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久不見。說實話我看不到你，但不管你在哪里，記住這一切都不是巧合?，F(xiàn)在，你的心臟要開始跳動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走在這條路上的。路上有燃燒著的火炬與照看火炬的人。 她有些疑惑地瞄了我兩眼，然后接著點起一盞被風吹滅的火炬。 她腳邊的白貓走到我的腳邊，低下頭嗅了嗅我。 “那個……您是迷路了嗎？” 照看火炬的女孩朝我的方向走來，手里還握著點火槍。 “啊，嗯……算是…？” 這個女孩給我一種模糊的熟悉感，那感覺甚至令我有些不適。 “……” 我想要出聲，但喉嚨似乎不再屬于我，甚至連身體也不聽使喚，我像一個位列第三視角的靈魂，輕飄飄的，什么也做不到。 “……那個？” 女孩的聲音將我猛然拉回現(xiàn)實，伴隨著一陣暈眩。 “抱歉啊……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代號光譜，是這片區(qū)域的守燈人?！? 這個名字不是我希望聽到的，或者我的認知隱喻給我的。 過空的腦子里，思緒的橫沖直撞讓我有點頭痛。 等一下……我手里還提著布包，布包里還有……學習資料？那么我明明應該是生活在附近的吧！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來…… 隨后我接收到一陣強烈的悲傷，不知怎的我的心臟好像也被浸濕，慢慢沉了下去…… “小光譜啊，那個方向通向哪里？” 很奇怪地，我似乎能感覺到悲傷是從那里飄過來的，像一條線一樣把我拽住。 “是一個圖書館，是……嗯……是什么時候建起來的來著？好像我被派到這個區(qū)域工作的時候它就在那里了，說起來我還沒進去過呢。” 圖書館。 嗯……圖書館…… “啊，那里就是圖書館啊，我正要去那里呢，謝謝小光譜?！蔽译S意編了個慌。 “沒關系啦，走嘍，雪頂？” 她輕喚那只白貓。 …… 我看著她朝下一個火炬走去。 “欸，咖啡睡著了嗎？啊——真是的，醒醒啦？” …… 那悲傷感讓我很不舒服，但腦子里有千萬個聲音重復著，讓我快去那里。 ……好吵。 那個女孩也是，我不明白為什么我會將兩個毫無關系的人重疊在一起。 多想無益。我隨后邁開腳步迎合上那股沉重的氣流。 我好像走了很久，我走過了大樓，走過了沙漠，走過了雪原，走過了森林，走過了海島，走過了很多很多地方。但當我疲憊不堪時，回頭甚至還能看到剛剛與光譜交談的地方。 不過，那座圖書館已經不遠了，似乎我再邁幾步就能夠到。 我選擇繼續(xù)前行。 這幾步卻格外艱難，每一步都有一些鼓囊囊的東西擠進我的思緒，我無法解讀它們，腦袋被一堆白色填滿的感覺并不太好。 “……” 我的手終于碰到了門。腦子里爭吵的，到處沖撞的東西終于安靜了下來，似乎在等著我開門。 我的皮膚告訴我現(xiàn)在應該是晚秋，但門的把手卻有著溫度。 它好像……在呼吸？ 起起伏伏都是那樣的平緩，卻又隱隱約約帶著怕被人察覺的戰(zhàn)栗，時不時又發(fā)出一聲嘆息，就像咬著手指剛哭過一樣。 這座圖書館的悲傷卷攜著我，慢慢沾染上潮濕的困意。 但我還有余力，我推開了門。 圖書館里沒有燈，我只能用手摸索著障礙物。畢竟依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如果摔倒的話，怕是就要在原地睡到天亮了。 我撕扯著倦意，終于讓光芒照到了眼角。 我在圖書館的最深處找到了通向地下的樓梯，只是我光是趴在入口處，都快喘不上氣了。 我思索片刻，決定從樓梯上滾下去。 我也就那樣做了。 “唔……” 我仰面躺在地板上，身上的挫傷還在疼。 快被壓扁了啊，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我努力朝左偏了一下頭，看到了記憶里最震撼的一幕。 圖書館一樓的地板鏈接著一個巨大的圓形玻璃容器，四周倒掛著各種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容器，里面裝著顏色各異冒著氣泡的液體，每個容器被注射器與最中間的大容器鏈接起來，源源不斷地往里輸送著原料。而中間的容器里裝的則是它們的混合物——黑色的粘稠的液體，在緩慢地流動。 大容器的底部也連著一個注射器，通向，通向…… 這些容器的影子并不是一個個幾何圖形，而是一顆朝著我這里延伸的，沒有花葉的枯樹。注射器……扎進了映著它根部的地面？ 這，這是什么東西?。?！ 然后我看見……明明應該扮演影子角色的樹枝，從地面伸了出來…… ……然后，刺入了我的額頭。 ……………… ………… …… 我根本出不了聲，粘稠的黑色液體堵住了我的氣管，它們從我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流出。 我感覺……我的腦子好像也要撐破頭骨，發(fā)育成什么奇怪的東西了。 那些意識成型又破碎，不停地拼湊著什么，我熟悉的東西。 我熟悉的東西？ …… 【走得更深，翻閱更多的記憶】 【不要迷失方向】 【請記住】 【“0”永遠代表入夢】 【但當我數(shù)到“5”時】 【你就該醒來了】 恍惚中，我感覺有雙手捧起了我的頭，我看到……不，我的眼睛早就被那些液體弄瞎了，我們更像是在直接用意識感受對方。 【請記住】 【“0”永遠代表入夢】 【但當我數(shù)到“5”時，你就該醒了】 …… 腦內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 【傻孩子……你怎么最終還是回來了啊……】 …… ……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走在這條路上的。路邊有燃燒著的火炬。 我并不想在此停留，便邁開腳步朝著一個感覺起來比較舒服的方向走去。 路的盡頭，是一座圖書館。 “歡迎來到圖書館，我是管理員語，請問能幫到你什么嗎？” 進門后，我看見右手邊擺著一張長木桌，一個人就坐在桌子后面。不過這個時間了圖書館不應該關門了才對嗎？ “我有些累，可以在這里休息一會嗎？” “當然可以?！? 我坐到她面前的椅子上，將外衣收了收。 “啊，已經兩點多了，我準備吃點泡面，你要嗎？” 我慢慢地點了點頭。 “你從哪里來呀？應該不是瓊隸人吧？” “我也不知道?！?“嗯......不過瓊隸也算個好地方，留在這里沒問題，只要不是重構體就好啦......不過我倒覺得寫《瓊隸歷史綱要》的那位作家實在是有些配不上他那響當當?shù)拿u——把‘彼艾格勒的花海’這種沒法證實的傳說也寫進去就算了，而且他還在書里信誓旦旦地說瓊隸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人類聚落’，有意思的是，領導者杰伊琳小姐是重構體。也不知道政客們是真的相信那個漏洞百出的謊言還是怎么樣……國際間默認的不公開國家領導人是否為重構體這件事也不知是好事壞事。至少她不殘暴，還很精明……對瓊隸來說大概是個好事吧？” 我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但國家層面的事和我沒關系，所以我也不在意。只要能在街巷間生存下去就好。 “如果您是重構體的話，最好還是多走點路去蕪長，那里比起別的地方對重構體要安全一點?！?我只是安靜地低著頭。 “真的，如果您是重構體，一直待在這里的話很容易被舉報然后抓起來哦？”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但是有人告訴我我和普通人也不太一樣?！?“這樣嗎......那我還是給您介紹一下蕪長吧?！彼龑⑴菝嫱暗纳w子用兩支鋼筆壓住。 “蕪長的最高領導人是德邦瑞斯先生，是個很有領導力的人，這也是他能治理好一個多種族國家的原因。在國際上他也是很受異國人民尊敬的?！?她從身邊的書堆里輕輕抽出一本，翻開。 “蕪長并不是人類聚落，所以在那里重構體是有合法身份的。我是說——如果他們有在守規(guī)矩地生活的話。所有做了出格違法的事的重構體并不會被抓進人類用監(jiān)獄什么的，畢竟監(jiān)獄對于他們來說就像一層厚一點的紙一樣，真想越獄不知道監(jiān)獄會損失幾個獄警……他們會被強制送到沙島的阿瑪開斯沙漠里，那里的‘鏡效應’是很危險且可以影響重構體的，所以......去了那里也就和死刑差不多了吧，但總有聰明的幾個能活下來甚至在沙漠里定居的。此外，沙漠里還流放著巫族。嗯……好像巫族原本也是隸屬沙島的來著？貌似是因為在那次割地前的大海嘯里，巫族大長老犧牲了， 剩下的巫族人就開始造反，最后被軍隊趕出去了。沙島大概是最純凈的人類聚落了，雖然現(xiàn)在城市的面積和瓊隸或者蕪長比起來小得可憐，但真正意義上的沙島人可無一例外全是人類......啊，不小心又扯到沙島了呢......來，你的泡面?！? 我接過冒著熱氣的泡面桶，抬頭就看見她正在快速進食。 “......不燙嗎？”我見過為了節(jié)省時間的前輩狼吞虎咽，我私下也試過，被狠狠地燙到了。 “沒關系哦，我已經習慣了，你的話還是放一會再吃吧?！? 我低下頭用叉子慢慢地把幾根面條卷成團，思索著這個實在有些不正常的圖書館管理員。 瓊隸，蕪長，沙島什么的，我的認知里根本不存在這些東西。但是我很好奇她是怎么自然地捧著《蕪長簡史》說出沙島的歷史來的。 “你會怕熱嗎？哈哈......這讓我想起另一個國家來了?！?幾句話的功夫，她就結束了進食，并與剛才完全不同的優(yōu)雅姿態(tài)喝了一口湯。 “那個國家叫絨城，嗯，絨城......那是個很冷的地方，而且那里的‘鏡效應’比起其它地方的細思極恐完全是感官上的劇烈沖擊了。根本不給你思考的時間，不跑就要被吃掉，但是跑還跑不過那怪物。遇到這情況......也只能恨天說自己運氣不佳了吧？” 她繪聲繪色地一邊講，一邊借著臺燈的燈光在墻上做著手影。 “所以絨城真的是各種意義上的亂，不管是多強盛的國家都沒有吞并它的欲望。但還是有人在堅持啦，對外就是說怎么那里也是生養(yǎng)自己的地方，就算是死也要歸根什么的。也可憐那邊的軍人——根本不是和人在戰(zhàn)斗！啊對了......國際上還有個很經典的笑話，說是一個死囚犯聽說自己要被送往絨城服兵役，接著就哭著喊著，自告奮勇地去探索亡靈海了?！?“亡靈海？” “嗯，就是從沙島和尼瓦卜西面的海通向卡莫利斯安那群島那一片水域的總稱，雖然有地理學家把這一個大區(qū)域分成很多小塊并且命了名，但大多數(shù)人還是喜歡叫它亡靈海而不是那些冗長難記的名字，其中也包括我。雖然說是亡靈海，但和恐怖傳說或者‘鏡效應’完全沒有關系，在海上的一些小島上生活的人們也很愜意......只不過為了探索卡莫利斯安那群島而去的探險家或者學者基本沒有回來的，就像死掉了一樣。我記得四五年前有一個人回來，和其他學者分享了那里的一些情報，可后來他的精神狀態(tài)就越來越不正常，在第三天的晚上瘋狂地喊著‘樂土’啊，‘救贖’啊什么的，不顧兄弟和妻子的阻止，更不管自己家在17樓這件事，跳下去摔死了。” “關于卡莫利斯安那群島啊......” 她突然停頓了一下，和之前的侃侃而談形成了很大反差。 “唔，關于卡莫利斯安那群島，目前只知道那里有三個國家，關系貌似不是很好。我們只能知道這些，也就是那個人帶回來的消息，但也許以后會知道更多，畢竟......世界上從來不缺勇往直前的人?！? 我突然想起手里的泡面，它已經涼了。我攪動幾下那團面，送入口中。 ......好咸。 “啊啊啊，抱歉......我的口味比較重，所以就放了兩包調料。你不適應吧，我給你倒點茶?！? 她貌似看出了我的不適，從抽屜里順出一個精致的玻璃杯。 “你為什么這個時間還在上班??？” “因為我的工作是二十四小時的哦，就算睡覺也會睡在這里。我的作息就像尼瓦卜那里原始森林里的獸人一樣紊亂對吧？說到尼瓦卜，那里科技雖然不怎么發(fā)達，但風景是真不錯......山啊水啊森林啊什么的都有。但我沒獸人那么野蠻也不會被人抓去做奴隸啦，做個人類真好?！?我就像在做夢一樣，大量前所未聞的概念沖擊著我的大腦，我感覺我要暈過去了。 “來，你的茶。” 我接過來喝了一口，感覺平靜了一點。 “你可能還會想聽我講一些故事......不如我就給你講講我正在寫的書吧，它叫《失衡區(qū)塊》。雖然還沒寫完，但你也可以借回去看看哦。啊，說起來，我?guī)湍戕k一個借閱卡吧。你的名字叫？” “庫莉婭，沒有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