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懷孕的雪風(fēng)見面，已經(jīng)是十年前的事了，當時精神收到重創(chuàng)、形同廢人的我離開五車，在療養(yǎng)院里住了兩年，才終于能夠與人正常交流，出院之后的我，轉(zhuǎn)入了東京的一所男子高中，上大學(xué)，參加工作，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只是我變得害怕女性。 不，豈止是害怕，甚至到了光是和她們獨處或肢體接觸，就會引發(fā)過呼吸的程度，因為這麻煩的體質(zhì)，我連男性朋友也交不到，一個人孤獨度日。 偶爾光顧的音像店老板，算是我僅有的交談對象。 說起來也真可笑，即便遇到那么悲慘的事，我還是會對女性有性欲，所以才會像今天這樣，去音像店租借色情影片。 “又是熟女純愛題材啊，你還真是專一啊，年輕女性的AV不是更有看頭嗎？” 看到收銀臺上的DVD封面，老板苦笑。 “。。。。。。”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沉默。 “嘛，不過要是沒有你的話，這些AV也租不出去吧，畢竟日本人還是喜歡蘿。。。。。。咦？” 老板拿著我的會員卡結(jié)完賬，突然對著電腦屏幕發(fā)出一聲驚呼，等他再抬起頭來，臉上已經(jīng)堆滿了笑。 “恭喜你！你是我們這家店開業(yè)十周年當天的第十位客戶，我們?yōu)榇藴蕚淞顺廊A的禮物————人氣女優(yōu)的握手券！” “嗯？但這家店不是前年才。。。。。?！?“哦，說錯了，是我們這個品牌創(chuàng)立十周年?！?我看了看老板背后的logo。 陰毛這種名字居然能開連鎖店嗎？ “而且而且，她可不是一般的人氣女優(yōu)啊，而是有著神顏！神乳！神尻！神足！神穴！的超A級女神———元對魔忍秋山R子！” 老板還在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但他的聲音卻好像離我無限遙遠，在經(jīng)過不知道多少光年以后，才在我的耳朵里匯聚成一個名字。 回憶中深埋的噩夢順著外耳道鉆進身體，將端腦絞成一灘肉液，流進肺部，讓我在干燥的音像店里溺水。 “喂，你沒事吧！” 老板從柜臺后跑過來，拍著我的背，過了兩分鐘，我的臉色才恢復(fù)正常。 “你怎么又有新癥狀了？” “沒事，我只是太震驚了。。。。。?！?“震驚的是我才對，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 “我并沒。。。。。?！?看我面露難色，老板大喊。 “你不會說你沒想法吧？拜托了，請你一定要去啊！我可是她的超級粉絲，路費我出，幫我拍張合影就行，我們不是朋友嗎？” 朋友？ 對于一直離群索居的我而言，這是個太過耀眼的詞，看著老板殷切的眼神，我的語氣也不自覺軟了下去。 “。。。。。。就算合影的是我也沒關(guān)系嗎？” “放心吧，我會把自己的頭像貼上去的！” “你這么想要，用我的握手券去不就行了？” “不行啊，在用你的會員卡結(jié)賬的時候，就已經(jīng)登記了你的信息，被發(fā)現(xiàn)冒用的話，我就死定了，吶，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好吧?！? 一周后。 經(jīng)歷一個小時的車程，我到達了握手會的現(xiàn)場，位于某座寫字樓的六樓大廳。 似乎是幾位女優(yōu)的聯(lián)合活動，只見會場的前方有幾張木桌，每張前面都排著長隊，而當中隊伍最短的，就是凜子姐。 猶豫了很久，我還是乖乖走向隊伍，站在最后面。 隨著隊伍一點點行進，凜子姐的臉也越來越清楚，雖然臉上的妝很濃，但卻非常精致，把她漂亮的五官襯得愈加美麗。 反觀自己，胡子拉碴，不修邊幅，明明不到三十歲，卻憔悴得像是快要五十，比起姐弟，倒更像是父女。 也許，她根本就認不出我。 沒錯，檢查握手券是否匹配的，就只有一旁的工作人員，我只要隨便說一個名字就好，趕緊合個影，然后離開這里，就當是做了一個惡夢吧。 等輪到我時，我的期待卻落空了。 看見我的一瞬間，凜子姐漂亮的五官就皺成一團，眼淚從眼眶溢出，仿佛無窮無盡。 “你。。。。。。謝謝你。。。。。。謝謝你愿意來，對不起，對不起，我。。。。。?！?鼻水就快流到嘴上，她卻好像察覺不到，兩只手握得我虎口生疼，似乎不這么做的話，我會立馬逃走。 是因為濃于水的血緣嗎，這是十年來頭一次，我和女性肢體接觸，身體卻沒有任何不良反應(yīng)。 直到工作人員走上前來，她才終于松開手。 “等一下再談吧，你在樓下的家庭餐廳等我，好嗎，求求你，求求你。” 她哀婉的聲音讓我胸口難受，我只能點點頭，趕緊跑出會場。 我在家庭餐廳的靠窗位置坐下，點了一杯咖啡，隨即就看到她換了一身素雅的衣服，正從馬路對面小跑過來。 “因為妝都花了，就干脆卸了，怎么樣，皺紋很明顯吧？” 坐在對面的凜子姐撥了撥額前的劉海，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還和以前一樣漂亮。” “真的嗎？” “嗯?！?“呵呵～” 她笑了笑，招呼服務(wù)員點過單后，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我。 “都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修剪一下，你太太一定沒少生氣吧？” “不，我沒有結(jié)婚。” “這樣啊。。。。。?！?“你呢？” 聽到我的問題，凜子姐轉(zhuǎn)過頭，看向窗外陰沉的天空。 “我。。。。。。做這種工作，別說戀人，連朋友也交不到，一直都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原來凜子姐，也和我一樣嗎。 “那———” 那雪風(fēng)呢？ 我想這么問她，嘴巴卻在抗拒發(fā)出聲音。 那個名字，仍是一種禁忌，因為她給我的傷害烙印在靈魂上，成了無法痊愈的傷口。 她似乎察覺到我要說什么，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 “對了，不說我了，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 “我嗎？嗯。。。。。。在一家叫暗黑莉莉絲的公司做程序員?！?“誒？那不是連我都聽過的大型游戲公司嗎，好厲害??！” “哪里?！?“那年薪一定很可觀吧，不如姐姐辭掉工作，讓你養(yǎng)我吧，嘻嘻～” 聽到她的話，我的臉色瞬間變得一陣青一陣白。 “抱、抱歉，因為能和達郎這樣一起聊天，我實在是太高興了，不小心說出這么厚臉皮的話。。。。。。明明，明明這十年來，一件姐姐該做的事也沒做過，卻還妄想著能和以前一樣?！?看到凜子姐慌亂的表情，我正想要安慰她，她卻好像發(fā)條壞掉的玩具一樣，將壓在心底的話全都倒了出來。 “我。。。。。。其實我是有去找過你的，但那時候你已經(jīng)不在五車了，阿薩姬說見到我只會讓你更痛苦，所以什么也沒告訴我，我也不敢再去打聽你的事，我只能一直努力工作，就算銷量和身體都越來越差，我想，至少讓你知道我還活著，哪怕一點點也好，能讓你安心，就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我很笨，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但我有時候忍不住想，也許你還在恨我，甚至巴不得我早點死掉———” “不是的！” 我繞過餐桌，把泣不成聲的凜子姐緊緊抱住，而她拽著我的衣服，哭了很久很久。 “我們。。。。。。已經(jīng)沒辦法再成為家人了吧。。。。。。” 從胸口傳來夢囈般的聲音，我看不到凜子姐此時的表情，只能沉默著輕撫她的背，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今天來到這里，只是為了幫音像店老板一個忙嗎，還是期待她會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諒，大概都不是吧，我其實很清楚，自己會來，只有一個原因。 我想見凜子姐。 傷害我的人是雪風(fēng)，凜子姐她什么也沒做，我根本沒有必要躲著她，更何況現(xiàn)在我知道了，原來她也一直惦記著我，甚至為了我而不斷勉強自己，既然如此，還有什么能讓我無法釋懷呢。 “不好意思，今天總是讓你看到哭臉，明明是姐姐，啊，我又這么厚臉皮。。。。。?！?凜子姐抬起頭來，伸手擋住自己哭腫的眼睛。 “不，沒關(guān)系的，凜子姐?！?“你。。。。。。你終于肯。。。。。?！?“好了好了，你看你，又要哭了。” 眼看著凜子姐又要哭起來，我連忙制止她，抽出紙巾擦去她的淚痕，就像小時候，她為我做的一樣。 “真難為情，我去洗個臉吧?！?“嗯?！?我坐回原位，凜子姐則提包走向洗手間，走到一半，突然又折回來。 “你。。。。。。不會逃走吧？” “放心吧，我還不至于為兩杯咖啡逃單?！?被我逗笑的凜子姐放下心來，哼著歌走了，我看著她的背影，感到一直以來淤積在胸口的某種東西，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我朝著窗外仰望，才發(fā)現(xiàn)頭頂?shù)臑踉圃缇拖Р灰?，而天空是如此湛藍。 我想，我會慢慢變回從前那個，陽光開朗的自己吧。 秋山凜子擦干凈手，從包里翻出手機，點開了LINE的未讀消息。 『進行得怎么樣，好不容易才安排了這次會面，這個《新·達郎絕望～與最愛的姐姐十年后命運般的再會卻慘遭NTR～》的企劃一定要成功，你沒忘記吧，當年和你一起出道的雪風(fēng)，就是憑借《對魔忍雪風(fēng)·達郎絕望》才一躍成為超人氣女優(yōu)，把你遠遠拋在后面，而你雖然偶有佳作，卻始終徘徊在二流的檔次，這次如果拍得好，一定能復(fù)刻雪風(fēng)的奇跡，不，是超越她的奇跡！』 『你年紀也不小了，就算再留在業(yè)界改拍熟女題材，大概也不會有什么起色，是抓住這次機會打個翻身仗，還是就這么過氣隱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煩死了，都說了我會好好干的，早泄的老家伙?！?凜子唾了一口，收起手機，走出了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