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舅父，你要去哪里？”帶著從楊家馬場選好的良駒，連城璧興沖沖地去找樊偉，想著教他騎馬。卻看到樊偉換回了那身與他們這里完全不同的穿著正隨著一個白衣白袍的人大步離去。心中一突，忙開口詢問。

“我？我當(dāng)然是要回家了。”樊偉回過頭看向他，一臉的喜氣卻讓連城璧看著有些心慌。

“家？你哪里有家？外祖那里根本就沒有你這個人。”見樊偉要走，連城璧心中一急，原本沒打算說的話脫口而出。

“哦，既然你已經(jīng)都知道了，那我就更沒有留下的必要了，反正你娘托我做的事情我已經(jīng)做完了。”樊偉笑的一臉無所謂“你這里我也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了。”

“沒有，留戀了？”連城璧重復(fù)著這幾個字，口中無比苦澀。

“是?！狈畟c點頭，“而且我也年紀(jì)不小了，當(dāng)然也該回去結(jié)婚生子啊。”

“舅父已有心愛之人了么？”也是，他比自己大了幾歲，有喜歡的女子再正常不過了?？蔀槭裁此睦飼@么不舒服？甚至，隱隱有些怒氣在爬升？

“嗯……沒有就不能找么？”樊偉一挑眉。

“無霜么？”他可是總在自己面前夸獎無霜的。如果，如果樊偉真的娶了無霜，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可是，為什么一想到樊偉和無霜在一起甜蜜蜜的情景，他的心就好像被人用手狠狠地擠捏像是要被捏爆一樣？

“無霜？你這個提意不錯?！狈畟c了點頭，“反正我一直覺得那丫頭不錯，又忠心，模樣也好，還聰慧大方?？傊?，比沈璧君強百倍，既然你對她無意，那我娶她也可以。不過，我會帶她離開，不會在你這里待著的?！?/p>

“走吧?！狈畟ド磉呉恢蔽闯雎暤陌着廴碎_口了，還未等連城璧有所反應(yīng)，白袍人拉著樊偉的手臂一下便不見了蹤影。

“樊偉！”隨著這聲大喊，連城璧猛地睜開了眼睛，一頭的冷汗，狂跳的心臟讓他心緒不寧。回顧四周熟悉的環(huán)境讓他確定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噩夢。只是，太真實了，真實到讓他根本無法再閉上眼睛。

窗外晨光微熹，連城璧將被子掀開坐了起來，走到桌旁倒了杯冷茶，一口飲盡之后，定了定心神，攤開手掌看了看，又緊緊握住，拿起一旁的衣物穿戴了起來。他怎么會夢到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拉開房門，深吸了一口清晨濕潤微涼的空氣，難道說，他確實如樊偉所說對無霜有意了？連城璧微瞇著雙眸看著不遠(yuǎn)處已經(jīng)起床正在和管家說話的無霜，腦中卻閃現(xiàn)出夢中樊偉的話，臉色沉了下來。沒有理會無霜看到自己后面帶笑容的行禮，轉(zhuǎn)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所以，你一大早的，把我折騰起來，就是為了告訴我你要收無霜做義妹？？”樊偉一臉的不可置信。由于他難得的睡了一個非常舒服的覺，所以打算今天晚起一會兒再出去晨練?？蓻]成想，別說賴床了，連平時起床的點都沒到，就被人搖醒了。還以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結(jié)果，居然就是這么個……事！“連城璧，你是不是失眠了？”

“舅父不高興了么？”看著樊偉抱著竹夫人坐在床邊一臉的不悅地瞪著自己，連城璧心里很不是滋味，這還是樊偉第一次這樣連名帶姓的稱呼自己。

“呵，”樊偉白了連城璧一眼，“我看上去像是很高興的樣子么？”擾人清夢還不許別人不高興么？他也是有起床氣的好么？

“因為我要收無霜做義妹？”連城璧覺得心里發(fā)酸得很。

“我管你收她做什么，”樊偉沒好氣地看了眼連城璧，“你就算收她做義女也不關(guān)我的事。問題是，你一大早跑我這里來把我吵醒，就是為了說這件事，難道我還要高興？”說著又躺倒，“就這事？你收吧，我贊成，我再睡會兒，你出去的時候幫我把門帶上，還有，我今天早上不吃早飯了，不必等我?！闭f完抱著懷里的竹抱枕躺下翻身閉眼，自然也就沒看到連城璧一直深蹙著的眉頭舒展開來，甚至臉上帶了絲微笑。

“莊主，”見連城璧從樊偉房內(nèi)出來，臉上帶著一絲笑意，無霜走上前行禮。剛才連城璧從他自己房中出來的時候看她的眼神讓她心底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何時惹得莊主不悅了，但有事情要回稟的她還是硬著頭皮等在樊公子的屋外，只等連城璧出來發(fā)落。卻不想從樊偉屋里出來的連城璧居然一掃之前的陰沉，一臉微笑。讓無霜有點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眼花了。“今日是端午，連家的龍舟也要下水比試，您……”

“嗯，”連城璧笑著朝無霜點點頭，“去準(zhǔn)備一下，今天我要帶舅父去看?！鳖D了一下，“將茶點準(zhǔn)備一些，舅父可能會起得晚些，到時候我們直接在車?yán)镉眯┚秃昧?。?/p>

“那連家的人今天可能會到了?！弊蛱炖瞎芗业囊环v述，讓無霜徹底厭惡了那幫人，但問題是，按照她昨天聽到的，那些人今天肯定會來無垢山莊的。

“你認(rèn)識他們？”連城璧一挑眉笑得肆意。

無霜老實地?fù)u搖頭，“奴婢進(jìn)莊之時，并未見過莊主及老夫人之外的其他連家人。”

“那不就行了，”笑容更大了，“我不在，徐叔也不在，你們會放不認(rèn)識的人進(jìn)莊么？”

無霜笑了，“奴婢明白了。莊主放心，有奴婢在，無垢山莊絕不會放任冒充莊主親戚的人隨便進(jìn)入的?！?/p>

看比賽，就是要看現(xiàn)場版才最痛快！樊偉激動地為連家的龍舟吶喊加油。漲紅的臉頰，飛揚的神采，明亮的眸子，無一不在說明他此刻的興奮。湖邊圍觀的人們也都是各個激動不已，還有小商販趁兜售貨物的，熱鬧極了。連家的賽手們不負(fù)期望以甩開第二名楊家龍舟一個船身的距離嬴得了勝利。樊偉高興地一把抱住身邊的連城璧以示慶賀，全然沒注意懷中身體陡然一僵，還順手拍了拍對方的后背，“太棒了！真是太棒了！！”

似被樊偉的情緒感染，連城璧對跟在身邊的管家道，“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每人在原來獎賞之上，再加二兩銀子。”這一聲話音還未落，連家的各位賽手又是一陣歡呼?！爸x莊主，謝舅老爺?！彼麄兦宄睾?，往年也不是沒得過頭名，卻也沒有額外的獎勵，今年，絕對是因為舅老爺看得高興了，所以莊主才又特別獎賞了他們。沒看到莊主平時冷冰冰的臉上都帶著笑了么。還有，舅老爺居然敢抱著莊主拍！要知道，自從老夫人過世，莊主雖然平時不隨便發(fā)火，但卻威嚴(yán)日盛，沒人敢和他如此親昵，舅老爺，果然不一般！

午飯是在外面吃的，坐在二樓雅間，從窗戶往外望去，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真的是一派熱鬧景象。如此之濃的過節(jié)氣氛，在他的印象里已經(jīng)很少見了。

“舅父很開心。”連城璧飲了一杯酒，語帶肯定地道。

“嗯?！狈畟ツ闷鹨慌缘木票惨伙嫸M。酒桌上的酒，綿軟微甜，對于曾幫母親在酒桌上用茅臺五糧液等高度白酒應(yīng)酬各位股東的他來說，這酒精度極低的甜酒和解渴的飲料也差不了多少?！斑@樣的景致我很少見?！备揪褪菦]見過好么？

“既如此，以后我多陪舅父出來逛逛吧。”連城璧一邊笑道一邊又遞給樊偉一壺酒，“舅父嘗嘗他們這里的胭脂醉，味道也不錯。”

“掌柜的，”專門伺候連城璧他們雅間的小二跑到掌柜這里，“掌柜的，連莊主再要兩壺竹上情?！?/p>

“兩壺？”掌柜一皺眉，“栓子你沒聽錯？”

“看您說的，人家連莊主說的清楚，我又沒老，怎么可能聽不清。真的是兩壺?！比舴鞘亲约依习?，小二都想翻白眼了，這話說的，他能聽錯么？他就是干這個的。

“好吧?！闭乒竦攸c頭，一邊拿酒，一邊和小二道，“那你可注意著點，若是連莊主他們吃完，你記得機靈點幫忙扶人?！?/p>

曾經(jīng)有塞外善飲的酒客在酒樓吃飯時發(fā)出嘲笑，“江南的酒軟綿綿的，一點勁也沒有，就像是在喝甜水，老子怕是把這江南的酒全喝光也醉不了?！本瓶偷脑捈て鹆怂薪先说耐饠硱穑珶o奈的是，這人酒量確實很好，而大家能拿得出手的酒也的確醉不倒他。直到掌柜的拿出了他家的竹上情。

竹上情，聽著名字很雅致，喝起來口感也清洌帶著竹子的香氣，卻絕非一般江南美酒可比。是掌柜家不傳的釀酒方子所制，兩壺下去，善飲的塞外酒客初時還在笑稱：“老子一壇子燒刀子下肚都沒事?！辈坏桨氡K茶的功夫，大漢倒頭趴下醉得不省人事。自此，竹上情一戰(zhàn)成名。

曾有富豪花千兩黃金購買，卻仍然被拒絕了。也不是沒有人打歪主意，但當(dāng)初的無垢山莊莊主連澤天在知道這事后，特意與掌柜的商談了許久，后來便傳說酒樓歸屬連家產(chǎn)業(yè)。之后，也無人再敢打他的主意了。

兩壺竹上情，那可是能讓人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連莊主他什么時候酒量這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