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治國平天下
原文: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炬之道也。所惡于上,毋以使下;所惡于下,毋以事上;所惡于前,毋以先后;所惡于后,毋以從前;所惡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惡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謂絜炬之道。
譯文:所謂平定天下要先治理好自己的國家,是因為在上位的人尊敬老人,老百姓就會興起孝順父母的風氣;在上位的人尊重老者,老百姓就會興起尊重老者的風氣;在上位的人憐恤孤兒,老百姓也不會違背這一美德。所以,君子總是以身作則,起到道德上的示范作用。如果厭惡上位的人的行為,就不要用這樣的行為對待下位的人;如果厭惡下位的人的行為,就不要用這樣的行為對待上位的人;如果厭惡前面的人的行為,就不要用這樣的行為對待后面的人;如果厭惡后面的人的行為,就不要用這樣的行為對待前面的人;如果厭惡右邊的人的行為,就不要用這樣的行為對待左邊的人;如果厭惡左邊的人的行為,就不要用這樣的行為對待右邊的人。這就叫道德上的示范作用。
原文:《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对姟吩疲骸肮?jié)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侓矣?!对姟吩疲骸耙笾磫蕩煟伺渖系?。儀監(jiān)于殷,峻命不易?!钡赖帽妱t得國,失眾則失國。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用。德者,本也;財者,末也。外本內(nèi)末,爭民施奪。是故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譯文:《詩經(jīng)》說:“快樂的國君啊,是人民的父母?!比嗣裣矏鄣模蚕矏?;人民憎惡的,他也憎惡,這樣的國君才稱得上是人民的父母?!对娊?jīng)》說:“高大的泰山,巖石險峻陡峭。顯赫的尹大師,人民都注視著你?!闭莆照嗟娜瞬豢梢圆恢斏鳎坏┩秊槠?,就會被天下人誅戮?!对娊?jīng)》說:“殷朝尚未喪失民心的時候,還是能夠秉承上天的要求的。那就用殷朝作為鑒戒,守住天命并非一件容易的事?!边@就是說,得到民心就會得到國家,失去民心就會失去國家。所以,君子首先要謹慎地修養(yǎng)德行。有德行才會擁有民眾,擁有民眾才能獲得土地,獲得土地才能得到財富,得到財富才能供給使用。德行是根本,財富是枝末,如果輕根本而重枝末,本末倒置,那就會和民眾爭奪利益而實行掠奪之術。所以君王把財富聚集在身邊,民心就會失散;把財富散播出去,民心就會聚在一起。所以用違背情理的話責備別人,別人也會用違背情理的話回報你;因違背情理而搜刮來的財富,最終也會違背情理地失去。
原文:《康誥》曰:“唯命不于常?!钡郎苿t得之,不善則失之矣?!冻吩唬骸俺鵁o以為寶,惟善以為寶?!本朔冈唬骸巴鋈藷o以為寶,仁親以為寶?!?/span>
譯文:《康誥》說:“只有天命是沒有常規(guī)的?!毙猩品e德便會得到天命,不行善積德便會失去天命。《楚書》說:“楚國沒有什么是寶,只是把善德當做寶貝?!本朔刚f:“流亡在外的人沒有什么是寶,只是把仁愛當作寶?!?/span>
原文:《秦誓》曰:“若有一個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彥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實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惡之;人之彥圣,而違之俾不通,實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以曰殆哉!”
譯文:《秦誓》說:“如果有這樣一位臣子,忠心誠懇而沒有特別的本領,但他心地寬厚,有容人之量。別人有本領,就如同自己有一樣;別人德才兼?zhèn)?,他?nèi)心喜歡,不只是在口頭上稱贊,而是打心眼里能容納。用這種人,是可以保護我的子孫和百姓的,并且還是有利的??!相反,如果別人有本領,他就妒忌并厭惡;別人德才兼?zhèn)?,他便想方設法壓制、排擠,無論如何不能容納。用這種人,不僅不能保護我的子孫和百姓,并且可以說是很危險!”
原文: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遠,過也。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災必遭夫身。
譯文:因此,有仁德的人會把這種嫉賢妒能的人流放,把他們驅(qū)逐到邊遠的地區(qū),不與他們同住在中原。這就叫只有有仁德的人,才能夠正確地愛護好人,厭惡壞人。發(fā)現(xiàn)賢才而不推舉,推舉了而不盡早重用,這是怠慢。發(fā)現(xiàn)了惡人而不罷免,罷免了而不把他放逐到邊遠地區(qū),這是過錯。喜歡人民所厭惡的,厭惡人民所喜歡的,這是違背人的本性的,災難必定會降臨到他身上。
原文: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財財恒足以。仁者以財發(fā)身,不仁者以身發(fā)財。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孟獻子曰:“畜馬乘不察于雞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災害并至。雖有善者,亦無知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
譯文:所以,做國君的人有正道:必須遵從忠誠信義,以獲天下;一旦驕奢放縱,便會失去一切。生產(chǎn)財物也有正道:要讓生產(chǎn)財物的人多,消費財物的人少;讓財物的生產(chǎn)快速,讓財物的消耗緩慢。這樣,財物就會一直充足。有仁德的人,用疏散財物來完善自身的德行;沒有仁德的人,卻用自身的權利聚斂財物。沒有在上位的人喜愛仁德,而在下位的人卻不喜愛忠義的;沒有因為喜愛忠義而他的事業(yè)沒有成功的;沒有聽說過人民愛好忠義而國庫里的財物不是屬于國君的。孟獻子說:“擁有四匹馬拉車的士大夫,就不該去計較養(yǎng)雞養(yǎng)豬的小利;能夠享有祭祀用冰的卿大夫之家,就不該用養(yǎng)牛養(yǎng)羊來牟利;擁有百輛兵車的諸侯之家,就不該去收養(yǎng)那些熱衷于聚斂民財?shù)募页??!边@就是說,一個國家不應該以財物為利益,而應該以仁義為利益。治理國家的君王卻致力于聚斂財貨,這必然是出自一些小人的誘導。而他若以為這些小人心存善心,讓他們?nèi)ヌ幚韲沂聞?,那么天災人禍就會一起降臨。這時就算有賢能的人出來拯救,也沒有辦法了。所以說,治理國家不應該以財物為利益,而應該以仁義為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