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從德累斯頓到巴黎　　我們直到午夜才到達德累斯頓(12月13—14日)。車夫說他知道法國大臣的住址。可是，我們在城里兜了好多圈子，找了很久也沒能找到他的公寓。最后，我終于不耐煩了，命令車夫把車停下來，找人問一問。然而人們都進入了夢鄉(xiāng)。到處都是漆黑一片。我們又走了很長一段路才看到一個透出燈光的窗戶。車夫敲了門，又按了電鈴，等了好久，一個戴著睡帽的人才把頭從窗戶探出來，問我們有什么事。當(dāng)他聽說我們是請他告訴我們法國大臣的住址時，那個醫(yī)生(我后來知道的)把窗子重重地一關(guān)。他一定是這樣想，他沒有義務(wù)在如此寒冷的天氣里同健康人交談吧。因此，我們不得不在城里又轉(zhuǎn)悠了一陣，盼望能找到一個警察。幸運的是，我們遇到了一位薩克森人。他比那位醫(yī)生要有禮貌得多。他領(lǐng)我們到了塞拉先生的房門口。我們一進他家，便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現(xiàn)成的，好像他是在等我們似的。　　皇帝剛坐下就開始了工作。他向我口授給那不勒斯國王和納夏泰爾親王的信件、幾個給華沙和給維爾納的命令?？谑谕戤吅螅妥屛覀?nèi)ヌ幚硭托诺氖乱?。皇帝吃了晚飯就上床睡覺。他交代說，若是薩克森國王來了，就要我喚醒他——國王不想再麻煩陛下到宮里去進行會見。皇帝休息后，塞拉先生便幫助我把信件發(fā)送出去了?！　∷_克森國王是在凌晨三點時分，在羅斯伯爵和馬科里尼先生的陪同下駕到的?；实鬯思s莫一個小時。國王堅持要皇帝就在床上談話。因此，我有幸立刻把國王帶進了皇帝的房間。兩位國君在一起交談了四十五分鐘。　　我們經(jīng)過薩克森繼續(xù)旅行的指示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由于我們原來的雪橇已不適合進一步的旅行?[?編者注：1813年當(dāng)我重返德累斯頓時，我聽說一個英國人已把那架雪橇當(dāng)成歷史文物買去了。聯(lián)軍占領(lǐng)該城時，人們都爭先恐后地去觀看這架雪橇?！钥铺m古的筆記。?]?，國王便把他那輛的馬車廂借給了皇帝。當(dāng)我陪同國王去看過他的車子后，皇帝告訴我說，他一定要在五點鐘啟程，并吩咐我在四點半鐘叫醒他，以便在上車前有時間簽署他的信件。按照皇帝的命令，我寫信給他派駐魏瑪?shù)拇蟪际グＤ岚耗芯?，指示他在埃爾富特準備好馬車待用?！　耐鯇m里要來的馬拉著我們經(jīng)過了兩個驛站。在萊比錫附近，我們超過了先前派出去以我的名義預(yù)訂馬匹的信使，所以我們不得不在那座城鎮(zhèn)停了下來，以便讓他們再趕到我們前邊去。夜幕降臨。當(dāng)人們正在準備晚飯時，皇帝懷著好奇心在廣場上和城外的花園里踱來踱去。我們在戶外呆了兩個小時。萊比錫的天氣遠沒有波蘭那么寒冷?！　≡诼眯型局校矣肿尰实壅劦缴郴蕘啔v山大、埃爾富特會議、阿布朗泰斯公爵，談到貴族階級以及人們對貴族的敵意。我記下來的這些只是他在幾次談話中反復(fù)說過的話。他贊揚了達律伯爵?！　　八ぷ髌饋砭拖褚活^牛?！彼f道，“他是一個有著特殊才干的人，是我最好的行政官。他從來不曾向我要過任何東西。他以其機敏和審慎的作風(fēng)，以他個人的榜樣力量去治理普魯士并將其制服了。在那個敵對的國度里，他只依靠自己的薪金生活，沒有像別人那樣趁機大發(fā)橫財，而他本來是有權(quán)要求獲得那些財物的。對他廉潔奉公的品德，我留意給予他報酬。”　　皇帝的話題回到了提爾西特會議。談話中，皇帝發(fā)現(xiàn)沙皇亞歷山大是一個充滿不現(xiàn)實思想的理想家，他沒有多少經(jīng)驗，常常被美妙的幻想所驅(qū)使。正當(dāng)他的國家和人民需要一個有經(jīng)驗的繼承人來統(tǒng)治時，他那把他和他妻子隔離開的情緒?[?編者注：諷刺亞歷山大追求瑪麗雅·安托夫娜·納里斯金。根據(jù)尼古拉·米海洛維奇大公的敘述，這個事件從1804年持續(xù)到1818年。?]?卻總是使他腦子里充滿幻想。這種幻想使他曾經(jīng)同意了這樣一種看法，即由選舉出來的、對皇權(quán)有功的人來充當(dāng)國君。通常的世襲制勢必就完了。而那些無能的、沒有接受過訓(xùn)練的人便可登上王位。總之，他讓那些性情善良的人代替那些貴族子弟。他頂多只能算是一個好心人，而不是一個好君主。從他沒有子女這一點來看，沙皇是一個缺少責(zé)任心的人。由于他愛按自己的喜好行事，這種責(zé)任心在他眼里就成了一個負擔(dān)。很明顯，他的理想是：“君主國應(yīng)為人民而建立，為人民而統(tǒng)治?！薄　　澳且彩俏业淖毅?，”皇帝接著說，他詳細地講述了這個原則，好像我對此存有疑問似的。“沙皇身居皇位卻沒有去享樂。在我看來，他似乎對國君的權(quán)力和帝王的生活感到厭倦。沙皇把為人民謀幸福視為神圣的職責(zé)。他認為他的這個艱巨的責(zé)任是上帝賦予他的。亞歷山大是一個信奉宗教的人。他的思想太自由了。他對俄國人民太民主了。他將會為這種政策付出沉重的代價。那個國家需要一只強有力的手來統(tǒng)治。其實，他更適合于巴黎人。他只是法國人所喜愛的那種國王。他對女人的調(diào)情和男人的奉承也會裝出不快(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掩飾自己的感情)。他那優(yōu)雅的姿態(tài)和謙恭有禮的態(tài)度是令人愉快的。法國人喜歡阿諛奉承。沙皇不喜歡我的嚴肅態(tài)度。我的堅定意志常常使他厭煩?！　　拔覀冊谔釥栁魈氐臅労退年P(guān)系以及在埃爾富特發(fā)生的事情集中在一塊，形成了沙皇的觀點。他是聰明的；沒有什么能夠躲過他的觀察。他的記性也挺好。自從提爾西特會議以后，已經(jīng)發(fā)生的幾個事件再加上他的思考，給他提供了他先前所缺乏的經(jīng)驗。亞歷山大到埃爾富特來的時候，已經(jīng)同在提爾西特時判若兩人。在埃爾富特，我注意到他的對抗性的和異常頑固的態(tài)度。他想要同我平起平坐地處理事務(wù)。事實上，當(dāng)時的形勢對他是有利的，而且他也利用了對他的有利形勢。他本來可以爭得更多的東西。幸運的是他的注意力光集中在別國對俄國想要獲得瓦拉幾亞和摩爾達維亞的反應(yīng)上面，而沒有堅持要我們從奧得河上的堡壘區(qū)以及部分普魯士的領(lǐng)土上撤走。更幸運的是，奧地利人對我們只表示出不快和不信任的情緒。要是奧地利人派到埃爾富特去的人能夠公開表明他的朝廷所持的觀點，以及對普魯士的某種興趣，那一定會給亞歷山大留下一些印象。這樣，我就一定會被置于非常困難的地位?？墒瞧蒸斒咳松踔林慌扇チ艘粋€無能之輩。沒有誰利用這個機會來為自己從中漁利。　　“不管怎么樣，當(dāng)時我作好了一切應(yīng)變的準備。我軍權(quán)在握。在西班牙的法軍就是損失了四分之三，我也能在任何人企圖阻止我之前一舉粉碎奧地利。那時俄國軍隊還沒有從失敗中恢復(fù)過來，還沒有力量進行戰(zhàn)爭。要是有人迫使我離開西班牙，盡管那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因為當(dāng)時我們在那兒遭受了幾次失敗，特別是英國軍隊還在西班牙戰(zhàn)場上，其實那倒未必不是給我做了一件好事。由于受到奧地利人的威脅，我本來將不得不從大部分普魯士領(lǐng)土撤出來。為了稅收，我只保留奧得河上的堡壘。要是那樣安排，形勢就會發(fā)生很大的變化，我們現(xiàn)在也不會在這兒了。為了建立一個緩沖國，另一種聯(lián)合將是必要的。隨著普魯士的解放、恢復(fù)和重建，所有的政治聯(lián)合都一定要變更。那樣一來，或許事情還會更好一些，對我們更有利一些。我將不得不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西班牙戰(zhàn)事上。我將勸俄國人留在聯(lián)盟，繼續(xù)實行針對英國的大陸封鎖制度?！　　耙虼?，有些最無足輕重的小事也能夠改變世界的命運，正如我們的敵人所犯的錯誤常常比他們的將軍的天才能更好地為他們的目的服務(wù)，并引起我們更大的失誤一樣。我錯就錯在沒有在維帖布斯克停止進軍，以便組織好波蘭。還有就是進入莫斯科一周后沒有離開那座城市。我所遭受的失敗完全是由于以上的原因。我當(dāng)時還認為俄國人也渴望和平，我能夠迫使俄國人媾和。我被人欺騙了。我也欺騙了自己。馬雷和普拉特神父沒有好好利用波蘭。我盼望看見它武裝起來。誰知它卻在睡覺。在用人方面，我一生中不可能做出更糟的事情了。我也不可能信任一個更無能的人了。我被普拉特的聰明蒙蔽了。他懂得如何爭論，怎樣拍馬?？墒窃谛枰袆拥臅r候，他就不知所措了。我的哪怕最不重要的秘書也會比他強一些?！　　霸谂f王朝里像他那樣的人也比他有用一些。然而他們在軍隊或者宮廷里都不會受歡迎。還是看看納博納先生吧！從來沒有哪一位長官能像他一樣喚起士兵們的熱情。他不顧自己的年齡，像一個青年人一樣忍受了各種艱難困苦。他完全是由一種榮譽感驅(qū)使著。你們這些來自舊軍隊的人不喜歡這些新的皈依者?？偠灾?，你們不喜歡逃亡國外的人。不管是在朝廷或者是在軍隊，我常常聽到人們發(fā)牢騷。要忍受人們的憤怒非得要有較大的勇氣不可。像一匹被糟糕的騎手惹惱了的馬一樣，他們甚至?xí)┨饋?，但那是不會持續(xù)很久的。”　　就某些人來說，我認為皇帝所說的這種意見是有根據(jù)的。陛下在說到他們的德行時幾乎沒有任何褒獎之辭。對納博納先生卻恰恰相反?；实蹖λ媸谴蠹淤澷p?！　　斑@對您也是適用的，科蘭古?！彼f道，“盡管您像其他人一樣是出身行伍的軍官，盡管您是一個軍人，您是靠自己的辛勞和功績獲得了現(xiàn)在的地位，就像我所有的將軍們一樣?？墒悄某錾砗湍馁F族身份引起了別人的嫉妒。我不得不維護您，而且不止一次地袒護您。您是人們忌恨的目標。我常常收到他們控告您的書信。在莫羅被審判以后，您還不斷地去看他，甚至在萊茵軍團?[?編者注：作為第二槍騎兵師的上校，科蘭古在莫羅的統(tǒng)帥下指揮了1800年的萊茵河戰(zhàn)役。?]?以后的年代里您也不例外。他們試圖使我不再信任您。其買那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在那些狂熱的人們的眼里，您的真正缺點就是您的貴族出身。我沒有上他們的當(dāng)。那時許多誠實的人都具有這種偏見。把您弄倒以后，他們就會攻擊迪羅克和洛里斯托納。今天那些以獲得爵位為榮的人正是不久前起勁地攻擊爵位的人。只有朱諾一個人沒有這個弱點。他一直認為他自己應(yīng)該獲得高于侯爵的爵位。他認為自己是一個比博沃更偉大的貴族?？墒牵{、貝西埃爾和勒費弗爾卻沉溺于憤懣之中。要是我為一個出身貴族的人做了一點兒微不足道的事，或者如果有誰要求獲得并不超過當(dāng)年他父親爭得的權(quán)利時，他們就同我談話，似乎我是在做著違反我個人利益的事情。然而，我識破了他們。幸好，我從來沒有一個寵臣。但是，如果我看中了某一位杰出的人物，如果我對某個出身貴族的人表示信任，那一定會把某些人氣瘋的。因此我采取措施統(tǒng)一全體人民的利益，讓所有的階級和擁有不同財產(chǎn)的人參加到我們的隊伍中來。時間將會滌蕩那些嫉妒的心靈?！薄　』实鄯Q贊了許多人，特別是貝西埃爾元帥。皇帝信賴他指揮的部隊。陛下還贊揚了他的誠實與正直，以及他有效地統(tǒng)率了禁衛(wèi)軍?！　　拔沂瞧炔坏靡巡艔睦{手上把禁衛(wèi)軍的指揮權(quán)接過來的?！北菹抡f道，“他熱切盼望為自己積累財富，因此上了幾個惡棍的當(dāng)，聽了他們的建議。要不是我把他從那個崗位上調(diào)離，他一定會毀了自己的。”皇帝重復(fù)說，“過去沒有誰，現(xiàn)在也沒有人?[?編者注：拉納死于1809年5月31日。根據(jù)科蘭古的筆記，皇帝這兒用的現(xiàn)在時是人們在抄原稿時出的差錯。?]?比拉納更依戀我了。他不止一次地在危險的戰(zhàn)場上挺身而出指揮戰(zhàn)斗，以此證明他對我的愛忱。他愛我就像一個人愛他的情婦一樣。他想要占有我，或者至少要影響我，以便得到他所需要的東西。我常常拒絕他的要求，因為他那些要求對陰謀家有利。他終于發(fā)脾氣了。他天生愛動感情。當(dāng)時，他真是無所不能的。在那種情況下，他不止一次地給我搗蛋。如果他是和一位與我的性格不同的君主打交道，如果那是一位比我還要謙恭的君主，那么拉納的這種搗亂就可能會造成很嚴重的后果?！薄　』实壅劦搅藥讟妒顾?dāng)時禁止拉納在杜伊勒里宮露面的事實后，又繼續(xù)說道：　　“那位元帥有一種叛逆的天性和愛吹毛求疵的脾氣。這種性格使他失去了判斷力。這種性格還超過了他對部屬的情感。他是輕率的和好走極端的人。為了證實這種說法，皇帝提到了一個人，提到了拉納元帥在最后一次對奧戰(zhàn)爭前不久當(dāng)著那人吹噓過他對沙皇亞歷山大說的話。在埃爾富特會談時，皇帝曾安排拉納去陪同沙皇。當(dāng)他同那位君主同坐一輛馬車旅行的時候，拉納告訴沙皇說拿破侖皇帝企圖欺騙俄國人，說拿破侖的野心是沒有止境的，說為了實現(xiàn)眼前的目標，法國皇帝不惜訴諸戰(zhàn)爭等等。拉納還吹噓說他透露了許多內(nèi)部情況，引用了一些事實來開導(dǎo)沙皇。正如他自己說的，以免亞歷山大受皇帝的欺騙?！　　坝腥嗣孛艿叵蛭曳从沉诉@個情況。”陛下說道，“這件事正好解釋了亞歷山大在埃爾富特時的行動和他為什么對我們持懷疑態(tài)度。我沒有對拉納元帥提起過這件事。要是那樣做，就會使向我匯報的人受到迫害，而且我也不可能獲得他更多的效勞。我沒有辦法來改變拉納元帥。要是他發(fā)覺他被揭露了，就一定會變成我的勢不兩立的死敵。反之，他卻表現(xiàn)得像一個忠誠的人。此外，在戰(zhàn)場上，他曾用自己的身體掩護過我。他犧牲得很英勇?？墒悄谴嗡谋憩F(xiàn)簡直像一個叛徒，因為我命令他去陪伴沙皇只不過是一種禮儀。他既沒有權(quán)力發(fā)表自己的觀點，也無權(quán)對我或我的事務(wù)妄加評論。他沒有能夠抵御住亞歷山大對他的假惺惺的恭維和所謂的信任，而且他也沒有忘記他對我的宿怨?！也恢涝谑裁吹胤揭鹆怂敲创蟮脑购蕖痹甑那榫w就如同在戰(zhàn)場上一樣。在后來的幾年里，他變得令人羨慕地冷靜了。而且，他是一位有冒險精神的指揮官，因此他變成一位杰出的元帥。他是我最好的將軍中的一個。在戰(zhàn)場上，他可是一個最有能力的將軍呢?！薄　』实劢又终f：　　“科蘭古，人們責(zé)備我說，對于像他們那樣的人沒有給予更多的尊重。難道我錯了嗎？假使我盼望他們比實際上更好一些，難道我就應(yīng)該原諒他們的錯誤，忘記他們的過失嗎？”　　我們又一次回到了萊比錫的那家小旅館。我們回來時，人們把火爐子燒得很旺，好讓我們?nèi)∨Ｎ覀兊耐聿瓦€沒有準備好。我在靠近火爐的地方把兩張椅子并在一起，讓皇帝在上面躺下。我自己卻利用這個機會繼續(xù)記完我的筆記。晚飯終于準備好了。陛下急于上路，他盡可能快地用完他的晚飯?！　‘?dāng)皇帝正要下樓的時候，一位自稱是住在這家旅館的法軍參謀軍官的年輕人走了過來。他向皇帝作自我介紹，并說有要事向陛下匯報。他說，他奉總參謀部的命令出來執(zhí)行一項秘密使命。當(dāng)有陌生人同皇帝講話的時候，我總是習(xí)慣地緊挨皇帝站著。那時，我正好站在他和那位軍官之間。后者正急于貼近我們。當(dāng)時一群人出于好奇正在圍觀薩克森國王的那架華麗的雪橇?；实圳s緊朝他的雪橇走去，一時沒有注意到那位年輕人。后來，與其說是被他的固執(zhí)態(tài)度，倒不如說是被他的神態(tài)打動了，陛下停了下來。我們猜測他可能是一個間諜，或者更糟——只是偽裝成一個軍官罷了。皇帝立刻打發(fā)他走開。整個事情和這個軍官的出現(xiàn)引起了我的懷疑。當(dāng)我們馳離城市后，我回頭向后面那輛馬車望去，因為我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他正跟蹤著我們。事實上，他真的就在后面的馬車上，坐在我們的信使身邊。他告訴信使說他是奉命來陪同我們的。我立刻命令他下車。費了很大的勁，他才執(zhí)行了這個命令?！　∵^了盧岑后的一段路，地上積雪不厚，所以我們的滑橇被拉壞了。離開奧爾施泰特以后，我們不得不放棄了國王那架漂亮的雪橇。12月15日天亮?xí)r，我們乘坐信使的敞篷四輪馬車進入了維根諾夫。我們在驛站換馬時，那位認識我的驛站長走過來和我聊天。我相信他一定認出了皇帝，可他卻沒有暗示這一點。陛下在馬車里喝完了咖啡?！　≡诎柛惶氐捏A站，我們見到了圣埃尼昂男爵?；实弁策M早餐，談?wù)摿擞嘘P(guān)的事務(wù)，并對他和本地的司令官下達了一些命令。一個小時后，我們又上路了，乘坐的是圣埃尼昂先生派人改裝過的一輛頂篷可開合的四輪馬車。這一下，皇帝就有可能舒舒服服地躺下了。陛下很喜歡這輛車子。他多次說到這是一輛很好的馬車。在這一次長途旅行的最后階段，他高興的是長達三個月的行軍生活快結(jié)束了，而不僅僅是他有了一張舒適的床?；实圩屛掖虬l(fā)走了自從離開德累斯頓以后一直坐在我們身后的那位薩克森憲兵，另外找了一名法國人坐在那個位置上?！　∥覀兊竭_愛森納赫時，馬匹還沒有準備好，盡管驛站接到命令已經(jīng)兩個多小時了。過了大約半個小時，由于旅途勞頓，皇帝從馬車上下來，走進驛站烤火取暖，并同站長的妻子——一位很漂亮的年輕女人——攀談了起來。她丈夫幾次深深向我們鞠躬，卻沒有趕緊去工作，好讓我們盡快上路。聽站長說，從居民那兒征用的馬匹還沒有送來，因此我向他一再重復(fù)的要求不是為別的，而是Cleich(立刻行動)。天黑以后，我們將會進入山谷和森林里的崎嶇的隘路。我離開了皇帝，親自去過問一切?！　∥宜私獾降娜壳闆r就是馬匹會送來的，但現(xiàn)在還沒有來。我腦子里出現(xiàn)了這樣一種念頭。人們知道了這個旅行者正是皇帝本人，因此他們故意耽誤我們的時間，以便在天黑后對我們進行伏擊。使我更感驚疑的是，我知道過去這家驛站能夠很好地供應(yīng)驛馬?？墒侨缃裨谑孪冉拥轿覀円絹淼耐ㄖ螅谷贿€要去征用老百姓的馬。這是為什么呢？我們一路上沒有遇到過其他旅行者，因而我急于想找一個人問一問，看這個驛站是否真的沒有馬匹。我走進院子，一邊同一位車夫談話，一邊用眼睛搜索院子里的馬廄。我問他驛站長是不是沒有馬匹。馬夫偷偷地用手指了指大門緊閉的馬棚。我輕輕地用手敞著門，用德語叫道：Mach auf(開門)，由于人們把我的聲音錯當(dāng)成了他們一個伙伴的聲音，一個馬夫立刻就開了門。我發(fā)現(xiàn)他們正在喂十匹膘肥體壯的馬匹。毫無疑問，他們在等待另外的時機。　　馬夫一看到我在馬廄出現(xiàn)，立刻全都跑了過來。我命令他們立刻給馬戴上馬具，并將馬套上我們的馬車。聽了這個命令，他們都試圖溜走。我攔住了他們中的三個人，并把站在拱道下面的憲兵叫出來去捉拿其他的人。驛站長聽到一個馬車夫的叫喊聲，立刻趕了出來，不允許我們使用他的馬匹。聽了他的話，一場更大的騷亂隨之發(fā)生了。當(dāng)我看到什么理由也不能說動他，而他的馬車夫們又不敢違抗他時，我就抓著他的衣領(lǐng)強迫他走進馬棚的一個角落，下令他立即把馬給套好?？墒撬€是拒不服從。我看到我們爭吵的聲音引來了一小群圍觀的群眾，那個憲兵也正在艱難地攔阻那些設(shè)法逃走的馬夫，于是便拔出劍來指著驛站長的臉說，要是有誰敢從外面進來制造什么騷亂，或者不在五分鐘內(nèi)給我把馬套好，我就要他的命。我的寶劍使他意識到，我是說得到做得到的。驛站長和他的馬夫們都是言辭說服不了的。此刻馬匹在一眨眼工夫里就套上了挽具。驛站長的一個朋友——他自稱是公爵的顧問——來到了現(xiàn)場，并且從一開始就想干涉我們的行動。我只是簡單地叫他不要多管閑事，他就不聲不響地走開了。驛站長的妻子走了出來。她立刻就看到了他們的馬匹被牽了出來。當(dāng)她知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后，就哭著向皇帝跑去，用結(jié)結(jié)巴巴的法語訴說她的丈夫受到了虐待?；实墼谧詈笠黄ヱR被牽過院子的時候朝馬車走去。我同驛站長跟在他們的后面?；实郯洋A站長的愛妻交還給他，并對他們說，他們用這樣的方式來對待旅行者是錯誤的?！　』实鄄⒉恢涝撛鯓訉ΥA站長的行為。時間上的延誤使他大為吃驚。那天晚上(12月15—16日)，一整夜我們都十分警覺。我想我看到了東方的曙光，從來沒有如此驚喜過，因為皇帝所處的環(huán)境從來沒有像那天晚上一樣使我擔(dān)憂。北風(fēng)寒冷刺骨。我們不顧威斯特伐利亞道路的艱難，迅速地前進。路上，笨拙的車夫竟然把車上的轅桿弄斷了。我們用兩條皮帶就成功地把轅桿修好，總共用去不到半個小時?；实墼诠Ａ讼聛?，派人去召見比斯赫普親王的大臣阿爾比尼先生?；实垡贿叧栽绮鸵贿呁勗挕＿@位紳士剛看到陛下，特別是看到他乘坐這樣一輛簡樸的馬車時，驚訝得目瞪口呆?！　≡陔x萊茵河只有一里格的地方，我們遇到了阿納托爾·孟德斯鳩先生。我是在莫羅地赫諾派他出來的。此刻，他正從巴黎返回前線。他在巴黎只匆匆地停留了幾個小時。他從前線帶回的消息是為政府公報作準備的?，F(xiàn)在他帶來了皇后的信件。我想，皇后一定是懷著驚喜交加的心情在等候著皇帝吧，因此她才決定讓阿納托爾馬不停蹄地連夜趕回來。陛下向他詢問了皇后和他兒子的情況，然后又打發(fā)他帶著我們的消息立刻返回巴黎?？墒?，我們在萊茵河的堤岸上又遇著了他。冰雪融化，河中漂浮著冰塊。人們不得不乘船渡過河去。因此，我們又相遇了?！　∥覀冞^了河。當(dāng)陛下的馬車渡河和登岸時，皇帝步行向驛站走去。我從沒見過皇帝的心情有這么輕松過。當(dāng)他再次踏上法國的領(lǐng)土的時候，他把自己的疲倦忘到腦后去了。他甚至一時忘記了他在事業(yè)上受到的挫折。陛下一走進驛站，驛站長就認出了他。當(dāng)人們給馬匹上挽具時，皇帝派人叫來了馬歇爾·瓦爾米，并開始同他交談。后者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會在這兒見到陛下呢？還不到七點鐘，我們就又上路了。我們經(jīng)過古比寧時派出的法加爾德，在格羅高又同我們會合了。他一直給我們做著信使的工作?[?編者注：這兒使用“信使”這個詞不是很準確的。在使用“公共馬車”的年代里，這是指那些先于馬車出發(fā)，在驛站準備替換的馬匹和為旅行者準備膳宿的人。?]?。離開德累斯頓后，阿穆德魯也加入了我們的旅行。進入了法國后，他們?nèi)岳^續(xù)履行他們的職責(zé)。　　從巴黎新傳來的消息又引起了關(guān)于馬萊事件的對話?；实鄣囊恍┮庖娫谖铱磥硎侵档糜浵聛淼??；实壅f道：　　“你們看，革命和改朝換代的頑固習(xí)慣是怎樣破壞了人們對建立秩序和社會穩(wěn)定的觀念。在重建社會秩序方面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dāng)有人宣布我死了，那些軍官和士兵們，沒有一個人想到我的兒子。甚至連弗羅肖也沒有想到過羅馬王。在他看來，重新進行一場革命比維護已經(jīng)建立的秩序還要簡單一些?？墒俏业竭_巴黎后，每個人都一定會向我表白一番他們的忠心。要是我允許弗羅肖也來謁見我的話，他也會同其他人一樣自我吹噓一通。忠誠，對一名地方長官來說比對一名士兵更加重要，更加神圣；士兵們只要無條件地執(zhí)行命令，而不需要問為什么。然而地方長官犯錯誤就是一個嚴重的事件，因為他們是人民的榜樣。人們是多么愚昧啊，甚至當(dāng)事關(guān)他們自己的利益的時候！……法蘭西還需要我再為它干十年。如果我不久就死去，法國一定又會陷入混亂。如果我的兒子垮臺了，則法國的一切王朝都難以長久。我知道我過去所做的一切都還是不夠的?！薄　　拔覀兊闹贫群蜋C構(gòu)都還不健全?！蔽艺f道，“一切國力都必須用于維護國家和人民的生存?！薄　』实刍顫姷卮驍辔业脑捳f：　　“您要一個貴族、一個貴族社會來適應(yīng)我們今天的時代嗎？但是國民的浮躁和將軍們的要求將使您的那些新制度沒有整整十年的時間是建立不起來的。要是我的司令官中多幾個有才能的人物的話，他們一定會像愷撒的代理官員們一樣，私下把整個世界瓜分掉?？墒?，現(xiàn)在誰也沒有如此的才能來完成這樣大的一場革命。在這場革命中盡管我會死去，可您還是會活下去的……要是發(fā)生政變的話，那么危險就在于我們統(tǒng)治的脆弱和那些想要占有所有土地和全部財富的將軍們的陰謀。假如您沒有果斷地采取措施來減少禁衛(wèi)軍的數(shù)量，您的那一套也將是行不通的。您看到我本人都不會把禁衛(wèi)軍的權(quán)力統(tǒng)統(tǒng)交給一個指揮官。要把禁衛(wèi)軍牢牢掌握在手中。這頗要有非常堅強的意志力?！　　榜R萊是一個狂人。要是他認為那時停止警察的活動，蒙蔽幾個高級官員和一個郡守三個小時——與此同時，法國的二十萬大軍正駐守在國外而他自己在政府部門或者在郡里卻沒有一個同謀——就能推翻一個政府，他不是瘋子又是什么呢？他是那種想通過名揚天下來自尋死路的人。他的行為已經(jīng)多少證實了我過去還比較模糊的感覺——對人類不能太信任。舊王朝的人是難駕馭的。他們愛搞派別活動。頭腦發(fā)熱時還敢于起來造反。一般來說，他們是不允許部下造反的。他們也忠實于自己的誓言。君主政體的觀念和世襲制要求維持事物的現(xiàn)狀——可未來的一代人對這些是不熟悉的。甚至當(dāng)代人也已經(jīng)對此感到生疏了。他們早已忘記了大革命所帶來的不幸?！　　翱死藭湟闹艺\、他的行為以及他發(fā)布的命令。那些命令可能還是事后下達的。可是事件發(fā)生時，他甚至沒有穿上他的靴子就趕到最近的兵營去穩(wěn)定軍心?！教帟娧鸥髻e黨人。我們很快就會清楚，他和薩瓦里，到底誰是對的。為了確保解決問題，我甚至沒有撤換警務(wù)大臣，因為他比任何人都能更好地醫(yī)治政變的創(chuàng)傷。這種創(chuàng)傷是由于他缺乏遠見造成的?！　　八_瓦里害怕失去他的地位和薪俸。其實，他可以不再需要那個地位了，因為我給了他足夠的錢。他至少有五、六百萬法郎。不管他是在做副官還是做內(nèi)閣大臣，他都總是向我要錢。這使我很反感。不光是他一個人這樣做，內(nèi)伊、烏迪諾或者其他許多人在戰(zhàn)役開始或者戰(zhàn)役結(jié)束時沒有一個不跟我要錢的。然而，薩瓦里是不幸的。他有幾個孩子和一個揮金如土的老婆。不管怎樣，我還是要公正地說，他是滿腔熱情地為我服務(wù)的。他相貌很英俊。這在巴黎是必不可少的。我很討厭他同馬雷爭吵不休。他總是同巴薩諾公爵過不去，總是互相嫉妒。薩瓦里認為我更袒護馬雷一些。您知道是誰挑起他們的不和嗎？”　　“我一點也不知道?！薄　　翱赡苁撬麄兊钠拮?。她們總是唯恐天下不亂。在這個問題上，我的其他大臣們從來沒有給我添過麻煩。他們都能夠互相理解，不會用他們的小心眼或者不和來打攪我。有時候，我想過勸康巴塞雷斯結(jié)婚?？墒?，該說的說了，該做的做了，但最后我覺得那是一件討厭的事情。女人都有她們的要求。在宮廷里，官員們的妻子總是叫人心煩。你不知道如何安置她們。有外國女士在場的時候，你不知道怎么去安排她們的位置?！　　翱蓱z的薩瓦里受到了巴黎記者的虐待。人人都在嘲笑他。當(dāng)一個警務(wù)大臣最倒霉的時候，當(dāng)他的位置由別人取而代之的時候，那就是陰謀家們最得意的時候。薩瓦里的失敗看來是注定的了。人們似乎都以首先攻擊了他為榮耀?！薄　　氨菹拢@就是您為何支持他和一直任用他的一個原因吧。因為正如您說的，現(xiàn)在他將比任何人都干得好。假如事實上沒有陰謀集團，假如馬萊在這個愚蠢的行動中只是唯一的一個策劃者，那就證明薩瓦里的判斷是正確的?！薄　　澳f對了，可是我很難相信這一點。薩瓦里可能被那些陰謀家們欺騙了，或許這些事情已被帕斯基埃掌握了。他是一個很不錯的偵察員。我們很快就會知道這一切的。告訴我，還要多久，我們才能到達巴黎？”　　“四十四個小時，陛下?！薄　　拔艺f是三十六個小時?！薄　榇耍实劢形尹c燃了蠟燭。然后，他開始利用地圖和旅行手冊來計算我們到達巴黎所需的時間。經(jīng)過幾分鐘的爭論——仿佛我有能力延長或縮短我們的旅程似的——他擰了一下我的耳朵，開玩笑地說他被迫在他的計算結(jié)果里加進了八小時。然后，他又花了兩個小時重新算了一遍。每一站路，每一小時里的每一刻鐘，甚至每一分鐘他都計算到了。我們不可避免的停站和逗留，我們休息的時間全都被縮短了。路途上可能會遇到的困難和耽擱也被削減到了最低限度?；实塾珠_始談他見到皇后和他的兒子時的歡樂心情。一時間，他忘記了馬萊，忘記了警察，也忘記了他遇到的一切麻煩。天亮?xí)r，他的表情告訴我，他已經(jīng)夢見了杜伊勒里宮，而我卻盼望他能夠安全地抵達目的地。他看來是那么愉快，那么滿懷信心，以至我在他的影響下也感到這一段路程是我們此次旅行最令人愉快的時刻?！　〉诙?12月17日)，皇帝在凡爾登用過晚飯后，便重新坐進了埃爾富特的那輛馬車。但是，我們不得不在一天里停下來兩次給車軸上油。我們就趁這個機會吃飯。自從離開德累斯頓以后，皇帝除了談巴黎、談皇后見到他后會如何如何吃驚，人們會如何感到意外等等，別的什么都不談。過了法蘭克福，他就開始計算他將要到達巴黎的時間。每經(jīng)過一個驛站，都使他更加肯定，我們?nèi)绻槐坏⒄`，就能在午夜前趕回首都?！　∷绞穷l繁地遇到信使，就越是渴望了解那兒的具體情況：巴黎公眾的輿論，人們對我軍從莫斯科撤退以及同前線大軍團中斷聯(lián)系的反應(yīng)等等。這些情況比預(yù)想的更令人滿意一些?？墒?，他對公報將會造成的影響還是非常關(guān)心。使他感到驚奇的是，他在這方面竟沒有獲得一點消息。特別是在先于我們出發(fā)的孟德斯鳩先生重新與我們會合后，他變得更加焦急了。從私人信件上看，法國的每一個家庭都非常注意俄國的事件同自己的利害關(guān)系，以至無心顧及其他公共事物。人們都相信那邊不會再發(fā)生戰(zhàn)事了，俄軍已經(jīng)不堪一戰(zhàn)。這種想法使得那些不安的情緒有所緩和。我們的災(zāi)難完全被人們忽視了。正如我們后來得知的，當(dāng)時不可能發(fā)布那個對我方的失敗進行了悲劇性描述的著名的公報。直到12月16日政府才發(fā)布了那個公報，比皇帝預(yù)計的要遲了兩天?！　∵@一拖延使皇帝很生氣。他本來希望公報在他到達巴黎前幾天就能發(fā)布的。他旅行的速度比他預(yù)想的要快得多。雖然皇帝生性鎮(zhèn)定、冷漠，可是他還是被多種多樣的心情激動著。他既有懊悔，又有希望。在他的前頭有著幸福，在他的后面又留下了苦難，因而他無法掩飾他的感情。在談了好一陣子心事后，他第三次把話題轉(zhuǎn)回到了我們在愛森納赫的歷險。他不理解那位驛站長的行為。那位先生在事先就得到了通知，而且他也知道馬匹是為一個尊貴的客人預(yù)備的。在那樣一個地方，又是在那樣一個時候，他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令人懷疑的?；实勖钗覍懶沤o圣埃尼昂男爵，指示他對驛站長的行為和動機進行調(diào)查，以掌握準確的情報?；实垡笏M快準備好他的調(diào)查報告，如有必要就向那個政府提出控告。　　“這是一個人的事情，”皇帝說道，“因此我不希望那個驛站長現(xiàn)在就被逮捕，也不愿意他被解雇。但是如能了解到在那件事的背后是否有陰謀就好了。”　　我們的話題又轉(zhuǎn)到了一般的問題上?；实蹖ξ艺劦侥遣焕账箛醯挠媱?建立意大利聯(lián)邦)。這給我一個機會談到羅馬和教皇。我對教皇的被捕?[?編者注：1809年7月6日庇護七世在羅馬被逮捕。在薩沃納，他被囚禁了三年。1812年6月，他又被押送到楓丹白露。?]?提出了異議。我說，盡管基督教世界不能再拔出劍來支持羅馬教廷，但那件事在各處都造成了很壞的影響?；实鄢姓J那是一個令人不愉快的事件。他說道：　　“在把教皇暫時從羅馬弄出去這件事情上，我原來的想法是讓他離開那些給他出壞主意的人?，F(xiàn)在看來也許我把他留在那兒更好一些。我的政府在意大利強大得很。每一個神父都不會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墒?，意大利人這么些年來能過上平靜的日子，我還要將其歸功于那個事件呢。因為，英國人沒有停止過在那兒投資。他們希望至少能策動一個局部性的暴動?？墒撬麄円呀?jīng)失敗了。哪怕是最缺乏自信的人，只要他們是公正的，那他們在我和教皇的爭論中都不會發(fā)現(xiàn)政治分歧以外的東西。教會感謝我在法國重新建立起了正統(tǒng)的宗教，也許還感謝我讓宗教繼續(xù)在歐洲存在呢?！铱隙ㄏ癫槔砦迨酪粯邮且粋€好的羅馬天主教徒。查理也把教皇給抓走了，可他并沒有變成異教徒?！　　爱?dāng)我恢復(fù)宗教的時候，假如我聽取了幾位智者的建議，就不會讓自己再依靠羅馬了。他們給我提供兩種選擇。一種是，我本來可以像歷代沙皇那樣干，另外設(shè)立最高一級的主教，我自己充當(dāng)教會的首腦，或者至少充當(dāng)教會的保護者，就像普魯士國王成為新教的保護者一樣(既然沒有人再去向神父作懺悔，那么現(xiàn)在人人都是新教徒了)。另一種選擇是建立一個常務(wù)委員會或者主教委員會來管理宗教——事實上就是法國的天主教會。這樣做不會改變慣例，因而也不會得罪虔誠的教徒，因為他們了解我和羅馬教皇斗爭的實質(zhì)?！薄　』实劢又f：　　“現(xiàn)在，讓教皇住在法國是必要的，而且還要把那些紅衣主教也弄出來，以便讓羅馬教廷樞機主教團只受一個人的影響。這個優(yōu)先權(quán)理應(yīng)屬于法國。法國天主教徒的人數(shù)最多。教皇只有在法國才能置身于他的教徒中。否則，教皇死后，他的繼任人本應(yīng)是聰明與溫和的，可接替他的卻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主張教皇絕對權(quán)力主義的奧地利人或者意大利人——這是必然會出現(xiàn)的情況。那我們?nèi)绾问呛?？”　　皇帝說：　　“……教會勢力是一股永遠不會平靜的力量。它如果不支持你就會反對你。它從不免費為你服務(wù)。你也不可能受到它的恩惠。因此你必須成為它的主人……在它能夠成為政府的附庸以前，你得先讓它成為政府的朋友。為了保證這一點，你一定要把教會的權(quán)力明確地加以限定。有我在，教會的過分要求都別想實現(xiàn)。但是，在我身后，他們就能夠引起騷亂。上帝給了我力量來從事偉大的事業(yè)。上帝也讓我喜歡他們。我絕不能讓他們處于一盤散沙的狀態(tài)。教會的權(quán)力就是使我們能進入天國——在我們年邁的時候，來安慰我們和我們的婦女?！€必須把這個世界的權(quán)力交給我們：Roi dans le temple，sujet à la porte。”(教皇是“教會中的國王，教會外的臣民?！?　　有關(guān)軍隊和波蘭問題，給我們的交談提供了無窮的話題。兩名軍隊的傳令軍官，帶著我們離開大軍團后六十個小時里所發(fā)生的事情的消息，相繼地追上了我們。那不勒斯國王和貝爾蒂埃元帥報告說軍隊還在繼續(xù)潰散?？岷仁乖S多人，甚至許多禁衛(wèi)軍官兵離開了他們的團旗。除了這些，他們沒有提供別的情況來讓我們了解事態(tài)進一步的發(fā)展——甚至無法預(yù)見后來的情況?[?編者注：在進行這次談話的時候，最后的災(zāi)難正在不斷地降臨到法軍頭上。正如科蘭古記下來的，12月5日，當(dāng)皇帝從斯莫爾岡出發(fā)的時候，溫度還在下降。兩天以后，氣溫下降到華氏零下三十四度。于是那不勒斯國王在維爾納想盡辦法御寒，并且讓部隊都這樣做。12月10日法軍在慌亂中撤出維爾納?？娎蛯④妭凃T馬先走了。在城的那一邊兩英里遠的地方，大炮和補給車輛被遺棄。在一個大廣場上，盡管敵人毫無準備，也沒有人停下來給這些軍用物資放一把火，只有寶貴的資金被人放在馬背上救了出來。12月12日科夫諾被搶劫。14日，也就是在拿破侖到達巴黎前四天，大軍團的所有殘余部隊渡過了涅曼河進入東普魯士。被指定為那不勒斯國王副帥的貝爾蒂埃因勞累和懊喪而病倒。軍團還在繼續(xù)潰散。1813年1月16日在波茲南，繆拉不辭而別，化裝溜回那不勒斯去了。當(dāng)拿破侖的命令花了很多時間傳達到部隊后，歐仁親王把前一年六月入侵俄國時六十萬大軍的殘余部隊集結(jié)了起來。在這些幸存者當(dāng)中，成建制的禁衛(wèi)軍到達巴黎時，只剩下一千人了。?]?。皇帝清楚地意識到他離開大軍團一定會使混亂發(fā)展到相當(dāng)嚴重的程度。這件事對禁衛(wèi)軍的影響一定會比對其他各軍團的影響更大?？墒?，由于維爾納是人們爭取到達的目的地，那么他們是分散到達那兒還是集體到達那兒，這對皇帝來說關(guān)系就不大了。在維爾納，由于糧食和衣物只供給那些站在軍旗下的軍人，因而他堅信，法軍必定會在那里重新集結(jié)起來。這兩封信使他比過去更堅信，我軍一定可以守住維爾納。我與他爭論，提出不同的看法也純屬徒勞。他嘲笑我是“杞人憂天”。　　“您總是愛用最悲觀的眼光來看待一切事物?！彼f?！　】磥?，除了事件的悲慘結(jié)局，別的什么都不能使皇帝醒悟過來。當(dāng)時，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充滿希望?；氐椒▏谒磥硎撬匦芦@得好運的開始。他預(yù)感到他又將吉星高照，一定能夠控制局勢的發(fā)展。此刻他不能再像四十個小時以前同我一樣正視我們面臨的災(zāi)難了?！　≡谕ㄏ蚬S爾的路上，我們趕上了一位侍從官法加爾德。他還沒走過瑪爾斯—勒—圖爾。在圣—讓，離驛站還有五百碼的地方，我們馬車的前軸木斷裂了。我和皇帝登上了一直跟在我們后面的信使的那輛敞篷單馬雙輪輕便車。我們不得不丟下了沉重的斗篷，因為輕便馬車里沒有多余的地方來置放它們。自離開富耳達后，我們明顯地感覺到氣溫的巨大變化。就是在這松軟的道路上我們馳進了莫城。只有阿穆德魯還同我們在一起。盡管我們像被魔鬼追趕一樣狂奔，他還是生氣勃勃地騎馬趕在我們的前頭，為我們預(yù)訂馬匹。　　到了美因茲的時候，皇帝被人們認出來了。馬車夫告訴大家，皇帝就坐在他的車上?？墒求A站長們只有親眼看見了陛下才會相信這話是真的。而車夫們就像重賞之下的勇夫，趕馬拉著我們的馬車飛跑。我們每到達一個驛站，當(dāng)人們聽我們的車夫說他拉的不僅是御廄大臣，還有皇帝本人時——正如我們的信使先前所宣稱的——我無法表達出車夫和驛站長當(dāng)時那種急于在皇帝面前一顯身手的心情。從梅斯開始，我們好像進入了春天，皚皚的白雪被討厭的泥濘代替了。莫城的驛站長把他的四輪輕便馬車給了我們。就是這輛門窗修得很好的馬車一直把我們送到了杜伊勒里宮。自從離開克拉耶后，可憐的阿穆德魯不斷地在馬背上搖晃著，他與其說是累垮了，不如說是困極了。我不得不時時給他鼓勁。他一聽到我的聲音，就振作起來，以新的精力戰(zhàn)勝睡魔。最后的時刻終于來到了。他騎馬馳入了皇宮大院，把我們送進了皇宮?！　●R車夫沒有得到我們的吩咐，在騎警還沒有來得及喝問的時候，就將我們的馬車夫速馳過了凱旋門?[?編者注：皇帝的馬車在凱旋門有優(yōu)先行駛權(quán)。?]??！　　斑@是一個好兆頭?！被实蹖ξ艺f?！　?812年12月18日午夜前一刻鐘，皇帝安然無恙地結(jié)束了這次旅行，在杜伊勒里宮的大門口下了車。我敞開大衣露出制服上的銅鈕扣。衛(wèi)兵把我們當(dāng)成了傳令軍官，放我們進去了。就這樣，我們通過了俯瞰皇帝花園的長廊的大門。已經(jīng)上床的門房聽到敲門聲，只穿了一件襯衫，拿著一盞燈來看是誰深夜來訪。我們的臉在他看來好像很古怪，于是他就喚來了他的妻子。在我說服他們打開門以前，我不得不一再重復(fù)了我的名字。那個女人費了好大的勁——把燈一直舉到了我的臉上——他們兩人才認出了我是誰。在門房去呼喚一個男仆時，他的夫人開了鎖?；屎髣倓偩蛯?。我叫人領(lǐng)我去她的女侍的房間。按照我們的習(xí)慣，我要先讓人去給皇后通報說，皇帝隨后就到。在這一段時間里，門房和其他一些人正在從頭到腳地打量著皇帝?！盎实墼谶@兒！”他們中的一個人叫道。他們一個個興高采烈，喜不自禁，歡樂之情，無法形容?！　【驮谖易哌M女侍們的房間里時，兩名女侍正從皇后的臥室出來。我兩個星期沒有刮過的長胡子，我的衣服的模樣，我的翻毛靴子——我想這一切正如使門房感到奇怪一樣，也使女侍們感到驚詫。因此我不得不一再重復(fù)皇帝已經(jīng)回來這個好消息才沒有使她們把我當(dāng)成鬼怪而逃之夭夭。最后，皇帝的名字使她們消除了疑慮，而且也幫助她們認出了我，于是一位女侍去向皇后通報我們的到來。這時，皇帝已經(jīng)不能掩飾他那不耐煩的心情了。他快步地走過來說?！巴戆?，科蘭古。您也需要休息了?！比缓蟊阕哌M皇后的房間，從而結(jié)束了我護送皇帝旅行的艱巨的使命?！　“凑栈实墼?jīng)對我的指示，我立刻去大宰相的住處。親王做夢也沒有想到他通過日夜郵局送出的快信這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要不是我乘坐郵政馬車，要是沒有一位穿著宮廷制服的男仆陪同我，而馬車夫的制服又成為我的通行證的話——那么在大宰相的官邸我一定又會遇到不少麻煩。我會因為這副怪異的相貌而耽擱很多時間。宮廷男仆多少成了我身份的證明人。因為親王的侍從們反復(fù)打量我，不知道如何對待我這個怪物。沒有誰認出我，或者愿意進去通告一聲。銀行家諾貝爾先生和其他在親王會客室里的人，面對我這個幽靈，一個個好像變成了石頭，呆呆地站著，眼睜睜地望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誰也不知道對我的到來應(yīng)說一點什么，也弄不懂我這個模樣為什么會跟那已經(jīng)通報的姓名這么不協(xié)調(diào)。我的裝束和胡子給他們留下了第一個印象后，他們心中都同時涌出了同樣的問題?！　　盎实墼谀膬海俊薄扒闆r怎么樣？他出了什么事？”　　這就是大家目瞪口呆的時候提出來的問題。當(dāng)時那個可怕的公報已經(jīng)發(fā)布了。那天早晨人們都是懷著惆悵、陰郁的心情睜開眼睛的。沒有誰知道皇帝回到了巴黎。為什么御廄大臣在這兒？他為什么離開了皇帝？漫長的時間，蒼白的燈光，撲朔迷離的夜晚，令人痛苦的消息，以及人們在等待著的什么——所有這一切使他們沉痛、悲哀和懷著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當(dāng)我站在那兒等候男仆到親王的書房中去報告我的到來時，客廳里的人們正是處于這樣的心理狀態(tài)。那個啞劇真是妙不可言。所有的人都瞪著我。他們屏住呼吸，相對無語。每一個人都試圖從我的眼神中了解到他們希望知道的東西——他們的表情流露出更多的是恐懼而不是希望。我跟諾貝爾先生說了幾句話，當(dāng)他第一陣驚訝過去之后，他呼喊道：　　“皇帝？閣下……？”　　他的問題沒有提完，大家又在一種沮喪的氣氛中重復(fù)了那些問題：　　“皇帝呢？他在哪兒？”　　“在巴黎?！蔽一卮鸬??！　÷牭竭@句話，人們的臉上立即放出了光彩。我走進內(nèi)室去見親王。他也是用同樣的驚呼迎接了我。我沒讓他說完就使他消除了疑慮。我向他轉(zhuǎn)達了皇帝的命令，責(zé)成他在黎明時用放禮炮的形式宣布皇帝的歸來。跟他談了幾分鐘后，我建議皇帝接見大臣和宮廷官員應(yīng)安排在上午十一點鐘進行。……　　我回到自己的住處后，立刻派人將我的一封書信在早晨八點鐘交給梅雷夫人以及各位公主，通知她們皇帝已經(jīng)歸來。然后，我給宮廷大臣和所有的皇室人員書寫命令……　　12月19日早晨，皇帝命令我在巴薩諾公爵不在巴黎時代理外交大臣之職，并叫我把部分維爾納信件及最近同奧地利和普魯士簽訂的協(xié)議給他拿去。我一連辛勞了十四個晝夜，竭盡全力保持警惕，連打個盹的機會也沒有。在這種情勢下作這樣的旅行，責(zé)任感和沮喪的情緒都在壓迫著我。此外，更重要的是，皇帝對我的細心和忠誠如此信任，促使我把自己的全部心血都傾注到皇帝的安全方面，唯恐發(fā)生意外。這一切活動導(dǎo)致了我精神上極度的疲倦。我十分需要休息了。因而我懇請皇帝解除我的這一任務(wù)，而把它交給貝納爾蒂埃先生去完成。陛下同意了我的請求?！　≈形缡稽c鐘，我來到了杜伊勒里宮參加皇帝陛下的接見。大臣們和許多皇室官員們(特別是侍從官)都到場了。他們團團圍住我，向我提了許多問題，好像我是一個寵臣，是一個有影響的人——我曾同皇帝單獨相處十四個晝夜，在那些日子里曾同他促膝談心?！　∧莻€令人震驚的通報登載在12月16日的公報上。我們在路上最后獲得的急件報告了這一情況。公告產(chǎn)生了如此強烈的影響，甚至連那些最下等的仆人都深受震動。人們都急于想從我的表情里了解到他們親人的訊息。然而，他們卻一無所獲。沒有人敢開口問我一聲。因為公報送到巴黎時，前線軍人們的信件卻是杳無蹤跡。我滿意地使許多人放了心。唉，還有許多人，我卻使他們更悲哀了?！隈R洛雅羅斯拉韋次戰(zhàn)役之后，軍隊的組織已經(jīng)渙散，隊伍拉得很長，以至總參謀長都無法知道許多軍官，甚至高級軍官的下落。他們沒有馬騎，由于饑餓，不得不跟著成群結(jié)隊的散兵游勇沿著行軍縱隊的兩側(cè)尋覓糧食。他們一會兒往隊伍前方走，一會兒往后走。哪怕是最頑強的人也被那殘酷的折磨征服了。渡過別列津納河以前，你就是有滿手的金子，也換不來一片面包干……　　在結(jié)束關(guān)于俄羅斯戰(zhàn)役和皇帝的旅行的敘述前，我回到了會議廳。曾經(jīng)單獨陪伴過我們的侍從魯斯坦正在睡覺。他被禁止在和別人交談時隨便發(fā)表見解。皇帝也像公報披露了事實真相那樣坦率地談到了我們的失敗?？墒俏覀冞€沒有得到部隊到達維爾納的消息。因此，他也像別人一樣對我軍后來所遭遇到的最大的災(zāi)難一無所知。經(jīng)過這次旅行，皇帝感到腿有點兒脹。他的眼睛是腫的。由于凍傷，他的皮膚呈黑紅色。除此以外，他還是顯得很健康。他非常高興能夠回到巴黎，因而不需要再故作鎮(zhèn)靜，而且也毫無萎靡不振的模樣。他整天整天地工作，甚至常常工作到深夜。他發(fā)布命令，指導(dǎo)、監(jiān)督、檢查政府各個部門的工作，希望它們按照他的意志把一切辦好。在我看來，皇帝對公告發(fā)布以后的社會輿論和公眾的精神狀態(tài)是很滿意的。他的回來解除了人們最大的憂慮，平息了人們的恐懼心理。然而，令人遺憾的是，他不能擦干那些失去了親人的家屬們的眼淚?！　』实巯虼蟪紓冋劦搅怂牟恍?。他停留在莫斯科所犯的錯誤。他認為，這樣的錯誤，任何一個外國人都是很可能犯的。　　“多呆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結(jié)果使我的勝利成果付諸東流?！彼f道，“要辦好世界上的每一件事情，關(guān)鍵在于正確掌握時機。這就是成功的秘訣?！薄　≡诮右姷驴死缀腿_克先生的時候，皇帝的第一句話是這樣說的：　　“啊，先生們，好運氣使我眼花繚亂。我被勝利沖昏了頭腦。而沒有按照我的既定計劃行事。塞薩克先生，我告訴您，我到達了莫斯科，并想在那兒簽訂和約，可在那兒停留得太久了。我想在一年里贏得只有兩次戰(zhàn)役才能贏得的勝利。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不過，我有辦法彌補這一錯誤造成的損失?！薄　囊婚_始，巴黎的局勢就使皇帝很受鼓舞。他的歸來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实郾救艘餐瑯痈杏X到了這一點。回到巴黎兩天后，他對我軍的損失可能會引起的嚴重后果放心了。維爾納的失守也沒有改變他的樂觀看法?！　　澳莻€可怕的公告有它的影響?！被实蹖ξ艺f，“可是我看，我回來所帶來的喜悅比我們的災(zāi)難所引起的痛苦要大得多。公告給人民更多的是憂傷，而不是氣餒。人們的這種心理狀態(tài)將會影響維爾納政府；不用三個月，我將東山再起，那時整個局勢就會改觀?！薄　∪绻f我把同皇帝長時間促膝談心中的許多內(nèi)容從本書中省略掉了的話，但我至少可以保證這些已經(jīng)披露的談話是準確的，因為我記下的大部分內(nèi)容都是他的原話。我的良知和記性從來沒有欺騙過我。長期以來，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于把我的想法坦率地告訴皇帝，從不怕得罪他。而且，我還要說，在整個旅途中，我們之所以能夠推心置腹地交談，那要歸功于他常常要求我秉公直言，而他從不計較我說了些什么。尤其是，他用自己坦率的談話和對我的信任來鼓勵我。他向我證明了我已經(jīng)相信的一個事實：皇帝并不總是尊重事實，然而他尊重那些按事實說話的人?！　≡趧e的場合下，要是談話觸及到了他不愿意討論的問題，不管怎樣，他會突然中斷談話。倘若是在家里，他會離開我或者打發(fā)我離開，要不就是讓你去執(zhí)行一個與談話主題毫不相干的命令。也有的時候，他會說：“你對那件事情一點也不懂?！薄　∨c此相反，在雪橇里，他總是鼓勵我講心里話。他不感到刺傷自尊心嗎？——他對此總要戲謔一番。更重要的是，他表現(xiàn)出需要放下心中的包袱。如果某個話題使他很不愉快，他會暫時改變話題，但是，在當(dāng)天或者第二天，你一定會又回到那個問題上去的。我敢斷言，在旅途中，皇帝始終善意地聽我發(fā)表自己的意見，而沒有發(fā)過脾氣。從他那開誠布公的談話看，我再一次說，我相信，皇帝對于自己并不寵愛的人是可以給予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