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前提示】本篇外語原文摘自蘇格蘭經(jīng)學(xué)家理雅各先生翻譯種花家論語而成的《The Chinese Classics · Confucian Analects》。理雅各先生出生于清嘉慶二十年（1815），一生致力于中西方文化交流，其翻譯注釋儒墨道三家經(jīng)典，終成“The Chinese Classics”系列。不過需強(qiáng)調(diào)，理雅各先生雖然非常令我敬佩，但不得不說，由于其是傳教士，因此著作中不可避免有一些夾帶，還望小伙伴們注意辨別。黑字是原文，彩字是我做的備注。?

學(xué)而第一04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xí)乎。

BOOK I.HSIO R.CHAPTER 04

The philosopher Tsang said, 'I daily examine myself on three points:-- whether, in transacting business for others, I may have been not faithful;-- whether, in intercourse with friends, I may have been not sincere;-- whether I may have not mastered and practised the instructions of my teacher.'

01-04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xí)乎？”

【01】HOW THE PHILOSOPHER TSANG DAILY EXAMINED HIMSELF，TO GUARD AGAINST HIS BEING GUILTY OF ANY IMPOSITION.

【山譯】哲學(xué)家曾子每天自我檢查，以防范過失的產(chǎn)生。

【02】Tsang,whose name was參，(Shan,now commonly read Sin）and his designation子輿，was one of the principal disciples of Confucius.A follower of the sage from his 16year,though inferior in natural ability to some others,by his filial piety and other moral qualities,he entirely won the Master's esteem,and by persevering attention mastered his doctrines.Confucius,it is said,employed him in the composition of the孝經(jīng)，or'Classic of Filial Piety'.The authorship of the大學(xué)，'The Great Learning',is also ascribed to him,though incorrectly,as we shall see.Portions,moreover,of his composition are preserved in the Li Chi.His spirit tablet among the sage's four assessors,occupying the first place on the west,has precedence of that of Mencius.

【山譯】曾子名叫參，字子輿，他是孔子座下重要弟子。曾參16歲追隨孔子。盡管他的天分比別人差，但由于他的孝順及其他道德品質(zhì)，他完全獲得了孔子的認(rèn)可，并且其憑借不屈不撓的堅(jiān)持，精通了孔子的學(xué)說。據(jù)傳孔子帶著曾子完成孝經(jīng)。并且大學(xué)也被認(rèn)為是曾子原作，我們所見的這些觀點(diǎn)可能并不正確。（曾子）的部分作品被保留在禮記之中。曾子靈牌配祀孔子，是四配之一，據(jù)于西配第一的位置，比孟子靈位還要靠前。

【山注02·1】曾子姓曾名參（音ｓｈēｎ）字子輿，據(jù)考證應(yīng)生于公元前505年。魯國人，但一般認(rèn)為其是當(dāng)時已滅亡的鄫國貴族之后，故姓曾。曾參是孔子的得意門生，以孝出名。傳說《孝經(jīng)》就是其所撰寫。

【山注02·2】鄫國是在魯襄公六年被莒國滅亡，后莒國大亂，鄫國貴族后裔趁機(jī)于魯昭公四年舉族歸附魯國。估計曾子就是在這一時期來到魯國，并敗孔子為師。

【山注02·3】Li Chi應(yīng)該是禮記的音譯，并且此處應(yīng)該是指《大戴禮記》。因?yàn)檫|人版此處是Ten books,moreover,of his composition?are preserved in the Le-ke.而這個十書應(yīng)該指的是“曾子十篇”，出自《大戴禮記》，分別是《曾子立事第四十九》《曾子本孝第五十》《曾子立孝第五十一》《曾子大孝第五十二》《曾子事父母第五十三》《曾子制言上第五十四》《曾子制言中第五十五》《曾子制言下第五十六》《曾子疾病第五十七》《曾子天圓第五十八》。

【山注02·4】理雅各所說的關(guān)于孔子曾子作孝經(jīng)之事，可參見孔子家語。

曾參，南武城人，字子輿，少孔子四十六歲．志存孝道，故孔子因之以作孝經(jīng)?！鬃蛹艺Z卷第九·七十二弟子解第三十八

【山注02·5】孔廟中，與孔子同殿的是四配，十二哲（十二哲排序參見論01-02第02·7注，傳送門CV20905770），其中四配的座序是①西配：宗圣曾參?‘’、復(fù)圣顏回。②東配亞圣孟軻、述圣孔伋。

【03】省,read?hsing,'to examine'.三省is naturally understood of 'three times',but the context and consent of commentators make us assent to the interpretation-'on three points'.

【山譯】本句中，省讀作xing，是檢查的意思。句中的“三省”顧名思義就是檢查三次的意思，但是根據(jù)上下文以及后世解經(jīng)人的觀點(diǎn)，我們一般認(rèn)為應(yīng)該翻譯成“三個關(guān)鍵點(diǎn)”。

【山注03·1】此處理雅各是在辨析三省，這是因?yàn)殛P(guān)于三省這個詞主要有三種解釋：①三次檢查；②三個方面檢查③是多次檢查，即認(rèn)為“三”是表示動作頻率多，而不必一定是三次。理雅各此處講的是第①②種解釋，并最終選擇采納②。

【04】身，'the body','one's personality';吾身=myself.

【山譯】“身”是身體、人格的意思，“吾身”就是“我自己”的意思。

【05】爲(wèi)is?in?the?4th?tone,='for'.

【山譯】此句中“為”是四聲，意思相當(dāng)于英語中的“for”。

【06】So,frequently,below.忠from中，'middle','the centre',and心，'the heart',=loyalty,faithfulness,action with and from the heart.

【山譯】下面的“忠”字是“中”與“心”的組合，“中”是中間、中心的意思；“心”是心臟的意思。因此“忠”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行為，是忠誠的意思。

【山注06·1】盡己之謂忠。即對人應(yīng)當(dāng)盡心竭力。

【07】朋,see chap.l.友，'two?hands joined,'denoting union.朋友，when together，'friends'.

【山譯】關(guān)于“朋”參見第一節(jié)【山注，論01-01第08段，傳送門CV20212722】。友字是兩只手相連成為同盟的意思。而朋與友兩字結(jié)合則是相當(dāng)于英文中的“friend”。

【山注07·1】關(guān)于“友”這個字，由于數(shù)千年的演變，其變形太大，已經(jīng)看不出“兩只手”相連的本義了?，F(xiàn)附上“友”字演變圖（見下圖）

《說文》：“友，同志為友。從二又，相交友也。??，古文友。??。亦古文友?！?/span>

高鴻縉《中國字例》：“字從二又（手）合作，原為動詞，周末漸與朋字同稱，遂為名詞?！?/span>

【08】傅不習(xí)is very enigmatical.The translation follows Chu Hsi.何晏explained quite differently:'whether I have given instruction in what I had not studied and practiced?'It does seem more correct to take 傅actively,'to give instruction',rather than passively,.'to receive instruction'.See四書改錯，XV.article17.

【山譯】“傳不習(xí)”這三個字十分難解，此處翻譯采用的是朱熹的理論。但《四書改錯》第15卷第17篇文章，引用的何晏理論，就與朱熹的解釋完全不同。何晏認(rèn)為此句的意思是，我要反省一下，今天給弟子傳授的知識，我是否真的懂。這個解釋比朱熹的好，因?yàn)檫@個解釋為“傳知識給別人”體現(xiàn)了“傳”這個字主動的意思，而不是朱熹解釋為“接受別人傳的知識”顯現(xiàn)的被動意思。

【山注08·1】何晏，字平叔，三國時期曹魏大臣、玄學(xué)家。代表著作有《論語集解》《道德論》等。

【山注08·2】其實(shí)我也贊同何晏的這個解釋，因?yàn)閺倪@句話的稱謂可以看出，此時的曾參被稱為曾子，說明其早已出師，甚至已經(jīng)開壇講學(xué)了。而曾子比孔子小了46歲，等其出師開壇講學(xué)，孔子估計早已逝世，那還有誰能每天給曾子傳授學(xué)問。而且曾子由于在孔子眾弟子中較為愚魯，孔子尚在時，估計同門師兄弟沒人會去記錄曾子的學(xué)習(xí)經(jīng)驗(yàn)。并且根據(jù)儒家門人記載的事跡，即使孔子逝去很久，在眾師兄弟中曾子也不算出眾，因此可以基本斷定，這段由曾子傳授學(xué)習(xí)經(jīng)驗(yàn)的話語，應(yīng)該是孔子去世，曾子開始講學(xué)后，其給自己弟子傳授的內(nèi)容，后又由自己的弟子整理記錄，編入論語，也就是說，此時早已無人能每天傳授曾子學(xué)問，那這個傳就更應(yīng)該是曾子傳給自己弟子學(xué)問的意思。

【山注08·3】《四書改錯》清初毛奇齡撰寫，共22卷，全書主要是批判朱熹理學(xué)。但估計作者也想不到，因?yàn)槠渑兄鞂W(xué)卻陰差陽錯的使后世產(chǎn)生了一條此書已失傳的謠言。這里就給大家分享一下這個小趣聞。之前我印象中似乎《四書改錯》這本書已經(jīng)失傳了，并且模糊記得這本書是作者自己銷毀的，因此這件事才有點(diǎn)印象。然后等我如今讀理雅各翻譯的這本論語時，卻無意中發(fā)現(xiàn)華點(diǎn)：理雅各是嘉慶年間出生的人，而毛奇齡是清初的人，中間還差著康熙雍正乾隆，若毛奇齡自己銷毀了這本書，那理雅各怎么可能看到并引用呢？

? ? ? ? 然后我就搜了一下，發(fā)現(xiàn)《四書改錯》并沒有失傳，現(xiàn)在現(xiàn)在還有賣的。起初我以為是不是我記岔書名了，但當(dāng)時已經(jīng)找不到產(chǎn)生這種錯誤印象的原出處了，就有點(diǎn)迷瞪。好在后來翻了幾篇文章，找到了一篇名為《“毛之將附”和<四書改錯>》的論文，這才發(fā)現(xiàn)原因。原來這不是我記岔書名了，而是的確有不少人都記錯了，然后我就被帶溝里面了。這件事十分有趣，待我慢慢道來。? ? ? ??

? ? ? ? 首先這個事的原始記錄是【抑聞西河晚年，雕《四書改錯》，摹印未百部，聞朱子升祀殿上，遂斧其板?！迦嫱鄂^埼亭集·蕭山毛檢討別傳》（一稱《毛西河別傳》）】。

? ? ? ? 之后梁啟超引述這句話，不過只引述了后半句即【還有一部《四書改錯》，罵朱子罵得很厲害，后來聽見清圣祖要把朱子升祀大成殿，趕緊把板毀了——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xué)術(shù)史》】。即引述時沒有寫毛奇齡在銷毀前曾經(jīng)已發(fā)行百部的事情。

? ? ? ? 再之后，有一位寫手閱讀完梁啟超這本書后來靈感了，于是沒有查證就直接添油加醋的將毛奇齡給編排了一頓，然后還幸災(zāi)樂禍的寫道【毛（奇齡）被嚇破了膽，趕緊把《四書改錯》的版子毀了，咱們今天當(dāng)然無從知道毛奇齡這本書有無學(xué)術(shù)價值】從而讓人誤以為《四書改錯》這本書失傳了。

? ? ? ? 而由于這位寫手文筆不錯，竟將這件事給編得生動異常，于是就被不少人轉(zhuǎn)述或改寫，而我估計就是當(dāng)時看了這個版本的小故事。而由于他編的這個故事很具有沖突性，因此我看過后就留下了個印象……

? ? ? ? 最后小結(jié)一下這件事的前因后果：毛奇齡寫了一本《四書改錯》，指出朱學(xué)的錯誤，此書出版發(fā)行百部之后，康熙祭孔廟將朱熹升入十二哲西六哲第六位（十二哲排序參見論01-02第02·7注，傳送門CV20905770）。結(jié)果毛奇齡有點(diǎn)麻爪，畢竟康熙的文字獄可不是鬧著玩的，因此就趕緊銷毀了《四書改錯》的母板。但是已流傳出去的百部成書卻沒有辦法銷毀，這才使《四書改錯》沒有失傳。后來梁啟超轉(zhuǎn)述時，只說了毛奇齡銷毀母板的事。再后來一個寫手看過后來靈感了，在未對毛奇齡的生平與此事詳查的情況下，就對著毛奇齡一頓編排輸出，最后還幸災(zāi)樂禍的諷刺《四書改錯》的失傳，然后市面上就出現(xiàn)了這個《四書改錯》已失傳的謠言。而我直到如今閱讀理雅各的翻譯時才無意中意外發(fā)現(xiàn)端倪……要不要這么曲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