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國內(nèi)關(guān)于阿拉伯歷史、伊斯蘭歷史的著作或譯著如雨后春筍般涌現(xiàn)出來，網(wǎng)絡(luò)自媒體也出現(xiàn)了許多相關(guān)內(nèi)容創(chuàng)作，這無疑對伊斯蘭歷史的普及有極大的利好趨向。不過，總體來看，其中關(guān)于

阿拔斯王朝

歷史的內(nèi)容仍然有很大進步的空間，主要有兩點：一是過于簡略，很多地方語焉不詳；二是缺乏足夠的史料或著作基礎(chǔ)。本文著重于第一點，結(jié)合筆者這段時間閱讀的一些

阿拔斯

歷史的著作，對

阿拔斯王朝

建立之初的歷史中值得重點關(guān)注但國內(nèi)相關(guān)內(nèi)容較少或者忽略的幾個問題進行探討，同時也是對

阿拔斯

開國的歷史進行一個簡要的梳理。筆者水平有限，如有謬誤疏漏，還望不吝指正。

目前筆者所能接觸到的、國內(nèi)關(guān)于主要記述

阿拔斯

歷史，或者對其內(nèi)容著墨較多的著作或譯著主要有：

哈全安《中東史》全三冊；上冊

關(guān)于

倭馬亞

、

阿拔斯王朝

的篇章吸收了較新成果，對本文提到的問題都有涉及，值得一看。 納忠《阿拉伯歷史》上下冊； 《中亞文明史》卷四上，華濤譯； 希提《阿拉伯通史》第十版，馬堅譯； 威廉·穆爾《阿拉伯帝國》，周術(shù)情、吳彥、李婧、鄭麗君譯； 奧希梯揚尼《伊朗通史》葉亦良譯； 金宜久《伊斯蘭教史》； 艾哈邁德·愛敏《阿拉伯-伊斯蘭文化史》八卷； 本文將圍繞這些書籍展開。

一、阿拔斯家族早期與倭馬亞王朝的關(guān)系

如《阿拉伯-伊斯蘭文化史》、納忠《阿拉伯通史》，對

阿拔斯家族

的描述都是以一個“韜光養(yǎng)晦的復(fù)仇者”的形象出現(xiàn)[1]。實際上韜光養(yǎng)晦是有的，但是

阿拔斯家族

對

倭馬亞王朝

的態(tài)度是有一個逐步變化的過程，并非一開始便和圣裔派同一陣線。

阿拔斯家族

先祖

老阿拔斯

，作為先知的叔父，但對教派持保守態(tài)度，直到630年方才改信伊斯蘭教。其子

阿卜杜拉·本·阿拔斯

早早信教，精研教法，學(xué)問非凡。起初和

阿里

站在同一陣營，但穆阿維葉勝利后并沒有對其政權(quán)有多少抗拒；到

老阿拔斯

之孫

阿里·本·阿卜杜拉

（？-737）時，家族的政治立場逐漸向

倭馬亞王朝

靠攏，為此他舉家北遷至

侯麥邁

（Humayma）；并以伊本·祖拜爾之亂為契機，取得了

阿卜杜·馬立克一世

（684-705在位）的信任。

希卜里

（Tayeb El-Hibri）在自己的書中引用了一則故事來印證當(dāng)時

阿拔斯家族

與

倭馬亞王朝

的聯(lián)系密切：

阿卜杜·馬立克一世

給剛出生的孫子取名

阿拔斯

，與之相反的是

倭馬亞

家族里沒有一個叫

阿里

的。[2]

阿卜杜·馬立克一世

死后，

阿拔斯家族

失去了寵信，還一度被

瓦立德一世

猜忌，為此他們還試圖做出努力來重挽地位，一個非常重要的舉措就是由

阿里·本·阿卜杜拉

之子

穆罕默德·本·阿里

（？-743）在哈里發(fā)

歐麥爾二世

時期（717-720）迎娶了

倭馬亞

王室

阿卜杜拉·本·阿卜杜·馬立克一世

的遺孀、出身阿拉伯人氏族的

蕾塔

（Rayta ibn Ubaydallah），并生下了著名的

賽法哈

（Abū al-?Abbās ?Abdullāh ibn Mu?ammad

al-Saffā?

）。

阿拔斯家族

政治風(fēng)向的轉(zhuǎn)變，始于8世紀(jì)20年代。最顯然的原因便是著名的

“阿布·哈希姆之轉(zhuǎn)讓（Abu Hashim transfer）”

。早期

阿里

派圣裔分為三支，分別以

阿里

的三個兒子

哈桑

、侯賽因、

伊本·哈乃斐

（Muhammad ibn al-Hana?yya）為代表。

伊本·哈乃斐

在

哈桑

和侯賽因死后成為

阿里

唯一僅存的兒子，因此吸引了一批支持者，獨立成為一派，即

凱桑尼耶派

（Kaysanites）；并在684年由

穆赫塔爾

（Mukhtar）率領(lǐng)，掀起了反對

倭馬亞王朝

的叛亂，但因非法蒂瑪所生，因此受到前兩支的排斥，不予支援；且又受到伊本·祖拜爾的鉗制與

倭馬亞王朝

的打擊，最終失敗。伊本·哈乃斐有二子，一名

哈桑

，一名

阿布·哈希姆·阿卜杜拉

，伊本·哈乃斐死后，他的教派選擇

阿布·哈希姆

為伊瑪目，活躍于8世紀(jì)初。但他在716/717年暴斃，據(jù)言是遭到

倭馬亞

家族中毒害死。臨終前，他找到遠(yuǎn)房堂兄穆罕默德

·本·阿里

，將教派的力量和權(quán)柄傳給了他[3]。自此，

阿拔斯家族

獲得了“伊瑪目”的頭銜，擁有了實現(xiàn)野心的力量，開始舒展自己的爪牙。這個故事通常被

阿拔斯家族

利用為自己的統(tǒng)治合法性提供依據(jù)[4]。亞古比的《歷史》中記載，

阿布·哈希姆

臨終前將自己父親的遺書傳給了穆罕默德

·本·阿里

，并說遺書中預(yù)言了權(quán)力將落入

阿拔斯家族

的子嗣手中[5]。不過據(jù)學(xué)者

摩舍·沙隆

（Moshe Sharon）的研究，

阿拔斯家族

真正讓呼羅珊的秘密力量為己所用，至少在回歷一二六年[743/744][6]。

[1] 見

《阿拉伯-伊斯蘭文化史》

卷四p254-256、

《阿拉伯通史》

上冊p414-415。希提

《阿拉伯通史》

對此略而不提；

關(guān)于書名、書籍版本等的詳細(xì)信息，見文后參考文獻，下同。

[2] 見希卜里

《阿拔斯哈里發(fā)國史》

p32

[3] 見《塔巴里史》英譯本卷二七p147-148（下稱《塔巴里史》）、亞古比

《歷史》

英譯本卷三p1008-1009；后者便記載了

阿布·哈希姆

被倭馬亞王朝哈里發(fā)

蘇萊曼

用毒牛奶毒死。

[4]

休·肯尼迪

《阿拔斯早期政治史》

p41

[5] 亞古比

《歷史》

卷三p1009

[6] EI2卷四p445-447，文章“KAHTABA”

二、阿拔斯家族在革命（747-750）中真正的領(lǐng)導(dǎo)者

阿拔斯王朝

歷史中一個非常奇怪的現(xiàn)象是：

阿布·阿拔斯·賽法哈

作為聞名當(dāng)時、留名后世的哈里發(fā)，其事跡卻語焉不詳，其在位時期的事跡大多集中在

并波悉林

、王叔

阿卜杜拉·本·阿里

等人身上。一個重要原因是，他被推舉時實際上是作為一個

身份尊貴的政治吉祥物

，用以調(diào)和

阿拔斯

開國初期各利益集團的矛盾而存在的。真正一手促成

阿拔斯

革命局面的

阿拔斯家族

成員，一是

賽法哈

之父

穆罕默德·本·阿里

，正如前文所言，他獲得了

阿布·哈希姆

的贈予，并以此為基礎(chǔ)韜光養(yǎng)晦、發(fā)展勢力，此處不贅述；另一位則是

賽法哈

之兄長、

易卜拉欣伊瑪目

（Ibrahim al-Imam ibn Muhammad，約701-749）[1]。他早早便開始協(xié)助父親經(jīng)營相關(guān)事宜。穆罕默德在743年去世后，

易卜拉欣

以年長有資歷繼任伊瑪目，其先知家族中頗有聲名，并且其氣度獲得了麾下教眾的認(rèn)可。而著名的

并波悉林

、后來的

阿拔斯

維齊爾

哈立德·本·巴爾馬克

（Khalid ibn Barmak）都是由

易卜拉欣

所提拔。由此可見，若非他意外身亡，以麾下文武之素質(zhì)與聲望，當(dāng)為哈里發(fā)的不二人選?？上г?/p>

阿拔斯

革命進行的如火如荼之際，

麥爾旺二世

卻知曉了幕后黑手是

阿拔斯家族

的消息（據(jù)說是收到了呼羅珊總督

納斯?fàn)枴け尽ど艩?/p>

的傳訊），為此派人前往

侯麥邁

抓住

易卜拉欣

。749年8月，

易卜拉欣

去世（一說被殺，一說死于瘟疫），這對

阿拔斯

軍隊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當(dāng)務(wù)之急，是需要立即扶持一個新的伊瑪目以維系人心，于是經(jīng)過挑選（一說是

易卜拉欣

死前指定），

阿布·阿拔斯·阿卜杜拉

被選為伊瑪目（

曼蘇爾

顯然因為母系出身而不被考慮），并在當(dāng)年十月在

庫法

立為哈里發(fā)。其綽號al-Saffah也是因其在繼位儀式上結(jié)束發(fā)言的那句：“我是

賽法哈

”而得來[2]。 [1] 關(guān)于此人事跡，見EI2卷三p988，文章“IBRAHIM B. MUHAMMAD”，文中僅作簡略提及。

[2] 實際上對

賽法哈

的解釋不止屠夫，也有“慷慨者”之意。除納忠

《阿拉伯通史》

上冊p426-428；此外，塔巴里史卷二七p154中對應(yīng)句子的翻譯也是

for I am the manifest Spiller（Saffah）

；以及其注釋379。

三、賽法哈在阿拔斯王朝初立時扮演的角色

雖然如前文所說，

阿拔斯家族

在

阿拔斯

革命這場運動中并沒有坐享其成，而是積極參與其中，但一部分伊拉克地區(qū)特別是

庫法

地區(qū)的反

倭馬亞

勢力（如

阿里

派的支持者、阿拉伯人部落）對

阿拔斯家族

并沒有什么感覺，相比之下他們

更愿意選擇效忠數(shù)十年的

阿里

后裔

。特別是

易卜拉欣

伊瑪目死后，

庫法

城內(nèi)人心浮動，一些野心家想甩開

阿拔斯家族

、另立新主，以獲從龍之功。而

賽法哈

在叔伯們的陪同下來到

庫法

，卻被負(fù)責(zé)當(dāng)?shù)厥乱说牟ㄋ谷私淌?/p>

阿布·賽勒麥

（Abu Salama Hafs ibn Sulayman al

-

Khallal）[1]勸阻，提議先隱藏身份，靜觀其變。因他屬于

阿拔斯

革命中支持

阿拔斯家族

的力量，

賽法哈

眾人便聽信了他的話，卻沒想到

阿布·賽勒麥

作為

阿拔斯

革命中的元勛，也在打著兩面投機的主意，為此還和

阿里

后裔進行談判，試圖爭取一個對自己有利的地位。不過此事被留守呼羅珊的

并波悉林

獲知，他選擇站在

阿拔斯家族

一邊，為此動用了呼羅珊軍隊中的暗子將

賽法哈

保護起來，并動員大部分不知情的呼羅珊士兵與擁護

阿拔斯

革命的教眾，在749年10月突然出現(xiàn)在

庫法

的大清真寺中，宣布繼位，打了眾野心家一個措手不及。

政權(quán)伊始，也許是

賽法哈

對

阿布·賽勒麥

的兩面三刀心有余悸，也可能是因為

阿拔斯家族

在這場革命的聲音確實太小，他采取

在軍中安插宗親

的策略。當(dāng)時正是750年初，

倭馬亞王朝

哈里發(fā)

麥爾旺二世

尚有一戰(zhàn)之力，從西北邊境糾集重兵南下攻打

庫法

，雙方對峙于扎卜河。戰(zhàn)前

賽法哈

力排眾議，讓自己的叔父

阿卜杜拉·本·阿里

擔(dān)任主帥，此前他并沒有多少行軍打仗的經(jīng)驗，但卻奇跡般的擊潰了

麥爾旺二世

[2]。

麥爾旺

未戰(zhàn)先懼，一路潰逃，盡失人心。

阿卜杜拉

緊躡其后，橫掃敘利亞，最終在

布綏爾

（Busir）圍困死了

麥爾旺

，

倭馬亞王朝

滅亡。

任用宗親的策略取得了成功，

賽法哈

便開始大肆安插自己的叔父、兄弟甚至是外戚在軍中與地方，令他們鎮(zhèn)守

敘利亞、兩圣地、賈茲剌（al-Jazira）、伊拉克

等原

倭馬亞王朝

的核心地區(qū)，以防當(dāng)?shù)?/p>

倭馬亞

勢力、

哈瓦利吉派

等反撲?？陀^上達到了眾建宗藩以護王室的目的。關(guān)于這股勢力，后文會提及。

除此之外，他做的比較有存在感的事跡便是除掉了

阿布·賽勒麥

。此人雖有才干，并有

“穆圣后裔的維齊爾”

[3]的稱號。但因抱有對

阿里

派之同情，并又兩面投機，而受到

賽法哈

的厭惡。

倭馬亞王朝

滅亡后，

賽法哈

欲殺

阿布·賽勒麥

，但忌憚于

并波悉林

與其同為

阿拔斯

革命元勛，為此特意遣兄長

曼蘇爾

問計于

并波悉林

。因

阿布·賽勒麥

野心高熾，欲與

并波悉林

爭權(quán)，因此使得

并波悉林

也想除之而后快。他同意了

賽法哈

的請求，并派遣刺客將

阿布·賽勒麥

刺殺[4]。

在政局初平、朝堂的心腹大患被鏟除后，

賽法哈

將目光投向了

并波悉林

。不過針對他的行動并未成功，只能交給兄長

曼蘇爾

完成。

[1] EI2卷一p149，文章“阿布·賽勒麥”。

[2]

《阿拔斯早期政治史》

p46-47

[3] 塔巴里史卷二七p184。當(dāng)時的維齊爾（Wazir）并沒有宰相的含義，僅為“輔弼”、“助手”之意。

[4] 塔巴里史卷二七p182-183；亞古比

《歷史》

卷三p1079。

四、開國初期的各路勢力：宗室、阿巴納人、原倭馬亞權(quán)貴

縱觀國內(nèi)

阿拔斯

歷史內(nèi)容，在敘述

阿拔斯

早期的政治史、軍事史等方面確實是硬傷，基本僅是蜻蜓點水、草草略過；像

曼蘇爾

方面，僅提及他的一些大的政治事件，如殺戮功臣、平定

阿里

派叛亂、建造巴格達等寥寥幾件事；而其子

馬赫迪

的統(tǒng)治更如透明一般，一般直接跳至

哈倫·拉希德

時期；就算是相對記述較多的

哈倫·拉希德

、

馬蒙

時期，也多是學(xué)術(shù)文化方面的內(nèi)容。讀者對這段時期

阿拔斯

的政治體制、行政制度、軍事斗爭等方面大多是兩眼一抹黑。筆者盡量在此基礎(chǔ)上驅(qū)散些許黑霧，拋磚引玉。

1.?????王叔派

《阿拉伯帝國》等書一般將建立

阿拔斯王朝

的功勞都?xì)w于

并波悉林

及其麾下呼羅珊阿拉伯人軍隊，實際上，正如前文所說，

賽法哈

采取重用宗親的策略，在開國后將叔伯兄弟或入軍、或安插為地方總督，以防當(dāng)?shù)?/p>

倭馬亞

勢力、

哈瓦利吉派

等反撲。在

阿拔斯

前期（750-809）的政局中，他們形成了一股重要的政治勢力，被稱為

umumah

，意為

王叔派（uncles）

[1]。其主要成員為

阿拔斯家族

的老族長

阿里·本·阿卜杜拉

的幾個兒子及其后代——除了

穆罕默德伊瑪目

一支為

阿拔斯

哈里發(fā)外。其中自然以

阿卜杜拉·本·阿里

最為知名，比較起重要作用的有

賽法哈

的伯父

達烏德

（Dawud ibn Ali），他長于辯才，在

賽法哈

的繼位儀式上發(fā)表了長篇大論的演說，對收攏人心起到了極大的作用；以及諸叔父

蘇萊曼

（Sulayman ibn Ali）、

薩利赫

（Salih ibn Ali）、

阿卜杜·薩馬德

（Abd al-Samad ibn Ali）等。他們或隨

阿卜杜拉

征戰(zhàn)，并在戰(zhàn)后坐鎮(zhèn)原

倭馬亞

統(tǒng)治地區(qū)，除卻需要監(jiān)視、鎮(zhèn)壓當(dāng)?shù)胤纯箘萘ν?，還攫取了原

倭馬亞

宗室的大量財產(chǎn)，得以豪富；加之權(quán)力較大，也可以隨意聚斂錢財；當(dāng)然客觀上還能起到屏衛(wèi)王室的作用。

賽法哈

死后，

阿卜杜拉

意圖以軍功爭奪王位，但王叔派中成員與他并不齊心，有支持他的蘇萊曼、

伊薩·本·阿里

；亦有支持

曼蘇爾

的薩利赫；也有漠不關(guān)心如阿卜杜·薩馬德者。面對

并波悉林

大軍壓境，

阿卜杜拉

應(yīng)對失措，蘇萊曼見狀便和

曼蘇爾

談和，在保證不殺

阿卜杜拉

后投降。雖然犯上作亂的

阿卜杜拉

最終沒有逃過死劫，但

曼蘇爾

對這些王叔總體而言是不計前嫌，除了不時調(diào)動其職位外，基本讓他們繼續(xù)代哈里發(fā)執(zhí)政地方。同時，大肆任用這些王叔的子嗣為地方總督，并拔擢其中才干出眾者。如

蘇萊曼

之子

穆罕默德

（Muhammad ibn Sulayman al-Hashimi, 約740-789），760年繼承其父的財產(chǎn)與權(quán)勢，以才略受

曼蘇爾

重用，在762-763年、786年率軍平定

阿里

派圣裔掀起的叛亂；775年隨同

曼蘇爾

前往麥加朝圣。途中

曼蘇爾

去世，他力主由其子

馬赫迪

繼位，有從龍之功，得以繼續(xù)保持權(quán)勢，并娶

馬赫迪

之女為妻。休·肯尼迪評價他為“當(dāng)時

阿拔斯

王室年輕一輩中最具才干之人”[2]；他對王室極為忠誠，獲得了隨意出入內(nèi)廷的權(quán)利。[3]還有一位是薩利赫

·本·阿里

之子

阿卜杜·馬利克

（Abd al-Malik ibn Salih al-Hashimi, 750-812）。他因在8世紀(jì)末組織了兩次對拜占庭的大規(guī)模侵襲，并大獲全勝而聞名，與其子

阿卜杜·拉赫

曼均為戍邊良將。但因軍功過盛而受到

哈倫·拉希德

的忌憚。關(guān)于他有一件軼事：他的母親原為

倭馬亞王朝

哈里發(fā)

麥爾旺二世

（744-750在位）的妃子，被薩利赫劫掠來后很快就生下了他，因為一直有流言稱他實際是

麥爾旺二世

的遺腹子；并且還有人將其比作

倭馬亞王朝

的那位中興雄主

阿卜杜·馬立克一世

，只因他的父親也叫

麥爾旺

，即

麥爾旺一世

，可見其言語之誅心[4]。這些宗室大體是擁護哈里發(fā)統(tǒng)治的，但是除卻少數(shù)人外，大部分二代宗室才干平庸不說，還有貪污、偏袒地方豪強等劣跡，甚至連王叔派長者

阿卜杜·薩馬德·本·阿里

亦不能免俗，其人在

哈倫·拉希德

時期治理地方不善，導(dǎo)致屢被撤職。他們的結(jié)局和阿巴納人一樣，因支持艾敏而被

馬蒙

拋棄，逐漸失去了權(quán)勢與地位。 以上是對王叔派的事跡敘述?，F(xiàn)在到了簡要分析阿巴納人軍隊權(quán)貴集團的組成。阿巴納人，字面意思為“兒子”，原指與當(dāng)?shù)鼐用裢ɑ榈暮袅_珊阿拉伯人，在

阿拔斯

革命中作為軍隊主力，立下不世之功，被譽為“王朝/紀(jì)元之子（Abna al-Dawla）”。實際上，正如前文所提示，

阿拔斯家族

并非是這股力量的最初創(chuàng)建者和引領(lǐng)者。這股力量起初是在

718年

，由阿巴納人中一部分反

倭馬亞

勢力在謀夫（Marw）地區(qū)秘密建立的，他們接受了一部分哈乃斐派的主張，其宗旨是“推翻

倭馬亞王朝

、迎回

先知家族的后裔

（Hashimids，源于先知祖父哈希姆）做哈里發(fā)”。他們將這個組織稱為

“教團（Da’wa）”

。主要由

十二

特使

（Naqib，復(fù)數(shù)為Nuqaba）和教士（Da’i）組成。教團元老主要有：

喀赫塔拔·唐邑

（Qahtaba ibn Shabib al

-

Ta'i）、

伊本·胡澤馬·塔米米

（Khazim ibn Khuzayma al

-

Tamimi）、

伊本·凱西爾·胡扎儀

（Sulayman ibn al-Kathir al-Khuza’i）、

穆爾阿茲·祖赫里

（Mu?adh ibn Muslim al-Dhuhli）、

穆賽亞布·達比

（al-Musayyab ibn Zuhayr al-Dabbi）等[5]。其中

喀赫塔拔

為主要的決策者。在對比743年

阿里

后裔

宰德

叛亂失敗后，他們選擇了

阿拔斯家族

為效忠對象來看，他們在早期的活動主要是選擇和圣裔合作在某一地方掀起叛亂以獲得各地響應(yīng)[6]。 除

喀赫塔拔

在749年戰(zhàn)死沙場外，

阿拔斯王朝

建立后論功行賞，這些阿巴納人將領(lǐng)都獲得很高的地位和權(quán)利。一個明顯的地方在于：在

馬蒙

之前，他們獲得拔擢的機會跟宗室是差不多的，哈里發(fā)也會任命一批將二代來征伐四方、治理一地。其中較為知名的將二代，一個是

喀赫塔拔

之子

哈?！ぬ埔?/p>

（Al

-

Hasan ibn Qahtaba ibn Shabib al

-

Ta'i），此人資歷極高，早在

阿拔斯

革命時便隨父征戰(zhàn)，其勇略與地位不亞其父。

喀赫塔拔

戰(zhàn)死后他順理成章接管了父親的軍隊，并繼續(xù)征戰(zhàn)

倭馬亞

直至將其滅亡；并參與平定王叔

阿卜杜拉

之叛，為

曼蘇爾

的心腹大將之一，歷仕五朝（

賽法哈

、

曼蘇爾

、

馬赫迪

、

哈迪

、

哈倫·拉希德

），并在

馬赫迪

時期三次策劃對拜占庭的侵襲，直到797年才去世，可謂軍中耆宿[7]。第二個是

伊本·胡澤馬

之子

小胡澤馬

（Khuzayma ibn Khazim al

-

Tamimi），同樣隨父親征戰(zhàn)

倭馬亞

，之后長期擔(dān)任巴格達城的衛(wèi)戍長官，

哈倫·拉希德

時期被任命駐守西北邊疆，抵御可薩汗國。可惜晚節(jié)不保，在艾敏與

馬蒙

內(nèi)戰(zhàn)中背叛艾敏，放塔希爾軍隊入城，最終導(dǎo)致艾敏的敗亡。 阿巴納人在前幾十年里一直在朝廷中占有重要地位，真正使他們走向衰敗的原因，便是在艾敏與

馬蒙

內(nèi)戰(zhàn)中選擇了前者（只有

哈爾薩馬·本·阿揚

[Harthama ibn A’yan]等少數(shù)人站隊正確，但哈爾薩馬在內(nèi)戰(zhàn)勝利后不久含冤而死，不得善終），

馬蒙

出于猜忌，而因使用自己在呼羅珊培養(yǎng)的班底——甚至還有河中的粟特人和一小部分突厥人、德萊木人[8]，到穆塔西姆后阿巴納人徹底退出了朝堂。 最后一股勢力——原

倭馬亞

權(quán)貴，其實成分很簡單：一個是前朝有實力的舊將，

阿拔斯王朝

對

倭馬亞

王室斬盡殺絕，但對原

倭馬亞

勢力都愿意招攬籠絡(luò)，如前伊拉克總督

伊本·胡拜拉

，以及

阿拔斯

初期收攏殘軍自立于西北邊境的

伊斯哈克·歐蓋勒

（Ishaq?al-Uqayli），

賽法哈

派遣兄長

曼蘇爾

分別招撫這兩股勢力為己所用；還有一個主要是在

倭馬亞王朝

不受重用，甚至說因為某些事件而被打壓的。如

倭馬亞

名將

古太白

之子薩勒穆（Abu Abdullah Salm al

-

Bahili），因其父意圖作亂被殺，盡管他也能入仕，但總被掌權(quán)者忽視。

倭馬亞

末年，他任巴士拉總督，原本他的上司

優(yōu)素?！け尽W麥爾

想舉薦他擔(dān)任呼羅珊總督，從后事推斷，舉薦理由應(yīng)是以其為古太白之子，熟悉當(dāng)?shù)厍閯?，有利于籠絡(luò)人心。但被哈里發(fā)

希沙姆

拒絕，改派古太白部將

納斯?fàn)枴け尽ど艩?/p>

，也許出于其父前事，對其采取防范態(tài)度[9]。即使如此，在

阿拔斯

革命時期薩勒穆仍然盡到了作為一方牧守的責(zé)任。749年，前文所提的

哈?！け尽た账?/p>

率軍打到伊拉克南部，派遣歸順的穆海萊卜家族成員（后文會提到）穆阿維葉·穆海萊比接管巴士拉，卻被薩勒穆聯(lián)合部落之力將其擊敗殺死，直到聽說伊拉克總督

伊本·胡拜拉

投降，大勢已去，方才投降歸順。

阿拔斯王朝

建立后先后任巴士拉和剌夷城（Rayy）總督。最為著名的功績是762-763年奉命從剌夷（Rayy）出師，平定由

阿里

后裔“純潔靈魂”穆罕默德在伊拉克掀起的叛亂。其人作為一塊馬骨，很好地起到了千金之作用；還有一個便是上文提到的穆海萊卜家族了。穆海萊卜家族源自

倭馬亞

的阿拉伯人名將

穆海萊卜·本·阿布·蘇富揚

（Abū Sa?īd al-Muhallab ibn Abī ?ufra al-Azdī），為

哈查只

（Hajjaj ibn Yusuf）所提拔，其地位比起

古太白

只高不低，而且家族勢力龐大，其子

葉齊德

（Yazid ibn al-Muhallab）擔(dān)任東部總督期間（717-720）可謂風(fēng)光無限。但隨著葉齊德迫害前朝功臣

哈查只

、

古太白

的親屬，并擁兵自重，在與

哈查只

關(guān)系親近的

瓦立德二世

（720-724在位）繼位后，內(nèi)不自安，最終反叛，失敗。穆海萊卜家族威勢不再，為此韜光養(yǎng)晦，并在

倭馬亞王朝

末年和

阿拔斯家族

搭上了線，充當(dāng)帶路黨（比如前面那個可憐人）。

阿拔斯王朝

建立后穆海萊卜家族收到的回報巨大，除家族中多位成員擔(dān)任地方總督外，在8世紀(jì)下半期，以家族成員奉命治理剛剛經(jīng)歷柏柏爾人動亂的北非

易弗里基葉

省，形同封地，直到當(dāng)?shù)鼐謩菰俣葠夯奖怀仿?。也是?世紀(jì)初開始，逐漸淡出政治舞臺[10]。當(dāng)然在10世紀(jì)中期，因為白益王朝

穆儀茲·道萊

的統(tǒng)治，任命

哈桑

·穆海萊比（Abu Muhammad al-Hasan al-Muhallabi）為相，又使穆海萊卜家族再度興起，其經(jīng)歷可謂傳奇。

阿拔斯王朝

前期，波斯人并非如《阿拉伯通史》等書中言，在朝廷、軍方均掌握了大權(quán)，阿拉伯人就此無容身之地。且不說阿巴納人只是與當(dāng)?shù)厝送ɑ榛蚪邮懿ㄋ刮幕?，其組織形式還是以阿拉伯人部落為主，

阿拔斯王朝

的哈里發(fā)也不會坐看一家獨大。在

曼蘇爾

時期，哈里發(fā)便有意識扶持一些遷居敘利亞、阿塞拜疆的阿拉伯部落成員為將領(lǐng)；在內(nèi)則主要以宗室勢力鉗制阿巴納人權(quán)貴和脫離出來的以

巴爾馬克家族

為首的波斯文吏。

曼蘇爾

時期便提拔

蘇剌密部落的葉齊德

（Yazid ibn Asad ibn Zafir al

-

Sulami）為亞美尼亞總督，鎮(zhèn)守邊境十余年，并讓其迎娶可薩汗國的公主，以其父亦出身

倭馬亞

邊將之故[11]；到了

哈倫·拉希德

時期，這個提拔的力度就更大了，著名的

葉齊德·本·馬茲亞德·昔班尼

（Yazid ibn Mazyad al-Shaybani）以征討

哈瓦利吉派

和

穆坎納

起義起家，哈倫時期鎮(zhèn)守大亞美尼亞，屢敗可薩汗國，為知名邊將。當(dāng)然其子孫在9世紀(jì)中后期裂土自立，建立

希爾凡沙阿國

（Shirvan Shahs）那是后話了。盡管其數(shù)量確實不如阿巴納人多，但仍然在軍權(quán)上有一席之地。當(dāng)然，隨著

馬蒙

、穆塔西姆的統(tǒng)治，阿拉伯人將領(lǐng)也退出了朝廷，最多在邊境地區(qū)擔(dān)任邊將——隨著薩馬拉無政府時期（861-870），

阿拔斯

內(nèi)亂，這些邊將也逐漸產(chǎn)生野心，割據(jù)一方。 [1] 關(guān)于王叔派的首提和總結(jié)，主要參閱

雅各布·拉斯內(nèi)

（Jacob Lassner）

《阿拔斯王朝統(tǒng)治的形成》

一書

[2] 塔巴里史卷二十九p12，注釋29. 但是此人極為貪吝，積攢大量財寶，結(jié)果死后被

哈倫·拉希德

抄家。

[3] 見休·肯尼迪

《巴格達統(tǒng)治穆斯林世界之時：最偉大的伊斯蘭王朝的興衰》

p142-143.但此處并無給出具體參考文獻。

[4] 見

《阿拔斯哈里發(fā)國史》

p92。

[5] 關(guān)于阿巴納人將領(lǐng)名錄，見

《馬背上的奴隸：伊斯蘭政體之劇變》

p173-197，克羅內(nèi)專門整理出一章關(guān)于這些將領(lǐng)的資料。巴爾馬克家族雖然宰執(zhí)國政，但實際也屬于阿巴納人權(quán)貴內(nèi)一員（盡管是波斯人），哈立德·本·巴爾馬克隨軍征戰(zhàn)，也有屬于自己的部曲。

[6]

《阿拔斯哈里發(fā)國史》

p42

[7]

《阿拔斯哈里發(fā)國史》

p47；《馬背上的奴隸》p188

[8] 如著名的阿福欣（Haydar ibn Kavus al

-

Afshin）、馬茲雅（Mazyar ibn Qarin）等

[9] 塔巴里史卷二十五p187

[10] 穆海萊卜家族在

阿拔斯

前期相當(dāng)活躍，家族中主要有勞賀·穆海萊比（Rawh ibn Hatim Al

-

Muhallabi）、葉齊德第二·穆海萊比（Yazid ibn Hatim Al

-

Muhallabi）及其子嗣。

[11] 后來因公主暴斃，可薩王以為是被葉齊德下毒所致，怒而興兵南侵，葉齊德大敗而歸，西北省區(qū)被劫掠。

五、個人對并波悉林的評價

并波悉林

作為一個出身微末的波斯釋奴（Mawali），既不像阿巴納人一般有阿拉伯部落做依仗，也沒有

巴爾馬克家族

這種尊貴的身份，他的發(fā)跡乃至成功，一是時來運轉(zhuǎn)，受到

易卜拉欣

伊瑪目的青眼相加；二便是本人確實才略出眾，監(jiān)軍身份也頗有權(quán)力，令教團內(nèi)諸特使皆能聽從其指揮；三是他作為

阿拔斯

革命運動僅有的波斯人高層，無疑豎起了一面旗幟，吸引了大量在

倭馬亞

統(tǒng)治下處處受不公平的

波斯穆斯林

來投（確實

阿拔斯王朝

建立后一般波斯穆斯林的境遇比

倭馬亞

好上很多），為

阿拔斯

軍隊提供充足的兵源與助力。 國內(nèi)的主流著作將其視為一方手握重兵的大將，實際上

并波悉林

掌軍的機會并不多，除卻早期掀起叛亂，打下一塊地盤外，此外征戰(zhàn)呼羅珊、伊拉克，基本是教團特使（

喀赫塔拔

、

伊本·胡澤馬

等）在指揮作戰(zhàn)，他本人則坐鎮(zhèn)東部，負(fù)責(zé)后方，這么看倒像漢之蕭何一般的后勤角色。在第三點的加持下，

并波悉林

才能權(quán)力大增，特別是教團內(nèi)諸將基本西征，他留守后方，無人掣肘，在兩三年內(nèi)便能分治東部，在當(dāng)?shù)貭I造出屬于自己的勢力；并且試圖對西部也施加影響，為此多次做出跋扈之事，并與未來的哈里發(fā)

曼蘇爾

交惡。較為重要的一件事是對750年

伊本·胡拜拉

（Yazid ibn Umar ibn Hubayra al-Fazari）的處置。

伊本·胡拜拉

是

倭馬亞王朝

的一方軍閥，在

阿拔斯

革命時期任伊拉克總督，鎮(zhèn)守瓦西特（Wasit），之所以說他是軍閥而不是將領(lǐng)，是因為他面對

阿拔斯

軍隊的侵襲，在收到

麥爾旺二世

的相關(guān)軍事命令后依然不動如山，陽奉陰違，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其人軍事實力雄厚，又有軍略，

阿拔斯

軍隊一時攻克不下，甚至還折損了老將

喀赫塔拔

。時

曼蘇爾

由

賽法哈

指派，作為圍攻瓦西特城的監(jiān)軍主帥，而

喀赫塔拔

之子

哈桑

繼承父位，為實際主將。

曼蘇爾

主張招撫，為此和

伊本·胡拜拉

通使，但

伊本·胡拜拉

手段圓滑，一直沒有表露自己的態(tài)度。直到傳來

麥爾旺二世

的死訊后，

伊本·胡拜拉

才決定放棄抵御，選擇投降，歸入

曼蘇爾

麾下。但這卻引來了

并波悉林

的不滿。因

伊本·胡拜拉

本身有名望，又帶著一大批敘利亞人士兵投降，

并波悉林

認(rèn)為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因此給

賽法哈

和

曼蘇爾

施加壓力，最終在

伊本·胡拜拉

投降后，由

曼蘇爾

將他全家抄斬，只有他的一個幼子逃脫，之后在敘利亞繁衍生息[1]。 那么，在

阿拔斯

前期，教團諸將，或者說阿巴納人將領(lǐng)對哈里發(fā)和分治東部的

并波悉林

都持什么態(tài)度呢？實際上，這群特使中選擇

并波悉林

的近乎沒有，因為他們跟

并波悉林

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并波悉林

作為在745年教團選擇效忠

阿拔斯家族

后被主家“空降”而來的領(lǐng)導(dǎo)者，實際上是

阿拔斯家族

為讓這股勢力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而必然采取的手段，

并波悉林

起初是以“監(jiān)軍”的身份而來，代表著

阿拔斯

伊瑪目的意志。當(dāng)然在

并波悉林

逐漸展現(xiàn)其運籌帷幄的才能后，大部分阿巴納人將領(lǐng)均被其折服，方才愿意聽其指揮。但說到底，對他們來說，

并波悉林

的首要身份是

“先知家族的受托人（Trustee of the Family of Muhammad.）”

[2]，然后才是一方領(lǐng)袖。而

并波悉林

甚至在天下尚未初定

便敢擅殺特使

伊本·凱西爾

[3]

；還對

阿拔斯家族

做出各種逼宮之事，無疑使阿巴納人權(quán)貴對其疏遠(yuǎn)；而且他們大部分后來被放到鎮(zhèn)守西部伊拉克、敘利亞地區(qū)時受到了

賽法哈

、

曼蘇爾

諸王的籠絡(luò)（如

哈桑·本·喀赫塔拔

、

伊本·胡澤馬

），加之在

阿拔斯

革命后他們已經(jīng)是“與國同休”的特權(quán)階級，無意因此而反。事實也證明了，在

并波悉林

被殺死后，掀起叛亂的只有他在呼羅珊的舊部。至于這些特使將領(lǐng)中，只有一個將二代

阿卜杜·賈巴爾·艾茲迪

（Abd al-Jabbar ibn 'Abd al-Rahman al-Azdi）在759年擔(dān)任呼羅珊總督時舉兵反叛，旋即平定。

并波悉林

本身的班底有誰呢？一個是

齊亞德

·胡扎儀，后來被收買試圖反叛失敗身死；

孫巴德

（Sunbadh），據(jù)說原本駐守胡勒萬，等

并波悉林

回歸，聽聞

并波悉林

被害的消息后逃回呼羅珊掀起叛亂（755-756），很快也被平定；還有河中的

突厥人伊斯哈克

（Ishaq the Turks，8世紀(jì)60年代）、

烏斯塔德西斯

（Ustadhsis，768）、

穆坎納

（al-Muqanna,776-783）等野心家的叛亂，但是說他們和

并波悉林

的關(guān)系緊密到為其造反，顯然不太實際[4]。 對

阿拔斯

王室來說，在爭取到阿巴納人大部分將領(lǐng)和一部分原

倭馬亞

降軍后，

并波悉林

本身和實力已不足恃，但仍然不可輕動，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在呼羅珊的聲望實在太高，引得大量波斯穆斯林相隨，如此一來，即使能成功將其鏟除，呼羅珊這塊富庶要地也大半要殘破，對于天下初定，休養(yǎng)生息之時，無故興起這番大戰(zhàn)，對國家是不利的。從后面殺死他后幾十年來看，呼羅珊動蕩不斷，多少野心家單單打著他的旗號就能為禍一方。

阿拔斯

只能選擇提拔本土貴族統(tǒng)治當(dāng)?shù)兀ㄈ缢柤易濉⑺_曼家族），“以夷制夷”。從整個

阿拔斯

歷史來看，在大征服趨勢已經(jīng)停止的

阿拔斯

時期，對鞭長莫及、叛亂不斷之地

阿拔斯

都選擇將治理權(quán)力交由某家族，作為代價，該家族只要能在保證對朝廷忠誠的同時又收到足夠的稅收即可交差。

阿拔斯

早期便出現(xiàn)了例子，如前文所提及，

易弗里基葉

之于穆海萊卜家族，和之后形同一國的

艾格萊卜王朝

（800-909），需知

易卜拉欣·本·艾格萊卜

之所以能得以獲得世襲

易弗里基葉

總督的權(quán)力，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不僅不需要朝廷補助，還能讓這塊飽受柏柏爾人蹂躪的爛地每年上繳四萬第納爾賦稅。 在不掀起大戰(zhàn)的前提下，

賽法哈

首先想到的就是從內(nèi)部攻破，為此他選擇收買其部將

齊亞德·胡扎儀

（Ziyad ibn Salih al

-

Khuza'i）。

齊亞德

出身阿拉伯人部落首領(lǐng)，749年起歸入

并波悉林

麾下，主要參與鎮(zhèn)壓布哈拉地方的叛亂[5]，他最為知名的成就，便是在751年率軍在怛羅斯之戰(zhàn)中擊敗唐軍主帥高仙芝。次年（752），他受

賽法哈

唆使，試圖反叛

并波悉林

，失敗，逃亡撒馬爾罕，被當(dāng)?shù)匦≠F族殺死。

行動的失敗引起了

并波悉林

的警覺，753年，他主動要求擔(dān)任圣地的朝圣官，伴隨

賽法哈

前往麥加朝圣。但實際上他是借機西進，擴張自己的勢力，并想著接觸并籠絡(luò)阿巴納人將領(lǐng)以回敬之。但對哈里發(fā)兄弟來說，這是危險與機遇并存：

并波悉林

好不容易離開了呼羅珊，在呼羅珊外解決他遠(yuǎn)比打進呼羅珊容易，也省力。因此順?biāo)浦?。至于后?/p>

賽法哈

暴斃、

曼蘇爾

繼位，屬于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

曼蘇爾

最終堅持在呼羅珊外鏟除了

并波悉林

。早在750年，

并波悉林

殺

阿布·賽勒麥

、

伊本·凱西爾

時，

曼蘇爾

因在

并波悉林

處為客，目睹了

并波悉林

種種跋扈舉動，之后回稟

賽法哈

時，他便言道：

“若在

并波悉林

落單時不殺他，你這哈里發(fā)就是名不副實，你的統(tǒng)治也就一事無成?！?/p>

[6]對

曼蘇爾

來說，

并波悉林

屬于絕對掌控不了的角色，那么必然是殺之而后快了。

總而言之，

并波悉林

在

阿拔斯

革命時期鎮(zhèn)守呼羅珊，為

阿拔斯

軍隊提供了一個穩(wěn)定的后方與兵源，統(tǒng)籌諸事，開國元勛第一當(dāng)無疑問。可惜從后事看，無論他是出于私心，還是為了“波斯人的復(fù)興”，他的舉動都切切實實挫害了哈里發(fā)的權(quán)威，與王權(quán)沖突。在他死后，其余波綿延數(shù)十年，誕生了

穆坎納

、巴貝克等強大的異端運動，令

阿拔斯王朝

折磨不斷。

[1]

《阿拔斯早期政治史》

p49；塔巴里史卷二七p142-143、p191-194

[2] 塔巴里史卷二七p184

[3] 塔巴里史卷二七p184-185

[4] 關(guān)于這些人的叛亂，《中亞文明史》中譯本卷四上p20-36有簡要說明，具體細(xì)節(jié)可以參閱克羅內(nèi)的經(jīng)典著作《伊斯蘭早期伊朗本土的先知們：農(nóng)村起義和地方祆教》

[5] 見《布哈拉史》英譯本第二十五章，p62-65

[6] 塔巴里史卷二七p185

結(jié)語

本文主要提到了關(guān)于阿拔斯革命、阿拔斯王朝初建這段歷史的幾個問題，對國內(nèi)薄弱的研究領(lǐng)域進行了一個補充。但是受限于筆者的水平，仍然只是一些較為粗淺的分析。關(guān)于阿拔斯早期的歷史還要許多問題可以探討。像政治史方面，有

巴爾馬克家族

、王儲伊薩·本·穆薩的地位、阿拔斯王朝早期地方總督任命、哈里發(fā)血統(tǒng)出身與其繼位關(guān)系等問題。 關(guān)于阿拔斯革命方面的歷史，首推就是沙班（Mu?ammad ?Abd al-?ayy Mu?ammad Sha?bān）的《阿拔斯革命史（The ?Abbasid revolution）》（1970）；其次有摩舍·沙?。∕oshe Sharon）的《東境黑旗——阿拔斯王朝建立（Black Banners from the East,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Abbasid State）》兩卷本、丹尼爾（Elton L. Daniel）的《747-820年阿拔斯王朝的呼羅珊政治與社會史（The Political and Social History of Khurasan Under Abbasid Rule, 747-820）》、拉斯內(nèi)的《阿拔斯王朝統(tǒng)治之形成（The Shaping of 'Abbasid Rule）》、克羅內(nèi)的《馬背上的奴隸：伊斯蘭政體之劇變（Slaves on Horses: The Evolution of the Islamic Polity）》等，以及這些學(xué)者撰寫的相關(guān)論文。休·肯尼迪觀其大略，在《阿拔斯早期政治史（The Early Abbasid Caliphate : A Political History）》中也有一大部分對阿拔斯革命的敘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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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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