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商不奸,無奸不商(三)

無商不奸,無奸不商(三)
細(xì)雨依然綿綿,天是陰的。
雖說的多災(zāi)多難的時節(jié),寒山寺的香火依然鼎盛非常。只是山寺門口已支起三、四個施粥蓬,有不少逡巡不散的災(zāi)民。
不沾一絲塵色的裝扮在這灰色之中顯得有些突兀,在加上俊美非凡的儀容,所有人都停下自己手中的活計呆呆地看著他——這是一個多么美妙的人物!看慣了滿是泥水的臉,看慣了灰蒙蒙的老天爺——即使是美人盛裝,似乎也不及他一個指頭!
其實,他身后的姑娘也是絕色,只是看到了他,似乎周圍的一切都暗淡了,都看不見了!
一個小沙彌見正主兒來了,上前唱了一喏,引他們進(jìn)寺。
到底是出家人的地方,這花花草草都侍奉的極為用心——院外像是十八層地獄,院里卻像是觀音大士的紫竹別院,悠然清凈。
一把油紙傘突然出現(xiàn)在長廊的盡頭,一邊是穿著蓑衣的小廝。
傘撐得太低,看不到傘下人的模樣,只是修長挺拔的身形著一襲半新的素衣,淡淡雅雅,既不張揚卻也不算平淡。
沒有半點華麗的裝飾,可那個身影卻不得不讓人注目——這是哪家的主子,竟能在展轉(zhuǎn)騰挪間散發(fā)出一種遺世獨立的氣質(zhì),不覺讓周圍人都自慚形穢!
張云雷微微停了停腳步,直至那把傘消失在院門口,才略略沉思,抬腳往前走。
進(jìn)入禪房,見了云直勾勾的盯著棋盤上硝煙甫散的黑白兩軍——黑子零零散散地點綴著茫茫白色,似是到了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yīng)的地步!
“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嗎?”手中的黑子已是被捏得發(fā)燙,卻久久落不下去,“他說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可是在哪呢?”
張云雷搖了搖頭,上前輕輕一抹,將殘局打亂。
“什么人!”了云一驚,抬頭一見卻有笑出聲來:“原來是王爺來了!恕罪,恕罪!”說著行了個佛禮,又讓了座。
張云雷笑著坐了:“你個老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是說出家人六根清凈么!你怎還生了這爭強(qiáng)斗勝之心——不過是一局棋而已,犯得著這般走火入魔的樣子么!”
“王爺說的是!”了云笑道:“老衲也是一時迷了心竅——王爺也知,老衲與人下棋二十載,再差也不過一、兩個子而已!今天您也瞧見了,殺了白茫茫的一片。不是老衲夸口,二十年來沒見過這樣的!不過話說回來,王爺說的對,不過一局棋而已——看來老衲這些年的修行還是略欠一點火候!”
一襲樂呵呵的話卻說得張云雷皺了眉頭:“光顧著說你,到是忽略了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人能讓你這樣一個成精的棋迷也敗下陣來,還敗得這般慘不忍睹!”
了云呵呵一笑:“是楊家九郎!”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楊昊翔?楊九郎?”張云雷裝作有些散漫,他知道這老小子雖是佛門中人,卻也常常為老不尊,喜歡說說人家的是非之事!果然——
“是!楊家九郎——依老衲之見,這孩子是青出于藍(lán)呢!非池中之物!”
“唔!是么?”張云雷到是轉(zhuǎn)過頭:“經(jīng)營些個破玩意兒就非池中之物了?!”
了云笑道:“天機(jī)不可泄露!”
張云雷不禁嗤然:“你這老貨,對本王也有什么天機(jī)好守么!本王也沒什么興趣知道你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留著爛在你肚里吧!”說著大大咧咧往暖爐邊一坐,拿起手爐抱在懷中,一時間竟又沉默不語。
了云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王爺是有什么心事?”
張云雷回過神,無奈一笑:“這一次,皇上要我娶吐蕃公主!我也知道他要拉攏魯贊爾,在邊境多一條天然屏障。可是,又為何偏偏是我?那么多的皇親國戚,又何苦賴上我,真是的!”
了云輕輕一嘆:“這只能怪王爺平日太過散漫,皇上希望王爺能早日成為他的左膀右臂!俗語說‘成家立業(yè)’嘛!”
張云雷冷哼一聲:“未成家難道沒有幫他么!這不是已經(jīng)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為他辦事來了么!都是借口!”
了云見他連小孩脾氣都出來了,知道這次他們兄弟倆真的有了點氣了!遂“呵呵”一笑:“王爺,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張云雷橫了他一眼,不說話。
了云又是一笑:“王爺,你也知道皇上日理萬機(jī),心頭事多了脾性就不好!平時他不是多多擔(dān)待著你的嘛,你怎么就不能到過來替他想想呢!”
“又編派我的不是!”張云雷懶懶躺倒在椅子上,修長的雙腿沒規(guī)矩的叉開,一條還擱上了椅子。
絕世的臉龐微微透著些賭氣——眉輕皺,吹皺一池春水!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看到他的一些小孩心性!他看著爐中微跳的火苗喃喃道:“我也知道他最近心煩!可是也不能就這樣處理我的終身大事嘛!他是大哥,所謂長兄為父,怎能不為我的心多想想!”
“王爺!皇上就是皇上,他是一國之君,得為國家想著!除非你能幫他換個法子解決這些紛繁的事情——就當(dāng)是自己救自己吧!”
張云雷斜眼看了他一眼,沖著燒紅的爐子怔怔不說話。
了云撫了撫桌子上散亂的殘局,微微一笑:“王爺,您此番前來,應(yīng)該不只是跟老衲發(fā)發(fā)牢騷這么簡單吧!”
張云雷回過神,瞥了他一眼:“本王來江南許久,竟然窺探不出這個楊九郎絲毫消息——看來這個楊九郎確實是個厲害的角色!這不,只好到你這里來撞撞木鐘,看看有什么可用的信息!”
了云嘆口氣:這個楊九郎!他平時的行蹤消息從來沒什么神秘的,卻在歧王來之前統(tǒng)統(tǒng)整理了——就為了不讓王爺查出來?這又是何苦?
張云雷見了云不說話,以為他與楊九郎聯(lián)通一氣,不想告訴他,遂冷冷一笑:“看來,你是在江南待太久了……好了,本王也不要什么太深的秘密,本王就想知道,他有沒有逾矩,或是其它一些暗地里的事情!”
了云輕笑一聲:“王爺,自古‘無商不奸,無奸不商’,要說這‘逾矩’的事怎么可能沒有!但是,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輕重!”
張云雷冷哼一聲:“知道輕重?知道輕重就不會要本王白來一趟江南了!”若不是做了什么過分的事,皇兄怎么可能巴巴的要自己來!
了云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