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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至苔為葉，冬來雪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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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hù)著皇后轎輦，從養(yǎng)心殿回到翊坤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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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 冷菁都存了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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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總將半個(gè)拳頭撐著耳后，仿佛不適，又像…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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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到回了殿中，見主子坐在妝臺(tái)前放手，一排細(xì)密齒痕灼了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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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宮要沐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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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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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那印子，冷菁心里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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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以皇帝見了殿下后，跟個(gè)饞嘴沒完的孩子似性子，自家主子進(jìn)去的時(shí)辰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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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可不要沐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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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洗衣裳，備兩件領(lǐng)子高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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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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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聲后，冷菁下去準(zhǔn)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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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宮為歷來皇后居所，建制，裝飾，皆有規(guī)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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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每位主子多少都要留下些屬于自己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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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原本的枉凝紗窗，都換了琉璃。玉臺(tái)寶閣，飾物多為珠翠瑪瑙。尤其九環(huán)香爐，居于寢殿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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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后喜好奢華，尤其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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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不喜張揚(yáng)，恰好早前又逢陛下為備戰(zhàn)儲(chǔ)備國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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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六宮表率，他便借機(jī)將寶閣珠翠都捐了。既能給皇帝做人情，又算掃了自己眼前清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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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九環(huán)香爐實(shí)在沉重，又是先皇為展情意特地給妻子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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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前公公婆婆愛物，先帝御賜，先后所衷，也是個(gè)帝后和睦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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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這才將其保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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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景太后愛書，書架古籍留存豐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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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空閑，魏嬰就會(huì)制作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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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著錦囊的是佛境，道籍為竹絲，詩賦則用了柳片木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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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日頭好時(shí)，還曾讓女官們忙碌一場，將所有黃冊都拿出去晾了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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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打心眼里喜歡這位景泰帝的皇后，尤其看過他在書本中小字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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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骨經(jīng)霜老，金心帶雨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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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規(guī)聲貪貪，白云自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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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孝景太后出身將門，本是存著批霓紅斗，縱馬越疆的心志。最后卻因容貌，給皇帝困在后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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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夙愿不得償，倒也沒多少喪氣，反而將景泰帝后宮料理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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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帝后之間，情意不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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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窮生，也不曾給皇帝填下一兒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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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說到情深，還應(yīng)數(shù)太祖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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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與樂陶太后為表舅兄弟，兩人從青梅竹馬，到兩情相悅，再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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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情路從無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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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歷代皇后，也就是樂陶太后，誕育子女最多，足有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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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奩銀鏡中，長發(fā)緩緩披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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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的目光越過鏡子，落在鏡邊燕繞石榴的裝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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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寓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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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妝奩正是太祖與樂陶后恩愛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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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如流水，進(jìn)出這間宮殿的主子也比之江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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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命好，便如先后善妒跋扈，卻仍被先帝盛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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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命薄，似孝景太后，無心愛人，只能與書卷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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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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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好，還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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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對他有眷顧，所承雨露在后宮，也算不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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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內(nèi)秘史觀之，孝景后常沐冷水浴，愛吃紫茄，好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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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雖未名言，可魏嬰也讀過林度基本藥經(jīng)，自然曉得，這些都是避孕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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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是能而不肯，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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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jǐn)n在發(fā)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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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火熱氣息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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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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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個(gè)小抽屜，對折三角的符紙攤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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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容嬤嬤那日特意求來。

‘ 觀音寺中香火符，殿下存著，是個(gè)好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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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后，殿下與陛下房事后，盡量多平躺會(huì)子，利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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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花上結(jié)著的露珠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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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鏡面上，人影走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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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的頭發(fā)撲散滿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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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仁里，是帳幔上掛著的連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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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呀，天生沒有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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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也不盼望有樂陶太后那樣，九子福報(b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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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愿，莫如孝景后般，孑然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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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帝是愛著皇后的，可終究是強(qiáng)求的緣分，化不來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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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藍(lán)湛，他說的愛字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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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不敢奢望，自己能有先皇后般，縱是百處蠻橫都讓男人不講道理的驕縱著，那樣福氣得幾輩子行善才能降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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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自己年少，又有些姿色。皇帝愛重，也在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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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盼著啊，能就了這為數(shù)不多幾年的青春情愛，叫自己有個(gè)后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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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待到韶華逝去，深宮中只剩了妻妾爭斗，那后半生的日子，過起來，豈非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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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自己擦去一滴淚珠，反惹的發(fā)絲糾纏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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攏發(fā)時(shí)，看著指間烏黑，忽地想起當(dāng)初老大夫斷言自己難孕時(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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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媽媽撫弄了頭發(fā)，像在給貓兒順皮。

‘ 公子若有孩子，頭發(fā)一定也是這樣好…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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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空氣中傳來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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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吼底發(fā)澀，那聲嘆遙遙地，和當(dāng)初阮媽媽的應(yīng)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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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菁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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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她服侍起身，魏嬰瞧著外頭正自昏黃的余輝。

‘ 趙婷可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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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他下值離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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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明日上值，托他帶些月餅去魏府，給我那位教養(yǎng)老媽媽。中秋將至，月圓，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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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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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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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婷下值，出宮門正和同樣放休的馬萬三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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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gè)便相約著喝頓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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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香樓的鱖魚名氣大，兩個(gè)挑了雅間，倒上酒，吃喝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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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外頭廊子里吵鬧，然后就是隔壁雅間人聲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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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墻板木頭薄，對面聲音大，他倆個(gè)在這頭聽的格外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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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邊的不是別人，正是魏氏公子，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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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結(jié)伴的則是紅袖坊坤身頭牌，臘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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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公子性情異常，在坊間已不是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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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趙婷兩人聽著那邊屋里越發(fā)下流動(dòng)靜，只是鄙夷，并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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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兩人實(shí)在聽不下，決定要結(jié)賬，忽地給那邊對話引了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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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這般熟練，呵，想必家中，定是有個(gè)日日能叫你練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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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有又如何，哪能跟你比，臘梅的模樣，在我心中，獨(dú)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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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人家怎么敢當(dāng)，畢竟，您家里可是出了皇后。都說那是為病嬌美人，見之離魂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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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羨么，嘿嘿，倒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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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您如此擅長此道，當(dāng)初守著那樣美人，是如何忍住的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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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本公子是會(huì)忍的么。你不知道，當(dāng)年他未入宮時(shí)，我也曾…哎，那個(gè)腰，那個(gè)腿，那股子藥香…只可惜他呀不識抬舉，身邊又總跟著個(gè)老媽子，再后來又有了一步登天機(jī)遇…… 否則，本公子也不會(huì)只是摸摸抱抱，早就將這寶貝，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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墻壁之內(nèi)，趙婷握拳，馬萬三寒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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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魏成酒足飯飽，摟著臘梅出了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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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將人送回紅袖坊，兩個(gè)在門廊里擁著，親昵半天，這才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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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著曲兒的公子服在巷道拐角忽地給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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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中，連兇人臉都沒看清，魏成脖子就給扭到頸后。他更不可知，那位給他親親抱抱的臘梅花魁，馬上也將在自己屋里，失了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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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骨斷裂的咔嚓聲在涼夜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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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還有熱氣尸首，一通拳腳，再將金銀值錢物件兒盤剝干凈，兩個(gè)黑影消失在巷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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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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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從云層露頭，息梧宮里，一雙女孩兒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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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正是當(dāng)初金子軒打著留在翊坤宮，卻又給皇后軟釘子退回來的，那一雙他金氏家生姐妹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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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在女孩兒們清嫩的臉上掃過，德妃眼中冷了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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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頭攥緊，他是真沒想到，自己也會(huì)有給皇帝龍床送人邀寵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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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她們都是好孩子，根基皆在金氏，與家里榮辱難舍，您就寬心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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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嬤嬤在旁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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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軒揉著跳痛額角，咬碎了牙，揮手道：

‘ 送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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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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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gè)女孩恭敬起身，拎著食盒，跟了李嬤嬤出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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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梧宮小廚房角門緩緩拉開，女孩兒們走出去，外頭正有個(gè)上年歲女官在暗處接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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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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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心殿中，琉璃燈盞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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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炕幾上批閱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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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與魏嬰纏綿，以至于拖延了許多今日必得看過的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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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前奉茶的是韓內(nèi)官干兒，高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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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干爹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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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奏陛下，干爹尊您旨意，去給奴才們訓(xùn)話，稍待便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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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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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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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門六處，五顆柳樹圍著的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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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門里，兩個(gè)小內(nèi)官正拽緊白條兩端，小李子脖梗躥紅，掙扎不多，就咽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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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他留下銀錢物件，都送還家人，你們誰也不許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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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內(nèi)官對著屋內(nèi)勒人的和看勒人的幾個(gè)干兒們訓(xùn)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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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錢不是壞事，可干咱們這營生，拿錢時(shí)也想著點(diǎn)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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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樂，夜里死，小李子就是你們的榜樣。天下誰最貴，陛下。這宮里主子多，可你我真正的主子，只能是一位。個(gè)人心里有桿秤，為了小錢，搭上性命，自己掂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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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內(nèi)官們低頭，唯唯稱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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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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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心殿外，高遠(yuǎn)立在臺(tái)階下，目光在眼前嬤嬤和身后兩個(gè)女孩處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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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摸袖中沉淀，雖則干爹此刻在干要命的事，他心知肚明，可想著畢竟眼前的是太妃宮中女官，去給皇帝通稟，也是規(guī)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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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便安心收了銀子，請人稍待，自己轉(zhuǎn)身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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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內(nèi)殿，先恭敬將空的茶碗拿起，才緩緩道：

‘ 陛下，外頭林太妃宮中來人，說是掛念您忙政辛苦，送些點(diǎn)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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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手中紅批仍拿著，只是側(cè)目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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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出皇帝質(zhì)疑，高遠(yuǎn)心里有前車之鑒，自是不敢遮瞞。

‘ 回避下，跟著嬤嬤的還有兩位姑娘，奴婢瞧了，似乎是息梧宮中，德妃娘娘家生的模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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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不見，奴才請您示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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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妃的人…’

皇帝用筆端刮了下額角。

‘ 讓進(jìn)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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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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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會(huì)，外頭三個(gè)進(jìn)入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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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妃惦記陛下，特叫奴婢帶人進(jìn)上些點(diǎn)心，望陛下保重龍?bào)w，莫太操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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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幾上紅盒落下，皇帝從奏折中抬眼。

‘ 你們…朕看著眼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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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陛下，她兩個(gè)是德妃娘娘家生女娃，做點(diǎn)心手藝很得娘娘和太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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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點(diǎn)心做的巧，人也都…很巧?！?/p>

皇帝嘴里說著夸贊，可目光卻并沒往女孩身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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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便上前半步，像個(gè)賣貨的推薦，道：

‘ 陛下金口，說你倆巧，還不跪下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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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女孩同時(shí)跪地，齊聲呼喝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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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聲音，多少皇帝也要看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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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著這撇過一目，嬤嬤又道：

‘ 她倆個(gè)啊，年芳十七，不單手藝好，模樣在他們宮里，也是拔尖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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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唇角一閃而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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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從兩個(gè)女孩移向嬤嬤。

‘ 她們留下，你回去告訴太妃，朕謝她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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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陛下萬歲。’

嬤嬤笑呵呵的叩拜，掛著滿臉春風(fēng)，邁出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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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前腳出去，后頭馬萬三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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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禮過后，馬萬三看了還跪著的女孩們，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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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遠(yuǎn)眼疾手快，過來領(lǐng)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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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門關(guān)好，馬萬三才靠近坐炕，放低聲量，將自己今夜和趙婷做的案子，如實(shí)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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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眉心越擰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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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佩上的穗子給他抓撓做團(t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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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內(nèi)官進(jìn)門時(shí)，只略略瞧了，就知道皇帝心火滿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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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外頭兩個(gè)奴婢如何安排，奴才來請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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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事情都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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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好了，治下不嚴(yán)，奴才死罪。這回定教這些小崽子們個(gè)乖，再不讓邪風(fēng)隨意刮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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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里穗子放開，皇帝道：

‘ 息梧宮中還有個(gè)溫氏答應(yīng)，那就將這兩個(gè)都封了答應(yīng)，連著溫氏那個(gè)，安排到答應(yīng)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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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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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這個(gè)好消息，趁夜先著人走一遭息梧宮，告知德妃。朕對他送來的人，極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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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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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皮笑肉不笑的說著滿意，轉(zhuǎn)而又對馬萬三道：

‘ 明兒個(gè)待案子一發(fā)出來，你就走趟京畿衙門，告訴他們，皇后族人，朕躬甚重，限期三日破案。如何指點(diǎn)指教，自己看著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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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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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兩樁亂遭解了，人頭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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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卻是如何也無法再將心念專注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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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了桌上紅丹油光，想著的全是魏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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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長青夫婦，為了獨(dú)霸家私，殘害兄長，毒殺親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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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便知，魏氏于阿羨就是個(gè)毒蛇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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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設(shè)計(jì)魏成同先太子，也是因暗衛(wèi)發(fā)現(xiàn)那廝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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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貪婪，惡意滋長出的果實(shí)都帶著腐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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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是真想不到，魏成竟能恬不知恥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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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敢跟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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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自己放心尖上都怕不穩(wěn)當(dāng)?shù)娜?，在那樣污遭之地，?jīng)年受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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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就恨不能讓批奏的紅丹，都變作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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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shí)候了，將該料理的，讓礙眼的，都掃一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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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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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起，紅雀在梧桐枝上打理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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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掛秋千靜靜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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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嬤嬤和冷菁在殿門內(nèi)，簾幕后的私語聽的魏嬰揪緊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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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們聲音低微，無奈寢殿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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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昨夜，又納了金氏兩個(gè)答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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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這是給自己臉上打著巴掌示好，圣心到底有眷，還是垂憐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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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一雙的妙齡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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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盯著帳幔里高掛的連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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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那個(gè)人，似在向了他所不能及的遠(yuǎn)處，越走越…夠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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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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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午時(shí)，下了場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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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看著叫人心里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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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中午擺駕翊坤宮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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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jìn)門就見長桌又給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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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臉不悅的叫人撤了，卻給皇后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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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中自有規(guī)矩，傳出去，知道的是陛下不喜，不知道還當(dāng)我不識大體，不懂規(guī)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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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與其折騰調(diào)換，不如…少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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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眉梢提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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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菁，容嬤嬤，韓內(nèi)官都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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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內(nèi)官眼神努勁兒跟那二位勾搭，想從中獲得皇后為何如此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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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容嬤嬤和冷菁也是攤手，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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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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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用膳吧，粥冷了不好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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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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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的人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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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說粥好吃，說小芋頭甜，皇后只點(diǎn)頭，不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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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好不成，那就說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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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卷模樣丑，海蜇頭醋多，牛肉硬了。皇帝這里壞話成堆，韓內(nèi)官夾菜溜成狗，容嬤嬤和冷菁直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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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皇后，依舊如故，垂著眉眼，只偶爾嗯聲，最多就是叫人將皇帝說不好的撤了，便再?zèng)]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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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后，將人草草打發(f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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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身純白里衣，坐在床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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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則在妝臺(tái)前梳頭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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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羨，還不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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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睡吧，我不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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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樣坐著，叫朕如何睡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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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去看書，落了帳子，不擾陛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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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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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竟真的放下梳子，起身要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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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心里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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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么書，有什么好看，都是些前朝累積舊書。朕在你屋里，你陪陪人，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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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是在撒嬌，可這話聽在魏嬰耳里，卻串了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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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舊書，此書勾起心底孝景太后，魏嬰只覺嘴里發(f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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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余光，他看到鏡中自己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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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枝似的腰，頭發(fā)也黑亮，面皮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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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皮囊此刻也算新鮮著，所以，皇帝才會(huì)依戀，才想要他陪，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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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了他，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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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能不老，恩愛更少見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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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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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常年浸在藥罐殘軀，怎么能同后宮，那些韶華青春的答應(yīng)貴嬪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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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心里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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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身鋒刃端，視死忽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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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忽然憑生出幾許在他身上少見的蠻橫悍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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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柔轉(zhuǎn)頭，目光盯著妝鏡邊石榴裝飾，道：

‘ 若我不愿陪，陛下可要治罪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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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心里也是從剛剛吃飯就開始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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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著或許是前朝魏氏人命案叫魏嬰知道，畢竟家里死人，而且是死在花街柳巷處，有礙觀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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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心里氣急魏氏不給做面，心中不悅，這才鬧些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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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這里，隨著魏嬰，什么事都能容他，唯獨(dú)容不下他說不想要自己，不愿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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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太學(xué)起始，這些年他藍(lán)湛所謀，除了皇位，不就是是個(gè)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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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心也要和魏嬰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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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容他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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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羨，你…對啊，你是朕的皇后，違拗朕意，叫朕不高興，也是要罰的，知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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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說這話時(shí)，語氣刻意放了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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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dāng)然不是真心要如何，只能說半是嚇唬，半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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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魏嬰此時(shí)，神思不屬，聽不出玩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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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要如何罰我，廢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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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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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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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說到廢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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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沒意識到自己玩笑開的過了，竟是話趕話道：

‘ 何止廢后，誅九族，也是要看朕心情，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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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衣擺動(dòng)了，衣料給人攥緊又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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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瞧著魏嬰終于向自己挪步，臉上笑意才展，卻見那人忽地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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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惹怒圣顏，魏嬰知錯(cuò)。廢止皆我一人之過，望陛下開恩，饒恕族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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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的心，給他伏地模樣抽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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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子不顧，白襪踩地，就跟魏嬰跪了個(gè)臉對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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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著人肩頭，皇帝滿心詫異：

‘ 阿羨，你究竟怎么了，是生朕的氣，還是別人給你氣，說出來，朕幫你出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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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你委屈，朕是心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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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終于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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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眼里疼惜落在自己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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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片刻，他覺得，他看起來是真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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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心底還是有個(gè)不好聲音，悄悄教人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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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惹圣心不悅，我錯(cuò)了，以后再不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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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知，自己的道歉，每個(gè)字都像小針，一下下戳在皇帝心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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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有些沒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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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兩腿一攤，屁股坐地，像個(gè)無賴似的，將人強(qiáng)拽進(jìn)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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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絨地毯，誰能想到，帝后竟然席地而坐，一個(gè)給另一個(gè)拉扯在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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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勢，實(shí)在不算雅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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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不管，今日，你若不說出原因來，咱們就誰也別想出這個(g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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