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樂回來報告趙高，趙高就把所有大臣和公子都召集起來，告訴他們殺死二世的情況。趙高說：“秦本來是諸侯王國，始皇君臨天下，所以號稱皇帝。現(xiàn)在六國又都各自建立了政權(quán)，秦國地域日益縮小，竟仍然稱帝，空有其名，這是不可以的。應(yīng)該像過去一樣稱王，這樣比較適宜。”就立二世哥哥的兒子公子嬰為秦王。用百姓的禮儀把二世埋葬在杜縣南面的宜春苑中。趙高讓子嬰齋戒，到宗廟參拜祖先，接受秦王印璽。齋戒了五天，子嬰和他的兩個兒子商量說：“丞相趙高在望夷宮殺死二世，害怕群臣誅伐他，就假裝以大義為名，立我為王。我聽說趙高和楚約定，由他消滅秦國宗室，在關(guān)中稱王。現(xiàn)在讓我齋戒，拜見祖廟，這是想要趁我在祖廟的時候殺死我。我就說有病不去，丞相一定親自來我這里，來時就殺死他?！壁w高好幾次派人去請子嬰，子嬰不去，趙高果然親自來了，說：“參拜宗廟是大事，王為何不去？”子嬰就在齋戒的宮室里刺死了趙高，全部處死趙高家的三族，在咸陽示眾。子嬰做了四十六天秦王，楚將沛公打垮了秦軍，進(jìn)入武關(guān)，來到霸上，派人去約子嬰投降。子嬰就用絲帶系著脖子，白馬素車，捧著天子的印璽和符節(jié)，在軹道旁投降。于是沛公進(jìn)入咸陽，封閉官室府庫，回軍霸上，過了一個多月。各路諸侯的軍隊到了，項羽為合縱首領(lǐng)，殺死了子嬰和秦公子的宗族。屠毀咸陽，焚燒宮室，俘虜了秦國子弟和婦女，把珍寶財物搜刮在一起，諸侯們共同瓜分了。消滅了秦國以后，把它的土地分為三部分，（封立三個王，）名叫雍王，塞王、翟王，號稱三秦。項羽為西楚霸王，負(fù)責(zé)分封天下諸侯王，秦朝最后滅亡了。過了五年，漢朝統(tǒng)一了全國。

太史公說：秦國的祖先伯翳，曾在唐、虞之際建立了功勛，獲得了土地，被賜予贏姓。到了夏、殷之間，勢力衰微分散。及至周朝沒落，秦國興起，在西垂建筑了城邑。從繆公以來，漸漸蠶食諸侯，統(tǒng)一事業(yè)最后由始皇完成了。始皇自認(rèn)為功勞超過了五帝，疆域比三王還廣闊，恥于和三王五帝相提并論。賈生的論述非常好。他說：秦兼并了各個諸侯國，山東三十多郡，繕治津渡和關(guān)口，占據(jù)險隘和要塞，訓(xùn)練軍隊，加以防守。然而陳涉率領(lǐng)幾百個散亂的戍卒，振臂大呼。不用弓乾一類的兵器，只用鋤、櫌、木棍，（軍無存糧，）走到哪里，吃到哪里，橫行天下。秦人有險阻而不能固守，有關(guān)口橋梁而不能封鎖，有長乾而不能刺殺，有強(qiáng)弩而不能發(fā)射。張楚的軍隊深入腹地，在鴻門作戰(zhàn)，連越過籬笆一樣的困難都沒有。于是山東大亂，諸侯同時并起，豪杰俊士互相椎立為王。秦派章邯率軍東征，章邯在外利用自己統(tǒng)率的軍隊相要挾，獵取私利，圖謀他的君王。群臣不講信用，從這里就可以看出來了。子嬰立為王，最終也沒有醒悟。如果子嬰具有一般君主的能力，只要得到中等才能的輔佐大臣，山東雖然叛亂，秦國故地還是可以保全的，宗廟祭祀不會斷絕。

秦地被山帶河，地勢險固，是四面都有屏障和要塞的國家。從繆公以來，到秦王時，有二十多個君主，常常稱雄于諸侯。難道秦國世世代代都是賢明的君主嗎？那是它的地理形勢所造成的。而且天下曾經(jīng)同心協(xié)力進(jìn)攻秦國。在這個時候，賢人智者會集，優(yōu)秀的將領(lǐng)統(tǒng)率指揮軍隊，賢明的宰相互相交流彼此的謀略，然而被險峻的地形所困阻，不能前進(jìn)。秦就給他們敞開關(guān)門，引誘敵人深入，進(jìn)行交戰(zhàn)，于是六國百萬之眾敗逃，土崩瓦解。這難道是武力和智慧不足嗎？是地形不利，形勢不便的緣故。秦國把小聚邑合并成大城市，在險阻要塞駐軍防守，高筑營壘，不去交戰(zhàn)，封鎖關(guān)口，占據(jù)險隘，持戟把守這些地方。諸侯都是從平民百姓中起來的，以利相合，沒有素王那樣的德操。他們的交誼并不親密，他們的下屬還沒有誠心歸服，表面以滅秦為名，實際上圖謀私利。他們看到秦國地勢險阻，難以侵犯，必然撤軍。秦使百姓休養(yǎng)生息，等待諸侯的衰敗，收養(yǎng)貧弱，扶持疲困，來向大國諸侯發(fā)號施令，不怕不得意于天下。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自己被抓去成為俘虜，是因為他挽救敗亡的策略不正確。

秦王驕傲自滿，不虛心下問，堅持錯誤而不改變。二世繼承下來，沿襲不改，殘暴兇虐，加重了禍患。子嬰勢孤力單，沒有親近的人，地位危險脆弱，無人輔助。這三個君主一生迷惑不悟，國家滅亡，不是應(yīng)該的嗎？在這個時候，世上不是沒有深謀遠(yuǎn)慮、能預(yù)見形勢變化之士，然而所以不敢盡忠直諫，糾正錯誤，是因為秦國的風(fēng)氣有很多禁忌，忠誠的話還沒有說完，而自己已被殺害。所以天下之士，側(cè)耳聽命，疊足而立，閉口不言。這三個君主喪失了治國的原則，忠臣不敢直言規(guī)勸，智士不敢出謀劃策，天下已經(jīng)大亂，奸邪的事情沒有人向君主報告，這難道不是太可悲了嗎！先王知道上下壅塞蒙蔽會損害國家利益，所以設(shè)置公卿、大夫、士，以整飭法令，建立刑罰，而使天下太平。國勢強(qiáng)盛時，能夠禁止殘暴，討伐叛亂，天下歸服。國勢弱小時，有五霸代替天子征討，諸侯順從。國勢衰削時，內(nèi)有所守，外有所附，國家可以存而不亡。秦國強(qiáng)盛時，法令繁密，刑罰嚴(yán)酷，天下震恐。到了它衰落時，百姓怨恨，天下叛離。周朝綱常合乎正道，所以一千多年間，國運(yùn)不絕。秦朝本末俱失，因此國柞短促。由此看來，國家安危的基礎(chǔ)相差太遠(yuǎn)了。民間俗話說“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因此有道德修養(yǎng)的人治理國家，觀察遠(yuǎn)古的得失，考察當(dāng)代的所作所為，參照人情事理，了解盛衰的道理，明悉權(quán)力威勢的恰當(dāng)運(yùn)用，棄取有一定的次序，變革有適當(dāng)?shù)臅r間，所以歷時久遠(yuǎn)，而國家安定。

襄公即位，在位十二年。開始修建西畤。襄公埋葬在西垂。生了文公。

文公即位，居住西垂宮。在位五十年死去，埋葬在西垂。生了靜公。

靜公沒有即位就死了。生了憲公。

憲公在位十二年，居住西新邑。死后埋葬在衙邑。生了武公、德公、出子。

出子在位六年，居住西陵。庶長弗忌。威累、參父三個人，率領(lǐng)盜賊在鄙衍把出子殺害了，埋葬在衙邑。武公嗣立。

武公在位二十年。居住平陽封宮。埋葬在宣陽聚東南。三個庶長伏法被誅。德公嗣立。

德公在位二年。居住雍邑大鄭宮。生了宣公、成公、繆公。埋葬在陽邑。開始規(guī)定三伏節(jié)令，在城郭四門殺狗，禳除暑熱瘟疫。

宣公在位十二年。居住陽宮。埋葬在陽邑。開始記載閏月。

成公在位四年，居住在雍邑的宮殿里。埋葬在陽邑。齊國討伐山戎、孤竹。

繆公在位三十九年。天子給予霸主的地位。埋葬在雍邑地區(qū)。繆公向?qū)m殿門、屏之間的守衛(wèi)人員學(xué)習(xí)。生了康公。

康公在位十二年。居住雍邑高寢。埋葬在竘社。生了共公。

景公在位四十年。居住雍邑高寢。埋葬在丘里南面。生了畢公。

共公在位五年。居住雍邑高寢。埋葬在康公南面。生了桓公。

桓公在位二十七年。居住雍邑太寢。埋葬在義里丘北面。生了景公

畢公在位三十六年。埋葬在車?yán)锉泵?。生了夷公?/p>

夷公沒有即位就死了，埋葬在左宮。生了惠公。

惠公在位十年。埋葬在車?yán)铩＼嚴(yán)镂挥诳倒?、景公二墓之間。生了悼公。

悼公在位十五年。埋葬在僖公西面。在雍邑筑城。生了刺龔公。

刺龔公在位三十四年。埋葬在入里。生了躁公、懷公。刺龔公十年，彗星出現(xiàn)。

躁公在位十四年。居住受寢。埋葬在悼公南面。躁公元年，彗星出現(xiàn)。

懷公從晉國返回。在位四年。埋葬在櫟圉。生了靈公。群臣圍攻懷公，懷公自殺。

肅靈公是昭子的兒子。居住涇陽。在位十年。埋葬在悼公西面。生了簡公。

簡公從晉國返回。在位十五年。埋葬在僖公西面。生了惠公。簡公七年，百姓開始佩帶劍器。

惠公在位十三年。埋葬在陵圉。生了出公。

出公在位二年。出公自殺，埋葬在雍邑。

獻(xiàn)公在位二十三年。埋葬在囂圉。生了孝公。

孝公在位二十四年。埋葬在弟國。生了惠文王。孝公十三年，開始建都咸陽。

惠文王在位二十七年。埋葬在公陵。生了悼武王。

悼武王在位四年。埋葬在永陵。

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埋葬在茝陽。生孝文王。

孝文王在位一年。埋葬在壽陵。生了莊襄王。

莊襄王在位三年。埋葬在茝陽。生了始皇帝。呂不韋為丞相。

獻(xiàn)公即位七年，開始設(shè)置市場，進(jìn)行貿(mào)易。十年，建立戶籍，按五家為一伍進(jìn)行編制。

孝公即位十六年，當(dāng)時桃樹李樹在冬天開花。

惠文王生后十九年即位，即位二年，開始鑄造發(fā)行錢幣。有一個剛生下來的嬰兒說“秦國將要稱王天下”。

悼武王生后十九年即位，即位三年，渭水紅了三天。

昭襄王生后十九年即位。即位四年，開始在耕地上設(shè)置新田界。

孝文王生后五十三年即位。

莊襄王生后三十二年即位。即位二年，攻取了太原地區(qū)。莊襄王元年，大赦天下，崇敬先王的功臣，廣施恩德，親厚宗室骨肉，播惠于百姓。東周和各國諸侯圖謀秦國，秦國派相國呂不韋消滅了東周，兼并了它的國土。秦國不斷絕它的祭祀，把陽人地區(qū)賜予周君，在那里奉事周先祖的祭祀。

始皇在位三十七年。埋葬在酈邑。生了二世皇帝。始皇生后十三年即位。

二世皇帝在位三年。埋葬在宜春。趙高為丞相，封安武侯。二世生后十二年即位。

右秦襄公至二世，六百一十年。

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班固說：周朝的歷數(shù)已經(jīng)過去了，按照仁德規(guī)范，處在子位的王朝不能代替母位的王朝的位置。（秦對周來說，應(yīng)處在子位，）它卻自居母位，（成為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以外的一個多余的王朝，因此，）呂政為政殘酷暴虐。然而卻能以十三歲的一個諸侯，兼并了天下，放縱情欲，撫養(yǎng)宗族。三十七年之間，兵鋒無所不至，制定政令，傳給以后的帝王。他大概得到了圣人的神威，河神給了他圖錄，身據(jù)狼、狐、腳踏參、伐，上天幫助他驅(qū)除天下，最后終于（統(tǒng)一天下），號稱始皇。

始皇死后，胡亥極端愚蠢，酈山工程還沒有結(jié)束，又去繼續(xù)修建阿房宮，來完成以前始皇遺留下來的計劃。說什么“凡是尊貴而掌握了天下的人，應(yīng)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大臣們竟然想廢除先君所做的事情”。他殺死了李斯、馮去疾，任用趙高。二世說的話，真是令人痛心啊！長著人頭，說的話卻像畜牲叫喚。不憑借帝王威勢就不能夸耀自己的邪惡，邪惡不積累很多就不會輕易滅亡，到了君位無法保持時，殘酷暴虐使在位時間更加短促，雖然占據(jù)地形有利的國土，還是不能存身立國。

子嬰按照次序嗣立為王，頭戴玉冠，身佩華麗的系印絲帶，車子使用黃繒作蓋里，身后隨從百官，拜謁列祖的靈廟。如果小人登上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位子，都會恍恍惚惚，若有所失，天天茍且偷安，而子嬰?yún)s能作長遠(yuǎn)打算，排除憂慮，父子使用計謀，就近在門戶之內(nèi)，竟然殺死了狡猾的奸臣，替已死的皇帝誅戮了這個賊子。趙高死后，賓辛姻婭還沒有全部慰勞，飯還沒有來得及咽下去，酒還沒有來得及沾著嘴唇，楚國士卒已經(jīng)屠戮關(guān)中，仙人翔至霸上，子嬰素車白馬，用絲帶系著脖子，捧著他的符節(jié)和印璽，來歸降真正的皇帝。真有點(diǎn)像當(dāng)年鄭伯左持茅旌，右執(zhí)鸞刀，楚莊王后撤七里。黃河決口不能再堵塞，魚腐爛了不能再使它完整。賈誼、司馬遷說：“如果當(dāng)時子嬰具有一般君主的能力，只要得到中等才能的輔佐大臣，山東雖然叛亂，秦國故地還是可以保全的，宗廟祭祀不會斷絕。”秦國的衰敗局面是日久天長積聚而成，天下土崩瓦解，雖然有周旦這樣的人才，也無法再施展他的聰明才智，去責(zé)備即位短暫的一個君主，那是錯誤的！民間流傳一種說法，認(rèn)為罪惡起源于秦始皇，胡亥時登峰造極，這一看法是有道理的。賈誼、司馬遷又責(zé)備子嬰，說是秦國故地可以保全，這就是所說的不懂得形勢變化的人。（齊國將要吞滅紀(jì)國，）紀(jì)季把酅邑送給齊國，（成為齊國的附庸，使紀(jì)國的宗廟祭祀保存下來，）《春秋》贊美他，（記載這件事時，）不直呼其名。（紀(jì)季就是一個通權(quán)達(dá)變的人。）我讀《秦紀(jì)》，讀到子嬰車裂趙高，未嘗不認(rèn)為他的決斷果敢而雄武，對他的心意表示同情。子嬰就死生大義而言，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