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露比并沒有很活躍的樣子，倒不是想說她之前有多活躍，而是這兩天安靜得有點過分了。除了和花丸在一起還會說說話，現(xiàn)在的露比幾乎每天就是自己一個人呆在那里?；叵胍幌?，雖然和曜她們排練舞步和唱歌的時候露比并沒有犯什么錯誤，但是露比還是讓人覺得安靜得詭異。

平時和露比交流也不很多，不知道現(xiàn)在這是怎么回事。去問花丸，她表示她也不怎么了解。

千歌和梨子她們回到了旅店，我特意趁二年級的女生們出去的時候坐在露比旁邊。

露比呢，微微咬著下嘴唇，盯著手機發(fā)著呆。

“露比？”

“??？在！“好像是我的突然出現(xiàn)把她從自己的夢里驚醒了一樣。

“最近沒什么事情吧……“

“沒……沒有?！?/p>

“不用在意，都不是外人。緊張了嗎？“

“啊……有點?！?/p>

“明天嘛——”我看看天花板，裝出一副輕松的表情，“只要露比保持今天的狀態(tài)，就很好了吧！”

“謝謝。”露比說，還是咬著嘴唇的樣子。

我有點著急，雖然這兩天一直感覺有個蜜柑頂在我的嗓子眼。但是表面上我還是很活躍，完全沒有緊張著急的樣子——在這點上，我相信自己做的比那幫鄉(xiāng)下妹子好多了。

和露比的談話就這樣停下來了。

其實，我很擔(dān)心大家。大家最近都有些恍惚，但是當(dāng)別人找到自己時，都回過神來好好做事好好說話。

“明天就比賽了，大家都還好嗎？露比怎么樣？”黛雅發(fā)了一條消息給我。

我走到陽臺上，沐浴在月光中，想著怎么跟黛雅學(xué)姐解釋這件事情。

大家都還好嗎？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黛雅特地叮囑我不要和Aqours的成員說她在關(guān)心這件事情。但是我怎么可以讓黛雅知道我們，尤其是露比現(xiàn)在很緊張——她偶爾讓我瞥見的臉色讓我洞悉了這一切。

大家的狀態(tài)，即使不說，也心知肚明。后面幾天黛雅學(xué)姐問我怎么樣的時候，我九成都在敷衍她。我想，黛雅學(xué)姐也都知道我是在敷衍她。

我的嘴唇顫抖起來，我不知道這兩天自己經(jīng)歷了什么，我更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信心站在那個舞臺上。很亂的心理，讓我的眼角一熱。

不，我還不能倒下，大家……大家還在等著我……眼淚要留到演出結(jié)束之后。我的心里宛如養(yǎng)了一只小鹿，還是亂沖亂撞的那種。

我假裝自己在欣賞窗外的風(fēng)景，等待剛才一不小心滑出來的眼淚一點點被窗外吹過的晚風(fēng)慢慢拂干。

我拿起手機，輕輕敲入一行字：“我們都很好，明天就要比賽了，黛雅學(xué)姐也要看啊?！?/p>

放下手機，我心中的罪惡感更重了，我甚至都分不清究竟是進入東京就開始的緊張讓我的胸腔如此沉重，還是這份罪惡感讓我如此難受。

手機再次響起，我點亮手機屏幕，黛雅回復(fù)了我：“會看的?！?/p>

我把手機放在胸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覺眼淚已經(jīng)變成了干涸的淚痕，我轉(zhuǎn)過身來。

曜和千歌還有梨子還在一邊看著手機上的視頻嘻嘻哈哈，花丸和露比在一邊一起吃著買來的小吃，善子把那根黑色的羽毛插在自己的頭發(fā)里，看著自己前兩天買來的《黑魔法咒語大全》，小小的嘴唇嗡動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呼出，感覺身上的重量減少了一點點。這種感覺伴隨著我從沼津到東京，看著千歌她們玩的開心，我并沒有那種觀感，也并不曾真正的開心。有的時候我真的很想一個人跑去哭一陣子。

“幫我好好照應(yīng)大家?！摈煅诺穆曇粼俅卧谖夷X袋里響了起來。

我還不能倒下。

“好了，明天還要演出呢?！蔽遗呐氖郑泻舸蠹宜X，“花丸，露比，有點事情想和你們說一下，方便出來一下嗎？”

花丸和露比聽我這么說，驚訝的表情完全寫在臉上。

“我又不吃人……“我擠出來一個希望在別人看來并不是一個很僵硬的笑容。

“花丸啊，明天不要緊張，放松點……你的舞步這兩天練習(xí)中不也是很好嗎？“我知道我這么說只會讓她更緊張，但是那些話根本不經(jīng)過腦子就直接說出來了。在國內(nèi)考試的時候，家長都會這么說，我逐漸變成了我自己最討厭的嘴臉……

花丸從盒子里拿出一塊糕點，分給我吃。倘若在平時，我必然會對這樣子的糕點弄得很歡心，但是今天吃到的東西味同嚼蠟。我裝出一副很好吃的樣子咀嚼著，心里卻想著花丸到底會怎么樣。

我們?nèi)齻€聊了會兒，我就讓花丸回去了，外面只剩下了露比和我。

我猶豫著，要不要讓露比知道姐姐的事情。

“那個，露比啊，明天就要比賽了……”我小心地斟酌著詞句，“你……最近臉色不是很好……是……是不是身體不好啊……”

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說這種毫無營養(yǎng)的話的時候非常機靈。

“啊，雨晴學(xué)姐不用擔(dān)心，我沒事情……”露比雙手抱在胸前，露比在沼津的時候，只有在和花丸還有黛雅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見過她把手臂放下來，在東京更是全天候24小時把手臂放在那里。

“啊，叫我雨晴醬就好，不用這么見外?！蔽曳鲋侗茸?，“實話實說，你……啊不……我在乎你……”

我的手最后還是在手機上停住了，她姐姐三令五申不讓我透露給大家……

“我……真的很好……”

“那去睡吧……”我點點頭，忍不住抱了抱露比比我矮了很多的身體。

露比轉(zhuǎn)身走進房間，留我一個人在晚上的月色中彳亍。

“你應(yīng)該和她說的……”我腦子里有一個聲音冒了出來，“之前給你看的夢就是這樣的，如果你還是按照劇本走的話，那么你們這次必然失敗?！?/p>

“我不能夠，黛雅學(xué)姐這么相信我?！?/p>

“那你希望看著大家失敗嗎？”

“這……”

“你需要做出改變，我雖然不知道這種改變是好是壞，但是是改變就好?！?/p>

“你究竟是誰？”

“我就是你……“

“嚯，我從來沒有和我自己有這樣不同的意見??！“

“我也不想，你到底希望Aqours怎么樣？解散嗎？“

“我……“

“那聽我的！我什么時候害過你？明天去和那個姓花園的人在控制臺那邊呆著去……這是我唯一能夠想出來的辦法了……“

“我在那邊干啥？”

“當(dāng)DJ?！?/p>

“我又不會！”

“你在和誰吵架呢？“千歌探出頭來，”明天還有比賽，快回來睡覺了！“

我心里滿是不甘，一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如果我不去，我就不去，會怎么樣？

“你會失敗的，如果你這樣子的話?！?/p>

搖搖頭，感謝過大家這些天的照顧，我關(guān)上了屋子里的燈，躺下了，一夜無夢。

今天早上，大家起床都很早，像是約好了一樣，住在那個房間里的十個女生就像是聽到了有誰在每個人的耳朵里大喊一聲一樣。

我暗自思量，能做的已經(jīng)都做過了，但是心里總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總感覺自己哪里沒有做好……

“你必須做出改變……”那個聲音這么說的。

我不想聽，我就想看看會怎么樣……

但是你忍心嗎？

“雨晴醬？”我聽見露比這樣叫我，“怎么了嗎？不舒服？”

“沒……沒有……有點糊涂……”

“怎么了？昨天沒睡好嗎？“睡在我旁邊的梨子扶著我的肩膀問道。

“沒沒沒沒……“我扒拉開梨子的手，但是卻看到梨子的眼睛周圍有微微的黑眼圈。

“大……大家這是……“大家的熱情弄得我有點不好意思。

“你在這里發(fā)呆了大概5分鐘了?！盎ㄍ杩纯词直?，”不知道你怎么了?！?/p>

“我……我真的沒事……“我站了起來，一邊擠出來一個假笑。

曜的眼神和我對視了一下，我試著讓自己的眼神顯得正常著，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們有沒有看透。

早餐的時候，大家的眼神都在向我這邊瞟過來，但是我一但有所察覺，她們就回過頭去。

我有點心不在焉，甚至一失手，把自己手里的勺子掉到了地上。

其實不光我一個人，善子今天早上就在不停地嘀嘀咕咕，千歌在一邊更是混亂，早上連衣服都穿反了，只不過沒有一個人像我這樣魂不守舍。

“給我冷靜下來，上官雨晴，你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蔽易约簩ψ约赫f，“你經(jīng)歷過比她們這個場面更大的事情?！?/p>

但是還有沒有沒做好的事情？

在前往會場的地鐵上，我掏出手機，認認真真地核對著之前做過的事情，我感覺自己的神經(jīng)繃得像是根弓弦，還是箭在弦上的那種。

到了演出的地方，這里實際上是把一間特別大的屋子用框架和簾子分隔開，我們找到貼著Aqours字樣的小隔間，里面剛好夠千歌她們換上演出的衣服，然后再化妝。

“怎么樣？好看嗎？”千歌換好衣服從里面走出來，直到這一刻這么近距離地看，我才發(fā)覺曜做的演出服是如此的好看——從酒紅色漸變到粉色，很難說這是一件演出服，千歌穿上去，看的我都想沖上去抱住她了。

“好看好看……“我歡喜道。

千歌頭一歪，wink之間帶著那種純凈的笑容。來到沼津之后，我嚴重懷疑自己就是被千歌這種笑容所迷惑的，從編曲到幫助練習(xí)，還給她們當(dāng)了兩周的音箱。

“Fabulous.”我感嘆道。

“Aqours在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趕快掀起門簾，看到多惠站在門口。

“你這是？”

“沒什么，馬上就要上場了，你還好吧。“

我開始擔(dān)心起來，就連多惠都有點看出來了？

“你是哪里人？“

“我？“我迷惑起來。

“中國啊……”

“啊，難怪呢……我也覺得你不是日本人……”

“怎么看出來的？”

“你比她們高……”

我頓時頭大了起來，這是鬧哪樣啊。

“我挺喜歡你的……沒有多說什么，但是辦的事情最多?！?/p>

“沒沒，還是她們最主要。我不過就是個跑腿的?！?/p>

“你有的時候就像是小花一樣……我挺喜歡你的”

“蛤？”

“什么都不表現(xiàn)結(jié)果吃了好多……”

“Saint Snow，請到入場口候場?！?/p>

幾個化妝間之外，走出一對紫色頭發(fā)的姐妹。

“咳咳，你們倆聊啥呢？”千歌故意擺出一副吃醋的表情。

“沒……沒啥?！?/p>

“我是你們這次的調(diào)音臺負責(zé)人?！岸嗷萆钌罹瞎?，”請多指教。“

我囑咐多惠讓她給我留個位置，一會兒我去她那邊幫忙，就送走了她。

可是露比那邊一直不愿意從化妝間里出來，花丸那邊正在開導(dǎo)她。

露比低著頭坐在化妝間矮矮的板凳上，雙手捂著臉，粉紅色的頭發(fā)耷拉著，用略帶哭腔的聲音哭道：“我一定是做不到的啦……“

“沒事的，露比?！盎ㄍ钃ё÷侗刃⌒〉募绨颍币佑吐侗萙ura~“

兩個人如此重復(fù)著，露比的哭聲逐漸消退。

善子還咋那邊神神叨叨地念叨著、千歌在一邊一臉嚴肅，而怯場的梨子則和曜一起相互打氣。

我走到千歌身邊，牽起她的手：“就像昨天一樣就好了?！?/p>

“嗯，就像昨天那樣就好了?！蔽衣犚娗Ц鑷烂C地重復(fù)著我的話，臉上帶著我沒有見過幾次的那種堅決。

我噗嗤一聲笑了，千歌醬故作嚴肅的表情我特別喜歡。

我把千歌拉進懷里，嘴唇輕輕在她的額頭上拂過：“加油?！?/p>

一時間，我好像看到千歌眼睛里閃過一點淚光。

“下面有請來自北海道的Saint Snow，為我們大家?guī)砬俊甋elf-control’。“

我坐在觀眾席的控制臺那里，因為多惠的原因，我在那里很榮幸地擁有一個座位。

燈光跟著熄滅，調(diào)音臺上面的點點星光頭一次這樣清楚。舞臺下掌聲雷動，兩名少女在舞臺的黑暗中現(xiàn)身了。

這一刻如此的長久，讓我感到好像是有人停止了時間。

隨著充滿節(jié)奏感的電音響起，紅色和藍色的聚光燈開始閃爍，背后是幾盞白色的聚光燈，給兩位女生營造出一種特別的光環(huán)。

全場觀眾跟著節(jié)奏，歡呼聲一陣接一陣。終于當(dāng)音樂停下，聚光燈營造的逆光給觀眾席以特殊的震撼，兩名女生和她們的歌聲在舞臺上下余音裊裊不絕于耳。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的雙手已經(jīng)滲出細密密的汗珠。我整理了一下頭發(fā)，才發(fā)現(xiàn)自己額頭上也是汗珠。確實，看過Saint Snow行云流水般的演出，從創(chuàng)意到編排，所有的東西就像是一個完美的模子里面刻出來的。舞蹈配合著演唱，給人感到一點脫節(jié)感都沒有。失誤那是更加沒有的事情，可以看出她們在上面下的功夫。

我倒不是說Aqours的各位功夫沒有下到家，只不過我們和她們的風(fēng)格是不一樣的。如果這次來東京的偶像們都是這個水平，那我們……岌岌可危啊。

歡呼聲在劇院中響起，在歡呼聲中，主持人高喊道：

“接下來是人氣激增的學(xué)園偶像Aqours的出場！“

從我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幕后一點點地方的行動，千歌愣在那里，盯著下場的Saint Snow不放，好像是被人打了悶棍一樣，呆呆地愣著，就連平時調(diào)皮的呆毛也不再動彈，凝固在空氣中。

曜湊過去耳語了什么，用手肘懟了懟她。千歌這才反應(yīng)過來，帶著大家走上臺去。

已經(jīng)聽了無數(shù)次的節(jié)奏慢慢響起，燈光變成那種深深的橘紅色。雖然這樣，但是內(nèi)浦日落時分的那片紅光仍然無法用寥寥幾盞燈表達出來。

舞臺后面的熒屏上播放著我們提前準備好的視頻片段，舞臺上千歌她們跳著、唱著，我的眼前，因為人數(shù)很多所以調(diào)整音軌調(diào)整到頭大的多惠手忙腳亂著。

因為不能壞了別人的規(guī)矩，我雖然非常想要幫忙，但是不被允許幫忙。于是我死死盯著千歌，希望她能注意到我。

但是她沒有看我……

花丸前幾天挑錯的舞步，今天出乎意料地都正確了。千歌也沒有搶拍子，露比雖然中間有一段舞蹈有些顫抖，但是總體而言，都是最好的發(fā)揮。

和Saint Snow的奔放相比，我們的風(fēng)格更委婉文靜一點，就像我寫在發(fā)表的視頻底下的簡介一樣：從內(nèi)浦吹過來的溫潤流轉(zhuǎn)的委婉期待。

但是我沒有看完，我想，舞臺下面觀眾和我想法類似——雖然演出很成功，但是和Saint Snow相比還是差了一些，尤其是在表現(xiàn)力上。多惠頂著一腦袋汗水回頭看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消失在人群當(dāng)中前往后臺了。

“謝謝?！拔以谑謾C上和她這樣聯(lián)絡(luò)的。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我知道這時候落差很大……“我給自己打氣道，“還沒有離開東京，黛雅學(xué)姐讓你照應(yīng)大家的工作還沒有結(jié)束……”

我坐在化妝間里，眼睛緊閉，直到聽到門口的鈴鐺響起，我才睜開眼睛，臉上掛上從今天早上開始的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辛苦了，各位……”我迎上去，“今天的演出很不錯呢?！?/p>

這話我說得違心嗎？我怎么說呢，有的東西，我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連自信都沒有，和談讓別人選擇你呢？

我給千歌使了個眼色，其實心里都清楚，我們不光是和Saint Snow比起來，還是和別的偶像比起來，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去走?？纯磿r間尚早，我讓大家換了衣服卸了妝，然后一起去東京市中心玩一玩放松一下再回去。我呢……順帶帶大家去爸爸那里蹭一頓中午飯（沒錯我本來就是這樣計劃的），然后趕上下午的火車回沼津。

時間緊迫，我們很快就離開了會場。

陽光似乎并不耀眼，像是隔著輕輕的紗照在我們身上。一路上，大家似乎又恢復(fù)了平時的樣子，好奇地指指點點東瞧西看。

千歌和我走在前面一言不發(fā)，千歌更是失去了之前剛到東京的歡快，連呆毛都耷拉下去，低著頭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

“我們真的閃閃發(fā)光了嗎？”千歌問我。

不知道怎的，這個問題問的非常有水平。

我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