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枝江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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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然單手撐著腦袋，弓著背，倦意如潮水般向她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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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理會講臺上老師的碎碎念，絮絮叨叨的講課聲混合著石榴花的香氣吹過她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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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經(jīng)睜不開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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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一支粉筆頭砸到嘉然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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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讓她下意識打了個哆嗦，猛地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卻不是老師，而是右手邊發(fā)呆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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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透過翠綠的樹葉，有些刺眼，風(fēng)從窗戶的縫隙里悄悄的摸進來，卷起課桌上的書本，連同少女耳邊的碎發(fā)，這一刻時間好像過的很慢，云朵宛如定格的畫面嵌在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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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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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老師的呵斥聲響起，嘉然才緩緩地清醒過來，她咬了咬下嘴唇，準(zhǔn)備認錯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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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成想她剛要起身，同桌的少女便搶先一步站了起來，接著猛地鞠了個躬，迷迷糊糊道：“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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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眼神迷離，仿佛剛從一場做了十年二十年的大夢中醒來，她甩了甩腦袋，長長的馬尾掃到嘉然臉上，癢癢的觸覺讓嘉然不禁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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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臺上老師一臉黑線，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只好揮了揮手，示意少女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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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舊是午后兩點，嘉然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窗外的陽光也沒那么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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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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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ㄟx項二 放學(xué)后去公園散散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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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一深露也重，嘉然一個人在林蔭道上晃悠，風(fēng)透過校服料子一點一點從她的皮肉鉆到骨縫里，旁邊一對一對的小男女拉著手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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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緊了牙，也不知是因為孤身一人的落寞感還是夜晚寒氣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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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然總是不經(jīng)意間被旁人捧的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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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老師眼里的好苗子，是父母眼中的乖女兒，是善解人意的女同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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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然什么都沒做，一個個標(biāo)簽就像煙云般貼了上來，于是她只能繼續(xù)扮演這樣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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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你的最終目標(biāo)，你要繼續(xù)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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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應(yīng)該更努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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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然幫我畫幅素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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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串串緊湊的聲音回蕩在她腦海里，嘉然猛地甩頭，似乎是想把這些煩人的東西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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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想再聽見“你應(yīng)該”“你要”這樣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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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這些標(biāo)簽被撕碎，她從高處摔下來，沒有人會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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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jīng)夠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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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現(xiàn)在讓她休息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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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園靠近郊區(qū)，又是夜晚，自然不見白天的繁華，只有極遠處的廣告牌才有零星幾點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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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然靠在長椅上，仰頭看著夜空，可惜枝江污染比較嚴重，這里沒有星星，只有半輪月亮孤零零的掛在黑漆漆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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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三兩兩的路人逐漸散去，兩旁的路燈忽然亮了，昏黃色的燈光打在她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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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任何征兆的，她突然暴起，腳下一蹬跑了起來，借著助力奔向身邊最近的垃圾桶，小小的身體爆發(fā)出了與形象不符的彈跳力，緊接著，下一秒，她一個飛踹踢向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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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生生挨了這下無妄之災(zāi)，隨著一聲巨響，整個垃圾桶劇烈地顫抖，桶中間的部分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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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嘉然像沒事人一樣長出了一口氣，雙手插進口袋，重新坐回長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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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沒有監(jiān)控，也沒有路人，她的所作所為不會被發(fā)現(xiàn)，只有在這短暫的空隙里，嘉然才能不當(dāng)完美人，肆意宣泄負面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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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閉上眼睛，嫩黃的銀杏葉飄落，打在嘉然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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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很適合，當(dāng)一個歌頌者，青春在風(fēng)中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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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夜里唱歌，還是如此過時的小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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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然深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慢慢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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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者的唱功不錯，那聲音隔離了喧囂和浮躁，卻混淆了真實與虛幻，這里變成了一個寂靜地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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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聲音越來越近，來者就要到她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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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嘉然此刻毅然決然的離開，頭也不回，那么她大可以繼續(xù)做她的好孩子，她還是那個外人眼中乖巧可愛的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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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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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選項二 留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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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然原本打算逃跑，可惜她聽見來者又唱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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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陪你上岸，別的都不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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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逆世界而行，我要化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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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生的改變或許只在進退的一步中，來者恰好唱了這一句，就留下了嘉然，這時候誰也拿不準(zhǔn)這選擇對嘉然是好是壞，總之這一道歌聲，嘉然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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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啊？”歌者終于來到嘉然身前，緩緩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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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然無聲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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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人蠻高的，至少要比她高兩個頭，想要對視，嘉然只能仰起臉，這個姿勢保持久了脖子很酸，于是她退后兩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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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你干的？”來者輕輕瞟了眼路邊歪倒扭曲的垃圾桶，又補了一句：“力氣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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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然輕咬著下嘴唇，無法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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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僅僅因為一時的好奇心，她就被抓了現(xiàn)行，如果硬要打個比方，這位女孩子就像童話中的海妖，于夜晚唱著魅惑的歌，誘騙過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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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舉報我？”嘉然有些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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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必要?！毖矍叭宿D(zhuǎn)了轉(zhuǎn)脖子，伸了個懶腰，“這里又沒有攝像頭，就算我說這是你干的，但看你這身板，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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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偏袒的話，落在嘉然耳朵里，卻不是個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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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自己理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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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送你回去嗎？”女孩意外的熱情，發(fā)出了有些唐突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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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下雨了?！迸⑻嵝训?“你應(yīng)該沒帶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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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fēng)忽然急促起來，刮起腳邊的銀杏葉子，空氣漸漸潮濕，混合著泥土味，嘉然仰起頭，透過樹葉的間隙，隱約看見灰蒙蒙的夜空，陰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下來，枝江的夏天總是這樣，哪怕上一秒還是風(fēng)和日麗，也不影響下一秒的大雨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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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青春期捉摸不透的任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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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道光劃開了夜空，帶來了短短一瞬的清明，同時也照亮了眼前女孩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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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還……有點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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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嘉然輕聲道，靠前兩步，把距離拉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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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智提醒自己，這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對方是完全陌生的女孩子，甚至還看到了自己的小秘密，可越來越冷的空氣容不得自己多猶豫，況且對方……真的還蠻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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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珈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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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笑笑，伸出手，繼續(xù)道：“或者叫我王力口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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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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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還會再見到的吧？”樓下，嘉然抬起頭，試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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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淅淅瀝瀝的順著屋檐落下，嘉然忽然覺得自己和她好像隔了一層厚厚的毛玻璃，視線一點一點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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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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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場虛幻的相遇，嘉然怕自己上了樓，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她，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爬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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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姑娘不就是這樣，午夜十二點的魔法一過，南瓜馬車和水晶鞋都會遠去，只剩下孤零零的仙蒂瑞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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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咯。”珈樂眨了下眼睛，“明天我還會去那里練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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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剛落，她就撐著傘轉(zhuǎn)身離去，當(dāng)真是來去如風(fēng)，毫不拖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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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人穿街過河，好景只有片刻，森林都會凋落，風(fēng)吹走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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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聲隨著雨水被風(fēng)吹到嘉然的耳邊，她就這么在門口怔怔的站著，直到那背影模糊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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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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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之后的每一天，嘉然都會準(zhǔn)時來到郊區(qū)公園的長椅上，一個不厭其煩的唱，一個不厭其煩的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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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的時候，珈樂時常牽著她的手，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壓馬路，直到抵達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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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打翻了的橘子汽水染紅了整片天，時間卡的很緊張，眼看太陽已經(jīng)落了一半，兩個人坐在臺階上，嘉然靠著她，手里握著路邊剛買好的飲料，青蘋果味的，有些酸，更多的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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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似乎比往常熱了一些，嘉然略微偏頭，偷瞄了一眼，卻恰好撞上身邊人毫不掩飾的目光，來不及閃避，來不及驚慌，珈樂一伸手，拍在了她的后腦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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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輕輕地一個嘴唇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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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可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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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然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目光落在了對方手中的飲料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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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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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條筆直的林蔭道，夏天的夜晚，大家都出來透透氣，老爺子搖著蒲扇，男孩落寞的踢著石子，女孩們牽著自行車從身邊經(jīng)過，她們穿著漂亮的花格裙子，露出精致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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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著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嘉然踮起腳尖，低著頭，雙手環(huán)在身后，糾結(jié)半晌，終于還是扭捏著拿出一個手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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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鏈?zhǔn)羌稳挥H手編的，上面刻著小小的英文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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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r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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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地的歌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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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珈樂大多時候都很沉默，倒不是故意耍帥，而是因為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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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話緊張，但唱歌不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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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風(fēng)吹過路邊，樹葉翻涌如浪潮，夕陽的紅色在珈樂眼中一點一點散去，天空介乎于火焰和潮水之間，愈來愈濃的夜色中，珈樂的眼神卻更加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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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做我的女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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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做出了重要的決定，珈樂伸手按住了嘉然的肩膀，認真道：“從今往后，我們一起練歌，不吵也不鬧，不作也不矯情，之前聊天，你說你想去枝江大學(xué)，我倒是沒打算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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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珈樂頓了一下，想了想，“我的話，走一步看一步吧，練了這么多歌，總該有點回報不是？到時候咱倆都成年了，周末我稍微辛苦些，過去找你，兩個人牽牽手，逛逛街，看個電影，雖然沒經(jīng)驗，但是情侶嘛，應(yīng)該都是這樣的，你不嫌棄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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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天道酬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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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酬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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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面，等畢了業(yè)，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啦，說不定那時候，我就是大明星了。”珈樂忍不住笑笑：“真要這樣，有了錢，就可以去荷蘭領(lǐng)證了，聽說那邊允許同性結(jié)婚的，也不用怕旁人白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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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該轟轟烈烈些的表白場合，珈樂卻絮絮叨叨念了一大堆，這些話在她心里藏了好久，所謂的沉默寡言，不過是沒有合適的場合表達罷了，再怎么裝酷，有了喜歡的女孩，心思也會婉轉(zhuǎn)許多，說的這些，幾乎就是她在每個睡不著的夜晚心里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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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家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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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僅僅是這樣，就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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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如其來的告別讓嘉然慌了一下，但緊接著，她就陷入了珈樂編織出的美好未來，她捋了下耳側(cè)的碎發(fā)，低頭看著鞋面，直到珈樂講完，她才輕輕地答應(yīng)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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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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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一個個的經(jīng)過，微風(fēng)拂過，裙角起錯，發(fā)梢在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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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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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珈樂是其它學(xué)校的學(xué)生，平日里很難見面，仙蒂瑞拉的故事結(jié)束了，換來的是女郎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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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xué)校里嘉然依舊扮演完美的八方女孩角色，溫聲細語努力上進，是老師眼里的優(yōu)等生，是父母眼中的乖女兒，是同學(xué)眼中“別人家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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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過和以前不同，嘉然再也不會發(fā)泄似的砸爛路邊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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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高三的最后一個寒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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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真的很適合戀愛，嘉然一邊跳來跳去喊著好冷，一邊把珈樂的手握的更緊了，有時珈樂會張開大衣把她整個人裹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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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暖和啊”她說：“我抱著你的時候，就覺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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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雪落在枝頭，濃密的樹蔭遮蔽了整塊地面，一張口就是白茫茫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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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的小女孩不會再被外界傷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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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然抬起頭，兩個人對視的目光里有很多東西在跳躍，在閃動，嘉然一下子說不明白，但她清楚自己看懂了，緊接著下一秒，她就掙開珈樂的懷抱，轉(zhuǎn)身玩鬧似的跑了，背影消失在陽光和白茫茫的細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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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珈樂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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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電梯前，嘉然抱住她的腰，重新把頭埋進她胸口，她一邊揉著嘉然的一頭亂毛一邊說著：“你好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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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關(guān)于珈樂的回憶都是美好，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夜色斑駁的路燈下，四下無人的湖邊臺階，紙醉金迷的枝江夜市，不管擁擠還是稀疏，總之到任何地方，珈樂都要牽著她，每時每刻都要牽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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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牽緊了啊……可不能弄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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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初見時，嘉然隱約聽見的那句歌詞：“想帶你上岸，別的都不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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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ㄟx項一：不要走） HE 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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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走的?！辩鞓纺竽笏哪?，“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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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么，最初相遇的那個夜晚，如果你掉頭就走，我就再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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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少去外面練歌的，那天你實在太吵了，沒想到一接觸，居然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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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壓力很大的孩子才會那么暴躁，不如說，夜晚去郊區(qū)散步的年輕人，都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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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眼巴巴的望著我，心也就軟了，那句話怎么說呢？雙向奔赴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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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有心事的女孩，在正確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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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太陽是毛茸茸的，像是隔了一層濾鏡，枯枝把陽光切成碎片，照在雪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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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然瞇著眼，哼哼道：“我也不走，不管你去哪，我都在這里等你，荷蘭也好，維也納也罷，再遠的地方，累了記得回來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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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你成了明星，可別嫌棄我……”嘉然開了個玩笑，緩和一下現(xiàn)在略微沉重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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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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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想和現(xiàn)實之間，總會有那么一點點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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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為頂流歌手的道路，比珈樂預(yù)想的還要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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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去不成荷蘭了，聽說那里是自行車的國度，還有奶牛和風(fēng)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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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jié)不了婚啦……”坐在湖邊的臺階上，珈樂摸了摸脖子上的圍巾，手腕上還帶著嘉然當(dāng)初送的手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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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不結(jié)唄?！痹S多年過去，身高依舊沒有變化的嘉然翻了個白眼：“還能跑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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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然畢業(yè)了，沒有繼續(xù)走美術(shù)道路，選擇考了公務(wù)員，朝九晚五，倒也穩(wěn)定，只求能和身邊人安穩(wěn)過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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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個證明而已，還是能牽牽手，逛逛街，看個電影，如果你想，以后甚至還能領(lǐng)養(yǎng)個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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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有的都有，這樣就已經(jīng)……很幸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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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ㄟx項二 ?學(xué)音樂，會去很遠的地方吧…… ）BE 云煙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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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以后，珈樂已經(jīng)是聲名鵲起的“Carol”，國際知名的新人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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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夜深的時候，她總會想起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孩，那個和嘉然一起練歌的自己，那時候她們都還小，晚上練歌都要盡量小聲，現(xiàn)在回想起來，像那樣簡單的生活，似乎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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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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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下整個城市的燈都亮了起來，許多年過去，曾經(jīng)鮮有人跡的公園附近也新建了商業(yè)區(qū)，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拼湊在一起，虛幻晃眼，目光的盡頭，天際線和商業(yè)樓混著燈光隱沒在一起，近處，公園里的小湖還在，湖面上零星飄著幾只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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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去往更高的地方啊……”嘉然幽幽長嘆口氣，打開手機，看著那個許久不曾上線的聯(lián)系人，呆呆的愣了一會，終究還是關(guān)掉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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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別前的最后一首歌，是云煙成雨吧？珈樂最拿手，也是唱的最多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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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巷初次落葉的秋分，漸行漸遠去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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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然蜷著腿，把頭埋低，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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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還是，把我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