柴油味。
這似乎是進步所必然要經(jīng)歷的過程。
車輛行駛了幾站,她這才意識到這輛車是開往城郊的一座小山,所以道路才變得泥濘了起來,就連行人也少有。
待她略微緩過神來,司機已經(jīng)搖響了終點鈴,看了她好一會。
“我錢不夠嗎?”風鈴花示意。
“小姐,你出門不帶雨具?”
風鈴花輕輕地拉開老化的車門。
雨還在下。
風鈴花迎著潮濕的氣流,看向遠處夕陽所投影下來的各種樹木。她恍惚間覺得只有在這里,才能讓她在這個紛亂復雜的社會中生存下來。
越往深處走,越讓她覺得自己的悲哀與不幸。林間的風吹過樹葉,發(fā)出雜亂的響聲。只讓她覺得寒冷。
她迷路了。
不管怎么走,她都感覺是在原地打轉(zhuǎn)。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淡下來,缺少月光,真的是看哪里都漆黑一片。
她只能憑借著自己的觸覺,像雙目失明的盲人一樣。很快,一塊大石從山坡上滾落下來,砸向她的左腿。
劇痛襲來,血流如注。
憑借著自己已經(jīng)麻木的雙手,竟然無法挪動一塊小小的石頭!
她從來沒有現(xiàn)在這樣這么絕望過——當自己的所有能力被剝奪之后,她才感覺到自己有多么渺小。
風鈴花抬頭看了看頭上的星空,雖然只有幾顆星星在閃爍著,但是在她所處的時代,天空即是一片空白。就算是在霧都城郊,這星星的數(shù)量也的確稱得上是奇跡了。
她突然想起來,黃昏時看的時候,在她的右手邊不遠處有一片很大的楓樹林,不知道是誰種下的,在秋天,那里定然是一片深紅。
“那是再典雅不過的事情了... ...”風鈴花小聲說著,混合著微弱的心跳聲吸收進了泥土里。
就在她的目光所及之處,一團微亮的橙紅光芒,映照出了她蒼白的臉,正隨著淚水不斷地被放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