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本文由【時光派研究院】編譯自Lifespan.io對Eric Verdin博士的采訪。Eric Verdin博士是衰老領(lǐng)域權(quán)威科研機構(gòu)巴克老齡化研究所（Buck Institute）的總裁兼首席執(zhí)行官，發(fā)表了210多篇科學論文，是衰老研究領(lǐng)域被引用次數(shù)最多的科學家之一，因其在衰老研究的突出貢獻被授予格倫衰老生物機制研究獎和埃里森醫(yī)學基金會的高級獎學金。

近日，巴克研究所宣布啟動BIKE（Buck Institute Ketone Ester，巴克研究所酮酯）臨床實驗，這是全球第一個研究酮酯補劑對衰老影響的人體臨床實驗，就“酮體能否影響人類衰老”這一飽受爭議的問題給出確切的答案。

本篇采訪中，Verdin博士深入討論了他對抗炎和生酮飲食的看法，并回答了長期生酮飲食是否對身體有害等問題。

原文鏈接：

https://www.lifespan.io/news/eric-verdin-on-the-buck-nutrition-and-ketosis/

Q

您是如何一步步成為巴克研究所掌門人的？

A

我從比利時醫(yī)學院畢業(yè)后，就來到美國做研究。最初，我的實驗室專注于表觀遺傳調(diào)節(jié)。我們最終克隆了一個叫做HDAC的蛋白質(zhì)家族，即組蛋白去乙?；浮．敃r，我的工作主要是關(guān)于艾滋病毒及其表觀遺傳調(diào)節(jié)。

但早在90年代末，艾滋病毒研究已經(jīng)趨于飽和，我想尋找一個新的研究領(lǐng)域，恰好，當時有大量論文發(fā)表，表明衰老是一個分子過程，可以用分子工具來研究衰老。因此，我們開始轉(zhuǎn)向研究衰老的表觀遺傳學調(diào)節(jié)，特別專注Sirtuins長壽蛋白和HDAC組蛋白去乙酰化酶。接下來的15年里，我建立了自己的實驗室，研究衰老的表觀遺傳學調(diào)控。

當時，巴克研究所找到我，希望我能加入他們成為領(lǐng)導者。我同意加入巴克的原因之一是基于我的醫(yī)學背景，我一直在做基礎(chǔ)研究，并著眼于它的轉(zhuǎn)化。

Q

我們來談?wù)勀难芯俊Ｎ艺J為您研究的最有趣的事情之一是營養(yǎng)與炎癥之間的聯(lián)系。我們可能一直低估了炎癥在衰老中所起的作用。您對此怎么看？

A

作為一名科學家，我認為這確實是一個一直被低估，甚至被孤立的領(lǐng)域。其中一個原因是，免疫學是一種高度復雜的生物學形式，并非因為我是免疫學家才這么自吹自擂。

一些人已經(jīng)研究了炎癥老化的概念，即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會產(chǎn)生慢性炎癥。這項研究已經(jīng)進行好幾年了，但令人震驚的是，炎癥沒有被納入衰老的原始標志的范疇。

最近的研究表明，如果在你的免疫系統(tǒng)中誘發(fā)衰老，可能在你所有的器官中誘發(fā)繼發(fā)性衰老。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發(fā)現(xiàn)。我們還知道，免疫系統(tǒng)能夠比其他器官更早顯示出一些衰老信號。胸腺退化就是其中一種信號，一般來說你的胸腺在50歲之前就消失了，這對維持適當?shù)拿庖叻磻?yīng)能力產(chǎn)生巨大影響。

圖注：胸腺退化過程

可惜，衰老領(lǐng)域的大多數(shù)人對免疫學一無所知，免疫學家對衰老也不感興趣。有人試圖將兩個領(lǐng)域結(jié)合起來，我并不想貶低那些致力于此的人。但我發(fā)現(xiàn)，可以在這個領(lǐng)域發(fā)掘更多機會，這就是我們所做的。

Q

如何理解“抗炎飲食”的概念？可以通過飲食來減少炎癥嗎？效果怎么樣？

A

抗炎飲食的概念相關(guān)信息在非專業(yè)媒體出現(xiàn)的頻率比在科學界更高。目前，我認為，促炎或抗炎飲食的整個概念屬于健康播客的范疇，而不是在實驗室中進行的核心研究。是的，一些食物，比如富含飽和脂肪的食物，是促炎的。但是，當我閱讀相關(guān)抗炎飲食的文章時，總會提問：這個觀點有什么證據(jù)？當你仔細鉆研，會發(fā)現(xiàn)它們并沒有提供太多的證據(jù)。

圖注：富含飽和脂肪的食物

炎癥在衰老中當然發(fā)揮著作用，但食物和炎癥之間的關(guān)系并不像一些人想的那么明確。當然，那些被宣傳為抗炎的飲食的確是健康的，但它們是否僅僅通過降低炎癥來起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Q

什么是酮癥？為什么它對身體有益？

A

酮癥是一種狀態(tài)，在這種狀態(tài)下，你的身體積累了一種叫酮體的東西。酮體有三種類型：乙酸鹽，一種揮發(fā)性的酮體；乙酰乙酸鹽；最重要的β-羥基丁酸鹽，或BHB。

這些酮體主要是由肝臟從脂肪中制造的，它們在幾種狀態(tài)下會在身體里積累。最常見的，被研究時間最長的狀態(tài)就是禁食。如果你禁食24小時，你的身體將開始依賴來自脂肪組織的脂肪。這些脂肪將被肝臟轉(zhuǎn)化為酮體。

在禁食期間，BHB這種能量形式，像葡萄糖或脂肪一樣，成為你的身體主要的能量形式。兩大器官喜歡依賴BHB這種形式能量——大腦和心臟。

我們在大約十年前發(fā)表了一篇論文，表明BHB不僅是一種能量形式，也是一種信號分子，是HDAC的抑制劑，這使它成為一種表觀遺傳調(diào)節(jié)劑。我們在那篇最初的《Science》論文中表明，BHB能誘導一種保護人們免受氧化壓力的狀態(tài)。這直接將BHB與衰老聯(lián)系起來。挺有趣的，當你處于酮癥狀態(tài)時，你不僅會制造一種新的能量形式，而且這種新的能量形式還能作為一種抗氧化劑。

禁食是進入酮癥狀態(tài)的方法之一。它也有許多不同形式：間歇性禁食，時間限制性進食，卡路里限制飲食。所有這些方法都會誘導機體進入酮癥狀態(tài)，但還有其他無需禁食的方法，也能讓你進入酮癥狀態(tài)。其中一種方法就是限制碳水化合物的攝入。

Q

這基本上就是所有酮類飲食的原理嗎？

A

沒錯，生酮飲食在媒體上收獲了很大興趣，引發(fā)了大量討論，因為大家常常采用生酮飲食的方法來減肥。它也能減少胰島素的分泌，這是調(diào)節(jié)衰老的主要通路之一。這點很好理解，如果你能讓胰島素作用減慢，就能減緩炎癥產(chǎn)生，從而延長壽命和健康壽命。

生酮飲食的問題在于，你很難堅持。每天只允許吃15-20克的碳水化合物。一個蘋果，就差不多了。不能吃意大利面，面包，比薩餅，和其他任何我們愛吃的東西。

因此，我們研發(fā)了一種替代方案，通過服用酮體酯進入酮癥狀態(tài)。酮體脂是一種BHB分子與另一種分子的衍生物，它能被身體吸收并達到酮癥狀態(tài)。

酮體脂已經(jīng)作為一種補劑售賣，但它很難聞。我們正在研究第二代酮體酯，會好聞很多，也將吸引更多的人來探索整個酮癥世界。

Q

我們真的需要生酮飲食嗎？過度限制自己吃什么，或者服用各種補劑，是否會對自身造成傷害？

A

生酮飲食、間歇性禁食與補劑的相對價值是什么？我們還不知道。如果補劑能夠再現(xiàn)生酮飲食的所有效果，那是挺振奮人心的，但我懷疑它可能達不到相同的效果，因為限制碳水化合物本身就可能對身體有益。

一些新證據(jù)表明，生酮飲食不一定要持續(xù)進行。我們的研究過程中，是間歇性進行的。我聽說一些團隊進行更短期的生酮飲食，并看到明顯的效果。所以，你可能只需要每周進行三天的生酮飲食，也能收獲所有的好處。

Q

目前還沒有關(guān)于酮類飲食的流行病學數(shù)據(jù)（雖然流行病學數(shù)據(jù)也沒那么可靠）。我們有多大把握，生酮飲食不會對身體有長期的有害影響？

A

一句話回答，我們也不確定。在小鼠的實驗中，我們可以看到生酮飲食對它們的健康壽命和壽命有明顯的影響。我們可以從小鼠的實驗數(shù)據(jù)中推斷出，同樣的飲食很可能對人類有同樣的影響。盡管這點還沒有被證實，但人們了解這一點很重要。

有一點讓我備受鼓舞，我們熟知的許多與加速衰老有關(guān)的標志物，如炎癥增加、糖分激增等，它們往往可以通過生酮飲食或酮體酯來緩解。

盡管如此，你所提出的問題還是很重要的，因為“無傷害”是原則。到目前為止，短期研究中的標志物看起來不錯。然而，至少有一個版本的生酮飲食，如阿特金斯飲食（編者注：Atkins diet是一種低碳水飲食法，限制碳水攝入，多吃高蛋白食物），富含飽和脂肪，顯而易見，應(yīng)該避免這種特殊的飲食方式，因為它是高度促炎的。

但是，我更愿意接受一些更平衡的飲食形式，如酮體飲食，或間歇性酮癥，我更愿意接受它們，你可以長期進行這類飲食，而不會對你的健康造成太大的風險。

Q

一些人很擔心進行生酮飲食會造成的低密度脂蛋白水平升高。您能談?wù)勥@個問題嗎？

A

這個擔心很合理。生酮飲食，即使采取較好的形式，也與低密度脂蛋白的增加有關(guān)，而高水平的低密度脂蛋白是心臟病發(fā)作和中風的一個潛在風險因素。有幾個團體對生酮飲食的人進行了廣泛的研究。我想到了一家叫Virta Health的公司，它做了很多臨床試驗。他們觀察到了低密度脂蛋白的增加，但他們沒有注意到心臟病發(fā)作風險的增加。

這項研究很復雜，我們需要做很多實驗，也需要考慮其中的差異性。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對你來說健康的飲食，對我來說可能沒那么健康。如果我的膽固醇水平已經(jīng)比較高，或有心臟病家族史，我會更加謹慎地選擇生酮飲食。

Q

可以在16:8間歇性禁食的16小時禁食窗口運動嗎？

A

這取決于你做什么運動。對我來說，如果是有氧耐力運動，比如騎兩個小時的自行車，或者跑步，我可以在禁食期間輕松完成，但是肯定需要進行一些速度或者方式的調(diào)整。禁食期間運動是有好處的，因為它可以加速達到酮癥狀態(tài)。

但如果要做舉重、短跑、任何一種無氧運動，或依賴糖酵解的運動，這種類型的運動所需的肌肉依賴于葡萄糖和糖原。當你長時間禁食時，你的糖原儲存會被耗盡。因此，這些類型的肌肉纖維會渴望得到它們所需要的東西，也就是糖。我會建議吃飽喝足后再做。

Q

補充一個關(guān)于碳水化合物的問題：水果和漿果可以吃嗎？

A

這點挺重要的。我曾長期進行生酮飲食，但一直覺得很難堅持，因為我真的很想吃水果。水果有種特別的美味與魅力，我承認我也很饞它們。

研究一下水果，會發(fā)現(xiàn)它們有著不同的健康程度，至少是基于衰老科學。吃水果最差的方式，就是是喝它們榨成的汁。很多人每天早上喝一杯橙汁，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健康的事。但它實際上果汁充滿了糖，且迅速被身體吸收，所以并不健康。

另一方面，水果含有許多與健康密切相關(guān)的植物營養(yǎng)素——酮、多酚、花青素，它們對身體有益。但問題是，攝取它們的最佳方式是什么？這就輪到漿果閃亮登場了。一些漿果是高度著色的，這意味著它們含有大量的植物營養(yǎng)素，而且許多漿果也是相對含糖量低的。漿果是我唯一在吃的水果，它們也很美味，而且它們可以讓你盡量減少碳水化合物的攝入，同時仍然獲取許多植物營養(yǎng)素。

Q

巴克研究所似乎有點與世隔絕、遺世獨立，甚至看起來像一個秘密基地，專門研究如何讓富人重現(xiàn)活力。怎么能讓普通人相信您在為他們而工作呢？

A

研究所的獨立性無疑促使人們產(chǎn)生各種陰謀論，“他們在做什么見不得天日的東西？”我一直努力通過各種方式來對抗這種情況。我們的科學是為全人類服務(wù)的。我們當然對延長壽命感興趣，但我們的社會中，受教育和有錢人與其他人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

圖注：巴克老齡化研究所

我們需要解決的是所有人群的長壽問題。推動極端長壽是令人著迷的，這也是科學引導我們前行的方向，但我們還有許多其他的任務(wù)，可以了解健康的生活方式是什么樣，以及為什么衰老的軌跡正在一分為二，有錢人和受教育的人壽命越來越長，而其他人壽命越來越短。

我們的使命就是實現(xiàn)這兩個目標。我熱衷于挑戰(zhàn)極限，同樣也癡迷于尋找能實現(xiàn)極端長壽的新藥物，因為我了解是什么生活因素導致這兩類人口的差異。

如果你屬于那部分少數(shù)人口，即使生活在馬林縣（巴克研究所的位置），是原因什么導致你的壽命比富人的短得多？對我來說，這個問題極其重要，也具有挑戰(zhàn)。我討厭某些想法，認為衰老的領(lǐng)域是“富人的醫(yī)學，為富人服務(wù)”。所以，我們目前正在為一個新的項目籌集資金，叫作“健康壽命研究所”，關(guān)注目前壽命較短的人群，讓我們能夠真正深入研究這些問題，完成延長全人類壽命的終極使命。

—— TIMEPI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