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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戰(zhàn)爭(中)

2021-09-04 20:28 作者:Magus92  | 我要投稿

  她的睡相很差。毯子被踢到一邊,一手撩著肚子上的衣服,另一只手抓撓著肩上的繃帶。一條銀絲從不時咂巴的嘴角拉下,潤濕了枕頭。

  格里高利記得,她的名字是煌。他記得她曾乘坐陸行船來到他的故鄉(xiāng)。他記得她從羅德島上一躍而下,動作優(yōu)雅輕盈。他記得她曾說過,她加入羅德島是為一個偉大的理想。

  他緩緩走近,持刀的手背在身后,小心地避過障礙。她還曾說過:如果半年后羅德島還在,歡迎他們加入。這份回憶令他喉頭發(fā)緊??纯次椰F(xiàn)在成了什么樣子?

  一聲槍響,如同重錘敲擊著他的神經(jīng)。是彼特羅嗎?這里只有他帶著槍。他為什么要開槍?還是說有其他人——

  煌睜開眼。格里高利的身體先于思考做出了反應。

  他把刀架到煌脖子上,正如數(shù)小時前黑雨披對他所做的那樣。

  格里高利挾持著煌走出帳篷時,禿子和塔魯也完成了任務。禿子身前跪著四個平民;塔魯則壓制著灰發(fā)黎博利和穿白大褂的菲林男子。很好,至少第一步成功了。這都得感謝那個在守夜時睡大覺的蠢蛋,他正在禿子腳底瑟瑟發(fā)抖呢。

  但沒有彼特羅的蹤影。他去哪了?

  沒時間猶豫了。格里高利舔了舔干澀的嘴唇,“我們不打算傷害任何人?!彼劦较窗l(fā)水的香味,是煌的頭發(fā)嗎?該死,別想這種事了,“我們要借用一些東西:食物,藥品,衣服和身份卡?!?/p>

  “你們是整合運動?”穿白大褂的菲林問,他似乎是醫(yī)生。

  “我不是來回答問題的。”

  “這些人看起來不太老實。要不咱先弄死一個,嗯?”禿子提議。

  “先別——”

  他拽起一個瑟瑟發(fā)抖的青年,用斧尖戳了戳他的臉頰,“我看這家伙就很合適。”

  人群立刻驚慌起來。格里高利險些沒拉住煌,即使他可以輕易劃開她的脖子。

  “把他放下!”格里高利厲聲命令。

  禿子訕笑著松手,“別緊張,禿子只是在開玩笑?!?/p>

  “如你們所見,我這位朋友脾氣不是很好,而且我敢擔保,他下手絕對不知輕重。”冷靜下來后,格里高利發(fā)現(xiàn)禿子的暴戾反倒對他們有利,“但事情沒必要發(fā)展成這樣。我再重復一遍:我們需要食物,藥品,衣服和身份卡。拿到這些東西,我們就會離開。”

  “你能保證?”煌問,她聽起來一點都不害怕。

  “我保證?!?/p>

  沒人信他,格里高利看得出來。他們畏懼他,他們厭惡他,但沒人相信他。是啊,有誰會相信一個整合運動的暴徒呢?他自嘲地笑了。

  他放下架在煌脖子上的刀,“我們只是想活下去?!彼吐曊f。

  漫長的沉默。然后醫(yī)生開口了,眉頭緊皺,“我會準備你們需要的東西?!?/p>

  “……謝謝?!?/p>

  從綁架犯口中聽見這句話,多么好笑。

  “我還想知道一件事?!贬t(yī)生又說。格里高利能聽見他的憤怒和責備,即使已竭力壓抑,“你們?yōu)槭裁匆獊睚堥T?”

  “因為這是塔露拉的命令?!?/p>

  “那又為什么要殺死貧民窟的人?你們不是號稱要拯救感染者嗎?為什么!”

  果然,是這個指控。但他又能怎么解釋呢?他該如何告訴這些人:你錯了,我們其實是來拯救感染者的,即使我們已征服無數(shù)村莊,殺害千百個無辜者,占領了整個切爾諾伯格,用粉塵把感染者變成怪物,用尸體做燃料點亮整合運動的標志?誰能保證,我們不會在攻下龍門后這樣做呢?

  “因為我們喜歡這么做。”格里高利笑著回答,“因為我們嗜血成性,樂意看到他其他人受苦?!?/p>

  醫(yī)生勉強從顫動的齒間擠出幾個字,“……你們這幫混蛋。”

  沒錯,就是這樣。

  “先別那么急著下評判,醫(yī)生?!比缓笏牭揭粋€沙啞的聲音。彼特羅回來了,拖拽著一個漆黑的身影,在地上留下紅色的痕跡。那是個黑雨披。

  “抓他費了我不少功夫?!彼押谟昱さ奖娙嗣媲?,掀開斗笠,露出一張沾滿血跡的臉。他向彼特羅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彼特羅的回應是狠狠踹向黑雨披的腹部,引出一聲悶哼。

  “別小題大做,你還死不了?!北颂亓_又踹了黑雨披幾腳,這次格里高利聽到了咳嗽聲,氣泡破裂的聲音,禿子的哼笑和人質(zhì)的驚呼。

  黑雨披咳出數(shù)個血塊,“整合的……渣滓……”

  “很高興聽到你這么說,龍門的走狗。”彼特羅一腳踩在黑雨披背上,把他踹翻,“你殺了多少整合運動?”

  黑雨披仰躺在地,卻仍緊盯彼特羅,“三十四個,可惜只有三十四個。我們本該在坑洞徹底解決你們?!?/p>

  “現(xiàn)在你沒機會了。我們只是想逃出這座城市,你們卻非要趕盡殺絕?!?/p>

  “對入侵者而言,還有比死在下水道更合適的結(jié)局嗎?”

  “但我們活下來了。不僅活了下來,而且活捉了你。”

  “彼特羅!”格里高利看不下去了。這家伙在做什么?現(xiàn)在是對黑雨披放狠話的時候嗎?“如果你想殺他,就快點動手?!?/p>

  彼特羅朝他晃晃手,“哦,現(xiàn)在不行。在這之前還有件事要做。真相必須被知曉?!?/p>

  他拽起黑雨披,讓他正對營地的人質(zhì),“剛才你們指責整合運動。你們說,是我們殺了貧民窟的人。但那不是真相?!彼穆曇粢蚣佣l(fā)抖,“真正下手的是這個家伙,以及和他同樣穿黑雨披的人。這些魏彥吾的走狗清理了貧民窟,把居民一個個殺死,尸體丟進下水道——那些尸體還沒爛透,如果你們愿意往地下走走,說不定還能看到認識的人呢。”

  這才是他的目的,格里高利終于意識到了。彼特羅來這里不是為了獲取物資,也不是為了偽造身份,而是為了……這個。

  真相必須被知曉,同樣是火焰獵手說過的話。


  被抓住的瞬間,煌已想出三種解困的方式。
  一次背摔足以擺脫挾持者破綻百出的擒拿姿勢,她也能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踢斷他的腿,或干脆重擊他的腹部。只要用熱流震開他的武器,剩下的不過是體能和反應速度的比拼,煌不覺得自己會輸。
  問題是其他人。她有自信擊潰在場的所有整合運動,但不能保證那是在人質(zhì)被殺死之前。與此同時,對方也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的敵意,他們所求的不過是食物,清水,以及活下去的權利。于是,煌任由那把刀架在脖子上,直到身后的整合運動主動放下。
  “我們只是想活下去?!倍嗝幢拔⒌目是?,就和她曾竭力營救的雪怪小隊一樣。她了解他們的時間并不長,化敵為友的時間更是短得可憐,但足夠她發(fā)現(xiàn)太多的相似之處。太多了,同樣是感染者,同樣期盼改變感染者的境遇,同樣不惜為此付出性命……
  唯一的不同在于,一邊追隨的是黑兔子,一邊追隨的是白兔子。又有誰能否認一切爭斗都是因此而起?
  然后整合運動拖著黑雨披來了。被叫做彼特羅的那個,和劫持自己的整合運動長得有幾分相似?;驮谒蚝谟昱蚰_踢時保持了沉默,其中有多少是為了維持局勢平穩(wěn),又有多少是因為她也想痛揍黑雨披一頓?煌自己也不知道。畢竟,她未等傷愈便回到龍門,就是為了追索黑雨披的行蹤。但這些想法在她瞥見黑雨披因疼痛而扭曲的臉龐時就消散了??v使被血跡覆蓋,她仍看見他凸出的眉骨和刀削般的鼻子,與之前焚燒的黑雨披別無二致。
  ……他倆是兄弟。
  這件事無關緊要,卻鉤住了煌的思緒。與此同時,彼特羅已開始把黑雨披的真相公之于眾。那正是煌原本想做的事,但從整合運動口中說出,卻沒能給予她太多寬慰。
  說完這些后,彼特羅看向黑雨披,勾起一個冷漠的微笑,“現(xiàn)在,你有什么想辯解的?”
  “你真的以為你們是正義的那方,是嗎?”黑雨披捂住傷口,“真是可悲?!?br>  “不要看我。去面對那些龍門人,看看他們現(xiàn)在是怎么看你的!”
  黑雨披的確那樣做了。他用僅剩的右眼掃過醫(yī)生和其他人質(zhì),與他們一一對視。最后他回看彼特羅。
  “我看到了恐懼,驚詫和仇恨?!彼蛔忠活D地說,“但我問心無愧?!?br>  “那么,你終于承認了?!北颂亓_摩挲著腰間的槍套,“你死后,他們會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其他人又會告訴更多人。最后,整個世界都會知道真相。整個世界都會知道,你們在貧民窟殺害了無辜的感染者?!?br>  “無辜?”黑雨披發(fā)出干癟的笑聲,“一小部分人或許是。更多的人,死有余辜。在龍門和整合運動之間,他們選擇了整合運動。助你們潛入,為你們提供情報,播撒謠言,肆意破壞……他們對龍門恩將仇報,最終落到如此下場,自是罪有應得?!?br>  “那些感染者會選擇我們,只是因為這座城市壓迫了他們!”
  “你有了解過被你們?nèi)肭智暗凝堥T嗎,整合運動?你以為感染者涌入龍門毫無緣由?龍門為他們提供住處,魏公為他們設置保衛(wèi),就連他曾經(jīng)的摯友也樂意體察他們的安危!如果你愿意去問,那些龍門人會證實我所言非虛。而如今這一切都被你們親手毀壞?!?br>  “……這座城市沒有給感染者自由?!北颂亓_堅持道,聲音卻小了許多。
  “龍門已給予它所能給予的一切。但整合運動呢?你們又給予了什么?解放?勝利?感染者夢寐以求的自由?若真如此,為何當切爾諾伯格的難民來到龍門時,從他們的眼中只能看見恐懼和痛苦?他們不也是感染者?如果整合運動提供了所謂的自由,他們又為何要逃離?”
  “我不是來聽你詭辯的,這是一場審判!”
  “由誰來審判誰?你指責我殺害了無辜者,我不否認。在我親手殺死的人之中,必然有一部分是無辜的。但你,一個整合運動?你有何權力來審判我?你是否想過,如果你們不入侵龍門,如果你們不煽動感染者,這一切本不會發(fā)生?你們總聲稱自己是感染者的救世主,但我知道你們是什么。你們只是一把火?!?br>  “閉嘴!”彼特羅抽出槍,抵住黑雨披的額頭。他氣得發(fā)抖。
  “哦對了,你知道我們?yōu)槭裁磿窔⒛銈儐幔俊彼苈犚姾谟昱男β?,“我們只是不希望你們把這里發(fā)生的事說出去——就這么簡單?!?br>  彼特羅沉默了一會兒,猛然間用槍托砸向黑雨披的臉,一下又一下。金屬砸進血肉的聲音如同沉悶的鼓點。有那么一瞬間煌想要掙脫鉗制,阻止這場暴行。但她不能。
  “彼特羅,夠了!”她身后的整合運動喊道,“你在做什么?談判早就成功了,我們拿完東西就走!”
  “不!”彼特羅咆哮著,“他才是殘害感染者的兇手,他要為這一切負責!”
  他最后一次錘打黑雨披,拎起他的頭砸向地面。之后彼特羅停頓了一會兒,似是筋疲力盡;他喘著氣站起身,向李醫(yī)生走去。
  “由你動手?!彼贸鲐笆捉坏结t(yī)生手中,眼里閃著火,“由你來殺死他!”
  醫(yī)生看了一眼癱倒在地的黑雨披,搖搖頭,把武器歸還給彼特羅。
  “你的家人死在他們手里!整個貧民窟都死在他們手里!”
  “我不會殺人?!贬t(yī)生告訴他。
  彼特羅朝他腳邊開了一槍,“動手!”
  肥胖的中年男人后退兩步,眼鏡在驚慌中滑下了鼻梁,數(shù)滴冷汗從他光禿的前額滲出。
  “絕不?!彼麛D出兩個字。
  “很好?!北颂亓_點點頭。下一刻,匕首被送進醫(yī)生的腹部。他滑稽地干咳著,試圖抓住匕首,卻向后倒去。他還有救,不,不,為什么這家伙會——
  “我曾以為自己能做個英雄?!北颂亓_回身,腳踩黑雨披的胸膛,瞄準他的額頭。
  他在笑。
  “看看我現(xiàn)在成了什么。”


  他開槍了。

  他真的開槍了。

  黑雨披癱倒在地,頭顱向右側(cè)偏倒,圓睜的怒目仍盯著格里高利。寂靜持續(xù)了一會兒。隨后,不知是誰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如同裁判的發(fā)令槍,宣告了混亂的開始。禿子笑著舉起斧子,揮向人質(zhì);灰羽的黎博利趁塔魯分神絆倒了他;彼特羅舉起槍,瞄準正趁亂逃走的人。

  毫無疑問,談判破裂了。但……為什么?

  “干掉她!”彼特羅朝他喊。格里高利麻木地壓下匕首,在煌柔軟的咽喉上割出一道血痕。彼特羅,我們到底在做什么?

  一陣滾燙的氣流襲來,把格里高利向后吹飛,磕上一根木樁。他捂住后腦勺,煌向彼特羅沖去,疾如雷電。所有人扭打在一起。禿子把一個人開膛破肚,隨即被兩個壯漢撲倒;黎博利拖著醫(yī)生后撤,塔魯試圖放出火焰,卻點燃了旁邊的柴火;煌撞向彼特羅,奪走他的手槍;他們會輸,我得,我得——

  他沒法起身。第一次嘗試時雙腿背叛了他。他兩腳蹬地發(fā)力,看著自己的膝蓋彎折抬高,又立刻坍落下去。第二次他想用手撐住地面,但掌心在地上打了滑。格里高利向前倒下,嘴唇親吻了泥土。

  禿子在被圍攻……他……

  有人奪走了……死了……

  武器,那些人……取回……了武器……

  塔魯……小心后……

  黑雨披……龍門的……殺手……

  火……火焰獵手……

  彼特羅……老爸是……

  他看清了手心的東西。那是血。

  別這樣。格里高利,起來。

  起來。

  起。來。

  他再次摸向金屬盒,但無力打開它。

  格里高利沉入黑暗,在那之前聽見了電鋸的轟鳴。


  她赤手空拳。她不覺得自己會輸。
  甩開格里高利后,煌沖向彼特羅,在他射擊前奪下手槍丟了出去。灼熱感襲向皮膚,煌側(cè)身躲閃,一發(fā)火球在半米外爆開,烤焦她的發(fā)梢。刀光劃破煙幕,她躲過彼特羅的前兩次斬擊,第三次她的腳在泥地上打了滑,只得求助于源石技藝。急劇膨脹的氣體把長刀從彼特羅手中震落。透過余光,她看見禿子把斧子丟到一邊,瘋狂地毆打一面木盾,其后是勉強撐起它的兩個龍門人。我該去奪刀,還是——
  木板碎裂開來。沒時間思考了,煌在兩秒內(nèi)跨越十七米的距離,抄起長柄斧砍向禿子。巨漢轉(zhuǎn)向他的新敵人,伸手抓住斧柄,想把武器奪過來。與他角力并不明智,煌松開手,在徹底失控前向后退去。她勉強躲過下劈,撐著膝蓋深吸了一口氣。汗水浸過手臂,用疼痛標記出尚未愈合的傷口。使用源石技藝的副作用過早顯現(xiàn)了:她感到頭暈目眩。
  “煌!”是灰喉的聲音。緊接著,一個物體破空而來?;团e起右手,正好接住它的握柄。千百次的肌肉反應使煌迅速找到按鈕,鏈鋸轉(zhuǎn)動的轟鳴隨之而起。電鋸迎上斧刃,火花四濺。禿子擺動斧柄,想用底端的配重錘發(fā)動攻擊。她用左手撥開斧柄,鋸齒咬碎禿子的右胸,幾片粉色的組織飛了出來。這一下并非毫無代價:煌已經(jīng)感覺不到自己的左臂了。
  但禿子還沒倒下。他揮動武器橫掃,把煌逼得連連后退?!翱熳撸 庇质腔液淼穆曇?,兩支箭矢連成一道直線,射中禿子的肩膀。他還是沒有倒下,但那為煌爭取了足夠的時間。她看見灰喉一邊撤退一邊招手,身后是營地的人們。四個人,她記得這座營地曾有九人。
  禿子咆哮著進攻。煌虛晃一擊,向后撤走。禿子想要追擊,但重傷使他的動作變得遲緩。至少放我們離開吧,她咬著牙想,你們已經(jīng)殺了那么多人,別再追來了。
  彼特羅追過來了。他握著長刀,長刀上沾著血跡,血跡反射著火焰。他瘋了,一定是瘋了。他們本可以全身而退,逃出龍門,就像煌原本期望的那樣。但他殺了黑雨披,傷了李醫(yī)生,他無可救藥。
  她別無選擇。

  

畫師:@MAaaaaaackia

  蘇醒之前,格里高利回到了故鄉(xiāng)。

  最初的場景來自他的童年,那時礦石病還是個虛無縹緲的名詞。由于沉迷英雄漫畫,他在放牧時丟了一頭牛。為表懲罰,當晚的餐桌與他無緣了;但當格里高利餓著肚子坐在床邊時,彼特羅卻藏了半塊面包,偷偷與他分享。面包又少又硬,還受了潮,但那仍是他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

  然后他去了村長的家。煙斗從不離手的老人侃侃而談,講述著火焰獵手的故事。那是格里高利的最愛,他聽得津津有味,但一想到火焰獵手誕生于由他兄長死去引燃的仇恨之火,他便不再聽得進去了。

  在那之后,灰暗的碎片如雨點般落下:礦石病的疼痛,村長嫌惡的眼神,父母的責罵,挨餓,干渴,行竊被發(fā)現(xiàn)后遭受的毒打……以及,羅德島到來的那一天。還有煌,她大概早就忘記自己了吧。

  他不情愿地開始設想,假如當年他和彼特羅隨煌登上羅德島,現(xiàn)在的兩人又會是什么樣子。他們會成為英雄嗎?他們會為苦難的大地帶去希望嗎?還是說,他們會死在切爾諾伯格,被他們本應拯救的感染者活活燒死?

  無論如何,命運不會做出假設,也不帶任何評判。于是格里高利不可抑制地被推回那座小鎮(zhèn),推回那片燃燒的廢墟。他不知整合運動為何會回到這座小鎮(zhèn),也不知塔露拉是否還記得自己曾來過。她焚燒了那里,不留一點痕跡。她這樣做是為了徹底否認過去的自己,格里高利曾如此猜測?;蛟S是這樣,或許不是?,F(xiàn)在思考這些又有什么意義?

  畢竟,這座村莊已被從地圖上抹去,也不會有人再去談論它。對大多數(shù)人而言,這不過是整合運動解放——或在旁人眼里,毀滅——的無數(shù)城鎮(zhèn)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一個。但格里高利記得。正是在這里,他殺死了自己的父親。下手的是彼特羅,但那無關緊要。自那以后,悔恨和疑慮便如附骨之疽,永遠跟隨著他們兩人。彼特羅選擇了逃避。他用戰(zhàn)斗的怒火麻痹自己,用偽造的過往填補自己,用大義的名分支撐自己,只因不愿承認整合運動的轉(zhuǎn)變。

  天啊……他終于理解了。在內(nèi)心深處,彼特羅仍是那個盼望成為英雄的少年。他真的相信整合運動是在為感染者而戰(zhàn),也相信他自己在為感染者而戰(zhàn)。最初的整合運動不正是那樣嗎?那段時光是多么美好啊,罪惡的貴族,暴戾的軍團,邪惡的教派……格里高利曾無數(shù)次咒罵這些敵人,唾棄他們的卑劣和殘忍。如果再給一次機會,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他們。

  但至少他們是惡棍,英雄可以毫不留情地消滅的惡棍。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人越來越少。余下的人并非純粹的惡棍,他們心知感染者與他們并無差異,只是屈服于利益,漠然于現(xiàn)實——這些人才是世界的絕大多數(shù)。英雄是無法戰(zhàn)勝這些人的,因為他只有一個,他們卻有那么多。他義憤填膺,滿懷熱血,他們卻早已麻木,滿不在乎。

  格里高利一直以為,整合運動是在塔露拉被刺傷的那一刻改變的。如果沒有那次刺殺,如果塔露拉沒有無故消失,如果他們沒有出于恐懼和憤怒開始屠殺,而是能再等一等……也許整合運動就不會走上錯誤的道路。

  這并非事實。塔露拉才是正確的,因為在一個沒有惡棍的世界里,英雄也無法維持自身的高貴。

  他只能選擇成為一把火。

  格里高利步入燃燒的廢墟。他看到火焰獵手站在尸堆上,高舉整合運動的旗幟,用黑旗點燃黑夜。

  這讓他微笑起來。

  

  格里高利。格里高利。

  “格里高利!”

  他從昏迷中蘇醒,發(fā)現(xiàn)塔魯正搖晃著自己的衣領。他的頭發(fā)被血液浸透了,凝結(jié)成一團。

  “塔魯?”格里高利晃了晃頭,仍被漆黑的困意纏繞,“什么……發(fā)生什么了?我們還活著嗎?”

  “是的,我們還活著?!彼q豫了一下,“但……”

  他不用再說。格里高利已經(jīng)看見了。

  彼特羅躺在泥濘的地上。雨水從天而降,滑入他的胸膛。

  那里已經(jīng)沒剩下什么了:一個血洞取代了本該是皮肉的地方,邊緣像是被鋸齒啃咬過般粗糙。

  “格里高利,格里高利?”彼特羅呼喊著,肺葉暴露在外,顫抖著一起一伏。為什么他能看見他的肺?

  “你在哪?為什么我看不見你了?”

  他推開塔魯試圖起身,但再次摔倒了。于是格里高利爬了過去,握住彼特羅的手腕。后者把臉轉(zhuǎn)過來,用失焦的雙眼看著他,“我弟弟在哪?”

  他是認不出自己了么?格里高利握住彼特羅的手,“我就在這?!?/p>

  “很好,很好,你還在。我……我很抱歉,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沒錯,我們本可以逃出龍門。這都是你的錯。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彼特羅重復著,兩道水痕從眼角淌下,“我……我只是想證明……我們是整合運動,是感染者的英雄,不該承擔不屬于我們的罪過……”他再次微笑,粉紅的泡沫從口中溢出,“但……那不是我們,對吧?該死的……我們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幫……屠夫?!彼_始咳嗽,帶出了更多鮮血。

  “別再說了?!?/p>

  “不,我得說……說出……”他擦了擦嘴角,“是我先得的病?!?/p>

  “……什么?”

  “我很抱歉,一直沒告訴你……其實是,我先得的礦石病……我沒敢說出來,我怕被趕出家門……結(jié)果……”

  “……別再說了?!边@不重要了,再也不重要了。

  他握住格里高利的上臂,撐起身體,“你能……原諒我嗎?我不想……”

  “沒什么好原諒的?!备窭锔呃诒颂亓_抽搐時扶住了他,他的身體好冷,“你是我的兄弟。”

  “謝謝,謝謝……這就……夠了?!彼徛A苏Q?,手從格里高利肩膀上滑下。

  “我想……我想要來點……薩洛。”

  格里高利靜靜等待。

  他為他合上了眼睛。

  薩洛,這就是他的遺言。

  他忽然很想笑。

  “喂,小鬼?!倍d子回來了。他渾身是血,“薩洛是什么?”

  那是用肥豬肉腌的罐頭,一口咬下去滿嘴是油,咸香四溢。彼特羅最喜歡吃那東西了,你知道嗎?不是什么發(fā)霉的干糧,不是他媽的老鼠肉——

  “什么都不是?!备窭锔呃鸬馈?/p>

  “聽著,小鬼。禿子明白了。”他把斧柄插進地面,聲音前所未有地清晰,“你說過那些關于戰(zhàn)爭的話?!?/p>

  “別再說了?!苯o我閉嘴。

  “你是對的,小鬼。這是……他們的戰(zhàn)爭。那些大人物。塔露拉,姓魏的混蛋,還有那,那什么來著?對,博士。”

  格里高利沒在聽。他感受著彼特羅的身體慢慢變冷。

  “我們不屬于這場戰(zhàn)爭。”禿子兀自說著,“我們當不了大將軍,也不會被人記住,甚至連名字都留不下。我們只是……”

  “以后再說吧,禿子?!?/p>

  禿子笑了,不帶嘲諷,也看不出任何惡意。多年來,他第一次真正地微笑。“好啊,以后?!?/p>

  他向前倒下,栽進泥地,再也不動了。那把斧子仍立在他身邊,看起來就像一面旗幟。真是奇怪。格里高利現(xiàn)在才想起他從不知道禿子的真名。他也沒機會知道了。

  格里高利又想笑了,但他沒能發(fā)出聲音。笑聲卡在喉嚨里,留下苦澀的味道。

  塔魯已經(jīng)在笑了,“所以這就是我們最后得到的?”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們拼死拼活,為的就是這個?他們都死了,都死了!現(xiàn)在我們該做什么?從死人身上扒衣服?我們還——等等,那是什么聲音?”

  帳篷前傳來一陣雜亂的白噪音。就像是無線電臺工作的響聲,格里高利心想。但他沒有動,也沒說什么。塔魯扭轉(zhuǎn)著電臺上的旋鈕,讓信號固定成型。

  “這里是……任何……運動能聽見……”這是個年輕的女聲,被靜電干擾切得支離破碎。

  “有人在呼喚我們。”塔魯說。

  “準備逃離……幸存者……集合在……17號區(qū)……石心廣場。”

  通訊中斷了。塔魯再次旋轉(zhuǎn)按鈕,但那之后就只聽得見蒼白的噪響。

  “這可能是個陷阱。”每個頻段都被試完后,塔魯緩慢地說,似乎不愿相信自己說的話,“這可能是黑雨披為剿清我們設下的埋伏。但我們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他走到格里高利身邊,碰了碰后者的肩,“走吧?!?/p>

  格里高利放下彼特羅。在村長講述的故事里,每個人的死都伴隨著更多的東西:死前,他們會慷慨陳詞,貫徹信念,把生命燃燒到最后一刻;死后,他們會成為一句誓言,一段記憶,一種理念,或一束哀悼。

  對彼特羅而言,什么都沒有。他不該有。他是個殺人犯。他殺過無辜的人。他已陷入瘋狂。他無藥可救,罪有應得。

  但這一切都說不過去。格里高利最后看了一眼彼特羅。雨水沖刷著他凝固的微笑,在遺體上打出輕微的噼啪聲。

  “我要去追他們?!彼f。

  “追誰?”

  “羅德島的人。告訴我他們往哪里逃了。”

  “這樣也行。”塔魯點了點頭,“我聽說有個幽靈組長就去羅德島做了干員?!?/p>

  “不?!备窭锔呃麚炱鸨颂亓_的刀,還有他的面具,“不是為了這件事?!?/p>

  塔魯搖了搖頭,拉住他的肩膀,“別犯傻?!?/p>

  “他們殺了我兄弟,我要去追他們?!?/p>

  “聽著,沒必要這樣。你一直是我們中最清醒的。你只是生氣了,需要些時間冷靜?!彼敯咽执钌纤募?,“跟我走吧,去無線電里說的那個廣場。就算那是個陷阱,至少我們也嘗試過了?!?/p>

  “他們殺了我兄弟?!彼绨蛴昧?,甩開塔魯。

  “所以你也要去送死?”塔魯吼叫起來,“換作是五分鐘前,我可能會做和你同樣的事。但現(xiàn)在我們明明有別的選擇!”

  “選擇?我曾有過選擇的機會嗎?”格里高利笑了,“我曾以為我有得選。我以為是我選擇不加入羅德島,是我選擇加入整合運動,是我的選擇把我一路拉扯到現(xiàn)在。但不是這樣的。羅德島開遠時,我只是沒有追上去;整合運動慢慢腐敗時,我既沒有阻止,也沒有離開;我任由彼特羅殺了我們的父親,我和他一樣有罪;在切爾諾伯格,我沒有阻止屠殺。我做不到,但我至少該試試;剛才你們在戰(zhàn)斗,而我暈了過去。再一次,我什么都沒有做。你明白了嗎?我從沒真正做出過選擇,直到……現(xiàn)在?!?/p>

  他背身離去,“現(xiàn)在我只剩下兩個選擇了:逃跑還是復仇。我選擇復仇?!?/p>


(四) 煌大小姐想要我活下來

給我約翰的頭。

——王爾德《莎樂美》


  格里高利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雨水滲入繃帶,傷口隱隱作痛。

  那不是繃帶,他想起來了,是彼特羅從衣服上扯下的布條。他說過,這還不夠。他說我需要消毒藥劑,否則遲早會感染。營地里有藥,但我離開了那里。

  傷口更疼了。雨滴落在嘴唇上。他回想起切爾諾伯格,那時的雨帶著揮之不去的硝煙味?,F(xiàn)在的雨什么味道都沒有,只覺得冷。但皮膚卻滾燙得很,我一定是發(fā)燒了,他想,頭暈,惡心,牙齒打架,視野邊緣微顫不斷。塔魯說這是腦震蕩的副作用,不過以前發(fā)燒時也是同樣的感覺。酸黃瓜,薩洛,再來一大口蜂蜜酒——彼特羅總說這些食物能治好發(fā)燒??伤鼈儚臎]起過作用啊,哥哥。

  在下個路口,格里高利險些撞上另一個人。一位紅發(fā)的斐迪亞女性,穿著整合運動的白袍。

  “一個整合運動。”她的語氣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珍稀動物。

  “你不也是。”

  “現(xiàn)在還不是?!?/p>

  最好未來也別是,“那就滾遠點。”

  她看著他手中的面具,“是我發(fā)送的訊息。”

  至少這不是陷阱,塔魯還有救,“你應該在集合地點?!?/p>

  “我們都該在集合地點。我正在往那里趕,你呢,卻在向反方向跑。難道是迷路了?”

  “你管不著?!?/p>

  他從她身邊擦過,卻被扯住手臂。她的手冷得像冰,“我能從你眼睛里看到火?!?/p>

  “是你的手太冷了?!备窭锔呃﹂_她,繼續(xù)向前。

  “我知道怎么逃出這座城市?!彼谒澈笳f,“我能帶你離開這里。在這之后,我們可以建立一個全新的整合運動?!?/p>

  “把你的整合運動留給別人吧,我用不上它了。”

  “那你用得上這個嗎?”

  格里高利回過頭。她的指間掂著一個金屬小盒。是梅菲斯特的藥劑,她什么時候拿走的?

  “還給我!”

  “為什么?”她不為所動,“我見過被這些藥劑毒害的人:痛苦,扭曲,永無止境的噩夢。一個靈魂,在結(jié)晶化的軀殼中哀嚎。你難道想變成那樣?”

  格里高利試圖搶回注射器,她輕盈地閃過,“它不該留存于世。求助于瘋狂的力量毫無意義,正是它們腐化了整合運動:你們本應反抗苦難,最終卻成為苦難本身?!?/p>

  他媽的這人舌頭是打結(jié)了嗎?“別鬼扯,快還我!”

  “你要用它做什么?”

  “有人殺了我的兄弟。”

  她點點頭,“所以你要用它來報仇。要知道你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即使你贏了——無論你戰(zhàn)勝的是誰——你都無法嘗到勝利的滋味,那時你將無法意識到自己是誰,或身處何方,而死者也不可能復活。即使如此,你也愿意?”

  “沒有關系。”

  她的眼睛微微睜大,“為什么要做到這一步?”

  “因為他是我的兄弟?!?/p>

  她拇指抵著下巴,?“我可以把藥劑還給你……但我要一個東西作為交換。”

  她說得好像這藥劑原本是她的東西一樣,但格里高利還是答應了。

  她所要求的并不多。


  “放開我。”
  這是他第四次說這句話。和前三次一樣,煌選擇了無視。她更加用力地抓住醫(yī)生的胳膊,撐起他一半的體重,“你確實該放開點脂肪了,以后多運動運動吧?!?br>  “我會拖累你們?!彼麍猿终f,“放開我,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感覺我腸子都斷了,告訴我是不是那樣?我還能撐到醫(yī)院嗎?天啊,我還沒娶老婆呢!四十多歲了還沒老婆,祖宗一定會念叨我的?!?br>  煌看著醫(yī)生蒼白的臉,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你的肚腩救了你。”她告訴他,“那把匕首沒捅進去。它只劃開了脂肪,但沒有傷到內(nèi)臟?!?br>  “真的?”
  “真的。所以放輕松,你暫時還見不到老祖宗呢?!?br>  “那我更不該減肥了,畢竟這身脂肪救了我的命?!彼銖娦α诵?,“其他人……有多少人死在那里?”
  “三個?!笨钢硪贿吋绨虻呐迓褰o出了答案,“兩個人被光頭大個干掉,一個人心臟中了一槍?!?br>  “這都是我的錯。如果我照整合運動的指示去做,殺死穿黑雨披的人,或許他們就不會死了。但……我是個醫(yī)生,我發(fā)過誓。我理應拯救生命,而不是奪走生命。”
  “你沒有做錯?!被液砀嬖V他,“誰也無法保證那種情況下會發(fā)生什么?!?br>  “他們說的是事實嗎?”醫(yī)生又問,“是龍門處理了貧民窟的感染者,不是整合運動?”
  “是啊。”
  “我……我曾想過這種可能性,我甚至想象過這之后的事。那時我以為,我一定會感到生氣,我一定會感到被龍門背叛,我一定會把這件事公之于眾,讓人們對魏彥吾口誅筆伐,我……”醫(yī)生垂下頭,“但現(xiàn)在我什么都感覺不到了。那個黑雨披說得沒錯,把真相公之于眾毫無意義,只會讓龍門變得更糟。我猜,我們只能繼續(xù)走下去。重建城市,彌補損傷,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假裝貧民窟的人們只是失蹤了,總有一天能回來。”
  他嘆了口氣,“但我還是忘不掉我的爸媽?!?br>  “下雨了?!被液頂傞_手,看著手套被水痕潤成深色,“省點體力吧,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br>  之后沒有人再說話,他們沉默地趕路。又過了十幾分鐘,煌停下腳步。她皺眉回看來時的路,?“灰喉?”
  “我在?!?br>  “我累了,你來背他可以嗎?”
  灰喉點了點頭?;头畔箩t(yī)生,“你們抄個近路,從左邊小道過去,再往北走十分鐘,應該就能到市區(qū)了?!?br>  “你要做什么?”醫(yī)生問。
  “總得有人結(jié)束這件事?!?br>  灰喉在離開前遞給她一個通訊器,“這次可別再讓傷口裂開了?!?br>  煌戴上耳機,用一聲輕笑回應,“我盡量以和平方式解決?!?br>  他們離開后,煌卸下電鋸,檢查了它的狀態(tài)。燃料已用掉大半,鋸齒也有些被磨得光亮。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僅僅是握住拳頭都能感到一陣酸麻。
  在所有她希望和平解決的理由中,這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個?;娃D(zhuǎn)過頭,深吸一口氣。
  “出來吧?!?br>  應和她的呼喚,一個人從廢墟中走出。他戴著整合運動的面具,手持長刀,腿上纏著黑布,白袍被血水染紅。“是你干的?!眱蓚€眼洞朝向她的電鋸,“你殺了彼特羅?!?br>  看來開槍的混蛋是他哥哥。記得他是叫……格里高利?煌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他向無辜的人開槍,我只能那樣做?!?br>  “是啊,你做得沒錯。”面具動了動,他是在笑?“他瘋了,他罪有應得。但你本可以打暈他。你可以把他摔倒在地,用源石技藝吹飛他,打斷他的手。你可以留他一命,但你沒有。”
  他生氣了,他在強詞奪理,“他威脅到其他人的安危,我沒有留手的余地。但你還有得選。放下武器吧,我可以帶你去羅德島?!?br>  面具下發(fā)出干澀的笑聲,“你在兩年前說過同樣的話?!?br>  她想起來了,“我曾見過你們?!?br>  格里高利點點頭,“在一座爛得不能再爛的小村。我們沒跟你走。我一直在想:如果當時我們登上了羅德島,現(xiàn)在會成為什么樣的人?!?br>  “還不算太遲?!彼龍猿终f,“跟我去羅德島吧。在那里你能接受治療,也能得到正經(jīng)的工作。雖然需要一些審查,但不會刻意為難你。大家也不會因為你曾是整合運動而敵視你?!?br>  “你知道薩洛是什么嗎?”他突然問。
  “不知道?!?br>  “你的確不會知道。”他緩緩拔刀。
  “動手吧?!彼f,“要么你死,要么我死,沒有區(qū)別?!?br>  為什么我遇到的每個整合運動都這么固執(zhí)?感染者和感染者戰(zhàn)斗,感染者憎恨感染者,感染者殺死感染者……我已經(jīng)受夠了?!拔視涯阕岬缴畈荒茏岳?,再帶回羅德島?!?br>  “這可說不好?!备窭锔呃麖目诖忻鲆粋€針筒,炫耀似地晃了晃。白色粉末在透明的液體中晃動,煌立刻猜到了它的本質(zhì)。
  “……別用。”她感覺自己的血都涼了,“千萬,不要。你不清楚它——”
  “我很清楚它是什么,也知道我會變成什么?!币坏姥獪I從面具上滴落,“我只是想……要個結(jié)束。”
  她沖了過去。不能讓他完成注射。把針筒捏碎在他的手心,粉末會同時感染兩人,但不會立刻轉(zhuǎn)化。羅德島有疫苗?,F(xiàn)在還沒有,但總會有的,很快就會,所以不許停下。
  她搶到了。格里高利在最后一刻松開了手。她把針筒丟下,一腳踩碎。

  里面只有半管藥。
  “我還沒那么天真?!泵婢呔o貼耳側(cè),悄聲低語,“五分鐘前我就完成了注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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