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孫汝敏心臟狂跳不止。

　　身體失控地戰(zhàn)栗了一瞬, 等回神，耳邊是其他同學的鬼吼鬼叫，像萬圣節(jié)晚上的游園會現(xiàn)場。

　　是他！

　　給她寄照片的那個人?。?/p>

　　孫汝敏在黑暗中沖撞, 終于找到了門簾的方向。

　　她跑出桌游店，室外驟然明亮的光線讓眼睛不適。商場中人頭攢動，熙來攘往, 不同的陌生面孔從她眼前掠過。

　　孫汝敏連續(xù)扯過幾個背著黑色書包、背影像嘉南的女孩。無一例外, 她們?nèi)疾皇羌文稀?/p>

　　手機鈴聲歡快地響起, 打斷了孫汝敏的瘋狂行徑。

　　——陌生號碼。

　　孫汝敏有預感就是對方, 她的手指無端停滯了幾秒，滑動接聽, 把手機放到耳邊。

　　兩邊同時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與寂靜之中。

　　孫汝敏狂飆的心率仍未平復。

　　牙齒咬破了口腔內(nèi)壁, 她嘗到了血的腥甜, “我知道是你了……”

　　——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嘉南身邊的那個人！

　　“你早該猜到的?！睂γ嬲f。

　　“肖、俊。”孫汝敏咀嚼著這個名字，“你想怎么辦？”

　　“暫時沒想好?！蹦猩穆曇衾淠逸p蔑，隔著商場里忽遠忽近的嘈雜背景音，聽起來有種失真的機械感, “不過很快就會知道了?！?/p>

　　“你究竟想干什么？！”孫汝敏站在路中間，迎面走來絡繹不絕的行人, 她全然沒有避讓的意思。

　　手機對面的人譏誚道：“瘋子想做什么不都是一時興起嗎，跟你一樣?！?/p>

　　孫汝敏：“我給你錢！”

　　他低聲笑了, 要掛電話。

　　孫汝敏：“等等！”

　　來不及了。

　　電話已經(jīng)掛了。

　　孫汝敏回撥, 怎么也打不進去。

　　商場樓梯間。

　　少有人經(jīng)過的樓道里漂浮著灰塵的味道?？諝庥陌? 向下延伸的樓梯仿佛通往地底的墓穴。

　　肖俊收起手機, 嘉南靠在他身前，“她發(fā)現(xiàn)了……我有厭食癥的事。

　　“上次她就問過，今天還看見了我書包里的藥?！?/p>

　　想到這些, 嘉南心煩意亂。

　　根本不想面對。

　　“她現(xiàn)在自顧不暇，該擔心的是她?！?/p>

　　肖俊用手掌貼上嘉南冰涼的臉頰，像要把她捂熱，又拍了拍她的衣服，仿佛要將什么臟東西從她身上撣掉。

　　“我討厭別人碰你。”

　　*

　　孫汝敏回到桌游店，燈光重新亮了，室內(nèi)恢復成白晝的模樣。

　　兩個工作人員在議論：“奇了怪了，電閘怎么會無緣無故關(guān)掉？”

　　“可能誰不小心碰到了，或者關(guān)錯了。”

　　大部分同學還留在里面玩得不亦樂乎，有的人準備走了。

　　班主任不打算再待，家人給他打了電話，老朋友喊他去釣魚。他走前不忘交代大家晚上回去好好學習，背背英語單詞，多刷幾張數(shù)學卷子。

　　“知道了……”稀稀拉拉的聲音答應著。

　　剛才狼人殺的局散了，人換過一批，組新的。有人拉孫汝敏一塊兒玩。

　　誰是臥底和三國殺那邊也在叫她。

　　今天除了班主任壽星公，出手闊綽的孫汝敏就是中心人物。

　　非常受歡迎。

　　孫汝敏心思根本不在這里，她現(xiàn)在躁郁又憋悶，偏還要臉上帶笑，應付這群根本看不上眼的同學。

　　玩了兩局小游戲后，孫汝敏去前臺結(jié)賬，借口上廁所走掉了。

　　跟社會上的朋友聯(lián)系上，去玩兒刺激的。

　　她去商場門口等朋友來接，路過時搶走一個小孩手里的長條氣球，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身后小孩哇哇大哭，旁邊低頭玩手機的家長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手中的長條氣球被扭折成兔子形狀，孫汝敏的指甲在上面剮蹭，她回想著剛才那通來電。

　　無意識地默誦著那兩個名字：

　　“嘉南?！迸荆瑲馇蛲米拥淖蠖凰蟊?。

　　“肖俊?！蓖米拥挠叶?。

　　“嘉南?！蓖米拥念^爆炸了。

　　“肖俊?！蓖米拥奈舶鸵矝]能幸免。

　　連續(xù)不斷的幾聲響后，孫汝敏手里只剩下一團稀爛的橡膠碎屑。

　　下午三四點鐘的太陽籠罩著眼前這座城市。主干道上的車飛馳而過，灰色的鴿群停駐在房檐上，像一片流動的烏云。

　　*

　　嘉南上車后一直沒有說話，肖俊把準備的保溫杯遞給她，“要喝水嗎？”

　　嘉南接過來喝了，樣子困乏。

　　“睡會兒，到了我叫你?！毙た≌f。

　　他教她把椅背往后調(diào)。

　　嘉南躺在副駕駛座上，側(cè)過頭，朝他的方向。

　　肖俊變魔術(shù)似的摸出一個閃耀著細碎光芒的銀色小徽章，彎彎的月芽形狀，中間生長出一枝紅色玫瑰。

　　精巧別致，袖珍可愛。

　　肖俊俯過身，替嘉南別上月亮胸針。他動作不太熟練，有些小心翼翼。

　　終于戴好了。

　　嘉南低頭看著胸口，“哪兒來的？”

　　“上帝派發(fā)的?！毙た≌f：“作為禮物。”

　　“禮物？”

　　“勇敢的小朋友都會收到這樣一枚代表勇氣的月亮徽章?！?/p>

　　嘉南眨眨眼睛，對他說：“謝謝上帝?！?/p>

　　肖俊笑了笑。

　　嘉南的壞心情都被上帝偏心眼的小禮物趕跑了。

　　肖俊把車開往打碗巷，沒走最近的路線，稍微繞遠了一點。

　　經(jīng)過花鳥市場，把車停了下來。

　　嘉南沒有真正睡著，察覺到停車的動靜，睜開眼，看見馬路對面有一道高高的拱橋，上面寫著“洛陵花鳥市場”六個大字。

　　“想不想去看看？”肖俊問嘉南。

　　嘉南點頭。

　　周末人總是很多。

　　肖俊牽著嘉南的手，從拱橋底下走進去。

　　最開始兩邊是幾家金魚店。長形的玻璃缸里放置著不同品種的金魚，正游來游去。

　　再往里走走，路邊懸掛著大小不一的鳥籠，唧唧喳喳，叫聲各不相同，畫眉、黃雀、百靈鳥，都有。

　　嘉南發(fā)出小聲的驚叫，腳下險些踩到一只越獄成功的烏龜。

　　店主跑出來把它捉了回去。

　　“想養(yǎng)烏龜嗎？”肖俊問。

　　“不想。”

　　“鸚鵡呢？”

　　“不要?！?/p>

　　“小貓呢？”

　　“……還是不要了?！奔文下冻黾m結(jié)的表情，覺得她暫時沒有精力照顧別的生命。

　　“養(yǎng)花吧?！?/p>

　　隔兩天換一次水，她還是能做到的。

　　賣花卉的區(qū)域在最里面。密密麻麻擺在地上的是各種多肉，大棚里有盆栽和樹，還有當季的鮮花。

　　叫人眼花繚亂。

　　嘉南看中了其中的繡球。

　　白色花瓣中間透著薄粉，花球沉甸甸的，像許多蝴蝶聚攏在一起。

　　老板說那個繡球品種叫無盡夏，晚春開花，花期長至整個夏天。

　　嘉南從中挑選了幾枝。

　　肖俊幫她用報紙包好，他們買完花，一起在夕陽余照中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