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偷的自白
? ? 我是一個小偷,或許我因該用“一名”,或者“一位”,因為那些人老愛說“我是一名醫(yī)生…他是一位老師…”,那樣聽起來似乎要高大一些,但我想大約也未高出許多,畢竟如果沒了“個”這個字,人們又都會改用“名”和“位”。大家總是熱衷于在方方面面分出敵我和高低,也或者只是單方面地把“我”往高處推,把“敵”朝低處擠罷了。我以為,那樣除了滿足一些虛無又變態(tài)的階級趣味以外,毫無意義。起初我大義凜然地秉持這一思想招搖過市,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我不僅沒有例外,而且比誰都深陷其中。但這是一個小偷應該考慮的問題嗎?顯然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小偷,也許我其實根本不適合當一個小偷,可能我更適合去當個心理學家或是藝術家,因為那樣就可以偷取別人的思想。而我太窮了,當不起藝術家,我更不聰明,做不了心理學家。但我沒能抑制住我對這份差事的狂熱,我打算先從實打實的錢幣開始偷起。雖然在我為期不長的職業(yè)生涯里,除了財寶,我大概什么都偷到過。我記得我曾經(jīng)在一個初冬的窗外偷聽到一場短暫的對話:一個女人尖聲呵斥“想死就去”,另一個人用重重的關門聲回復了她,在之后的時間里,里面如死一般寂靜。后來我又去了幾次那戶人家。我從一間臥室的窗口爬進去,里面很干凈,桌子上是幾張試卷,我想把那張滿分的語文試卷拿走,但我沒能想出拿走的理由。床上坐著一只很瘦小的熊,我也想把它拿走,但粉色的絨面已經(jīng)有些泛白。在這間臥室的床頭柜里,我翻出了幾瓶藥和一把刀。那把刀看上去不便宜,我決定拿走它,或許我該用“偷”這個字,不過這都不重要了。三天后我又去了一次,我像上次那樣繞道花園后面,但那個窗口被用防盜網(wǎng)封了起來,我想可能是他們覺察到我了。等我再去那里,是一個月后。我爬進陽臺往里面看,里面已經(jīng)空了,剩下的東西都蓋上了白色塑料,我想大概人已經(jīng)走了?;厝サ穆飞衔矣行┦?,那把刀根本賣不出去。當鋪老板說他不要噴漆的塑料仿品,我覺得廢品回收站因該會要,但那兒的人說他們不收銹鐵,這把刀成了無用之物。我原本打算還給她。這世上還有會還東西的小偷嗎?我想笑,但可能是由于那年的冬天實在太冷,直到今天,回想起那個失落的下午,我的臉依然會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