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敵人自視強大，就向他示弱。在他認為你軟弱的地方，就表現(xiàn)出力量。但要小心所有這些謊言行為，因為每個將軍都可能亡于相信自己的謊言?！?/p>

–阿斯塔特法典

“我們保守自己的秘密。其中一些甚至來自我們自己。”

說話的那個人并沒有摘下他的動力甲上的頭盔。他的制式顏色是玉黑色的，一個肩甲上有一條龍的造型。一個小腿甲和一個前臂甲上覆蓋著密集的漩渦和圓點圖案，給人的感覺就是，只有了解它們復(fù)雜的代碼才能進行破譯。在極地抗爭號的地圖室昏暗的光線下，烏木目鏡在閃閃發(fā)光。

“我明白了，”德維尼烏斯連長說，“關(guān)于你的戰(zhàn)團，我所知甚少，所強調(diào)的也是這一點高于一切。但極限戰(zhàn)士與他們的盟友分享他們的建議，我希望你們也這樣做。薩摩亞軍士，可以嗎？”

“可以，”薩摩亞回答。

“你聽取了我們?nèi)蝿?wù)的簡報了嗎？”

薩摩亞直言不諱地回答說：“在梅姆諾爾港，摧毀反帝國勢力?！?/p>

“這也是一種說法，”德維尼烏斯說。他試圖從另一名星際戰(zhàn)士的肢體語言中讀出一些表情，但沒有結(jié)果。在戰(zhàn)場外對另一位星際戰(zhàn)士對話時，極限戰(zhàn)士的習慣是摘下動力甲的頭盔——也許薩摩亞的戰(zhàn)團沒有相同的習慣，也許他在提醒德維尼烏斯，一個戰(zhàn)團的星際戰(zhàn)士不能服從于另一個戰(zhàn)團。他決定暫時讓薩摩亞從這種懷疑中受益?！蔽蚁ＭM可能避免破壞。梅姆諾爾港是一座帝國城市，數(shù)千年來一直忠于帝皇的統(tǒng)治?！?/p>

“一個需要征服的地方，現(xiàn)在外星人已經(jīng)用爪子抓住了它，”薩摩亞回答道，“這艘船具有軌道轟炸能力。比不上滅絕令，但對于我們的目的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你有沒有意識到，只需按下一個按鈕，這項任務(wù)就可以在幾分鐘內(nèi)完工？”

“也許單純對這個任務(wù)而言，”德維尼烏斯回答道，“但接下來的占領(lǐng)將更加艱難十倍。無辜平民的傷亡將使民眾反對我們。如果我們還要使用太空港，帝國衛(wèi)隊將不得不在這座城市駐軍，而這是阿格利蘭的戰(zhàn)爭無法騰出的人力。我們會按照我的方式來做的，薩摩亞軍士。極限戰(zhàn)士的做法會帶上對為帝國服務(wù)的人民的榮譽和尊重?！?/p>

“你是指揮，德維尼烏斯連長，”薩摩亞說，德維尼厄斯確信兩個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我們離布里塞斯還有三天路程，”德維尼烏斯說，“到那時我需要制定完整的任務(wù)參數(shù)?，F(xiàn)在該是你見到犯人的時候了?！?/p>

據(jù)任何人所知，阿格利蘭和它的近鄰布里塞斯都是擴散期間被同時定居的。古老的人類跨越恒星，遷徙到銀河系的每一個邊緣，阿格利蘭和布里塞斯的人類群體無法在外星世界生存。這兩個殖民地都已經(jīng)崩潰，并恢復(fù)到帝國無數(shù)這樣的世界上盛行的野蠻狀態(tài)。

阿格利蘭重建了社會，并開始繁榮起來。在帝國時代，這里是一個巢都世界，由許多致力于工業(yè)的城市維持著龐大的人口，城市之間的土地耗盡了資源，因此星球不得不由附近的農(nóng)業(yè)世界來養(yǎng)活。在阿格利蘭城市化后的數(shù)千年里，布里塞斯一直保持著野蠻的狀態(tài)，直到最近，在過去的兩三千年里，帝國建立的梅姆諾爾港才成為星球人口和社會的首府。

然后，達摩克利斯灣戰(zhàn)爭爆發(fā)了，這是帝國和異形之間圍繞這一宙域的第二次沖突。阿格利蘭發(fā)現(xiàn)自己處于前線。

“打開百葉，”一個聲音從音陣廣播傳來。兩名工作人員轉(zhuǎn)動把手，打開覆蓋觀察窗的百葉，露出牢房內(nèi)部。極地抗爭號上的禁閉室就像一個由汗流浹背的鋼鐵制成的地牢，冰冷而實用，它的鎖和門都是手動和機械操作的，以在停電時還能保持安全。甚至連燈光都來自墻上燃燒的火把。

牢房里只有一個人蜷縮在地板上，長長的四肢折疊在一起。床和沐浴器皿是里面唯一的家具。哪怕在它的臉完全可見之前，它的比例就顯然表明是非人類的。

“我面對過十幾次綠皮膚?！钡戮S尼烏斯的極限戰(zhàn)士戰(zhàn)友，薩索斯軍士說，“還有泰倫。那些巨大的血腥怪物會在不知道其在那里的情況下就把你的臉撕下來。至于這個東西，看起來不像一個敵人。”

薩索斯的藍色動力甲上帶有老兵的白色鑲邊，他那深色的、傷痕累累的皮膚的前額被植入了銀釘，以表示他作為極限戰(zhàn)士軍士的服役年齡。德維尼烏斯很清楚薩索斯比他年長，但德維尼烏斯的級別更高。薩索斯既是德維尼烏斯的顧問，也是他的指揮小組的軍士。當?shù)戮S尼烏斯被告知他只會有一個極限戰(zhàn)士小隊來執(zhí)行這項任務(wù)時，他便選擇了薩索斯小隊。

“這個敵人不需要用槍威脅我們，”德維尼烏斯說，“這個人的武器是狡猾和謊言?！?/p>

“我們唯一的武器，”外星人回答，“是真相?！?/p>

它的聲音干燥的像沙子在移動。它展開長長的胳膊和腿，站了起來。它得到了一件船員用的藍色連體服，其袖子和褲腿幾乎夠不到膝蓋和肘部，掛在狹窄的肩膀和胸部的則是寬松。與人類相比，它的臉太長了，有一個細長的無毛頭骨，兩只巨大的純黑色眼睛，還有一張又細又寬的嘴。它沒有鼻子，而是通過一條從前額中間一直延伸到眼睛下邊緣的縫隙呼吸。它的皮膚是藍灰色的，盡管在房間內(nèi)里它變得更加蒼白和暗淡。

“我第一次親眼看到，”薩索斯說，“我不知道這是咋回事?！?/p>

外星人把手放在牢房的鋼化玻璃墻上。它向前傾斜，凝視著薩索斯，就好像他是囚犯，外星人才是審訊者?！暗谝徊绞撬伎甲约菏鞘裁?，”它說，“以及你被允許成為什么。當你理解他們之間的鴻溝時，你就會轉(zhuǎn)向上上善道?！?/p>

“它停不下來，”德維尼烏斯回頭看著外星人說，“即使身陷囹圄?！?/p>

“我只說那些你明白是真實的東西，”外星人回答。

薩索斯拔出了他的戰(zhàn)斗刃。它的單分子邊緣在火炬光中閃爍，“想聽聽我的回答嗎？”他說。

德維尼烏斯身后墻上的百葉咔嗒一聲打開，露出了薩摩亞軍士。他的兩個小隊成員和他在一起，他們的盔甲顯示出同樣的象征性設(shè)計，盡管沒有軍士的復(fù)雜。

“一個活的鈦星人，”德維尼烏斯指著外星人，“本身并不罕見，但這一次屬于他們的外交階層。他們稱之為水氏。這些并不常見?！?/p>

“你從哪里得到的？”薩摩亞問道。即使他的臉藏在頭盔下，他的蔑視也是顯而易見的——不，德維尼烏斯想，不是蔑視，不是星際戰(zhàn)士應(yīng)該對異形感到的蔑視。這是一種隔閡，就像一個科學家在幻燈片上檢查某個東西，或者對他早已不再認為是生物的東西進行實驗。

德維尼烏斯回答說：“審判庭的代理人把它帶出了梅姆諾爾港的克羅諾賴特區(qū)。這是一個鈦族使者，準備在帝國公民中制造叛亂和叛逃。其低哥特語堪稱完美。它也了解帝國歷史和制度。這些異形一直在監(jiān)視我們。”

“它告訴了我們什么？”

“一切都是為了上上善道，”德維尼烏斯說，“以及一名星際戰(zhàn)士該如何按照他的帝皇所期望的那樣，成為鈦帝國的一部分?！?/p>

“確定它知道我們是什么嗎？”薩摩亞說。

“如果他們現(xiàn)在不知道，那很快也就會知道了，”薩索斯兄弟說，“鴉衛(wèi)和白疤正在阿格利蘭與他們作戰(zhàn)。如果他們想奪走我們的一個屬于帝皇的世界，他們就必須更多地了解星際戰(zhàn)士?！?/p>

“我們不會奪走任何東西，”這位外星人說，他甚至在面對五名星際戰(zhàn)士時都毫不退縮，“阿格利蘭一定會加入我們，就像一天的黎明到來一樣。決定你的戰(zhàn)斗的，不是你我的士兵，而是它的人民，他們將選擇上上善道?！?/p>

“什么是上上善道？”薩摩亞問道。

“無論什么東西都得對鈦族有益，”德維尼烏斯說。

“腦袋小的家伙就是這么說的，”外星人插話道，“當他們沒有能力去理解的時候。”

德維尼烏斯反駁道：“爾等給阿格利蘭帶來的腐化將意味著數(shù)百萬人的死亡。這對任何人都稱不上善?！?/p>

“希望上上善道能夠在沒有沖突的情況下存在，希望所有人都能在沒有抵抗的情況下走進它的懷抱，”鈦族的聲音幾乎達到了催眠般的水平，“這比那些必須失去生命才能看到它成為現(xiàn)實的人的生命更偉大。流血是值得的，因為這對所有人都有好處?！?/p>

德維尼烏斯說：“他們的火氏戰(zhàn)士在阿格利蘭為其巢都而戰(zhàn)，但在布里塞伊斯，他們用言語和謊言。梅姆諾爾港已經(jīng)受到威脅，如果我們不首先清除異形，我們就無法保證其能安全供帝國使用。這就是我們被選中執(zhí)行的任務(wù)。我們?nèi)肆σ呀?jīng)捉襟見肘，無法用大型主力軍來占領(lǐng)梅姆諾爾港和太空港，所以我們必須用我們的兩支小隊和對榮譽和勝利的獻身精神，以狡猾和迅速的方式完成任務(wù)。這就是為什么我給你看這個外星人，薩摩亞軍士。這才是我們的敵人，而不是布里塞斯人?！?/p>

薩摩亞又多看了一會兒異形。當面對薩摩亞的目鏡時，外星人終于沉默了下來，后退了一步，仿佛它能看穿下面那張無情的臉。

“你會用它做什么？”薩摩亞終于開口了。

“留著，”德維尼烏斯說，“只要有用?！?/p>

薩摩亞說：“當它得知它的兄弟們在布里塞斯遭遇了什么時，它會羨慕他們的結(jié)局來得夠快?！?/p>

在一個看不見的信號下，薩摩亞的兩名隊員走出了房間，百葉窗在他們身后咔嗒作響。德維尼烏斯按下了墻上的控制按鈕，百葉也掉到了牢房墻上，外星人再次被隱藏了起來。

“玉龍，”薩索斯說，“我也從沒想過我會親眼看到它們?！?/p>

梅姆諾爾港的太空港周圍的防御激光陣列是不可信的。他們表面上仍掌握在布里塞斯的帝國政府手中，但該市社會的各個階層都受到了水氏使者的影響，用航天器直接到他們身邊的風險太大了。如果極地抗爭號試圖派遣可以降落在太空港的低軌道空投運輸工具，那么隱藏在炮手中的親異形分子可能會擊落運輸載具，并且會有很好的機會將巡洋艦也給擊落。因此，德維尼烏斯帶著他手下的小股星際戰(zhàn)士乘坐航天器降落在城市郊區(qū)之外——這很繁瑣，缺乏星際戰(zhàn)士通常使用的快速打擊，但也比任務(wù)在開始前就結(jié)束于一場燃燒的殘骸雨要好。

四架航天器降落在一片石堆森林中，石堆埋葬了古代酋長和國王的干燥石頭結(jié)構(gòu)。這是一個神圣的地方，是由周圍低矮的頁巖覆蓋的山丘和一條干涸的河流形成的景觀，這條河流在巖石地面上留下了化學污漬。藍色和綠色像外星人的血痕一樣布滿了地面，在石堆和頁巖板的低矮墳?zāi)怪車豢棥Ｔ谀抢镔徺I的為數(shù)不多的植物在航天器的發(fā)動機的下洗中顫抖，堅硬的碎片在著陸時被沖擊散落。

每架航天器都涌出五名星際戰(zhàn)士，分散在飛船周圍，以最大限度地降低風險。薩摩亞小隊的玉黑色盔甲在石質(zhì)斜坡上格外顯眼。當?shù)戮S尼烏斯從炮銅色的航天器上跳下來，第一次踏上布里塞斯時，極限戰(zhàn)士聚集到了他周圍。

“這是一個好地方，”薩索斯兄弟跳到德維尼烏斯身后說，“景色不錯?！?/p>

德維尼烏斯回答說：“布里塞斯人在這里定居了數(shù)萬年。在帝國建立梅姆諾爾港之前，他們是游牧民族。他們會每年遵循季節(jié)的來這里一次，埋葬他們的死者?！?/p>

“連長，你還是個歷史學家啊?！?/p>

“我用過我的智慧，薩索斯。”

“我很驚訝天空沒有先把他們逼瘋，”薩索斯抬頭說道。

布里塞斯有大氣層，但它以一層薄薄的、不穩(wěn)定的形式緊貼著世界。來自該星系恒星的光不必穿過更深大氣層的許多氣體和塵埃層，因此天空永遠是虛空的黑色，散布著恒星，包括多瓦爾星系太陽的熾熱明亮。阿格利蘭本身就掛在恒星之間，被污染的海洋的藍綠色從灰色如灰燼或棕色如泥土的大陸上綻放出來，被巢都輻射出來的黑色卷須攪得起泡。

地平線上，通過鋒利如刀的石板山丘，便矗立著梅姆諾爾港的尖頂。發(fā)電機的排氣塔噴出灰色的煙霧，在它們之間是更寬的低矮的冷卻塔，熱霧在恒星周圍蕩漾。街區(qū)塔和通信桅桿在黑色的映襯下呈現(xiàn)出深灰色。天際線下的某個地方存在一群異端，他們拋棄了人類帝國，轉(zhuǎn)而接受外星人承諾的簡單答案。德維尼烏斯的職責是鏟除他們，而他作為一名極限戰(zhàn)士的榮譽要求則是對占該市人口大多數(shù)的無辜和忠誠的人采取最低限度的暴力。

德維尼烏斯拿出鳥卜掃描儀，啟動屏幕，顯示帝國情報部門提供的許多城市地圖。他選擇了其中一個郊區(qū)，一片下水道和加工廠，這些污水和加工廠吸走了梅姆諾爾港工業(yè)所產(chǎn)生的副產(chǎn)物。

“薩摩亞！”玉龍的軍士走近了過來，“我會立即帶我的人入境。我建議你從西南那邊進城，然后前往南部交通樞紐。從那里你可以很快到達城市的大部分地區(qū)?！?/p>

“我會與異形直接開戰(zhàn)。在我的戰(zhàn)團中，等待敵人采取行動是不可取的?！?/p>

“這次行動將按照我的法子來，”德維尼烏斯回答，他的語氣旨在切斷任何爭論，“而你有命令了，軍士。”

薩摩亞沒有回答，而是轉(zhuǎn)向他的士兵，做了一個手勢，讓他們迅速向碎石坡和遠處的港口城市進軍。

“我不喜歡他，”薩索斯看著玉龍融入并幾乎消失在布里塞斯荒野的巖石中，然后在極限戰(zhàn)士的音陣頻道中說道。

“倒不如說你喜歡誰吧？”德維尼烏斯問道。

“有些我還是能忍忍的，”薩索斯說。

極限戰(zhàn)士已經(jīng)在向山丘上的裂縫進發(fā)。一條混合了工業(yè)化學品的污水河在那里閃閃發(fā)光。這條河的源頭是城市的加工區(qū)，極限戰(zhàn)士將在這里進入梅姆諾爾港。

“從這種下水道里進來啊，”梅洛沃斯兄弟說，他把等離子槍放在身邊。

“這就是你作為人類救主所得到的，”薩索斯高興地說，“你必須先用秩序來掩飾自己，然后才能用榮耀來裝飾自己?！?/p>

“像點星際戰(zhàn)士的樣子，”德維尼烏斯厲聲說道，然后隊伍開始向城市進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