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女子的肖像》雙向凝視下的情感表達
? ?在古希臘神話中,宙克西斯和帕爾哈西奧斯作為古希臘的兩位著名畫家。他們經(jīng)常一起比畫,公開展覽讓雅典入評價。在一次的約定中,兩人又在雅典廣場上品評畫作,宙克西斯的畫中是一個小孩頂著葡萄,葡萄畫的嬌艷欲滴,一揭下畫布便引來幾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上畫去啄葡萄。自以為畫的非常出神入化,而反觀帕爾哈西奧斯被觀眾冷落在一旁,默默地站在自己的畫后一聲不吭。觀眾向他高聲嚷道:“把擋布取下來吧,讓我們看看你的那幅畫。”可帕爾哈西奧斯仍然呆呆地站著發(fā)愣。宙克西斯見狀就很著急,于是伸手去扯那塊布。當他發(fā)現(xiàn)那塊擋布竟是畫作的的時候,他默然的承認,是自己輸了。宙克西斯的畫作再怎樣傳神,我們看到的也是事物本身,被蒙蔽的只是想要啄食它的小鳥們,而帕爾哈西奧斯的畫作卻畫的是被欺騙的凝視,我們看到的是自己想要揭開畫布的欲望,以至于連人的眼睛也能蒙蔽。這個神話在今天看來卻說明了電影與繪畫之間的關(guān)系,用麥茨的話來說,“電影是一種敘述方式”,畫以一瞬間的光影來表現(xiàn)整體的靈魂,而電影則是用層層疊疊的結(jié)構(gòu),讓人在凝視之下看到更深的故事內(nèi)核。
2019年由席安瑪導(dǎo)演的電影《燃燒女子的肖像》,就是以油畫的筆觸講述了一段海邊的愛情故事,在這部影片中,將故事的背景放置于在18世紀法國的布列塔尼,一位即將出嫁、不情不愿的新娘洛伊斯與接受委托前來畫她肖像的畫家瑪麗安之間所發(fā)展的一段故事,瑪莉安作為你一名畫師,她的任務(wù)是為洛伊斯作畫,貫穿于整個故事線的,正是瑪莉安為洛伊斯兩次作畫,“凝視”作為一種敘事線索貫穿全片,鏡頭以這樣的一種方式長時間地聚焦在人物主體身上?,旣愂苎麃淼胶u別墅中的任務(wù)便是通過長久的觀察來描繪出洛伊斯的肖像畫。在伯爵夫人離家前,瑪麗對于洛伊斯的凝視帶有一種隱蔽、曖昧的意味。出于制作肖像畫的需要,她必須細致地觀看洛伊斯,但與此同時,她需要對自己的身份保密,因而她的觀察只能偷偷地進行。在這個階段,瑪麗的凝視帶有兩重意味: 其一是她自身對洛伊斯的凝視,她捕 捉洛伊斯面貌和身體的各種細節(jié),以此來完成工作; 其二是遙遠的米蘭未婚夫想象中的凝視,因為洛伊斯的肖像畫最終是要送給這個她素未謀面的男人的。瑪麗不只是出于她自身的視角來進行觀察,她的目光中還潛藏著那個陌生的米蘭男人。這也是洛伊斯評論第一次的畫作缺乏生命力的原因之一———她自覺地拒絕了瑪麗隱瞞的身份。而瑪麗也無法以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的目光去“觀察”洛伊斯,直到伯爵夫人離開之后,凝視的目光就不再是單向的、作為男性視角下的肖像,男性凝視被詬病的一大原因就在于它的不平等。它規(guī)定了雙方的位置和關(guān)系,設(shè)定了主體和 客體的區(qū)別,提出了差別化的期許和要求。在瑪麗觀察洛伊斯的同時,洛伊斯也在觀察著她。平等正是本片中凝視的主題。
? ?雙向的凝視成為了他們情感流動的方式,洛伊斯愿意坐在畫室中,擺好姿勢的態(tài)度,洛伊斯扭過瑪麗的頭,讓她正視女傭的苦痛,雙重凝視在電影中更是以神話的方式互文,在《變形記》中俄爾普斯與歐律狄刻的一章。在聽到結(jié)尾之際,女傭氣憤地表示,是俄爾普斯害了歐律狄刻。“他本可以不回頭的! ”她認為是俄爾普斯敗壞了歐律狄刻重生的機會?,旣愋χf,這是詩人與情人的選擇。也許在這之間,俄爾普斯選擇了回憶。洛伊斯則瞪大了眼睛說,或許是歐律狄刻讓他回頭的呢? 結(jié)合其時的語境來看,這三種詮釋都同歷史上已有的視角分路而行,開辟了全新的向度,也暗示著每個人的命運和處境。女傭剛剛墮胎,她直言“歐律狄刻本來不用死”,是俄爾浦斯的回頭使她重新墮入地獄,洛伊斯認為是歐律狄刻選擇了自己再次跌入冥府,但是換來俄爾浦斯回頭看一眼,或許是即將走出冥府,歐律狄刻迫不及待想看一眼俄爾浦斯的面容,電影中瑪麗想象中洛伊斯身著白裙在大宅的回廊中行走與這段對古典神話的解讀形成互文。也預(yù)示著這段感情的不可抵達性。
? ?在影片的尾聲,瑪麗說,自己再一次見到洛伊斯時是在一次畫展上。這時,她假借自己父親之名,發(fā)表了那幅俄爾普斯與歐律狄刻的畫作?,旣惔┬性谫F族裝扮的男人之間,提起裙子,越過他們高談闊論時揮舞的雙手,在洛伊斯和女兒的肖像畫前停下了腳步。她長久地凝視著她。油畫中,書頁被洛伊斯的手指撐開,露出28這個頁碼數(shù)字。一種跨越時空的凝視已然悄悄成形。而在最后一次會面時,瑪麗單方面地凝視著落淚而后微笑的洛伊斯,從而形成了欲望與回憶的肯定,而瑪麗畫中的歐律狄刻也身穿白裙,俄爾浦斯身著藍衣對應(yīng)著身著藍禮服的瑪麗,這預(yù)示著這段感情在兩個人心中的所處的脫離現(xiàn)實時空的獨立地位。
? ??相互之間的凝視貫穿故事的主線,在繪制第二幅肖像的過程中,凝視的主體與客體發(fā)生了變化。洛伊絲也將目光投向了瑪麗安。在平視的過程中,兩人甚至觀察到了對方神態(tài)變化的微小細節(jié),為后續(xù)的愛火點燃與深度溝通奠定了基礎(chǔ)。第二次作畫的過程中,導(dǎo)演使用了一個景深鏡頭呈現(xiàn)出這個完全脫離父權(quán)鉗制、女性成為“第一性”的烏托邦:?洛伊絲、瑪麗和女仆各占據(jù)了三分之一的畫面,小姐做菜,畫家倒酒,女仆則在繡花。她們的所作所為并不符合各自的身份,平衡的構(gòu)圖卻對沖了這種“失序”, 傳達了一種理想化的平等與靜謐,影片中的繪畫從一項任務(wù)變成了一種愉悅的審美活動與自我凝視和剖析。
? ? ??無論對于看畫者還是作畫者,凝視是繪畫過程中必不可少的,這部電影的整體觀感,也像是一幅畫的作畫過程,霧氣蒙蒙的海岸、孤島上的女孩,以及感情的鋪墊,從渲染背景、再到人物勾勒,再到細節(jié)的描畫,都像是在完成一幅畫作,但正是在這樣的“畫作”的觀看過程中,我們絲毫感受不到自身目光被牽引,沒有任何的審視意味,而是感受她的氛圍、海浪、火光、燭光、以及在這些氛圍之下,人物身上泛起的油畫般的質(zhì)感以及如同油畫筆觸一般的人物細膩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