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藍湛。”

恍惚間突然聽到魏無羨的聲音，藍忘機猛然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躺在靜室，而藍曦臣在旁邊守著他。

“兄長？”藍忘機坐起來，一陣頭暈?zāi)垦！?/span>

藍曦臣走過來給他拿來了毛巾，“忘機你醒了？”

“嗯，兄長我怎么睡著了？”藍忘機拿過毛巾疑惑道。

“你太累了，幾天幾夜不眠不休，我怕你撐不住，就點了安眠香，讓你睡了一覺。”

藍忘機輕嘆了口氣，站起來輕聲說道，“謝謝兄長了?！?/span>

藍曦臣溫柔地笑了笑，“你是我的弟弟，不需要對我說謝字的?！?/span>

藍忘機抬頭看向窗外，天空已經(jīng)黑了，他沉著眸子開口道，“兄長，那妖詭計多端，陰險狡詐，所以此番去，多半兇多吉少?！?/span>

“我知”，藍曦臣轉(zhuǎn)了一下洞簫，背著手和藍忘機并排站在了一起，“忘機怕？”

藍忘機淺色的眸子變得黯淡無光，他點了點頭，“怕，你和魏嬰，失去哪個我都怕?！?/span>

藍曦臣搖了搖頭，他開玩笑道，“忘機，你說，若那妖讓你在我和魏嬰之間選一個，你選擇誰？”

藍忘機愣住了，他的眼睛里的琉璃像是突然碎了，隱約似乎氤氳出了水汽。他低著頭咬著牙，他開不了口，也做不了選擇。

愛人他要，兄長他也要。

藍曦臣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玩笑，卻會逼得藍忘機幾乎崩潰。他皺著眉頭按住了藍忘機的肩膀。

“忘機，凝神，看著我?！?/span>

藍忘機抬眼看過來，他的臉上是藍曦臣從來沒看見過的無助和絕望。

天下無敵的含光君其實也不是堅不可摧。

藍曦臣心疼的嘆了口氣，他摸著藍忘機的頭輕聲溫柔道，“忘機，你聽著，這時候絕對不能倒下，那妖就是想摧毀你的心智，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你一定要冷靜?！?/span>

藍忘機明白藍曦臣的話，他握著拳頭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睛才逐漸變得清明。

藍曦臣松了口氣。

“忘機，你準(zhǔn)備好了嗎？”

“嗯”，藍忘機點了點頭，他對上藍曦臣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兄長，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拼上一切，保護你和魏嬰?！?/span>

藍曦臣卻笑著點了點頭，“兄長一直相信你。”

藍忘機舉起拳頭，藍曦臣輕輕地撞了上去，和他們小時候一樣。

約定了，就不要食言啊。

子夜，天空上聚集了很多黑壓壓的烏云，擋住了月亮和星星。

藍忘機走到觀音廟門口停下腳步，握著避塵，抬頭看著天空，好看的眸子晦暗不明。

“兄長，要下雨了。”

藍曦臣點頭，“不出意外是今年的第一場春雨，明日定是萬物復(fù)蘇，晴空萬里?！?/span>

藍忘機聽到這話，側(cè)目對上藍曦臣的眼睛，然后勾著嘴角笑了一下。

是的，明天一定會是晴空萬里。

“含光君澤蕪君到了就進來吧?！?/span>

妖沙啞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兩人對視了一眼，藍忘機翻身上了屋頂，藍曦臣則推門而入。

他們想先探探情況。

藍忘機在屋頂上一眼就看到了魏無羨，他臉色茫然的站在那里，像是獵人陷阱里引誘獵物上鉤的小兔子，無助又可憐。

“魏嬰！”

藍忘機叫了他一聲，魏無羨抬頭看了過來，然后藍忘機就飛快地扔了幾個符咒拔出避塵沖了下去。

親愛的魏嬰，即使知道是陷阱，但是只要有你在，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闖進去，拼命來到你的身邊。

藍忘機在白色的霧里落在了魏無羨的身邊，現(xiàn)在只要他一抬手就可以抓住他的手，但是一陣風(fēng)突然襲來，吹散了霧，然后藍忘機就感覺自己的手指滑過魏無羨的衣袖，然后就看到一個人出現(xiàn)在魏無羨的身后，他拿著一根鋒利無比的線勒住了魏無羨的脖子，瞬間，魏無羨的脖子上就出了血。

藍忘機的眼睛跟著那血一起紅了，他舉著避塵惡狠狠地盯著那人。

“放開他！”

那妖笑著看著他，“藍忘機我們終于又見面了?！?/span>

藍忘機不理他，而是看向了魏無羨，他皺著眉頭擔(dān)憂的叫著他的名字，“魏嬰……”

魏無羨似乎突然反應(yīng)了過來，著急道，“藍湛……”

那妖此時卻用力勒緊了繩子，魏無羨不禁痛吟出聲。

“我勸兩位先別忙著敘舊，畢竟含光君的避塵殺妖無數(shù)，離的這么近我和我的小妖們都很害怕啊。”

“魏嬰……”藍忘機眼睛一直盯著魏無羨，魏無羨彎著嘴角笑了起來，“藍湛，你來了，別皺著眉頭了，我沒事別擔(dān)心?！?/span>

魏無羨這一笑，卻像是往藍忘機的心里撒了一把釘子，讓他的心口密密麻麻的疼了起來。

我的魏嬰，我的魏嬰啊。

藍忘機握著避塵的手顫抖了一下，即使很細微，魏無羨卻看見了。

他不想看到這樣的藍忘機。

“藍湛，你不該來的，姑蘇的百姓需要你，你走吧，不要管我?！?/span>

藍忘機搖了搖頭。

“藍湛！”

“哼，還真叫人感動啊”，那妖嚇著眼睛邪笑著，“看不出來一向冰冷絕情的含光君居然會有這么多情溫柔的一面。”

藍忘機抬眼盯著那妖，然后一步步靠近，那妖則拉著魏無羨一步步后退。

“藍忘機！”那妖他著看著藍忘機，臉靠近魏無羨的耳朵，“你確定還要靠近嗎？”

藍忘機停住了。

魏無羨卻待不住了，他側(cè)過臉和妖說道，“你到底要藍湛怎么樣？”

“我要你的藍湛放下避塵。”

“你！??！”

白皙的脖子上又滲出了血，藍忘機握緊了拳頭，然后緩緩的放下了避塵。

“我還要他把避塵收回劍鞘中?！?/span>

這次藍忘機沒有猶豫，直接將避塵收回了劍鞘中。

劍客的劍還未達到目的便收回到劍鞘中，這是投降的意思，這是對劍客最大的羞辱，沒有劍客會這樣做。

“忘機……”

藍曦臣不禁擔(dān)憂叫出聲，魏無羨也紅了眼睛，連帶著那雙桃花眼的眼尾也紅了。

他的藍湛，本該一直是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卻因為他被拉入到了塵埃里。

“你不要太過分！”他低吼道。

那妖卻變得更加高興，“這就算過分了，那怎么辦，我下面還有要他做的事呢？”

那妖看向藍曦臣，目光像毒蛇一樣陰狠可怕，藍忘機的心里涌上了不安。

“藍忘機，我要你親手殺了藍曦臣。”

什么？！

藍忘機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魏無羨也掙扎了起來，“你個瘋子！”

“瘋子？對，我早就瘋了，在我弟弟被藍忘機殺死的那一刻我就瘋了”，那妖笑的十分癲狂，他怒盯著藍忘機，咬牙切齒道，“藍忘機，你知道嗎？這一年多，我日日夜夜待在鎖妖塔里，每次睡著夢里都是弟弟死去的樣子。我的心口每時每刻都在叫囂著疼痛。所以……”那妖盯著藍忘機一句一句惡狠狠地說道，“所以我發(fā)誓，我要把這些所有的疼痛全都加倍的還給你。”

藍忘機垂下眸子，“我并不是故意殺他的，對不起?！?/span>

“對不起有用嗎？說了對不起他能活過來嗎？”那妖怒吼道，他的動作劃得魏無羨脖子血流不止。

藍忘機心疼的無以復(fù)加，琉璃眸子里淺淺的氤氳出淚水。

“藍忘機疼嗎？”那妖問道。

藍忘機沒有回答，但是妖已經(jīng)從他的臉上讀到了答案。

“藍忘機，這不夠，我失去了相依為命的弟弟，所以我也要你失去唯一的哥哥，現(xiàn)在馬上去殺了藍曦臣?！?/span>

藍忘機搖著頭，“不行?！?/span>

“不行嗎？那我就殺了你的魏嬰！”妖用力了起來，魏無羨的脖子上又開始流血，他的臉色蒼白，虛弱的像是隨時會死去。

“不！”藍忘機絕望地吼道，“我可以把我的命還給你！”

“不，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會殺了魏無羨，我要的就是你痛苦地活著。”

“藍湛……”魏無羨哭著叫著他的名字，“你走吧，不要聽他的，一場相遇已經(jīng)夠了，所以棄了我吧?！?/span>

不夠的，我還要娶你的。

“藍忘機你是做好選擇了嗎？”

藍忘機沒有回答，那妖笑道，“既然你做不了選擇，那我?guī)湍阋幌隆！?/span>

“??！”

旁邊的另一只妖拿起一把劍狠狠地扎進了魏無羨的身體里，魏無羨嘴角溢出了血。

“魏嬰！”藍忘機悲鳴地喊道。

那只妖真的會殺了魏無羨。

“藍忘機，你猜魏無羨可以挨幾刀？”

“夠了！不要！”藍忘機垂著眸子，靈力四處飄散。

“忘機！凝神！”藍曦臣叫住了他，藍忘機聽到他的聲音，迷茫地看著他。

“兄長……”

“忘機，不要哭”，藍曦臣溫柔地安撫著他。

“兄長他要我殺了你……”

藍曦臣其實早就預(yù)見了這場故事，所以藍忘機不知道的是，他是抱著回不去的心出現(xiàn)在這兒的。

“忘機，你聽我說，救無羨?！?/span>

“不行，兄長不行……”

藍曦臣拔出自己的劍走到藍忘機的跟前，把劍放在他的手上，

“不要兄長……我不能……”

“忘機，別怕，兄長在?！彼{曦臣抱住了他，附在他的耳邊低語。

他握住他的手，把劍刺進了自己的身體里。

巨大的藍色靈力爆裂開來，然后在空中消散開來。藍曦臣閉著眼倒在了藍忘機的肩膀上。

“?。　?/span>

藍忘機抱著藍曦臣悲痛欲絕。

他想起來時藍曦臣對他說的話，他從一開始就替他做了選擇，從此以后再無人對他說，忘機別怕，兄長在。

那妖看到藍曦臣死了，瘋狂地笑了起來，藍忘機小心的放下藍曦臣，黑著眸子，了無生氣地看著那妖。

“對，就是這樣的表情，我就是要看到你這樣的表情?！?/span>

“放了魏嬰……”藍忘機聲音聲音低啞，“放他走，我留下?！?/span>

“藍湛……”

“哼”，那妖輕笑了一聲，“我為什么要放了他？”

藍忘機抬頭看了過來，他握著拳頭，“你騙我？”

“妖的話本來就是騙人的，是你愚蠢非要相信?！?/span>

“藍湛，走啊……”魏無羨哭著說道。

藍忘機紅著眼睛暴怒地拔出了劍，沖了過去，那妖直接把魏無羨擋在他的前面，藍忘機的劍指在了魏無羨的脖子上。

藍忘機停住了。

“差一點，藍忘機你就自己殺了你最愛的魏嬰哦?！蹦茄靶Φ目粗{忘機，“來啊，親手殺了他。”

藍忘機看向了魏無羨，無力地后退著，然后放下了劍。

“你到底要怎么樣？”魏無羨問道。

“就是這里！快開門啊！”

外面突然傳來了嘈雜的人聲，藍忘機疑惑地看著妖。

妖無辜地看著藍忘機，“抱歉啊含光君，我呢給每個宗主都送去了留影鏡，所以他們?nèi)伎匆娏四阌H手殺了自己的兄長?！?/span>

“你！?。　蔽簾o羨想開口，妖就勒住了繩子。

藍忘機此時卻意外的冷靜了下來。

“所以你讓他們來是想抓我？”

妖搖了搖頭，“我要你躲起來，別讓他們抓住你，如果做到了，七天后再來找我，我把你的魏嬰還給你。”

“你的話還能信嗎？”

“藍忘機你還有其他選擇嗎？”

藍忘機看向魏無羨，魏無羨沖著他搖頭，“藍湛……”

藍忘機溫柔地說道，“魏嬰，乖，等我回來?！?/span>

然后就抱著藍曦臣走了，那妖也帶著魏無羨和其他妖一起消失了。

第二日，藍忘機殺了藍曦臣的消息就傳的滿城皆是。那些所謂的正義之士，自發(fā)地組織起來到了姑蘇，讓藍家交出藍忘機，一夜之間，藍忘機從天之驕子，變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殺人兇手。

最可怕的哪里是要妖，明明是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