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算沙海時期

*一個真實(shí)的幻境

熱血濺出來，有幾滴落在臉上，燒得皮膚發(fā)疼，我以一個仰躺的姿勢摔下懸崖，隨著下落，上面人的身影由大變小，很快就變成了一個黑點(diǎn)。在這一刻，我突然很想悶油瓶，如果他在，一定會利落的把那個汪家人干掉，然后跳下來救我，我微微轉(zhuǎn)頭，往下看了看，挺高的，就算是悶油瓶也會受傷吧，那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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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落地了。懸崖下面這塊地我做了部署，鋪了一些干草和棉絮，這段時間墨脫一直在下雪，厚厚的積雪把它們掩蓋得很好，只要不是特意扒開，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我能做的就是找準(zhǔn)位置，落在上面，然后等著胖子帶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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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的一瞬間，我想的是，不必非要跳下來啊，悶油瓶可以在下面接住我，他一定會接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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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失血過多產(chǎn)生了幻覺，身體已經(jīng)停止下落，我卻沒有感覺到落在大雪里的涼意，后背被一只手牢牢地托住，這感覺太真實(shí)，我顧不上會被那個汪家人發(fā)現(xiàn)破綻，小心地掀開眼皮去看，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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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面前的，是悶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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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大眼睛，下意識地往后退，但沒退成，背后那只手依然在，并且更用力地托住我。艸，我真的被悶油瓶接住了，幻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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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唯一的可能就是，這是個冒牌貨，汪家人識破了我的計劃，并且選了一個最能讓我自亂陣腳的方法。我的腦子的確亂了，不過這么多年身體的本能還在，雖然還沒能理出頭緒，但拳頭已經(jīng)快速地打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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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冒牌貨的功夫比我想得要好，我后背的力量還在，拳頭已經(jīng)被他用另一只手接住了，而且整個人紋絲未動，完蛋，這是一場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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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我沒給他開口的機(jī)會，左手手肘用力頂?shù)剿男靥?，這一下，我用了十成十的勁，他收了放在我背后的手，往后推了兩步，皺著眉頭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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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他們找的人還真他娘的像，這皺眉的樣子跟悶油瓶幾乎一模一樣。我甩了兩下頭，牙齒輕咬舌尖，我要保持冷靜，打敗這個冒牌貨，我必須活下去，也不允許有人頂著悶油瓶的臉過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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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瞇了瞇眼睛，緊盯著他，他也處于防備狀態(tài)，但面色并不惡毒，可惡，這一點(diǎn)也學(xué)得很像。我向前兩步?jīng)_過去，右腿直踢他面門，冒牌貨身形也快得很，一下歪頭閃過，我落在他身后，然后立刻掃堂腿，他又躲過，并轉(zhuǎn)過身向我逼近。我一面后退一面用余光快速地打量四周，想找個趁手的工具，右邊角落里有塊不大不小的石塊，我看他沒有立刻出手的打算，雖然不明白這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還是趁著這個空擋迅速把那塊石頭撿了起來，并朝著他高高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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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瞬間，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不對。這里沒有雪，一點(diǎn)積雪都沒有，四周都是樹木，碎石塊很多，我的背后是一個小洞穴，外頭有條小溪，水流正慢慢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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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墨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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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去摸我的脖子，那里一片光滑，沒有口子，也沒有血。我不是真實(shí)的我，環(huán)境也不是真實(shí)的環(huán)境，那么，我看向面前的人，這個最有可能是假的的“冒牌貨”，會不會是真的悶油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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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舉著石塊的手變得無力，想收回又不敢，我無法確認(rèn)，難道要傻到直接問你是張起靈嗎？就算是假的人家也不會否認(rèn)的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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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一秒，我就打翻了這個想法，因為“冒牌貨”終于開口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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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彼械?，聲音微微沙啞，但是我立刻就確定了，他是悶油瓶，真的悶油瓶。別人可以模仿他的臉，他的聲音，卻無法模仿他本人能帶給我的這種心安。這聲吳邪，攜著長白的雪，穿過一路的日月星光，越過多年歲月，直擊我的靈魂，我躁動的心在一瞬間被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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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悶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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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渾身僵硬，站在原地死死盯著他，悶油瓶面上有些疲憊，他走過來，拉下我舉在空中的手臂，石塊還在我手上，但他沒有接過去，只輕輕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手背的皮膚開始有了溫度，這點(diǎn)熱一點(diǎn)點(diǎn)蔓延到全身，我一下子放松下來，把手里的石塊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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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走嗎？”我問他。悶油瓶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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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來的？”這個問題似乎連悶油瓶都被問倒了，他垂下眼睛，想了好一會才說：“沒發(fā)生什么事情，突然就到這里了?！蔽夷笾掳?，越過他往外走了兩步，仔細(xì)回想了一遍墜崖之后的事情，似乎也是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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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zhuǎn)回身，心想算了，管他怎么來的我怎么來的，分別許多年，我有很多話想跟悶油瓶說一說。誰知剛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他臉色一變，垂在褲子旁邊的手輕輕擺了兩下，這是要我提高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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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自覺挺直了脊背，小心地吞了口口水，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動作就被悶油瓶一把拽住了手腕，然后沖出洞穴，往北邊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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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突然，但這些年逃命的時候不少，我也不是當(dāng)年什么都不會的小菜雞了。我一邊跑一邊轉(zhuǎn)頭去看身后的情況，他娘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怎么有十幾個野人追著我們跑？不是，都一幾年了，怎么還他媽的有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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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跟著十幾個皮膚黢黑的野人，都披頭散發(fā)的，上半身光著，下身用看不清是什么的東西堪堪遮住，跑這么快，我都擔(dān)心會不會掉了，他們手上拿著長短不一的木棍，正嗷嗷地瘋狂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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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只覺得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腦海里只有呼哧呼哧喘氣的聲音，雙腿開始發(fā)軟，腳步虛浮，要不是悶油瓶拉著我，我搞不好要摔個跟頭。悶油瓶發(fā)現(xiàn)了我的不對勁，他右手用力拉我一把，我猛地撞到他身上，他小聲說：“找地方藏好?！比缓髵鄨A了胳膊把我甩了出去，我一下子被甩出好幾米，正好落在一片草木茂盛的大樹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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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話地匍匐著，然后慢慢移動到粗壯的樹干后面，屏住呼吸，認(rèn)真聆聽，大概半分鐘后，搏斗的聲音傳了出來。跟之前我經(jīng)歷過的不同，這聲音是沉悶的，一聽就是拳拳到肉，但不知道是悶油瓶的拳頭落在了野人身上，還是野人的拳頭落到了悶油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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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口狂跳，他再厲害也是一個人，一挑十幾免不了要吃虧。我的視線快速地掃視四周，終于在草叢中尋到一根長樹枝，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這應(yīng)當(dāng)算是一根細(xì)一點(diǎn)的樹干，顛了顛，發(fā)現(xiàn)重量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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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它扛在肩上，腳下輕而快速地向打斗方向靠近，等預(yù)估到距離差不多的時候，把樹干放下，抬起一頭，然后深吸一口氣，大喊：“小哥，跳！”悶油瓶背對著我，他沒回頭，但在聽到我聲音的一瞬間踹飛了身前身后的人，凌空一個跟頭，翻出了野人的包圍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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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準(zhǔn)時機(jī)，用盡全部力氣，把手里的樹干化了一個大大的圓，不遠(yuǎn)處的野人猝不及防被我的掃堂樹干全部掃到了，悶油瓶又快速沖回來，接過另一頭，又掃了一圈，這下，野人們都栽了，有一個抬了抬頭想爬起來，被悶油瓶一腳踹到腦袋上，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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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沖我一揮手，我心領(lǐng)神會，跟他隔著幾米寬的距離重新開始狂奔。悶油瓶斜著沖我而來，之后身影始終在我前方一米遠(yuǎn)的地方，我跟著他，大概跑了半小時，他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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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可以了嗎，小哥？”我喘著粗氣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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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彼麘?yīng)著，“他們不會分辨方向，應(yīng)該不會再追上來?！蔽疫@才拍了拍胸口，走到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但是，”他又開口，把我嚇得一激靈，“野人會追蹤氣味，我們身上有他們的味道，所以要洗一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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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很巧，我們又往前走了走，拐了個彎之后發(fā)現(xiàn)了一處小湖泊。悶油瓶把外套脫下來甩了甩道：“你先洗，我守著。”在這種事情上，我從來爭不過他，而且我也的確沒他靠譜，所以聽話地脫了衣服跳進(jìn)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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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不算涼，我很快就適應(yīng)了，這個湖不深，我往中間游了游，整個身子都埋在里面，只露了個腦袋出來，開始還能看到悶油瓶，后來他似乎走遠(yuǎn)了一點(diǎn)，看不見人了，不過這并不影響我覺得心安，悶油瓶跟我待在同一環(huán)境下，這就很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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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活動量太大，我有些累，怕在湖里睡過去嗆水，所以沒敢洗太久，泡了十幾分鐘就爬了上來，條件有限，我拿最里面的背心擦擦身上的水，然后把衣服穿上，濕了的背心搭在后背，這樣能干得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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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收拾完，悶油瓶就回來了，他的外套擰成了包袱的形狀，里面鼓鼓囊囊的，看起來有不少吃的，他額前的頭發(fā)亂了，鼻尖上也蹭了一點(diǎn)黑，看起來有些許狼狽，但似乎心情不錯，而且難得地露出微笑，還抬起右手，給我看剛獵到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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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彼p聲開口。有些可愛，我沒忍住，走上前，幫把他鼻尖上的東西擦掉，又接過他的野兔，說：“那就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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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shí)證明，人還是要對自己有點(diǎn)自知之明，我剛才說的時候，想的是他捕獵來我做飯，兩個人分工明確，可是卻完全忘記了，我壓根不會處理，眼看著悶油瓶已經(jīng)洗完澡在穿衣服了，我還在劃兔子的肚子，為什么大白狗腿不跟我一起來呢？我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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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擦著還在滴水的頭發(fā)走到我面前，或許是我的樣子格外可憐滑稽，他輕輕搖了兩下頭，然后找來一大一小兩塊石頭，小石頭被放在大石頭上磨出鋒利的角，他就用這個角，處理了這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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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huán)境特殊，沒有任何調(diào)味品，悶油瓶把兔子清洗過之后，塞了一些酸棗進(jìn)去，隨后穿在樹枝上，架在剛剛燒起的火堆上開始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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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鹽，酸味也可以激發(fā)食欲。”他對我說。我應(yīng)著，隨后坐到他身邊，拿過兔子接著烤，要熟應(yīng)該要很久，老舉著手他得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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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微發(fā)暗，我和悶油瓶守著一個火堆，對坐無言，別說，還挺像當(dāng)年分開時的畫面。那個場景，在他剛離開的前兩年一直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沒想到一晃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再度坐在一起，心底忍不住冒出一些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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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么？”聽他這樣問，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嘴角正在越翹越高，笑容就這樣擺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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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烤的兔子真香啊。”我答非所問?！笆悄憧镜?。”他卻較真，這倒是難得，悶油瓶一向是個大多數(shù)事情不在意，在意的事情很嚴(yán)肅的人，像這樣近乎無聊的話，他從來沒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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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管誰烤的，挺香是真的，兔子肉嫩嫩的，自帶香氣，再加上微微的酸味，確實(shí)激的人胃口大動，我倆一口一口地吃完了之后，天也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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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把火堆弄滅，扯著我的袖口把我?guī)У搅硪粋€洞穴口，鑒于白天的經(jīng)歷，我心里還有點(diǎn)不安，他捏捏我的肩膀告訴我：“我檢查過了，這附近很安全，但是不能用火，睡覺會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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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多冷？還能有敞著喉管躺在雪地里冷嗎？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回答他：“沒事沒事，可以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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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洞穴里有少量的干草，還有兩塊破布，看起來以前也是住過人的。悶油瓶把我推到里面坐在干草上，然后跟我擠擠挨挨到一塊，兩塊布一人一塊鋪在膝蓋上，上半身就拿外套蓋一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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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shí)冷，夜越深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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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今天很累，身心俱疲的那種，所以我沒一會就陷入了睡眠，但睡得不踏實(shí)，處在半睡半醒中，一直在做夢。一會夢見三叔，一會夢見潘子，夢到黎簇又鬧事，胖子上去收拾他，還夢到長白送別，夢到掉落懸崖，夢里悶油瓶的臉就近在眼前，卻突然變成了汪家人的臉，然后我一下子落在了懸崖下的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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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冷了，冷的我一下睜開了眼。卻發(fā)現(xiàn)沒有雪，也沒有汪家人，我還在這片樹林里，跟悶油瓶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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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風(fēng)鉆進(jìn)來，吹得腿疼，我小心翼翼地動了動，想把腿蜷起來，卻一下被悶油瓶抱進(jìn)懷里，他沒睜眼，不知道是不是醒了，我只感覺到他把我的腦袋按進(jìn)自己的胸膛，然后右手擋住吹進(jìn)來的風(fēng)，又把身上的外套扯了扯，蓋住我的頭和露在外面的半個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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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和寒冷隔絕了，好暖和，悶油瓶的懷里真暖和，只猶豫了一下，我就放任自己安心地躺進(jìn)他的懷抱，很快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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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放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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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是被脖子上的癢意弄醒的，天已經(jīng)亮了，悶油瓶還在我身邊，我們維持著昨天晚上的姿勢。清醒狀態(tài)下，我才意識到，這太曖昧了，所以有些慌亂地想坐起來，但被悶油瓶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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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落在我的喉嚨上，來回摩挲，癢意就是這樣來的，不過他不讓我動我就不動了，安靜的任他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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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這里之前，我的腳踝傷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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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我一驚，想到昨天的一路狂奔，就想去掀他的褲腳檢查，但他又把我按回懷里，說來到這里之后，傷口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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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沉，已經(jīng)預(yù)料到他想要說什么了，果不其然，他翻過手，用指關(guān)節(jié)蹭了蹭我的脖子，嚴(yán)肅地問：“這里，剛剛受過傷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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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是騙不過悶油瓶的，所以我選擇坦白，但還是把程度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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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受傷了，打架的時候劃了個小口子，有點(diǎn)疼。”我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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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開我，低下頭看過來，我拿出平時查賬的冷靜面孔，生怕被看出不對，但悶油瓶沒再繼續(xù)問，他只說我瘦了很多，我笑了兩聲，說這些年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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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不說話了，氣氛變得沉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被割喉的地方開始隱隱作痛，甚至越來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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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眼皮去看悶油瓶，他也剛好在看我，手又伸過來，在我的脖子上撫摸，“痛感回來了，我們要分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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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地抗拒這個詞，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悶油瓶也緩緩地站起來，右手落在我的后腦勺，輕輕地揉了揉，然后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那一天，我聽到你在叫我，一聲又一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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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叫他？什么時候？我努力回想，才突然明白，是了，我墜崖的過程中不是一直在想悶油瓶嗎？我嘴巴張不開，但我的心在呼喚他，我覺得他會拉住我，覺得他會接住我，那根本不是我對生的渴望，而是我對悶油瓶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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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這么清晰地意識到，原來我這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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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跟他分開，所以我抓住他的衣服，沖他搖頭。但脖子上的傷口越來越疼，我知道分別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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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我叫他，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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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雙手合攏，把我的手?jǐn)n在手心里，我的耳邊嗡嗡作響，已經(jīng)聽不清他的聲音了，只能努力分辨他的唇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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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等?！边@是失去意識前，他告訴我的話，之后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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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映入眼簾的是醫(yī)院雪白的天花板，我一動，身邊立刻有人被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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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臥槽天真??！你可算醒了，這次真要把我嚇?biāo)懒?！”胖子的大嗓門在耳邊響起，我想讓他小點(diǎn)聲，但張了張嘴，發(fā)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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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很久不能說話?！绷硪粋€聲音傳來，我才發(fā)現(xiàn)小花也在，他坐在靠進(jìn)門口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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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摸摸我的頭，眼睛都紅了，他擺了擺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現(xiàn)在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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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動了一下手腳，發(fā)現(xiàn)只有微微的酸痛感，除了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別的倒是都還好，只是餓得很，我拍了拍肚子，做了個吃飯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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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一拍大腿，說忘了忘了，說后廚一直備著飯，緊接著就一溜煙地跑出了門。我的目光落到小花身上，他眼角下一圈烏青，看來這幾天也沒休息好，見我看他，他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接著走過來，坐到剛剛胖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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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不會讓你這刀白挨的?！毙』ㄕZ氣輕輕的，但話里的殺意卻不輕。我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知道了，然后又推了推他的肩膀，指指自己干裂的嘴唇，他把水杯和棉簽遞過來，我蘸了一點(diǎn)，這才覺得舒服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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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你會消沉一段時間，沒想到完全沒受影響啊?！彼褨|西放回到桌子上，帶著點(diǎn)笑意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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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望向天花板，右手放在紗布上，雖然之前也沒有想過要放棄，但一定要成功的想法在此刻達(dá)到了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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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他還在等，我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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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