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斯卡蒂】交織的夢
「博士 x 斯卡蒂」“博士,來這里……僅屬于我們兩人的深?!?/strong>
觀前通告:明日方舟二創(chuàng)作品。略微ooc。
含有輕度克蘇魯神話成分,略過了一些明日方舟二周年劇情提到的事件,若有觀感不適者可以查詢資料補充后解讀。
本篇為故事的第二部分(chapter 2),感謝各位的閱讀!
是上下篇合集呀!
? ? “博士……喂,外來者,人類……”
? ? “是誰?!”我從冰冷的床上驚恐地彈起來,一下推走了滑膩的被子,冰冷的恐懼一下攫住了我的神經(jīng),肌肉異常地顫抖著。我迅速瞥了一眼熒光鬧鐘——午夜十二點整。此時,那一聲低語傳進了我的耳朵。
? ? 未知的黑暗里,那聲音似乎來自任意地方——
? ? 回聲嗎?
? ? 瞬間興奮起來的身體飛速顫抖地抓住了聯(lián)絡(luò)終端,按開了手電筒,“是誰在那?!”我手電筒中刺眼的白光奔向門口的一團漆黑的轉(zhuǎn)角處——
? ? 慘白的墻紙和隨著我的手的抖動而搖晃的陰影,無異常。
? ? “哦,愚蠢的物種啊。還是說,稱呼你為個體——’博士’比較好呢?”
? ? “誰在說話?”我顫栗的手電光和暈眩的目光飛速投到窗口……
? ? 玻璃映照著手電明亮的反光,外面什么也沒有。
? ? “我會找到你。來吧,你到時……加入我們……”
? ? “你出來!”墻壁里嗎?管道里嗎?鏡子的另一邊嗎?!我牙關(guān)緊咬,瘋狂地探照著,這不是幻覺。它,那個說話的家伙,一定在這里,什么地方……
? ? “別再掙扎了……”
? ? 砰!一聲巨響,門板碎裂,黝黑的海水涌了進來,是腥咸的,血的味道。我恐懼地嘶吼起來,我手電筒的光搖曳著,像在黑色的浪濤上浮動,仿佛風(fēng)暴里撲騰的信鴿。
? ? “斯卡蒂!快走!!”我的手胡亂地抓向一旁躺著的那個熟睡的少女,“逃……!”
? ? 就在此刻,她的聲音也撞進我的耳朵—— “博士!快逃!!這里……”
? ? 腥咸的海水味道和震耳欲聾的海浪聲瞬間褪去。黑暗里,我的手抓住了一只軟軟的、顫抖的少女的手。等到回過神來,我瞥了一眼鐘,現(xiàn)在是清晨四點半。兩個人的冷汗讓被窩變得潮濕。她緊緊握住了我的手,全身癱軟下來,劇烈地喘息著……我也一樣,心臟砰砰狂跳。我們像中了邪一樣,僵硬地在床上半坐著,肌肉抖個不停。
?? ? “說話聲——有人在說話——是噩夢吧?!蔽揖従彿砰_了斯卡蒂的手,但她緊握著,沒有松開。
?? ? “那種歌,博士,我聽到了。那首歌——”她的手把我的手牢牢在床上按住,她凌亂的雪白長發(fā)披散著,額角還有幾縷碎發(fā)不自然地扭曲著。
? ? “博士,你還好吧?”
? ? “我太神經(jīng)質(zhì)了,只是噩夢而已,”房間里有些黑,我努力深呼吸,用強壓著顫抖的平穩(wěn)聲音緩緩說。我依然能看到斯卡蒂正在劇烈顫抖,暗處她深紅色瞳眸顫抖著,死死盯著某處。
? ? “斯卡蒂你呢?”我伸過手撫摸她的后背,顫動從我手掌傳來,她的心在狂跳,我感知到她后背的肩胛和衣物起伏正在不規(guī)律地挪騰著——她的呼吸很亂,她很害怕。
? ? “我也……噩夢而已,讓你擔(dān)憂了,博士?!彼詈粑藥状危Z氣漸漸平復(fù)下來。
? ? “那就繼續(xù)睡吧,”我全身似乎一下子沒了支撐,只有暈眩的頭腦還在隨著心跳劇烈脹痛。我躺了回去,“明天是我休假,可以耽誤一會兒。”
? ? “我還有值班呢……那個,博士……別松開我的手?!?/p>
? ? “嗯,我一直在你身邊。”
? ? 是什么能讓斯卡蒂如此恐懼?……這很反常。
? ? 難道是,那道聲音——什么個體,什么外來者。它難道不是人類么?來自斯卡蒂口中她“潮濕”的過去?但是……它不會無緣無故出現(xiàn)。
? ? 毫無頭緒。對“人類”這個詞的特別關(guān)注,以及它呼叫我的時候,整體與個體的刻意區(qū)分……那會是什么東西?她曾經(jīng)告訴過我接近她會有災(zāi)厄。這就是所謂的災(zāi)厄嗎?什么啊。我在清晨溫暖的黑暗里凝視著她。
? ? 災(zāi)厄……?她身體優(yōu)美的曲線隨著她安穩(wěn)的呼吸而起伏。我漸漸看得有些出神。這可不是什么災(zāi)厄,我的思緒此刻被她善良的微笑和令人安心的聲音占滿了,很難不去想她。她所謂的,她會給我?guī)淼摹岸蜻\”早就被我拋在腦后,我現(xiàn)在心里只有她柔軟的白色長發(fā)和溫柔的紅色瞳眸。我的情感是自由的,然而她的一顰一笑都是那么牽動我的心跳。
? ? ……我會忘記它的,我告訴我自己。這只是個噩夢而已。
?? ? 微弱的曙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了房間。我盯著它,曙光……它總能給我安心和快樂,馬上要清晨了呢。
? ? “呀,斯卡蒂,你出任務(wù)回來啦?今天我看到你的匯報了?!?/p>
? ? “嗯,一切都很順利……其實,知道博士要看,我可是特意寫了呢。”她微笑了起來,似乎有些撅著嘴,頭微微昂起,可愛的雙唇抿著,不時地對我使眼色。
? ? “干得不錯!”我一個箭步戳了一下她頭上的帽子,又快速地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 ? “??!帽子……”她的表情一下子微妙地變化了,她呆呆地扶著要被戳掉的帽子,“博士——”她的眉毛有些蹙了起來,粉紅的嘴唇撇到一側(cè)。
? ? “抱歉抱歉,嘿嘿嘿……”雖然這個戳帽子的方式已經(jīng)被我用了上千次,可是依然沒失靈過。我緩緩走到她背后,撫摸了起了斯卡蒂柔軟的長頭發(fā),——唔,柔軟的觸感美麗得好像在吞噬我的十指,我莫名地微笑了起來。她很自豪地把身子往后靠,貼在我的胸口。
? ? “對了,斯卡蒂,我想——跟你說件事?!蔽矣行┎桓抑币曀碾p眼,視線游移到一邊。
? ? “——嗯?”她瞪大了眼睛。
?
? ? “那個,今晚……要不要一起去附近的倫蒂尼姆吃晚飯?——啊,只是因為我聽說那里的河邊的餐廳風(fēng)景不錯,你可能會喜歡——”簡直像初次約會一樣,我緊張得一塌糊涂。
? ? “當(dāng)然了,博士,我怎么可能不答應(yīng)啊……”斯卡蒂盯著我頭頂上方的某處,頭側(cè)了側(cè),微笑起來,好像在思考,“不過你得請客,嗯,我還想吃些陸地上的好東西,要新奇一點的,對了,你也必須陪我喝一杯哦?!?/p>
?? 新奇的,陸地上的東西?我竭盡全力想了起來,什么能讓小斯卡蒂覺得新奇……“嗯。我還以為你會想吃海豹排之類的什么東西呢。我當(dāng)然請客了,哈哈,不過喝一杯什么的還是算了吧!”
?? “怎么可能算了,……我們約定了?”她眼底閃爍了一下。
? ? “嗯,一言為定?!?/p>
? ? 我悄悄碰了一下長斗篷衣兜里的戒指——想到這件事,熱血就沖上我的太陽穴,撞擊得那額角的血脈跳動著……我最終做出了決定,是我最終說服了我自己:我想要自由地愛她的欲望已經(jīng)超出了她的那些無力的“恐嚇”。
? ? 今夜一定會是個浪漫的晚上呢,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 ? 變化總是搶先計劃一步闖進日程表里。
? ? 昨天的計劃被迫拖到了今天,因為斯卡蒂出任務(wù),晚上趕不回來?!液梦以诹_德島是雙休,而今天斯卡蒂也只需要值個早班就可以了。
? ? 今天,一定能成功的,嗯。我翻閱起了泰拉的詩集,里面浪漫的話一大堆,可是千篇一律,總是找不到一句,能合適地形容這份感情……
? ? 很快,時間差不多到了。還有十分鐘就是在外面值班的斯卡蒂任務(wù)結(jié)束的時間。
? ? 外面?zhèn)鱽砑贝俚哪_步聲——砰!我的門忽然被推開,發(fā)出巨響——出什么事了嗎?
? ? Amiya神色有些慌張,看來是奔跑過來的——什么事讓她這么驚慌?難道那天的噩夢……
?? “博士!有一個緊急任務(wù)!雖說今天是您的休息日,但是……”
?? “好吧,具體在飛機上說,我馬上就來。對了,Amiya,我把需要的干員名單給你,你去通知一下,”我短暫地想了一下,草草寫了十二個名字,交給了Amiya,“哦,還有,讓留守的干員告知斯卡蒂說我出任務(wù),讓她別擔(dān)心,等我回來!”
? ? “嗯,我明白!”Amiya快速地蹦跳著跑了。斯卡蒂的抱怨我失約的臉忽然就清晰地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啊,算了。她應(yīng)該也會理解我的吧。
? ? “博士!快來!!”Amiya在運輸機上招呼著正在一邊穿外套一邊跑過去的我。我登上了運輸機,厚重的艙門隨著機械牽拉的聲音緩緩合上了。
? ? “斯卡蒂,你回來啦?”閘門打開,現(xiàn)在是午休時間,羅德島的醫(yī)療干員迎了上去,把待填寫的報告單遞給了她。
? ? “博士呢……?路上偶爾看到了時尚雜志,稍微耽擱了一點,真是的,忽然想到禮服不知道該穿什么樣子的好呢……”
? ? “博士他出緊急任務(wù)了……他要我告訴你別著急,等他回來。就這些?!?/p>
? ? “哦,那好吧。謝謝,把那個報告單給我,今天還是這份報告單還是給博士嗎?”
? ? “嗯,凱爾希醫(yī)生說要不然你肯定不會寫的?!?/p>
? ? “她說的對?!彼箍ǖ購那芭_抓起一支筆,開始寫了起來。
? ? “‘今天的任務(wù)很順利……’”斯卡蒂用筆隨便劃了幾下,微笑了起來,“‘博士你不守信用,等你回來我一定要懲罰你?!?,就這么寫好了?!?/p>
? ? “哎呀,你和博士的關(guān)系真好呢?!贬t(yī)療干員笑著拿起了速寫板。
? ? ……等等,歌聲?!從哪個方向……傳來了那種歌聲?
? ? 斯卡蒂感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她立刻跟著馬上就要消散的微弱歌聲,在本艦奔跑了起來。轉(zhuǎn)角處她腳底打滑,打了一個趔趄,不過她沒有減慢腳步。她跟著歌聲來到了醫(yī)療部,歌聲的源頭就在前面!病房一間間飛速向后掠過,地板被踩得咚咚作響。
? ? 就是這兒!她一把推開了醫(yī)療部那間病房的門。蜂鳴立刻涌進她的耳朵,她倒吸了一口冷氣——病床上空空蕩蕩,外面的風(fēng)吹過來,羅德島的艙壁上被開了個破洞,破爛的簾布在風(fēng)中飄著。而幽靈鯊被這個不速之客搶走了。身后跟著她跑過來的干員驚訝地望著厚艙壁上的那個破洞。
? ? “鹽風(fēng)城”。災(zāi)厄正在降臨。
? ? 飛行器引擎的噪音穿透抵著合金內(nèi)壁我的額頭傳進了我的腦海。飛行器里,干員們一反常態(tài)地沉默著,抱著肩膀或靠著物資箱休息著。沒想到這個緊急任務(wù)竟然是是剿滅作戰(zhàn)的水平,辛苦地指揮了兩三天,我雙眼似乎被牢牢粘在一起?;杌璩脸恋?,我在戰(zhàn)士們疲憊的呼吸聲和飛行器引擎的噪聲中緩緩睡著了。
? ? 海水的氣味,很咸。我的身體變得很輕,很靈敏。洋流拂過我的身體。我感覺到了溫暖,仿佛在家里一樣的溫暖——真奇怪。
? ? “你就是我們。海嗣。你,身體里,流著血,我們的。”一個奇怪的聲音咕嚕嚕地響起。我一下子清醒了,睜開了雙眼,漆黑的海的顏色擠入我的雙眼。
? ? 我在深海,漂浮著,就算是白晝,也只有微弱的光照到這里,黑暗,噩夢般的黑暗。我探尋著那句話的源頭——但是那句話,不是對我說的。似乎在很遠的地方,傳來的這句話,不知道為什么,我的身體根本不受我的指揮,我只能安安靜靜地聽著。
? ? 忽然,我背后深海的海水里涌起了竊竊私語,但是我聽不清,嘰嘰咕咕的,像是海怪的聲音。潮水一樣地漲了上來。窸窣的噪音越來越大。那是一群,一大群——哦,多得簡直像一種惡心的怪物之海正在泛濫一樣。
? ? “不要。”
?? ——是斯卡蒂?她的聲音?!我努力地想要讓我的四肢動起來,到她那邊去,可是我失敗了。
? ? “看吧,他們又一次聞到了血親的氣息,你是我們的血親,Ishar-mla,看吧,看吧……”
?? “既然這樣……我的親人他們……可是,我之前都在干什么呢……我都在報復(fù)什么呢……”
? ? “我的血親,海洋里沒有報復(fù),只有共生。你一直錯了,但是同胞不犯錯。你是同胞,我們是同胞?!?/p>
? ? “別扯了。我會殺了你,就像當(dāng)時我殺掉祂一樣,我是深海獵人,以及,我是阿戈爾人,也許我身體里流著海嗣的血……但我不是你們那樣的怪物?!?/p>
? ? “我們流著相同的血,我們是同胞,同胞不自相殘殺?!?/p>
? ? “不可能?!彼坪跤袆ε车穆曇?。一些陌生的聲音,從遠處,斜上方,那個陽光背面的海面,某個角落里傳來——而且越來越大。
? ? 劈砍聲,嘶吼聲,崩裂聲,坍塌聲。
? ? 我背后嘰嘰咕咕的聲音還在漲起,宛若漲潮,又迅捷如火山爆發(fā),隆隆地,似乎馬上要碾過我漂浮在海洋里的身體。那是什么?我想轉(zhuǎn)過頭去看,但是我的肢體不聽我使喚。那噪音越來越吵鬧,覆蓋了海潮的聲音,嘰嘰咕咕,窸窸窣窣的巨響。
? ? 斯卡蒂會沒事吧?她應(yīng)該正在羅德島才對。這只是夢,對,這只是一個噩夢。不管有多恐怖——
? ? 轟??!大量黑影從我身邊沖過,宛如爆發(fā)的魚群,宛如暴雨和冰雹,向上面那個剛剛對話傳來的地方?jīng)_了過去。我大吃一驚,催動我的身體,拼命牽拉我的肌肉,踢蹬我的雙腿,但是我的身體依舊不動。黏膩的觸手和堅硬的甲殼從我身旁游過,軟體的,脊椎的,節(jié)肢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巨型海怪從我邊上像漲潮一樣沖了上去。
? ? 斯卡蒂不會有事的。她此刻正在羅德島等著我回去,我得向她道歉,我還要向她求……
? ? 恍惚間,我好像看到那邊的什么東西坍塌了,落下了幾個身影在海里穿梭著,似乎在纏斗,海怪的潮水很快淹沒了我的視線,但是片刻之間,那畫面一閃而過,我什么也沒看清。
? ? 擔(dān)憂和焦慮壓在我的心跳上,震耳欲聾的窸窸窣窣聲和嘰嘰咕咕聲在我耳邊不斷撕扯著我的耳膜。那些人是誰,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深海里,只有我能聽到的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壓抑恐慌。
? ? 就在即將窒息的一刻,我肌肉猛地顫抖,從運輸飛行器的座椅上彈了起來。狼狽地,我大口喘著粗氣,頭腦不斷發(fā)暈。無力的我很快深深彎下腰,揪著胸口的斗篷,感受著氧氣逐步填入我缺氧的大腦。
?? 咕嚕嚕。兜里那枚戒指的禮盒滾了出來,在金屬地板上醒目地側(cè)躺著。
? ? “什么?幽靈鯊失蹤,斯卡蒂追去了伊比利亞,現(xiàn)在還失聯(lián)了?!”我剛一登上島,就得知了這個消息。登時,比那個噩夢時來得還劇烈,我的心臟跳得飛快,焦急炸開了我的神經(jīng),我的雙腳一下子有些無力,但是這并不影響他們正在瘋狂地催促我往前急行,“快!我的作戰(zhàn)組都跟我來!”我的聲音變得急促走調(diào)了。
? ? “博士,想要搜尋誰的話,還是直升機更好一些吧?”Amiya一下扯住正在飛速跑回停機坪上運輸機的我的衣袖,“您在發(fā)抖,博士。”
? ? 被她的手扯住,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胳膊顫抖得多厲害,“Amiya,抱歉,我有點過于慌張了,你說的對?!?/p>
? ? 我強迫自己進行了幾次深呼吸。斯卡蒂和幽靈鯊正在伊比利亞,也許是她深海獵人的身世和一些她正在找尋的東西讓她去了那里,她失聯(lián)可能是海邊小城的通訊不好。別緊張,別緊張……我努力地克服心臟和頭腦的焦急感帶來的頭暈?zāi)垦#F(xiàn)在我們得去找她。
? ? 螺旋槳開始飛速旋轉(zhuǎn)起來,運輸直升機帶著我的干員們從羅德島本艦飛速騰空而起?!胞}風(fēng)城”,這是斯卡蒂離開本艦前給我們留下的最后一條動向,那是一個不起眼的伊比利亞小城,在地圖上甚至很難找到。
? ? “這次的任務(wù)很明確,就是找到失蹤的斯卡蒂和幽靈鯊;確認(rèn)她們的安全;如果有需要,就救助她們,”我對我的作戰(zhàn)干員說,太陽穴上的血管還在隨著心跳劇烈地搏動著,“這個任務(wù)非常重要。你們可能已經(jīng)很疲憊了,但是我懇求你們再幫助我一把!”
? ? 螺旋槳撕扯著空氣,我們正在逐漸接近那個小城。我一把推開艙門,氣流撕扯得我緊緊抓住扶手以免掉出去,Amiya扯住我的手臂:“博士,你干什么!”
?? “我想看看情況,Amiya,放心,我還沒有蠢到,咳,跳下去找她的地步?!睆婏L(fēng)吹得我有些睜不開眼,我嗆了幾口往我口鼻里灌的風(fēng)。前方陸地的輪廓正在一點點變得清晰,我瞪大了眼睛去辨識分析——該從什么地方開始比較好。
? ? 鐵灰色的海洋是死一般的沉寂,鉛灰色的天空被云霧遮得密不透風(fēng),我向下望去,只看到了無窮無盡的波浪。白色的海浪好像無數(shù)死魚在翻滾著它們灰白的肚皮,又好像浮動著的白色塑料毫無生機地平移著。我的眉頭緊緊鎖著,這種鬼天氣,斯卡蒂在這兒做什么……她還好嗎?
? ? 我已經(jīng)能清晰看到下方的伊比利亞居民了,他們僵硬地抬頭看著這個從他們頭頂掠過的吵鬧的飛行物。
?? ? 究竟該從哪里開始比較好呢……我找著碼頭,真奇怪,海港的小鎮(zhèn)連個簡單的碼頭都沒有,沒有人下去捕魚?狂風(fēng)撲打我的面頰,潮濕的空氣很冷,但是這不能讓我的心涼爽分毫,反而讓我更加煩躁。
? ? 臟兮兮的白色建筑物一排排從我眼睛里流過。
? ? 忽然,遠處那東西吸引了我的目光。我聚焦仔細看清楚之后,震驚讓我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氣,狂風(fēng)灌進了我的氣管,我被嗆到了,我縮回機艙里瘋狂咳嗽起來。
? ? “咳咳,Amiya,咳咳咳,我們現(xiàn)在……咳!立刻從那個,咳咳咳咳,那個地方開始!”我狼狽地對Amiya做了個手勢。
?? ? 直升機俯沖降下。
?? ? 我的眼睛一直都沒有放開,死死地盯著那個白色的建筑物——雖然它已經(jīng)塌了半邊,但是我莫名其妙地覺得那個建筑,就是我在噩夢里看到的,遠方坍塌的影子。
?? ? 高大的白色石頭教堂,恰恰是靠近大海的那邊塌陷了下去,沉在了遠望去一片漆黑的海水里,它看上去好像是一只已經(jīng)被大海撕咬得體無完膚的可憐生物,海浪沖上去又褪下來,好像一個怪獸在舔舐血還沒流干凈的獵物。
?? “干員們,我們走!”螺旋槳還沒停穩(wěn),我就率先跳下了飛機,“老樣子,我會指揮你們?!?/p>
? ? 我的鞋底在鋪滿碎石和砂土粉末的地面上摩擦著,發(fā)出哧哧的刺耳聲音。木門腐爛了,門把手已經(jīng)升滿了銹,青苔,蜘蛛網(wǎng)遍布。我緩緩?fù)崎_了大門,銹蝕的門軸擠著、摩擦著,發(fā)出吱吱嘎嘎的響聲。腥味,很濃重的腥味,還有一絲苦澀的咸……
? ? 教堂里很黑,蒙著厚厚蜘蛛網(wǎng)和灰塵的窗戶里面只透入了微弱的光,前面的圣壇塌了,碎片墜入海中,穹頂?shù)氖瘔K砸下來捂住了教堂的傷口,碎石塊、斷石梁之間的縫隙間照進來了外面的光,破敗的教堂顯得很陰森。
? ? “博士,請您先退出去吧,這里我們來搜索最好,它一半塌陷在海里了,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剩下的結(jié)構(gòu)是否可靠……”Amiya在我邊上碰了碰我,在昏暗的光線里,她憂郁地思考著。
? ? “謝謝你,Amiya,”我對她的身影笑了笑,“我得找她,第一時間找到,我要這么做,也只能是我?!爆F(xiàn)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我的夢境里看到的會逼我做出這樣孤注一擲的選擇了呢。
? ? 我回憶著那個噩夢,驚人的契合度。那建筑物塌了,斯卡蒂和幾個我沒看清的身影下來了。
?? 我讓我的作戰(zhàn)小隊保持作戰(zhàn)狀態(tài),跟著我向前走。我們走在腐爛、松軟,黏糊糊的地毯上,路過一排排用來祈禱的發(fā)霉的長椅,就在前面塌方的地方,我?guī)缀蹩梢源_信。從那里開始搜尋準(zhǔn)沒錯。
? ? “博士,您真的不能往前走了。如果發(fā)生了第二次塌方,您……”Amiya焦急地想拉住我,我卻沒有理會她,“博士!這么做太危險了!!”
? ? 我的肢體沒有停,直到她用力扯我的手:“博士,請冷靜一點!您的舉動太奇怪了??!”
? ? “啊!抱歉……我太不相信她了,她不會有事的。”忽然回過神來的我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額角,我的額頭滾燙。我停下了向前的步伐,望向那個陷下去的圣壇前面——那里好像有塊黑影。
? ? “我們?nèi)タ纯础!蔽掖蜷_身上的便攜手電筒。
? ? 隨著我的手伸過去,第一束光照在了那個塌方的圣壇前的黑影上——被蟲子啃出了好幾個大坑的骯臟地毯中間,一個方形的洞口深深陷下去。那大概是個地窖的入口,用來封口的活板門已經(jīng)被擊碎了,下面潮濕生滿苔蘚的石壁和石頭階梯出現(xiàn)在慘白的手電光里。
? ? “應(yīng)該……就是這里,沒錯?!蔽易呓亟芽?,那束燈光照亮了苔蘚和昏暗的石頭空間,一個黑影避開了我的燈光跑開了。
?? 海洋的咸腥味越來越重了,潮濕的霉菌氣味在這里也很濃,和大海平時的味道完全不一樣的腐臭味。我捏著喉嚨干嘔了幾下,才逐漸緩了過來。那是個很狹小的空間,手電有些照不到頭。
? ? “這樣吧,我會下去看看,Amiya你確保上面不發(fā)生問題?!?/p>
? ? 這個發(fā)霉的黑暗空間的對面是什么呢,是海吧?那么和我在噩夢里看到的就完全一致了。但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些海怪……我感覺我的心跳又被攥住了。
? ? “你在說什么呢,博士!要是這里面有危險怎么辦?!”Amiya憤怒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您需要理智一點!”
? ? “呃……你說的對,Amiya,”我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手電光柱的盡頭的那片黑暗和未知,“但是請你理解這件事只有我能做,你得知道很危險。”
?? “不知道危險的是博士自己吧!我們會和博士一起下去的,這是為了您的安全考慮。”我望向身后的卡特斯少女,她的雙眸在手電的反光下滿是困惑和擔(dān)憂。她一定覺得是我的理智又不穩(wěn)定了吧。但是現(xiàn)在我的思緒從來沒有這么清晰過:旁人不能卷進來——這場,是災(zāi)厄也好,是幸福也好的羈絆。
? ? “那就拜托你們了,幫我把守一下地窖入口,”我對著煌那邊的干員點點頭,“事不宜遲,走吧,Amiya?!?/p>
?? “全員戒備!”
?? “一定記著,Amiya,一旦出現(xiàn)變故,我要你逃走的時候必須馬上離開這兒,最快速度,懂了嗎?”我皺著眉,沒回頭看Amiya,向下面的臺階邁出了我的第一步。
? ? 沒有回答。
? ? 越往下走,石頭臺階被腐蝕的就越嚴(yán)重,到下面甚至和礁石上差不多。——很深的地窖啊,我們大概向下了二三十級臺階,我們的手電筒已經(jīng)能照到前方的情況了,波光粼粼的,漆黑色的海浪在反射著手電筒光,搖曳著投射在斑斑駁駁的石壁上。
?? “被淹了嗎……還是說本來它就在水下呢。”我喃喃自語著,不斷向下探照著,想找到這里的什么線索。海水是漆黑的,我手電筒的光柱隱沒在了波濤里。
? ? 我向下走,那片狹窄樓道里的黑色水域深不見底。它并非一潭寂寞的水,封在樓道的水淵上時不時泛起浪花,抖動著。樓梯似乎在水下還在向下延伸。
? ? 我深深地凝視著那潭封住去路的水淵,呼叫羅德島的潛水員和機器嗎?不行,那只是噩夢而已……但是那個夢確實太真實了。真實得可怕。
? ? “博士,你確定斯卡蒂在這下面嗎?我們還是找找當(dāng)?shù)鼐用翊蚵牨容^穩(wěn)妥些吧?”
? ? 找居民打聽……這樣的話,又得花多少時間呢?時間不夠,斯卡蒂和幽靈鯊已經(jīng)失蹤了三天,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在斯卡蒂一直為之恐懼的“災(zāi)厄”里,她的失蹤意味著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 ? 等等,那是什么?!
? ? “Amiya!把手電關(guān)了!”我一按手電開關(guān),瞬間,樓道里明亮的白光熄滅了,“我看到那里有東西……”
? ? 沒錯,剛才在明亮的燈光下是一晃而過,現(xiàn)在電光熄滅之后,我看得更清楚了。水下,那個幽幽的磷光正在懸浮著,游動著,向我們靠近,發(fā)出的橙黃色光照亮了它周圍一片深藍。
? ? “戰(zhàn)斗準(zhǔn)備!”
? ? 磷光搖曳著,離我們越來越近,我出神地凝視著它,隨著距離的接近,能辨認(rèn)的部分越來越大,那不是什么敵人,只是一個光點,它顫動著,微微照亮了海水。
? ? “哦,Amiya,那不是敵人,我覺得更像是某種生物?!蔽也[起眼睛,努力想把那東西看清楚。
? ? 它好像知道我的想法一樣,在水流的推動下緩緩朝我游了過來……
? ? 不,應(yīng)該是說被沖了過來。我看清楚了,一塊活性源石,看上去像是活性源石濃液燃料在海水中冷卻的產(chǎn)物,它還在燃燒著,發(fā)出搖曳的磷光。
? ? 為什么會有這種產(chǎn)物出現(xiàn)在這里?能安全盛裝活性源石濃液的材料不多,然而伊比利亞在大靜謐之后就應(yīng)該不能生產(chǎn)這種東西了。大家都在屏住呼吸看著。
? ? 我記得,制造站的確生產(chǎn)過這種東西,當(dāng)時是誰要用車床來加工一塊這樣的塑料來著,是誰來著……可露希爾嗎?
? ? 那塊殘片緩緩漂到了我眼前。燃燒著,如果真的是羅德島的東西的話,我知道斯卡蒂不會攜帶活性源石濃液的,而且它燒著。在水中活性源石不會自燃,一定是誰點燃了它,作為燃料,或者作為求救信號……
? ? 那片塑料,究竟是誰會用它?需要用燃料的,和伊比利亞有關(guān)系的,可能是羅德島上的人,莫非是……
? ? “這是幽靈鯊小姐的東西?!”Amiya在我身后倒吸了一口冷氣。我想起來了,那片東西好像是——不會吧,不會是——“這難道是幽靈鯊鋸子的油箱?!”
? ? 她的鋸子肯定是不能用了,這說明她現(xiàn)在正處在危險中!怎么辦……我們得去幫助她,斯卡蒂是要去找她的,一定也在她附近。
? ? 雖說追蹤這塊油箱碎片,示蹤擴散到海水中的源石液這種事有很多試劑可以做到,但是都來不及,焦灼感開始炙烤我的內(nèi)臟,我感到很惡心,頭暈?zāi)垦!?/p>
? ? 我得下去,這就是所謂的災(zāi)難,我得下去,我得去找到斯卡蒂,她很危險。
?? “博士,你干什么!”Amiya的聲音和冰冷海水鉆進鞋子的感覺一起撞向了我的大腦,我一下子清醒了,潮濕破敗的石頭樓梯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里,不知道什么時候身后的干員打開了手電,樓梯是明亮的。我意識到我正在伸腳走下臺階,而Amiya正在用幼小的卡特斯身軀緊緊拽住我。
? ? ”唔,呃……我們快上去吧,恐怕我已經(jīng)有些不清醒了,”我回頭不再看海面,恐懼和麻木讓我身體震顫著,“抱歉,Amiya。”冷靜下來,保持理智……我深呼吸著,走吧——
? ? “博士,您這么快就要離開了嗎?過來,我?guī)€好地方……”
? ? 我背后傳來了我無比熟悉的聲音——勞倫緹娜!我震驚地連忙回頭看,心臟又開始急促地搏動起來,我似乎看到海面下幽靈鯊在游動著,對我微笑著,招呼著我,透過波浪,隱隱約約地。
? ? “哦,我的老伙計!你還活著……太好了,斯卡蒂呢?”莫名其妙的釋然感好像我焦灼的心沐浴了涼水。
? ? “博士,您過來吧,加入我們吧……你說虎鯨?她也在那里,她等著你。”
? ? 興奮和快樂在我體內(nèi)膨脹起來,好像越吹越大的氣球,“請帶我去吧,我要去找她。”
? ? “博士,您可得像我們一樣,長出肺和腮,生出鰭和尾才行哦~加入我們吧,成為大海的寵兒吧,進化吧,您會被大海接納……”
? ? “博士!??!”Amiya慌張的驚叫傳進我的耳朵,我的耳朵里好像注了水,Amiya的聲音很模糊,她說了什么我沒聽清,也沒記清。
? ? “來吧,博士,我知道您會加入我們的,來吧……”
? ? “博士?。?!”Amiya呼喚的聲音炸響了,把我從幻覺里扯了出來,海洋里那個輕盈的修女身影一下消失了,我還在出神地盯著面前那隅漆黑的海洋。
? ? “不!你不是幽靈鯊……你是那個怪物……”我從那個暈眩但興奮快樂的境界一下被拉了出來,寒冷的海風(fēng)拍打著我濕透的衣服。
? ? “博士你這么說,我可是會很傷心的哦……”她又從水里緩緩走了上來,“博士,您不是對那個虎鯨有感情嗎,她也在那里喲……”
? ? “斯卡蒂她在哪兒?”我音調(diào)有點變了,看著這個有著和我的舊雇員一樣姣好面容的怪物,我的牙齒顫抖而用力地咬著下嘴唇。斯卡蒂她一定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安慰著自己,但是一切都是徒勞,隨著幽靈鯊的那咸腥的味道離我越來越近,我感覺我的臉開始扭曲變形了,下唇被我咬得滲出鮮血。
? ? “和她的同胞在一起,不過您別擔(dān)心,因為您如果找到她,您也成為了她的血親,我們的血親……哦,我的虎鯨,我的小女孩兒,她還在惦念著你這個體呢……”
?? “滾開??!你這個怪物!”
? ? 我伸手推正在走過來的幽靈鯊,就在我的指尖碰到她被水浸透了的修女袍的一刻,我感覺我的脖頸一緊,什么東西勒住了我的脖子,我在窒息,視野瞬間暗淡下去。
?? 絕望和無力淹沒了我的意識,我感覺我的四肢似乎在踢蹬,不過很快我就什么也感覺不到了,與此同時,很多畫面閃進我的視野。
? ? 在擠滿了亂七八糟的各種海怪的洋流里,一個黑色的身影被擊穿,殷紅在深藍色的海水里擴散開來。
? ? 爆炸,活性源石的爆炸,在海下,那些丑陋的,各種各樣的怪物,被爆炸照亮了的,還有我余光里飄搖的雪白色長發(fā)——我在用斯卡蒂的雙眼,目睹著這一切,這是她記憶中的畫面?還只是我的幻覺……
? ? …………
? ? “劍魚,你還好吧?!劍魚,快說話呀!我看不到你,你還好吧,別放棄,劍魚!!”是斯卡蒂的聲音,我聽得出來,她從不曾用這么崩潰的聲音說話。
? ? “虎鯨,專心些!”
? ? …………
? ? “它們是沖我來的,我會離開,你馬上帶著劍魚回羅德島請求支援,快走,鯊魚!”
? ? “開什么玩笑,我沒了電據(jù),還有牙,”那個身影又狂暴地扭動了一下,“沒了牙齒,還有尾巴和骨頭,虎鯨……”是那個拼命的幽靈鯊,我聽出來了,她的精神狀態(tài)改善了?她咬著牙,似乎很憤怒……
? ? “快走!別再戰(zhàn)斗了,你會變成怪物的!快去找羅德島,找到博士,他一定有辦法……”斯卡蒂已經(jīng)幾乎在哭了。這些幻覺一樣的映像讓我不住落淚。
? ? “最開始我們約好的,最后的兩個獵人,要活下去!”
? ? …………
? ? “不!鯊魚!……不,別這樣,清醒點!”
? ? “是我錯了,來吧,這是對我好,也是你的責(zé)任?,F(xiàn)在我比什么時候都要清醒,是時候讓我給深海獵人這群笨蛋畫上句號了,你快走,擺脫這些,回到羅德島去,”她的面龐逐漸消失在怪物涌動的海洋里,“去找你愛的人,快殺了我啊,殺了我,然后,走啊,逃走吧……”
? ? “不,鯊魚,你是我最后的……我做不到……”
? ? “殺了我,趁我還沒變成那種怪物……”
? ? 重劍向前刺出,視野一下子模糊了。血,擴散到了深藍的海里。
? ? 斯卡蒂哭了。
? ? “……不該,這么做!同胞,自相殘殺,手足……”
? ? …………
? ? 我看見了遠方離我越來越遠的鉛灰色海面和天光和隨著下沉蕩到我身前的銀色長發(fā)。斯卡蒂,她經(jīng)歷了這一切?我的心好像被什么擰絞著,劇痛難忍。
? ? …………
? ? 視野逐漸變成黑暗一片。太怪異了,我要出去。我得從幻覺里出去找斯卡蒂,她在等著我。那些畫面,它們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又一次的噩夢,只是噩夢而已,只是神經(jīng)攻擊,我不能輸,我不能輸……
? ? 但是我看見了,我甚至聞到了勞倫緹娜的血擴散進海水,陌生的深海獵人被擊穿扯碎,還有那個真實得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某個海洋生物正在牙牙學(xué)語地說著讓人絕望的話……那只是幻覺,噩夢……斯卡蒂會沒事的,幽靈鯊會沒事的,他們會逃走。
? ? 我逼著自己相信,同時我昏倒了過去,模模糊糊的意識里,我還流著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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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博士!博士!”我的身體被劇烈搖晃著,我睜開眼,烏云映入我的眼簾。Amiya在我旁邊,搖晃著我,混亂和嘈雜聲沖進我的聽覺,我渾身濕透了,好像剛在海水里游過泳一樣,發(fā)著一股海水的咸腥味,“博士,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 ? 我被白色帆布包裹著,是被抬上擔(dān)架了嗎?!沂軅??什么時候的事?完全沒有痛覺。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 ? 呃!那些幻覺里看見的片段又在我追憶的時候撞進我的記憶里,那是我的老干員勞倫緹娜和斯卡蒂……她們的畫面。我手里的劍刺向幽靈鯊,她的血染紅了海洋。還有興奮的怪物之海,恐怖的,如同火山噴發(fā)一樣的……痛苦。太痛苦了,一想到這些記憶,不僅是我的太陽穴,就連我的心臟好像被人拿著電鉆在破壞著。我痛苦地蜷縮起來,深深弓著腰,雙手抱頭,嘶吼著,絕望地嘶吼著——這一切太殘忍了。斯卡蒂和幽靈鯊,都,都……
? ? 我雖然不愿意,但還是假設(shè)出了最壞的情況。她們死了,她們的心都死了,變成了海嗣,變成了怪物——
? ? “博士!您好些了嗎?我們馬上撤離,剛才在教堂地窖遇到海怪襲擊,我們損失了一些干員,目前干員們在前方作戰(zhàn),您先走!”Amiya指著遠處剛剛發(fā)動的飛行器,“前方的干員在死戰(zhàn)拖時間,我們的時間很緊張,博士!”
? ? 損失了……一些干員?我本來已經(jīng)很煎熬的大腦又被人添了一把火?!安?,我的干員們得活下來,我去指揮?!蔽矣檬种巫?dān)架,就要站起來,我的腳踝忽然傳來鉆心的劇痛——
? ? “您受傷了!剛剛在地窖里,您發(fā)狂了一樣流著淚向海下沖,在斷掉的臺階上摔進了海里……”Amiya著急地盯著我,卻有些無能為力,“而且,刮起風(fēng)暴了,如果您再不撤離,錯過時機就撤離不了了!”
? ? “干員們現(xiàn)在正在對抗海怪嗎?誰在指揮他們?”我強壓著惡心想吐的感覺和腳腕的劇痛,“他們是因為我來的,我也有責(zé)任讓他們安全撤離。Amiya,你回去吧,你是羅德島的領(lǐng)導(dǎo)人,不能有差錯?!蔽移沉艘谎郏_腕擰成了可怕的角度。
? ? “這……”她似乎還想勸我上飛機。
? ? “沒時間解釋了,Amiya,我會讓我的干員們安全撤回去的,那可是我的干員——哦,這樣吧,我們上飛機。我指揮。”
? ? “嗯。那么我也會去支援,如果這是博士的愿望的話?!?/p>
? ? 我被搖搖晃晃地抬上了飛機,直升機的螺旋槳抽打正在降下的傾盆大雨,它們化成一片水霧。起落架隨著噪聲的不斷增大而懸空了,因為必須開著艙門來完全觀察戰(zhàn)局,我很難讓自己的聲音蓋過發(fā)動機的音量,我每次都對著對講機大吼才行。
? ? 戰(zhàn)局不容樂觀,失去了組織的人都在孤軍奮戰(zhàn),不斷地有海怪正從海中爬上來,從教堂的地窖沖出來,然后撞破教堂的白色石墻沖進混亂中。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之前在伊比利亞指揮的任意一場戰(zhàn)斗都沒有這么多怪物。
? ? “聽我說,醫(yī)療干員立刻尋找近戰(zhàn)干員,兩個人相互配合作戰(zhàn)!兩個人匯合之后去占領(lǐng)制高點,所有狙擊和術(shù)士干員現(xiàn)在也去制高點和其他干員匯合并支援地面作戰(zhàn)的干員!現(xiàn)在我在你們上空,所有人聽我命令!”
?? “桃金娘,把你的旗幟揮舞起來,風(fēng)笛,立刻去旗幟揮舞的那邊,芙蓉,看到揮舞的旗幟就治療那里的干員!你們?nèi)齻€人盡早會和,搶占教堂還沒塌方的那座塔!附近的所有干員立刻前往那座塔!”
? ? “重裝干員頂??!霰彈槍手看到那邊了嗎?去幫助重裝干員解決掉那幾個恐魚!不要害怕他們!我看到海岸線上的敵人已經(jīng)寥寥無幾了,把這些打完就勝利了!”
? ? 但是有很多干員不見了蹤影。平常最活躍的煌不知道哪兒去了,我沒有看見她揮舞電據(jù)的身影。
? ? 直升機還在盤旋,雨越下越大了,水霧已經(jīng)激蕩的我有些看不清戰(zhàn)場的情況。干員們也沒有回答。
? ? “看!高塔上已經(jīng)站了人,是安潔莉娜,過去接她!把軟梯放下來!”忽然,高塔上向外射出的耀眼能量產(chǎn)生的流光吸引了我的注意,狐貍的身影在窗口一晃,我們的干員還活著,我安心地喘了一口氣。
? ? 我們的直升飛機呼嘯著沖了下去,朝教堂的一座塔上丟下了繩梯。
? ? “安潔莉娜!你找機會抓住我們的繩梯!有一只恐魚正在高塔上向上爬,撤離時注意!”我們的飛機懸停在了高塔上,繩索被風(fēng)吹得噼里啪啦狂響,但她已經(jīng)開始攀爬了。
? ? 因為那條該死的腿,我窘迫地搭在直升機地板上,雨水順著我的口鼻往我喉嚨里流去,沖刷著那里濃烈的血的味道,我的眼睛被雨水蒙住看不見了,耳朵里充斥著螺旋槳和風(fēng)暴的噪聲——但是我聽見了斯卡蒂的哭泣。除了冰冷的雨,不知為什么,還有酸苦的熱水從我臉上滑過。這一切都是我的罪過,當(dāng)初義無反顧地?zé)釔鬯暮蠊?。那些干員,都是她不想傷害到的人,都是我給他們帶去了災(zāi)厄,她會哭的。斯卡蒂,那個表面很剛硬孤獨的賞金獵人……她會哭的。
? ? 我奮力扯著那根繩索,安潔在下面死死鉤著往上爬。忽然,狂風(fēng)一扯,我緊緊拽住繩子的手沒松開,躺在擔(dān)架上的身體被扯得差點滑下飛機——不能辜負(fù)干員們,至少我要保護我的人。
? ? 我扯得雙手有些被磨破了,另一端的安潔莉娜的手終于鉤住了飛機的地板。海潮還在漲,暴雨下,那些怪物愈發(fā)狂暴,情況比剛才還要惡劣。而且,沒有后方的指揮部,干員不知道從哪里撤退,只能苦戰(zhàn)。
? ? 她登上飛機了。我成功救了我的第一個干員,這給了我莫大的信心。我擁抱了在雨中被打濕透了的她,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復(fù)雜,看著半坐在擔(dān)架上,好像殘疾人的我。
? ? “所有干員注意!我們在教堂的高塔,十五分鐘之內(nèi)不會撤離,有困難撤離的請匯報給我,其余干員立刻向這里進發(fā)!”
? ? 就算這是一個很清晰的命令,但是在如此的暴雨和海怪浪潮之下想要撤退談何容易。
?? “各位干員報告情況!已經(jīng)匯合成組的讓一人報備傷情!!有重裝干員把守的高臺干員不要移動了,死守住高臺建筑……”雨已經(jīng)下到了風(fēng)暴級別,灰蒙蒙一片,我的視野里除了怪物的潮水起起伏伏那些模糊的輪廓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我長久地沉默著,注視著外面,緩緩地,我從擔(dān)架上單腿站了起來,用手臂緊緊抱著直升機門旁邊的扶手,被螺旋槳絞碎的雨水拍在我的臉上,我長久地沉默著,注視著下面怪物的海洋,希望著有一點生機。
? ? 忽然,咯噔一下,直升機似乎被拖拽了一下。
? ? “博士!海怪源源不斷地爬上來了!我們得割斷繩索!”安潔莉娜著急地朝我喊著,她深吸一口氣,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直升機的艙門邊,雨水拍得她的頭發(fā)立刻又散開,濕透了。但是她把法杖伸了出去。閃著光的法杖,在前面仿佛黑夜里的一枚信號彈,流光沖向索梯,幾個恐魚瞬間灰飛煙滅。不過,數(shù)不清的,正在擠著想要上來……他們有智能?還是什么在引誘他們?
? ? 恐魚還在攀爬。“博士!我們必須得割繩子了!我的能量馬上就要用完了,他們太多了!”
? ? “不行!這么做不就是等于放棄救援我們的干員了嗎?!”
? ? “它們爬上來,就連我們也要被滅掉啊,博士。”
? ? “那,先讓直升機上升!我暫且把繩子收上來,等到有人來我再把繩子放下去。你在它們露頭的時候照著他們踢一腳,把他們踢下去!”
? ? “太危險了!它們可能破壞……!”
? ? 緩緩地,幾乎掛著一繩梯恐魚的直升機開始上升。我拽著繩索,還拽著那些恐魚。期間似乎噼里啪啦地被我晃下去了一些,飛機顛簸的很厲害。
? ? 忽然,一根觸手鉤住了門框,唰!想要伸腳踢它我在覆蓋了一層水的飛機地板上打了滑,幸好我的腹部緊緊卡著直升機的扶手,我沒掉下去,這讓腹部被勒得生疼,不過我伸手照著那觸手狠狠地砸了下去。
?? 噗!我的拳頭被那上面的刺扎穿了,鮮血噴濺了出來。直升機忽然被猛烈搖晃,似乎那些海怪看到我的血就興奮地以為它們能贏一樣。那個觸手被錘得向后縮去。不行,這么做太弱了,我牙一咬,用受傷的腿往地下一撐,用那只腳猛踢。咔!鉆心剜骨的疼痛讓我眼前一黑,不過我用盡全力,終于是把那該死的東西踢了下去。
?? 可惡。啪!又有幾只觸手拍了上來,安潔莉娜吼叫一聲,伸腳一踢,正中它的頭顱,不過完全沒有效果。在雨幕里,我看到她咬著牙又用勁踢了一腳,那個沒買機票的家伙才肯老老實實掉回去。
? ? 下面吊著的那些生物還在搖晃不停,同時,痛苦和幻覺向我襲來,我看到了好多好多重要的人,他們的好多好多種死狀。斯卡蒂的、凱爾希的、Amiya的,我還看到了我自己被海怪吞噬的那一幕。
? ? “怎么竟是……這種讓人惡心的東西??!”我開始頭暈?zāi)垦F饋?,太陽穴好像被一連串飛奔的薩卡茲穿刺手撞了,劇痛得像要爆炸,“不會,這些結(jié)局,一個都不可能實現(xiàn)?。 ?/p>
? ? 踢蹬,錘打,撕扯軟梯。
? ? 我的頭腦里只剩下這個簡單而反復(fù)循環(huán)的指令。我要屏蔽大腦傳來的痛苦的信號,因為如果不這么做,我的干員就會死。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 ? 天旋地轉(zhuǎn),頭暈?zāi)垦!?/p>
? ? 我——好弱啊。我還在頑強地踢蹬,痛苦的回憶和雨水一樣在我臉上橫流,灌入我的口腔,流進我的肺讓我劇烈咳嗽,狂風(fēng)吹拂,冰冷的雨水在迅速剝奪我的體溫。
? ? “……博士,撤退吧,干員們都會希望你這么做的,你已經(jīng)做的夠多了……”能量用完,正在用已經(jīng)裂成兩半的法杖一下一下絕望地敲打那些海怪的安潔絕望地對我喊著,“你會把自己也搭進去的??!”隨著她的絕望的喊叫,她奮力把一半發(fā)杖刺進一個海嗣的張開的大口中,刺穿了哪個惡心的東西,它哀嚎著掉了下去。
? ? “別這么說……”我已經(jīng)虛弱得吐字不清了,“是我和斯卡蒂……把你們連累進來……抱歉?!?/p>
? ? “我們都是自愿來的,博士!都是自愿來的……”她也虛弱地靠在扶手上,“我們真的得走了,博士,要不然,大家都會死在這兒,博士?!?/p>
? ? “還有機會,還……不想認(rèn)輸……”痛苦的回憶,噩夢的襲擊一次又一次襲來,我又不斷把噩夢趕走,是斯卡蒂在幫我,我知道的。每次我就要受不了的時候,她的微笑和她溫柔的聲音會擠滿我的腦海,把噩夢驅(qū)走。
? ? 繩子已經(jīng)收上來大半了,只剩下三兩只恐魚在吊著,很快就能解決……但是對講機從來沒有過響應(yīng),這個頻段現(xiàn)在只剩下了風(fēng)暴聲和海怪的吵鬧。原來我們奮斗這么久,還沒人到達教堂的高塔嗎……
? ? “博士,我們走吧,真的,我們走吧?!卑矟嵗蚰瓤瓷先ゾ鸵蘖?,“抱歉,博士,這不是我貪生怕死,但是我想要博士好好活著。如果博士您沒逃走,那么那些信任著您的干員不就白白犧牲了嗎?”
? ? 她割斷了繩索,那上面的幾只海怪,連著繩梯,連著我的祈禱……它們都張牙舞爪地掉了下去,她用對講機通知了直升機駕駛員。一切似乎變得很慢,但是我們正在加速,正在上升。離開這片怪物之海。
? ? 啪嗒,我的鞋踩在水上;啪嗒,我的鞋又踩在水上。直升機門好像在大雨里生銹了,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和安潔莉娜合力把它關(guān)上。
? ? 我們癱倒在直升機地板上,偌大的空間里只有我們兩人的喘息聲和引擎的噪音,除此之外是一片死寂。
? ? 我的臉被雨水洗得冰涼,滾燙的眼淚在上面滑過。我太無能了。
? ? “那個,我扶你坐著吧?!卑矟嵗蚰葟姄沃玖似饋?,走到我旁邊。
? ? “謝謝你?!蔽腋杏X我的思維停滯了。
? ? “那個,只剩下我們兩個了呢……回到羅德島之后,又要開始重新編隊了呢。”
? ? “沒想過……抱歉,安潔莉娜?!?/p>
? ? 安潔莉娜過來,依靠著我,我們互相靠在了一起。我的力量已經(jīng)竭盡了。
? ? “那個,你要歇一會兒嗎?你的傷腿還好嗎?哦,博士,你的手……請別太自責(zé)了,博士,已經(jīng)夠好了,至少,你救了我。”
? ? “不,安潔,你不懂。這份災(zāi)厄……原本是不該存在的,是我的莽撞導(dǎo)致了這一切,是我的無能導(dǎo)致了這一切。你不會知道這有多痛?!?/p>
? ? “有些時候,我一直希望我能進入你的內(nèi)心,這樣就能幫你分擔(dān)些了……”
? ? “抱歉,安潔,明明活下來了,卻凈說些喪氣話。抱歉……抱歉……”眼淚不住從我眼角滑落,斷掉的腿的疼痛開始啃噬我的脈搏了,但是那害死我的干員的錯誤給我的背負(fù)罪孽的哀傷更是如同鈍刀割絞著我的心。
? ? “不要道歉啊,博士……這,這,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常人該做的事啊,這些海嗣,只不過是又一次天災(zāi)而已,與你無關(guān)啊,博士……”
? ? “他們死了。他們被我害死了,那些本來可以不必遭受這些痛苦的干員們……這不是沖著我來的,我不是無辜的,安潔,你明白嗎?!你明白嗎……這一切都是我導(dǎo)致的,我犯的錯,我犯的錯……”
? ? “博士……”安潔似乎很著急,但是她不懂,她怎么會懂這種……啊,我不能讓她痛苦,就算我再痛苦,唯一活下來的她也應(yīng)該快樂起來。
? ? “算了,忘了它吧。安潔,你在發(fā)抖?!?/p>
? ? “我很害怕,有一天甚至這點也會失去……啊,沒什么,你別管了,外面起風(fēng)暴了,好冷?!?/p>
? ? “那……”我說著解開我的外衣,想把它給面前的少女披上,我的手指戳到我外衣的表面,它流出的冰涼雨水才驚醒了我……我比她還冷。我面前的狐貍少女是溫暖純潔的,不像我,已經(jīng)瑟瑟發(fā)抖,但是卻不知道自己正在失去體溫。
? ? 莫名其妙地,安潔莉娜作為我手下的一直想追求我的、讓我印象深刻的干員,關(guān)于她的記憶涌了上來。很鮮明,很甜美——若說我和斯卡蒂的愛情好像整莖玫瑰和海水被泡在一起釀成的甜苦烈酒,安潔在我們的世界里,她帶來的陽光就好像剛剛出爐的黃油曲奇。
? ? 她一直在那里發(fā)著她的光亮,和我們一起歡笑,時常讓我們感到世界似乎不那么殘忍,我和斯卡蒂的相愛似乎也不會伴隨著災(zāi)厄、恐懼。在沒有發(fā)瘋的日子里,我的理智似乎就是在吸食安潔莉娜帶來的溫暖當(dāng)作麻醉劑,讓我能無畏地愛斯卡蒂……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多蠢啊。
? ? 她在公務(wù)上的那些事也好像她靈動的身影跑進我的腦?!诹_德島這一船“愚人”里,唯有與她共事時,才能讓我感覺到,似乎我是個正常人,似乎我正過著正常的生活。似乎我與干員們的依賴只是普通的朋友,似乎沒有災(zāi)難與歧視,似乎可以放心地去愛和恨而不用考慮什么公司什么政體、什么災(zāi)難什么后果。
? ? 然而返程的機艙里只有我和她,冰冷地、正在戰(zhàn)栗著地,回到那個在末日下無比脆弱的“方舟”。
? ? 她自然是帶著光的,她自然是散發(fā)著溫暖的,冰冷麻木、犯下罪過的我,自然是不配再一次體會到人的溫暖的。
? ? “哎,安潔……總有一天,我們會失望得不像樣子,時間會把我的人格和記憶奪走,屆時,我會想死,死對我來說只是辛勞地工作了一生而放的長假了。不再需要為了什么情緒而痛苦,也不再需要為了什么東西而操勞擔(dān)憂疲憊不堪……多好啊?!蔽业那榫w死了,我的聲音冷靜下來。
? ? “我們真的會有盼望永遠的休息的日子嗎?”
? ? “會的,安潔,我知道,你我都會的。或早或晚。”
? ? 突然,直升機巨震——“嘎嗷嗷嗷!”一只長著許多眼的深藍色海嗣從海面上躍起,飛龍的頭,又有著圓柱形的身體,像蛇一樣。它直撞向我們的直升機,笨重的飛行器在空中緊急躲閃,那海嗣的鱗片刮擦在鈑金上,機艙里恐怖的噪聲大作。
?? “那是什么?!”劇烈顫抖的飛機內(nèi)部,安潔莉娜驚恐地盯著我。
?? “海嗣,追過來了?!蔽业穆曇艉翢o波瀾,我知道我們都要死了,現(xiàn)在這境地,死對于我,反而是一種解脫——是啊,我傷痛著、我悲哀著。我是個懦夫。什么也改變不了,只能逃跑。
?? “你可真是烏鴉嘴——也就是說我們就要放假了吧?”
?? “是啊,安潔?!蔽裔屓坏亻]上了眼,臉上泛起笑容——真是不容易啊。
? ? “砰?。?!”劇烈的撞擊聲,再次騰空躍起的海嗣撞碎了直升機飛機的尾部。
? ? 一陣巨震和爆炸聲,我們像是堅果殼里的果仁被到處拋著,直升機燃起了烈火,熱浪噴灑在我們冰冷的身軀上,這鋼鐵鑄成的棺材開始瘋狂地旋轉(zhuǎn)著下墜——
? ? 到底還是到了這一步啊。天旋地轉(zhuǎn)之間,安潔莉娜艱難地一步?jīng)_過來抱住了我。她柔軟的身軀疲勞地搭在我無比軟弱的身上。
? ? “我不害怕?!彼]上眼睛,把臉埋在我的肩膀上。直升機還在飛速旋轉(zhuǎn),我有點要被轉(zhuǎn)暈了。時間過的好慢,地板每旋轉(zhuǎn)一度似乎都要花上好長時間。
? ? “我也可以去陪斯卡蒂了?!蔽矣芍缘啬剜?/p>
? ? “那,這一刻,能給我嗎?”
? ? “什么?”我抬頭看了一眼飛速下墜的飛機中,頭發(fā)亂作一團的安潔莉娜。我一下把自己給敲醒了,我怎么變得這么悲觀?!就算我已經(jīng)不害怕墜落和死亡,我怎么能毀壞我身邊安潔生的希望?!——盡管已經(jīng)沒有希望……打起精神聽她的請求吧,這應(yīng)該也是她最后的請求了,把這一刻給她又有什么不行呢?
? ? “博士追求斯卡蒂好久,斯卡蒂的初吻給了博士。我追求博士好久,你的最后一吻,能給我嗎?”安潔莉娜眼中有什么東西在閃動,“如果現(xiàn)在不能得到,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 ? “抱歉,安潔,親吻不行。”我躲閃著她的目光。
? ? “我知道,你愛的是斯卡蒂,在這一刻之前,你陪著她,這一刻之后,你也會去陪她。但是就這一瞬間,你的一瞬間,把它和我分享,不行嗎……”她復(fù)雜地盯著我,眼淚在她眼眶里顫抖著。
? ? 在這樣緊急的時刻,我猶豫的一瞬間看上去時間是這么長……一瞬間,在海嗣的怒吼和風(fēng)暴的肆虐里,我的腦海又閃過了大量的念頭。
? ? 我和斯卡蒂已經(jīng)墮落,她的一切正常的行為,好像明亮的光,照到了我們這對病態(tài)瘋狂的情侶身上。她是我們的瘋狂之外一個溫暖的存在,這種溫暖在我們邊上,一直提醒著我們,愛不僅有痛苦和掙扎,還有快樂和期盼。然而如今她要死了,她在想我索求……但我不配給予,做出這么瘋狂的事情的我不配給予給她任何東西。于是,這種期盼也就要滅絕。
? ? 我想我會和斯卡蒂在死亡的彼端重逢,我們都會忘記,屆時就沒有快樂和幸??裳裕瑢脮r我們的愛一定會更痛苦吧。然而如今,面前這個美好的少女想把光照進我的心。
? ? “我……”我嘴巴張開,血在我的喉嚨里被吹起泡沫,我想說些什么,但是什么也說不出來。
? ? 我和斯卡蒂是有罪的,我知道,斯卡蒂也知道,然而沒有忍住誘惑,偷吃禁果的我、引爆災(zāi)難的我罪孽是更深重的,就算如此,安潔還在愛我,她在把愛的光和人性的光照進我的心底……雖然這光對于我已經(jīng)是黑灰色的,但是我想保護她這份感情,哪怕我要遭受無盡的罪責(zé)。
? ? 這不就像是我拋棄了斯卡蒂,而奔向了溫暖的光的救贖嗎?!就算我明知這救贖我是不會得到的。
? ? 這樣的話,用自己的冰冷的心回應(yīng)那份溫暖的愛,但卻得不到救贖,斯卡蒂、安潔和我都會痛苦。
? ? 這對誰都是一種傷害……
? ? 但是如果不這么做,你還有什么顏面再回去,在死亡的彼端和斯卡蒂談?wù)撌裁磹叟c人性的道理呢?如果你連這么溫暖的情感都不珍惜的話。
? ? 我真的不是在脫下冰冷濕透的大衣裹在盼求溫暖的她身上嗎?
? ? 但是這份溫暖,除了我,無人能回應(yīng)她。我絕不能讓這種美好的感情寒心的,我絕不能讓這種溫暖的愛無聲消亡的。
? ? 雖然那些對我懷有不同的情感的羅德島干員們和我的朋友們的感情,我還來不及每一個都回應(yīng),但是至少,這一刻,我得伸出手,再一次伸出手——不再重蹈遺憾的覆轍——去抓那即將消逝的感情,抓住它、保護它……誰要怪我,就讓他怪去吧!
? ? 有的時候,一個人越考慮怎么做是正確,他就背離正確的道路越走越遠。
? ? 我要保護她,我要保護她的情感,我要保護她的愛……就算我自己也已經(jīng)要消失殆盡。
? ? 我嘆了一口氣。
? ? ……“好吧,安潔,這一刻全是你的?!?/p>
? ? 我吻了她,很輕地,很溫柔地。她顫抖著。罪惡感和心中的苦澀涌了上來,面前這柔軟的軀體,她究竟是誰,又究竟在做什么,我已經(jīng)一無所知。
? ? 畢竟,如果她連這個簡單的愿望都無法被滿足的話,我豈不是太殘忍了嗎……
? ? “我愛你,博士。就算你不會愛我,我也愛你?!?/p>
? ? “謝謝你,安潔。我很榮幸你能愛我,島上的每個干員,不同種類的愛,我都很榮幸?!?/p>
? ? “為什么,明明要離開了,博士,你還是這么,溫柔……恨死這樣的博士了……嗚啊……”安潔莉娜在我耳旁號啕大哭。
? ? “安潔,別怕,別怕……”我盯著她顫抖的一對耳朵,摸著她的頭發(fā),心里很不是滋味。
? ? “嗯,這個下墜好可怕?!?/p>
? ? “和那次去游樂場的相比呢?”我揶揄地笑了。
? ? 那次我和安潔莉娜打賭,誰能坐更多次過山車不嘔吐,斯卡蒂聽到了,也想進來和我們打一個賭,結(jié)果第一次她就蹲在垃圾桶邊上嘔吐了許久沒有緩過來。
? ? 我的腦海里又浮現(xiàn)了斯卡蒂被她強行拉著、牽著氣球走在前面,像兩個小女孩一樣的畫面,我呵呵笑了起來,“真奇怪啊,馬上就要死了,我們卻還在這兒聊這些。”
? ? 海面飛速逼近,我透過舷窗已經(jīng)能看見那個鐵灰色的墓地正在飛速逼近了。
? ? “人類之間——我和你,真是奇妙的物種啊?!?/p>
? ? “我會變成海中的怪物吧?被他們吃掉?!卑矟嵗蚰攘鳚M淚水的臉上掛著微笑,半開玩笑地問。
? ? “是的?!?/p>
? ? 她的眼角,晶瑩的淚水還在不住地流淌、滴落,但是她卻笑著:“那就變成怪物再見咯。到時候,我一定要成為第一個咬到你嘴唇的,博士,比斯卡蒂還快?!?/p>
? ? “到時候你可要分清楚了那是嘴唇還是臀部哦?!?/p>
? ? “我會的,”她面部肌肉僵硬地、顫抖地笑了起來,“再見?!?/p>
? ? ——不,你不會,而且,應(yīng)該是“永別”。
? ? 嘭!嘩啦!直升機一頭栽進了鐵灰色的大海,浪潮瞬間讓飛機解體,擁抱著的我們散開了。其中涌動著的怪物把我拖進了水下,我陷入了黑暗。我心臟的疼痛又鋪天蓋地地襲向虛弱的我,但我不害怕,我也不疼痛,因為馬上我就要和我的斯卡蒂再見了?!瓏\嘰咕咕,嘰嘰咕咕,和那個噩夢一樣,海洋怪物涌了上來。
? ? 又能見到我的干員們了;又能見到我的老伙計——勞倫緹娜了;以及,我能和我心心念念地想著她的斯卡蒂重逢了。溫暖烘烤著我的鼻梁,從我眼中涌出。
? ? 但是我也知道,我再也不會感覺到什么了,再也不會記得那些曾經(jīng)和斯卡蒂的美好回憶了,我甚至再不會記得斯卡蒂這個個體、這個名字,我也不再是博士這個個體了。也許我在理智用光的時候,會發(fā)瘋,變成一朵瘋癲花……誰知道呢。
?? 海下,我的視野越來越黑暗,我在下沉,被噪音和怪物包圍了起來,一切都結(jié)束了。
(封面圖源pix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