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新聞首席記者 李長需

12月14日，國家文物局召開“考古中國”重大項目重要進展工作會，通報陜西西安江村大墓、河南洛陽正平坊遺址、甘肅武威土谷渾墓葬等3項重要考古成果。

這一消息，讓太平公主又進入了人們的視野。為何？因為洛陽正平坊遺址內(nèi)發(fā)現(xiàn)了疑似太平公主宅院、孔廟和國子監(jiān)。其中，太平公主的宅院，比孔廟和國子監(jiān)還豪橫，居然占據(jù)了正平坊遺址的一半。

堂堂的國家孔廟和國子監(jiān)加在一起，才能與之平分秋色。這讓人想起了韓愈的那句“公主當(dāng)年欲占春，故將臺榭壓城闉?！?/p>

不過，這座宅院對于太平公主來說并不是個事兒，作為當(dāng)時全國的頭號富婆，她是相當(dāng)?shù)赜绣X，也有足夠的地位和家世背景，喜歡置辦田產(chǎn)地產(chǎn)，不需要像我們一樣做“房奴”。

成為大唐最壕的“房姐”，似乎障礙不太大。

洛陽“豪宅”占地200畝，處于黃金地段

在歷代公主中，太平公主算是比較耀眼的那一個。在近20部影視劇作品中，都有她的身影，或主角，或配角。而在一些文物考古中，也少不了她的身影，比如發(fā)掘上官婉兒墓與薛紹的墓時，都曾經(jīng)把她送上了熱搜。

從去年4月份開始發(fā)掘的洛陽正平坊遺址，再次把焦點聚集到太平公主身上。這處位于洛陽市洛龍區(qū)安樂鎮(zhèn)趙村與西崗村交界處的遺址，是唐代洛陽城郭城里坊區(qū)的重要里坊遺址之一，也是文獻記載的唐代孔廟、國子監(jiān)、太平公主宅（后改為安國女道士觀）所在地。

正平坊東西寬464.6米，南北長533.6米，坊墻寬1.3米至1.4米。坊內(nèi)由“丁”字形道路分隔為西半坊、東南區(qū)和東北區(qū)三部分。

根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遺址西半坊通過一道圍墻與東南區(qū)和東北區(qū)分開，為一座大型宅院，宅院南半部推測為園林區(qū)，北部為宅院區(qū)。宅院為中軸線布局，中軸線上由南向北分布五座大型夯土臺基。

有意思的是，這道圍墻把正常的里坊道路十字街西街的道路也圍了進去，圍墻也寬于坊墻，圍墻北部還超出了坊墻，侵占了坊間的道路。按照隋唐時期的里坊制度，是絕對不允許侵街占巷的，但能這么豪橫的，主人肯定不一般。此外，考古人員發(fā)現(xiàn)，其布局也和考古發(fā)現(xiàn)的宮皇城區(qū)建筑規(guī)模和等級基本一致，結(jié)合文獻記載，就推測它是太平公主的宅院。

這處宅院所在的正平坊的東南區(qū)，還發(fā)現(xiàn)了一處大型院落群，被認為是當(dāng)時的孔廟和國子監(jiān)。

這兩處國家級的建筑，總面積加起來跟太平公主的“豪宅”面積差不多。也就是說，僅太平公主的這座“豪宅”，就占了整個里坊的一半面積。

據(jù)專家的估計，這座“豪宅”占地大約有200畝地，且處于皇宮配套區(qū)，距太平公主母親武則天生活的紫微宮不足10里地，與當(dāng)年接見萬國來朝的應(yīng)天門城樓遙相呼應(yīng)，可謂是洛陽城里的黃金地段。

不“虛生浪死”，別墅從長安蔓延到終南山

從這處“豪宅”不難看出，太平公主在住房上很是講究的，面積大，皇宮等級，而且還不受制度限制。這也體現(xiàn)了太平公主作為大唐最壕“房姐”的氣質(zhì)。

老媽武則天生前，太平公主還是很怕母親的，做事比較謹(jǐn)慎，在政治上沒敢鼓搗出多大的動靜，她唯一的愛好就是在外面大肆購買房產(chǎn)，并大肆地裝修府邸，成為名副其實的大唐第一“房姐”。

她之所以成為有名的“房姐”，或許是受到了一個大臣的刺激。699年，大臣宗楚客在洛陽宣風(fēng)坊建造新宅，因過分奢華而遭到了貶斥。宗的宅第有多豪華？用文柏做房梁，用拋光的大理石做地坪，穿著皮靴走在上面很容易滑倒，整個宅院的墻壁都是用沉香粉摻在膠泥里粉刷的。連太平公主參觀后都大為感慨：“觀其行坐處，我等虛生浪死！”

或許是不愿再“虛生浪死”了，置辦房產(chǎn)成了太平公主最大的愛好了。洛陽城里，除了這座“豪宅”，她還有一處，在尚善坊。

尚善坊位于定鼎門東第一街從南向北數(shù)第六坊，北接洛河天津橋，南望龍門伊闕，屋宇連棟，風(fēng)景獨好。

坊內(nèi)不僅有太史監(jiān)、崇賢館、宗正寺、內(nèi)仆局等官方衙署，還有安樂公主、武三思、岐王等人的住宅。大詩人杜甫所寫的《江南逢李龜年》中所提到的“岐王宅”，就是這里。

北宋詞人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所寫的《洛陽名園記》，記述的洛陽比較有名的園林19處，其中就有叢春園，該園就是在原唐代尚善坊的基礎(chǔ)尚建成的園林。

太平公主在尚善坊建宅院，不僅風(fēng)景好，而且還是妥妥的富人區(qū)，符合其高大上的審美要求。

洛陽之外，太平公主還在長安有三四處宅院。

母親武則天死后，太平公主便長期居住在長安。她在長安至少有三處宅院，分別位于興道坊、興寧坊和醴泉坊。

除了這三處宅子，她在長安還建造有一處別墅。該別墅從萬年縣南八里的樂游原，直通到縣南五十里的終南山腳下，綿延四五十里的山莊，全部是她個人所有。

這座別墅，在歷史是很有名氣的。至少有上百的詩人在這里留下了足跡。它也成了一個永久不衰的傳說。

一百多年后，唐朝中后期的大文豪韓愈就寫下一首名詩：“公主當(dāng)年欲占春，故將臺榭押城闉。欲知前面花多少，直到南山不屬人?！?/p>

詩的意思，就是說太平公主想要占盡春光，她修建的亭臺樓閣投下的魅影，甚至把皇帝的宮殿都遮住了。如果想知道她的田產(chǎn)花園有多大，從長安走到終南山，都根本找不到一塊處于別人的地方。

韓愈是見過世面的人，看了太平公主的別墅，也把持不住發(fā)出驚嘆了。

“父為帝，母為后，夫為親王，子為郡王”，這樣的家世背景買房不成問題

成為大唐最壕的“房姐”，沒兩把刷子是做不到的。太平公主的“刷子”不只有兩把。僅就其家世背景來說，按照《舊唐書》的說法，是“二十余年，天下獨有太平一公主，父為帝，母為后，夫為親王，子為郡王，貴盛無比。”

其實，她還有兩個哥哥和一個侄子都是皇帝。三哥李顯即后來的唐中宗，四哥李旦即后來的唐睿宗，侄子李隆基即后來的唐玄宗。

作為武則天最小的女兒，太平公主“特承恩寵”，“永淳已前朝制，親王食實封八百戶，有至一千戶；公主出降三百戶”，但太平公主就不一樣，給多加了五十戶；后來，“太平食湯沐之邑一千二百戶，圣歷初加至三千戶”；再后來，參加政治斗爭立功后又加至五千戶乃至一萬戶。

太平公主長得“豐碩，方額廣頤”，武則天曾說“類己”，就是像自己。這可能是兩層意思，即長得像自己，性格與愛好也像自己，比如“多權(quán)略”，喜參政等。

太平公主年幼時常去姥姥楊氏家。那時表哥賀蘭敏之也常去，但這個表哥與姥姥私通了，后來可能也把8歲的太平公主給強奸了。武則天能容忍賀蘭敏之跟母親私通，但不能容忍他奸污自己最鐘愛的小女兒，所以她就把賀蘭敏之給除掉了。

等太平公主長到十四五歲，有一次她穿著武官的服飾在父母（唐高宗和武則天）面前跳舞。父母笑著問她：“你又做不了武官，為何要這樣??？”她回答說：“將它賜給駙馬可以嗎？”

唐高宗看穿了女兒的心事，就將她許配給了薛紹。薛家也是有勢力的名門望族，薛紹的父親也是駙馬，母親是城陽公主，但武則天對這樁婚事很不滿意，原因是薛紹兄弟的妻子不是貴族，“我女豈可使與田舍女為妯娌邪！”但因為當(dāng)時吐蕃前來求和親，點名要太平公主，不得已，就趕緊找人嫁了。

后來，薛紹被誣告參與了瑯玡王反對武則天的行動，“杖一百，餓死獄中”。薛紹與公主還算恩愛，但他被處死，或許與當(dāng)年武則天對他兄弟的不滿有關(guān)，另一個原因就是武則天要改“唐”為周，她需要女兒找一個武家的女婿來實現(xiàn)政治上的聯(lián)姻。

挑武家女婿時，武則天最初看中的是侄子武承嗣，但這個侄子有病，沒結(jié)成婚，就選中了堂侄武攸暨。武攸暨有老婆，武則天便暗地里讓人把他老婆殺掉了。

載初元年七月，太平公主嫁給了武攸暨。兩個月后，武則天便稱了帝，封武氏十四人為王，武攸暨被封為千乘郡王。他與太平公主生活了22年，生了兩男一女。

父母兄弟侄子們的顯赫就不說了，兩任丈夫都是豪門，太平公主成為“房姐”，不差權(quán)力的庇護。

“七位宰相，五出其門”，玩政治奠定自己的地位

太平公主能夠成為“房姐”，不是只靠家世的優(yōu)越，她還有不凡的政治才能。她是為維護李唐王朝立了大功的人。在武則天晚年，她參與政變擁立唐中宗，確保了武周政權(quán)向李唐政權(quán)的回歸；又參與了消滅企圖改朝換代的韋皇后，確保了大唐王朝三百年的薪火相傳。

早在武則天執(zhí)政時期，太平公主就蠢蠢欲動，常常“欲謀議”，但武則天沒有允許她公開從政。武則天晚期，想除掉給她制造了很多麻煩的男寵薛懷義，曾讓太平公主幫過忙，讓她找了幾十個“膂力婦人”防著他，后來太平公主的乳母張夫人找人把他綁起來殺掉了。

太平公主參與的第一次政治斗爭是張柬之等人起兵誅殺張易之、張昌宗兄弟。二張仗著武則天的寵愛，殺王爺殺郡主，也把太平公主的情人高戩投入了監(jiān)獄。張柬之等聯(lián)合右羽林衛(wèi)大將軍起兵誅殺了二張，并逼迫武則天傳位于中宗，并改“周”為“唐”。

太平公主參與的第二場政治斗爭是李隆基起兵誅殺韋皇后。太平公主的三哥唐中宗繼位后，皇后韋氏想效仿武則天，不斷擴充自己的勢力。她和女兒毒死了唐中宗，并扶持了一個小皇帝。這時候太平公主走上前臺，建立了自己的政治勢力。她聯(lián)合四哥相王及相王之子李隆基殺掉了韋皇后及其女安樂公主，讓相王當(dāng)上了皇帝，即唐睿宗。

唐睿宗在位的三年，太平公主參與政治最深。她大規(guī)模地培養(yǎng)個人勢力，想效仿母親武則天干預(yù)政治，但沒有成功。期間，她極力主張廢掉太子李隆基，但被李隆基先發(fā)制人，只得逃入山寺，“三日乃出，賜死于第”。

太平公主雖然被賜死了，但她的政治才能并沒有被掩蓋。她的用人眼光可比哥哥唐中宗、唐睿宗要好很多，堪比自己的母親武則天。她喜歡仗義疏財，經(jīng)常接濟士人，因此追隨她的人很多。唐睿宗期間，“七位宰相，五出其門”。

其中一個宰相叫蕭至忠，因為作為太平公主的死黨被李隆基殺掉了。但殺掉之后10多年了，李隆基還對他念念不忘。有一次有一個叫源乾曜的中級官員面見李隆基。面見之后就很快得到了李隆基的重用，被提拔為戶部侍郎，不久又升為宰相。

大臣們都很不理解，后來李隆基說出了用他的原因：他說話長相都像蕭至忠。并感嘆蕭跟錯了人，不然也是一個賢相了。

在政敵的眼中也是個人才，這也可以看出太平公主用人還有有一套的。

是全國頭號富婆，建房不差錢

太平公主究竟多有錢？看她一個“相好”多有錢就知道了。她其中的一個“相好”，是“胡僧惠范”，此人“家富于財寶，善事權(quán)貴”?；莘蹲畛醺氖琼f皇后。韋皇后信女巫，也信和尚，惠范就頻頻出入宮廷，成了韋皇后的政治高參。后來，韋皇后被太平公主剿滅，但惠范并沒有偃旗息鼓，他先跟太平公主的奶媽通了奸；后又通過奶媽的關(guān)系，重新得到了太平公主的信任。

“公主與之私，奏為圣善寺主，加三品，封公，殖貨流于江、劍”。等到太平公主死掉后，黨羽被抄家時才發(fā)現(xiàn)，惠范的財產(chǎn)僅次于太平公主。如果說太平公主是全國的頭號富婆，那他就是全國頭號富翁了。

與老媽武則天的節(jié)儉相比，太平公主可是非常奢侈了。武則天在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里，都是以節(jié)儉著稱的。她最有名的事兒，就是為了節(jié)省布料，只穿了七個褶子的裙子。但可惜的是，太平公主可沒繼承她的優(yōu)良作風(fēng)。

太平公主在還沒有太大實力的時候，就已經(jīng)“崇飾邸第”，也就是崇尚豪華裝修的府邸。等有了勢力之后，更是大肆置辦田產(chǎn)。據(jù)《舊唐書 公主傳》記載：“（太平公主）田園遍于近甸膏腴，而市易造作器物，吳、蜀、嶺南供送，相屬于路。綺疏寶帳，音樂輿乘，同于宮掖。侍兒披羅綺，常數(shù)百人，蒼頭監(jiān)嫗，必盈千數(shù)。外州供狗馬玩好滋味，不可紀(jì)極?！?/p>

這段話說，太平公主的田產(chǎn)太大了，凡是長安城周圍的好地，都被她占據(jù)了。她的生活用品，從江南的絲綢到四川的錦繡，再到嶺南的珍異水果，給她輸送的絡(luò)繹不絕。吃穿用玩的規(guī)格等同于皇帝。扶持的高級侍女就有好幾百，普通的都數(shù)千人。

能撐起這么大的場面，還是跟她家底厚有關(guān)。她“食”的實封，曾達到過1萬戶。唐朝前期的制度，食實封就是享受戶丁交納的租稅。太平公主“食”的戶按大戶計算，一戶七丁。若一丁交絹二匹，她一年僅得絹就有十四萬匹，而當(dāng)時國家年收入絹多則百萬匹，少則只有七八十萬匹，這么算來，太公公主的收入抵得上國家收入的百分之十幾到百分之二十。她這樣的橫征暴斂實際上已成為國家的一大危害了。

查抄家產(chǎn)時，發(fā)現(xiàn)太平公主“財貨山積，珍物侔于御府，廄牧羊馬，田園息錢，收之?dāng)?shù)年不盡”。其中，“督子貸，凡三年不能盡”。這也不難看出，太平公主依仗權(quán)勢，還大規(guī)模經(jīng)營農(nóng)牧業(yè)和工商業(yè)，并大規(guī)模的放高利貸，積累起巨額資產(chǎn)和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