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戰(zhàn)錘高崔克與菲利克斯系列吸血鬼屠夫第一章翻譯

卷一:普拉格
第一章
原作者:William King
譯者:伯格曼啤酒館

菲利克斯將身上那已然褪色的薩登領(lǐng)紅披風裹緊,朝著白野豬酒吧【W(wǎng)hite boar】——至少在這場惡戰(zhàn)之前還是個酒吧的地方走去。他對勝利之后的宴席和基斯里夫貴族們的到場和陪伴感到厭倦,宴會上充斥著歌頌城市守衛(wèi)們的英勇,贊美援軍的仗義守信的陳詞濫調(diào),貴族們千篇一律地互相祝賀著,談?wù)撈疬@般英雄事跡,他對此早已失去了新鮮感,是時候去瞅瞅屠夫們都在干啥了,早些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提前離開了宴會,菲利克斯內(nèi)心似乎十分清楚那群矮人會去哪兒。
他穿過殘破不堪的絲綢商人街【Streets of the Silk Merchants】,檢查著倒塌的倉庫,到處都是蒼白瘦弱,面露饑色,披著破爛大衣的難民,他們艱難而緩慢地邁著步伐,在倉庫里避難。一多半人都虎視眈眈地看著菲利克斯,仿佛要圖謀不軌;而另一些人則面露貪婪,想要吃掉他。菲利克斯的手已經(jīng)垂在劍柄旁,竭力擠出了平日最為兇惡的表情。
遠處的寺廟里傳來了慶祝的鐘聲,菲利克斯心想自己是不是唯一一個覺得,此時此景配上這般鐘樂有多么可笑。但令人驚訝地是,如此悲慘的冬日之中,依舊還有不少人在歡呼,他轉(zhuǎn)念想,這些人估計是覺得自己必死無疑,而又體驗絕境逢生之后,。誰能知道,艾瑞克·惡魔之爪【Arek Daemonclaw】麾下浩浩蕩蕩的混沌大軍竟然能被擊退,而這位強大的混沌領(lǐng)主亦被擊敗?;估锓蛉嗣穹e極響應(yīng),悉數(shù)集結(jié),再加上格朗尼之魂號的轟炸奇襲,拯救了這座城市。傳奇的普拉格城在兩個世紀以來規(guī)模最大的混沌入侵中,不屈不撓,屹立不倒。
同樣,為之付出的代價是高昂而慘痛的。坐落于外墻與舊內(nèi)墻,環(huán)繞中心城堡的新興之都諾維格勒【Novygrad,the New City】首當其沖,這座巨大,人口密集的街區(qū)有一半以上的地方都被夷為了平地。根據(jù)公爵屬下審查人員們非正式而粗略的調(diào)查顯示,該區(qū)域人口銳減了四分之一,然后據(jù)估計,又將有四分之一的人口會承受不了接踵而至的饑荒,疾病以及嚴冬而死去,這還是在沒有其他外部襲擊者入侵的前提下得出的預(yù)測。外墻已有三處大缺口,再也經(jīng)受不起新的折磨。
遠處隱約飄來了一陣燒焦血肉的味道,奇特而又帶有瘆人的異香。在那里,人們圍在火葬堆旁取暖,尸體多的埋不過來,凍土太硬根本挖不開,集體火葬是唯一能快速處理掉如此多尸體的方法。當然,這也是為杜絕疫病傳播著想,納垢使徒們在圍攻期間釋放的恐怖瘟疫在戰(zhàn)斗結(jié)束后死灰復(fù)燃,有人說這是納垢惡魔的復(fù)仇,而麥克斯·施萊伯則認為基斯里夫的嚴寒,饑荒可能使人們更容易受到皰疹惡魔們的影響。菲利克斯酸楚地苦笑,那法師對萬物皆有一套理論說辭,令人不快地是大部分都已被證實。
一個凄厲哀號的女人發(fā)瘋似地想要攔下兩個正在推馬車的人,車上馱著一具尸體,也許是那女人的愛人,丈夫又或者兄弟。絕大多數(shù)人都痛失至親,更有甚者,全家殞命。菲利克斯追憶著在戰(zhàn)斗中犧牲的人,兩位矮人屠夫,那個年輕的烏力,以及面貌丑惡的比約尼,同在一堆巨骨火堆之中回歸了先祖殿堂。
這都是些什么事兒,他內(nèi)心發(fā)問,是什么讓那群混沌信徒們從遙遠的北境南下?是什么驅(qū)使著他們大舉入侵?又因何故要選在入冬之際?真是瘋狂。即便他們能攻下普拉格,也得和現(xiàn)在的基斯里夫人一樣,遭受饑寒交迫的困境。更有甚者,基斯里夫人是如此的堅決,以至于寧愿燒毀整個城市,也不愿看到它落入死敵手中?;煦鐞耗円苍S在互相殘食中不會感到絲毫可恥,但即便如此,他們的進攻依舊顯得十分瘋狂。
菲利克斯終究還是搖搖頭,何必去絞盡腦汁弄懂一群怪物呢?選擇侍奉那群混沌邪神就說明腦子已經(jīng)糊了,明白這點就足矣,不必理解那些將靈魂拋棄的野狗。他自然也聽過不少理論,麥克斯聲稱有一股巨大的黑暗魔法能量從混沌廢土涌來,這股不祥之力刺激著混沌信徒們,讓他們陷入瘋狂。
“懺悔吧!懺悔!”一個瘦弱的人目光炯炯,站在曾是沙皇亞歷山大的雕像基座上,對著人群咆哮,吼的唇邊都直冒唾沫星子。他頭發(fā)細長,看上去似乎沒了理智?!爸T神降下神罰懲戒世人的罪孽。”
看來這群狂信徒們亦有一套說辭,他們宣稱世界末日已經(jīng)到來,混沌部落們的入侵僅僅是一個開始。但考慮到當初也正是這群人在混沌入侵之際大叫這就是末日時,他們的言論便失去了意義,現(xiàn)在混沌部落被擊敗了,這群人又開始改口說這僅僅是先兆。菲利克斯忍著想要大罵這些神棍的沖動,這里的人們已經(jīng)夠苦了卻還要聽瘋子的譴責,他也不想再生事端。除了他袒胸露乳,捶打自己胸膛這個行為之外,其實并沒有人會注意這個瘋子在說什么,大多路人都匆匆走開,低頭忙于自己的事情,然后回到簡陋,破敗不堪的住所去。那瘋子怕不是只能對著狂風呼號自己的不滿。
西蒙尼廣場上的幾處角落里擺起了小攤,身著公爵翼獅徽制服的人正向一排饑腸轆轆的災(zāi)民發(fā)放糧食,派發(fā)標準已經(jīng)減半。情有可原,公爵現(xiàn)在也得為基斯里夫各地征召而來的部隊提供補給,將近五千名戰(zhàn)士及其軍馬都駐扎在城市廢墟之中,以及周圍被燒毀的農(nóng)場里。菲利克斯迅速沿著邊緣繞過廣場,盡量不讓自己夾在嘈雜擁擠,咳喘不止,還伸手亂抓的人群中。他一手放在劍柄旁,另一手緊緊貼住荷包。人群聚集之地,不得不多留點心。
菲利克斯聽人提起,說那冰女王,基斯里夫的女沙皇能駕馭嚴冬之力。如果真是如此,她為何不松開如此殘酷的寒冬之握?難道要任由其人民凍死?也許就算是她也不能完全掌控這股魔力吧。看樣子即便是混沌諸神,也似乎不具備這般能力,他們絕對有理由這樣做,除非這只不過是一場諸神自娛自樂,開的一個殘酷玩笑。途徑混沌荒原時的那般景象,他越發(fā)覺得就是如此。
一離開廣場,又大又厚的雪花便開始飄落,冷冷地劃過他的臉頰,頭發(fā)結(jié)了霜。菲利克斯獨此感到厭惡,他本以為自己習(xí)慣了下雪。帝國的冬天固然漫長而凜冽,但與這里的冬日相比,簡直就如同夏天一般。他從未見過如此密集而迅速的大雪從天而降,也從未感受過這般寒冷。有傳聞?wù)f城外有巨大的白色恐狼徘徊,隨時要叼走孩子和老弱婦孺。還有人提及了更為恐怖的東西,基斯里夫人的恐怖故事里幾乎都得把冬天帶上。他清楚,這并不完全是天方夜譚,每個故事很可能有原型。
菲利克斯告訴自己不必陰沉,畢竟在戰(zhàn)斗之前已經(jīng)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而現(xiàn)在竟還可以完好無損,等馬拉凱什么時候上飛艇,自己便可以一同離去。當然,跟他走意味著要回卡拉克·卡德林,矮人屠夫們的野蠻家園,可即使是屠夫堡,也比呆在普拉格過冬要好得多,只有傻子才會想留在這兒。
但他清楚自己沒有選擇,他曾發(fā)誓要追隨高崔克,并記敘其命運的終途。所以屠夫選擇去哪,他都得跟著。或許...那屠夫也不愿呆在這兒?菲利克斯立即搖搖頭,那矮人很有可能因一時愚蠢的執(zhí)念而留下,當一切都變的無比難受之際,便是高崔克最開心的時刻。更何況,菲利克斯想象不出比這個被冰封、還被燒成廢墟的城市更糟糕的地方。
既然現(xiàn)在自己和尤莉卡已經(jīng)分道揚鑣,這里也沒什么值得留戀得了,他短暫地想著那基斯里夫女貴族在哪兒,很有可能還在酒席上和麥克斯在一起,他倆這幾天總在一起。
尤莉卡說這是因為麥克斯曾在那場瘟疫之中救過自己,菲利克斯不太相信?,F(xiàn)在的他很難不嫉妒那法師,即便他和尤莉卡已經(jīng)告吹了。
不過也是,向前看對誰都好。
雪在靴子下嘎吱作響,菲利克斯走近一個炭盆,那有個小販在賣燒烤老鼠。他只想烤烤火,而不是為了品嘗那人賣的奇怪東西。
小販仿佛看出了眼前男人的心思,瞟了他一眼,菲利克斯回以眼神,接著朝其他地方看去。盡管他衣冠楚楚,像個文人,但這城里頭也幾乎沒人敢找他麻煩。在屠夫的耳濡目染之下,他早已學(xué)會了如何去威懾,恐嚇人。
他聽見那邊的散婦巷【Alleyway of the Loose Women】里傳來了哭泣的聲音,在這黯淡的日光下,那條巷子上面還亮著一盞紅燈籠。菲利克斯的理性告誡著他繼續(xù)前行,避免任何麻煩,內(nèi)心的好奇卻促使他去一探究竟。菲利克斯還是走進了巷子里,看到一位老婦正在流淚。她正趴在什么東西上,起身向后一靠,發(fā)出一聲可怕的痛苦哀號。其他人似乎都不太注意。普拉格城里到處都是悲傷,沒有人愿意再去分享別人的哀鳴。
“你怎么了,婆婆?”菲利克斯問道。
“你喊誰婆婆呢?”那老孺回應(yīng),聲音里帶著憤怒,以及悲傷??磥硭胝胰巳鰵猓评怂归_始覺得自己有點多事了。
“我冒犯到你了嗎?”他依然禮貌,站近了點觀察這女人,才看出來她也不算多老,只是面容比較顯老——臉上涂了濃胭脂來掩蓋麻子,眼淚卻讓妝花的亂七八糟。一個站街女,他斷定,以一便士的價格出賣自己身體的女人。菲利克斯看了看她腳下,渾身一顫,頓時明白了她為何而啜泣?!八悄愕呐笥褑幔俊?/p>
地上躺著一具蒼白的女性尸體,起初以為她死于寒冷,后來才注意到女孩的蒼白是多么不自然。他彎下腰,看到尸體的喉嚨有淤青,下意識地要用手指摸一摸。發(fā)現(xiàn)血肉模糊,像是被野獸啃過一樣。
“你做啥的,看守?”那女人語氣里帶著威脅,一把拽住菲利克斯的披風,咄咄逼人?!斑€是個秘密警察?”
菲利克斯搖頭并緩緩將她的手拿開。在這種場合,若是被指認是公爵的間諜和密探,那將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暴民們可能會聚集起來私刑處死他,菲利克斯以前見過這種事。
“那你就是個孤魂野鬼,我沒必要和你聊。”那女人咳嗽了幾聲,痰在她的肺里刺耳地響著。不管她得了什么病,他祈求不會傳染。她不像個健康的女人,菲利克斯冷冷地看著她,空氣依舊寒冷刺骨,而他十分疲憊,實在不想跟一個瘋婆子糾纏。
他直直地站起身,“恩,那你就好自為之吧?!?/p>
菲利克斯隨機轉(zhuǎn)身離去,發(fā)現(xiàn)周圍已經(jīng)有圍觀者,而自己的手腕此刻又被拽了一下,于是轉(zhuǎn)過頭,那站街女正抬頭看著他,繼續(xù)哭道:“我跟她說過別和他去,”一陣咳嗽后又說,“瑪麗亞她就是不聽我的,他就不是個好人,最近又到處都是命案。她寧可冒著風險去為那小孩子買藥,可現(xiàn)在誰又能照顧他呢?”
菲利克斯聽不太清這女人在嘮叨些什么,只是想要趕快走開。他平生見過不少死人,可眼前的這具尸體讓他感到惡心。他不知道為何,內(nèi)心不再想和這件事有任何瓜葛,然而...
然而他卻不能就這么一走了之。那含糊不清的話還是進入了他麻木的腦瓜里,就在這時人群后面?zhèn)鱽硪魂囼}動,接著是行軍的腳步踩在雪地上的嘎吱聲。一隊身著翼獅制服的戟兵在一名灰發(fā)中士的帶領(lǐng)下,從聚集的人群中擠了進來,他們都是面無表情的城衛(wèi)老兵。那士官看著菲利克斯,說:“是你找到的她嗎?”
菲利克斯搖頭,“我只是路過的?!?/p>
“那就別多管閑事。”士官說,菲利克斯站在一旁,不愿和公爵的人起爭執(zhí)。中士俯下身子查看尸體,嘴里念叨著不滿?!疤鞖⒌?,又一個?!?/p>
“這女的叫紅色瑪麗亞,長官?!币粋€士兵開口,“來自弗林特街?!?/p>
“意思是你見過類似的案件?”菲利克斯問道。
士官抬起頭來,面部的表情顯示出他沒有心情回答。菲利克斯自討沒趣,真不應(yīng)該多嘴。但那人的語氣中有些東西令他疑惑,這場謀殺在腦海中也揮之不去,這案子可能無法偵破成為懸案,菲利克斯自己也曾在努恩當過一陣子守夜人,那仿佛是上輩子以前的事了。他知道士兵們不會在一個被謀殺的站街女身上花多少精力,只會草草了事,把她抬到火葬堆上。他低頭看著尸體,這才有了些許憐憫,畢竟她也曾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你到底是誰?他心想,你的人生是怎樣的?為何慘死?誰做的?你的朋友說你還有個孩子,你愛過他嗎?又為什么要和一個危險的陌生人在冬夜中出門,最終走向死亡?
他對這種世間的不公感到既熟悉又憤怒,在外面的某個地方,一個怪物逍遙法外,一個孩子很可能會因此餓死,而自己卻無能為力。他手伸到腰間摸摸錢包,有些干癟,但還有些錢幣,于是轉(zhuǎn)過身遮擋自己的動作,將這點錢塞到那女人的掌心里。
“拿著,去找那孩子,咱們之后還會相見,將那孩子帶去莎莉婭神龕的孤兒院,如果你能捐點,他們能幫著照看這孤兒?!?/p>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很愚蠢,她很有可能會將錢財據(jù)為己有,也很可能被人搶奪,再者那孩子也許已經(jīng)死了。但自己還能干什么呢?有時候就是犯蠢,起碼也能安慰自己做了些什么。哪怕再不起眼,也算是盡了自己的綿薄之力。
“跟前兩天晚上在廟街的那死的是一個樣?!笔勘鴤冞€在低語交談,菲利克斯及時轉(zhuǎn)過身來,恰好看見那士兵做了個狼頭對抗邪惡的手勢,食指和小指伸出,中指和無名指則用拇指壓入手掌。看來守衛(wèi)是尤里克信徒,和大多數(shù)基斯里夫人一樣。
“大概率是個兇殘的瘋子。”那中士說。
“或者是惡魔干的?!币粋€士兵說,有傳聞稱混沌攻城時候召喚的惡魔還未完全消失,一些惡魔仍游蕩在人間。菲利克斯一下就聽出這幾乎不可能,他聽了不少麥克斯的理論,知道現(xiàn)在這里根本沒有足夠的魔法能量來維持惡魔的存在。
“不太可能是惡魔?!狈评怂惯€是開了口。
“那看來您是專家啊?!笔抗倩貞?yīng),菲利克斯回想著自己追隨屠夫這些年的事跡,那些曾與之戰(zhàn)斗過的可怕生物,包括在卡拉格·督姆遭遇的那頭恐怖嗜血狂魔。
“比你想象的要多?!彼緡佒?/p>
"你說啥?"中士突然問道,菲利克斯沒敢回答,在這個城市里誰要是膽敢說自己對惡魔了如指掌,肯定會被獵巫人請去喝茶,他可不想接受刑架和鐵靴的伺候。
"沒什么,"他說。那長官瞪著他,十分想要找個替罪羊。菲利克斯可以理解,眼前這具尸體的死相非常令人不安,恐懼和憤怒,而這位兵爺正要找個可以發(fā)泄的目標。突然間,那個街頭女郎來到了他的身邊。
"他沒說錯,那的確不像個惡魔,而是一個人,”她說,"我親眼看到的。"
"惡魔一樣能變成人形,"士兵一臉陰沉,顯然準備爭論一番。
"那就是一個人,"她說。"一個富哥,貴族,跟這位陌生人一樣帶著外國口音。"
那士官現(xiàn)在向菲利克斯投來了更加嚴厲、審視的目光,菲利克斯可以看出他在想什么。
"不,不是他,"女孩迅速解釋。
"你確定,內(nèi)拉?我看到他剛還給你塞了些錢。這很可疑。"
"不是他,"她堅定其詞,但似乎知道這下麻煩更大了。"那人更高更瘦,也更黑,他身上有一股讓我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中士說:"眼前這人也讓我起雞皮疙瘩。”,俏皮話引來了屬下的一陣哄笑,除了那個臉色依舊陰郁的士兵,他還在強調(diào):"惡魔也能,這肯定就是惡魔干的。"
"看看她的喉嚨傷痕,更像是一只狗干的。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的作案手法。"
"我見過,"中士說,"記得瘋子歐拉夫嗎?他可是咬過不少酒吧女郎。"
"但歐拉夫早就被關(guān)進了瘋?cè)嗽骸?#34;那士兵說,
"誰知道呢?"中士說,"瘋?cè)嗽涸趪ブ斜淮輾Я?,但誰能知道那些個瘋子去哪了。"
"她的描述符合歐拉夫的模樣嗎?" 菲利克斯問著,很想轉(zhuǎn)移對自己的任何一絲懷疑。
"根本不像,瘋子歐拉夫身材矮小,禿頭,在制革工人街【Street of Tanners】工作。他身上那味兒可以在六步之內(nèi)把你熏倒。我相信內(nèi)拉會注意到的,不是嗎,內(nèi)拉?除非你只是在編造故事,為帥小伙兒辯解。"
"不是什么瘋子歐拉夫,"她說,搖了搖頭。"雖然那兇手確實聞起來有點怪......"
"奇怪?如何奇怪?"菲利克斯和中士同時問道。
"他身上有一種香水味,就像貴族們噴的東西,但味道更加強烈刺鼻,就像你過去能在香料市場上買到的有一種叫那什么,肉什么的....."
"肉桂?" 菲利克斯替她說完。
"對,對。"
"所以我們的疑犯是一個高大,膚色棕黑的人,穿得像個貴族,聞起來有肉桂味。"中士諷刺地說道,現(xiàn)在菲利克斯似乎已經(jīng)逃脫懷疑,他瞪著菲利克斯,似乎考慮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拖走。
"你昨晚在哪里,陌生人?"他問。
菲利克斯慶幸自己有很好的不在場證明,"在宮內(nèi),"他說。"也許你可以問公爵。"
中士對他突然多了點尊重,但也就稍稍客氣。菲利克斯可以看出士官在想自己是否被嘲笑了。畢竟,像菲利克斯這樣衣著寒酸的人竟能有這個榮幸,與基斯里夫第二大城邦的統(tǒng)治者一起進餐。
"也許你愿意到皇宮來,查證一下我的清白?" 菲利克斯說。他相信這件事情會平息,在他和高崔克在外墻的英勇作戰(zhàn),并擊退艾瑞克惡魔之爪后,他們倆,以及斯諾里·咬鼻便一起受到了英雄般的禮待。說實話,菲利克斯知道可能只是因為自己與矮人們的關(guān)系才跟著沾了點光,畢竟,在這場惡戰(zhàn)中,矮人屠夫們已被證明是基斯里夫人最好,也是唯一的盟友。他們的飛艇為解除圍困所做的貢獻不亞于基斯里夫人全國動員。
"沒必要了。"過了好一會兒,中士才開口,"來人,把這具尸體運到火葬場。"
菲利克斯與內(nèi)拉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分頭離去。
?

麥克斯-施萊伯環(huán)顧宏偉的宴會廳,心想這場盛大的慶祝會持續(xù)多久?;估锓蛉丝礃幼酉矚g用鋪張的大餐和豪邁的敬酒來紀念戰(zhàn)爭的勝利,當疲累不堪的法師被邀請去參加下一場盛大的狂歡時,自己連枕頭的邊兒都沒碰到,肚子也脹得像要炸開,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自從在卡拉格-卡德林那次醉酒失態(tài)于尤莉卡后,麥克斯就決定不再碰酒,而且他現(xiàn)在依舊堅持著這個決定。也讓他有機會能研究周圍的基斯里夫人。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體驗過如此上流的貴族擁簇了。
在宴會的首席——通常為普拉格公爵本人保留的榮譽位置上,坐著冰女王卡特琳娜,基斯里夫的女沙皇,一個冷酷而完美的女人,眼睛像湛藍的冰片。今天,她的頭發(fā)是冬霜的顏色。馬克斯知道她能隨心所欲的變換發(fā)色,女王有著雕像般的永恒之美,完美的面容和形態(tài),涌動著非凡的能量,這兩天的饕餮絲毫不會影響到她的氣色。如今一睹女王的尊顏,麥克斯突然相信那些關(guān)于神裔的傳說,據(jù)說那流淌在基斯里夫皇室的血統(tǒng)中。
不管是什么賦予了那般美貌,它也為其帶來了可怕的魔法力量。麥克斯自己也是一位法師,當遇到同類時,他能識別出,而女沙皇肯定一樣——不,法師心想,也不完全準確,女王散發(fā)的力量有奇怪之處,并不太像人類。她給人的感覺不像他曾經(jīng)遇到過的任何人類巫師,當他用法師之眼觀察她時,那圍繞著其的力量漩渦也與任何人類法師的能量完全不同,一個冰冷的藍色光環(huán),向外一直延伸到他的視野之外,無窮無盡。魔法能量規(guī)律地在她周圍旋轉(zhuǎn),就像暴風雪中的雪花。她似乎與這片土地的寒冷直接相連,麥克斯好奇女王手中掌握的魔法是否有什么微妙之處,他十分渴望了解和學(xué)習(xí),女王一定是從某個地方不斷汲取能量。
女王似乎意識到了麥克斯的凝視,并投來了冷漠的目光。麥克斯聽說過關(guān)于她的傳言,以及她那一堆情人后宮,法師不太愿意去了解它們是否屬實,他只想迅速移開目光,女沙皇的嘴唇上浮現(xiàn)出淡淡的嘲諷笑容,她似乎能讀懂別人的想法。麥克斯用手撫摸著自己的胡須,以掩飾臉頰上泛起的紅暈,他不太習(xí)慣基斯里夫女人異常強烈的主動,她們與帝國的女士們很不一樣。
他不自然地移開眼睛,下意識地瞟到了尤莉卡,她坐在對面的桌子上,和她的父親伊萬·彼得羅維奇·斯特拉霍夫并排就席,尤莉卡的父親是一位身型壯碩的基斯里夫波耶,看著他們兩個,麥克斯心想,這個如巨熊一樣的男人怎么可能是這樣一個苗條而可愛的女人的父親。伊萬·斯特拉格霍夫是個巨人,肩臂寬博而有力,肚腩也同樣垂大。修長的胡子幾乎像矮人一般垂到腰部,汗水在光禿禿的額頭上閃閃發(fā)光。伊萬那巨大的拳頭握著一杯啤酒,在那只巨大如火腿的掌心里,啤酒杯看起來如同小玩具。
相比之下,他的女兒就像一把利刃一樣苗條,有高高的顴骨和寬闊的眼睛。她的灰藍色頭發(fā)修的如男人一樣短齊,她以舞者的裝束與姿態(tài)出席,身穿長衫和馬褲,是基斯里夫馬場主人的女兒。她像其他普通士兵一樣和她父親說笑,其調(diào)侃得到了眾人的笑聲,讓老人笑得
肚子像果凍一樣顫抖。
坐在麥克斯身邊的公爵,是一個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人,留著長而下垂的小胡子,臉頰凹陷,俯身向前,正為沙皇夫人倒酒。公爵的眼睛里閃爍著奇特的光芒,麥克斯想起了公爵恩里克【Enrik】精神不太正常的傳言。這并不奇怪,畢竟統(tǒng)治普拉格這座被詛咒的城市,即使是最意志堅定的人也可能會被逼到崩潰。自從他哥哥死于混沌信徒派來的刺客之手后,他似乎比平時更加悲傷,也更加尖酸刻薄。麥克斯想知道,公爵是否知道菲利克斯·耶格爾的推斷,即他的兄弟也曾是混沌邪教的一員,但他知道公爵可能永遠不會發(fā)現(xiàn)。誰會冒險向這樣高級的貴族問如此冒犯的問題呢?可以肯定的是,麥克斯自己不會。
麥克斯瞥了一眼周圍的其他人。這是一張高桌,女沙皇、公爵和幾位親信在此就坐,由宮廷寵臣伺候。其他桌子上坐著的是基斯里夫動員部隊的領(lǐng)導(dǎo)者,他們是幾十人、五十人乃至數(shù)百人的騎士領(lǐng)袖,都是強大的戰(zhàn)士。在麥克斯看來,他們更像蠻夷而非貴族。這些人是他的祖國——帝國的盟友,是他們自己土地上受人敬仰的貴族。
與這些人作對不會有好處。麥克斯在富人和權(quán)貴的宮廷里待了足夠長的時間,對這一點非常了解。在主桌下,矮人屠夫馬拉凱·馬凱森看起來就像一個等待被處決的人一樣不自在,他是唯一一個勉強接受了公爵邀請,前來參加宴會的屠夫。
馬凱森很矮,像所有的矮人一樣,非常寬。如果沒有他那剃光的腦袋上留著的一簇紅發(fā),他頭只到麥克斯的肚子上,但矮人的體重遠超麥克斯,而且這些額外的重量都是肌肉。晶瑩剔透的護目鏡被推到他的眼睛上方,卡在額頭中間,看起來就像某種巨大昆蟲的眼睛。他的脖子上掛著一頂皮革飛行頭盔。身穿一件毛領(lǐng)皮制飛行夾克,手背上刻畫著一條龍紋身。
矮人屠夫發(fā)現(xiàn)麥克斯在看他,在舉起啤酒杯之前向法師大咧咧的微笑。麥克斯回應(yīng)了這個微笑,因為他喜歡馬凱森,他是矮人屠夫中最為那樣友好和外向的一位,而且在他自己的領(lǐng)域是個天才。
麥克斯作為法師,雖不是工程師,但他親眼目睹了馬拉凱的杰作,認識到這個矮人,以其獨特的知識,掌握著一種力量,那與法術(shù)一樣偉大。他曾看到格朗尼之魂號利用某種煉金技術(shù)而產(chǎn)生的火焰打破了對普拉格的圍困。他看到它抵御了一條龍的攻擊,擊潰了一支獸人軍隊。他見過屠夫改良過的火器在幾秒鐘內(nèi)屠殺了數(shù)十哥布林。麥克斯聽說過這個矮人創(chuàng)造的強大的船艇和攻城引擎的故事,認識到他的智力和才能是獨特而偉大的,就像帝國的大學(xué)或魔法學(xué)院所教授的任何東西一樣。他承認,很可能更勝一籌。
“真遺憾您其他的矮人同伴不能出席?!惫舻目跉饴詭诳?,“他們似乎對和女沙皇一同就餐的最高榮譽不感興趣?!?/p>
屠夫似乎并未感到尷尬?!澳鞘撬麄兊氖聝海舸笕?,”他說。“我可不知道他倆咋想的,反正高崔克·戈尼森和斯諾里·咬鼻是有史以來最勇敢的一對矮人。"
"這還用說嗎?"冰女王淡淡地說。桌子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對矮人而言是一種偉大的恭維,"馬拉凱-馬凱森審慎地說,似乎不在意。也許這個矮人太直率了,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麥克斯想,又或者,他是顧及外交利益而選擇忽視它。麥克斯認為后者不太可能,但不確定。從來沒有人會說馬拉凱-馬凱森愚蠢,他只是瘋狂。
“不管他們是否出席,”伊萬·斯特拉霍夫說,“他們在上次戰(zhàn)斗中表現(xiàn)突出?!?/p>
"他們?yōu)榛估锓蜃龀隽司薮蟮呢暙I,理應(yīng)得到賞賜。”女沙皇說。馬拉凱-馬凱森對著自己的麥芽酒吐了一口氣。麥克斯在糾結(jié)是否要向冰女王解釋一下,因為高崔克和斯諾里并不尋求獎勵或榮譽;他們尋求死亡來贖罪。他再一想,自己可能不應(yīng)該分享這些信息。此外,女王似乎消息特別靈通,她可能早已得知。
"在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之際,我們將非常需要這樣的戰(zhàn)士。"冰女王繼續(xù)說道。麥克斯打了個寒顫,他不禁回想,這的確是一場載入史冊的戰(zhàn)爭,很可能是歷史上最大的一次。在被圍困之前,自己還沒有思考過敵人的規(guī)模,他沒有時間?,F(xiàn)在,整個舊世界都將不得安寧,大量混沌信徒從北方漂流而來,虎視眈眈。冰女王再次將目光轉(zhuǎn)向馬拉凱·馬凱森,矮人被邀請參加這次宴會的原因現(xiàn)在變得明顯起來。"你愿意接受我們的提議嗎,馬凱森先生?"
馬拉凱又喝了一口啤酒,平視著女王。"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女士,我絕對愿意。但我和我的飛艇還有要事在身,我必須回到卡拉克·卡德林,幫助屠夫王集結(jié)他的部隊?!?/p>
"我相信你還是可以勻出幾天時間的,馬凱森先生,最多一個星期,”女沙皇說。她的語氣雖然依舊溫柔,但麥克斯能聽出其語氣里的威脅。如果馬拉凱·馬凱森膽敢直接拒絕她,那么女王會怎么做呢?他很好奇。她可不像是一個能接受拒絕的女人,“你的飛艇抵得上一整支偵察部隊,你可以在短短數(shù)日內(nèi)監(jiān)視我們廣大的國土,比我屬下一萬名驍勇騎手在一個月內(nèi)能干的活還多?!?/p>
"是的,沒錯,"馬拉凱說。"確實可以,而且這確實很有價值。但恕我直言,誰知道那些喜歡混沌的白癡們下一步會在哪里下手。"
"那么你接受我們的提議嗎?"冰女王直截了當,馬拉凱-馬凱松大聲地吮吸嘴唇,“我會盡力而為,但還有其他因素要考慮。如果飛艇被襲擊,比如被巫術(shù)給擊中,又或者被那些總是在混沌部落上方盤旋的蝙蝠怪物纏住咋辦?如果發(fā)生這種情況,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我得說,格朗尼之魂不是我一個人的,我只是建造了它。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兒。”
麥克斯快要看不下去了,他曾親自為格朗尼之魂號施展過抑制混沌的法術(shù),他知道其威力,很少有法師能在短時間內(nèi)破除,而且他同樣確信,全副武裝的飛艇將能夠抵御絕大多數(shù)敵人,至于馬拉凱能不能作主,麥克斯知道屠夫工程師這位已經(jīng)用它做了很多瘋狂的事情。他強迫自己閉上嘴巴,知道馬拉凱心里清楚,如果他想拒絕冰女王,一定能有充分的理由。
冰女王的眼神里再次充滿威脅,大多數(shù)人在這面前都直接驚慌失措,但馬拉凱只是又喝了一口啤酒?!拔覀儺斎豢梢匝a償你可能遇到的任何風險...... "她輕輕地說。
麥克斯半信半疑地以為馬拉凱·馬凱森會繼續(xù)以自己是個屠夫為由拒絕,但馬凱森說的話讓其驚訝?!拔乙苍S可以接受,這取決于你的條件。"
就這樣,馬拉凱和女王開始繼續(xù)談條件,麥克斯一想這倒也不值得驚訝,畢竟他是個矮人,他們可是一個極度熱愛黃金的種族。
不過,在盟友之間不斷互相索取自我利益,對戰(zhàn)爭的進行來說不是個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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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看著仍舊廢墟中屹立不倒的白野豬酒吧,十分驚訝。恩,也差不多了,部分屋頂已被燒毀,用從附近住宅廢墟中搶救出來的木材匆忙地修補起來。一張?zhí)鹤愉佋陂T口,兩個全副武裝的雇傭兵站在旁邊守著,警惕地看著街上來的每個人。他挺起肩膀,大步走了上去,盡力表現(xiàn)得好像感覺不到他們的懷疑目光一樣。
一進門,里面的擁擠程度令人咂舌。這個城市一半的雇傭兵都擱這兒擠著避寒。菲利克斯半信半疑地認為,即使沒有爐灶里燃燒著的巨大火苗,眾人這樣靠著彼此也能取暖。他聽到兩個熟悉的聲音在吼叫,于是大步向有兩個矮人屠夫在掰手腕的桌子走去。
高崔克·戈尼森在圍攻中受了重傷,不過現(xiàn)在看起來并無大礙。莎莉婭神廟的醫(yī)護人員為其傷口做了很好的包扎工作?,F(xiàn)在,屠夫那只好眼睛里閃爍著瘋狂的專注神情,額頭上青筋暴起,橙紅的巨大發(fā)冠直直地沖起,汗水在頭骨紋身上流淌,順著額頭流向眼罩覆蓋的眼窩。當與另一個比他身型還要大的矮人比手腕時,那巨大的手臂上鼓起了如電纜狀的青筋。
在對面的斯諾里·咬鼻看起來比平時更憨憨了。矮人一邊專心致志,一邊呆呆地舔著自己的嘴唇,他看起來好像掰手腕就已經(jīng)是智力活動一般,釘在剃光的頭骨上的三根油漆釘足以彰顯斯諾里的愚笨,他幾乎和比約尼·比約尼森一樣丑陋,一只耳朵被扯掉了;另一只耳朵腫的像巨大的花椰菜,鼻子被打斷過很多次,如同融化蠟燭上的蠟一樣在他臉上蔓延。他的手臂比一個壯漢的大腿還要粗。斯諾里努力想要將對手的手腕壓下去,但慢慢地,不可阻擋地,對面的獨眼屠夫那巨大的力量開始顯現(xiàn)。斯諾里咒罵著,他的手最終觸碰到了桌上,幾乎把啤酒震翻。
“現(xiàn)在你又欠我一杯人類釀的劣質(zhì)啤酒了,斯諾里。”高崔克的嗓子比平時還要沙啞。
“不行,俺覺得得再來一局,就二十七局?!?/p>
“你照樣輸?!?/p>
“也許俺能扳回一城。”
“你還是歇著吧?!?/p>
“凡事都有第一回?!彼怪Z里顯然有點生氣了。
“嘿,人崽子,你最近都在干嘛?臉色看起來不太對啊。”高崔克問。
菲利克斯快速說起那具女尸和自己從守衛(wèi)的懷疑中逃脫的故事。高崔克異常有趣地聽著,菲利克斯知道這不是什么好兆頭。甚至斯諾里也在聆聽他的每一個字。故事講完后,菲利克斯說:"你倆似乎不怎么驚訝。"
"在過去的幾天里,我已經(jīng)聽了這故事的好幾個版本,外頭看樣子有一個瘋狗在逃,而且得馬上抓到他。"
"那看來你也要摻一腳?" 菲利克斯擔心地問道,當這屠夫決定要去哪兒時,菲利克斯通常都會悲催地跟著,高崔克聳了聳肩。
"如果讓我碰上那個雜種,我會很樂意宰了他,但我還不打算出去找他。"
"只是還沒有打算?好吧。"
"俺想知道那是不是個惡魔,"斯諾里說。"那個士兵似乎相當有見解。"
高崔克搖了搖頭。"如果它是個惡魔,那城里的法師都會開始吟唱咒語,牧師們則會在寺廟頂上開展驅(qū)魔儀式。"
"那會是什么?" 菲利克斯問。
"我也沒想法,人崽子。"高崔克說,然后喝了一大口啤酒。"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沒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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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與吟游詩人【The Bow and Bard】可能是普拉格最好的客棧,阿道弗斯·克里格【Adolphus Krieger】一邊思考著,一邊環(huán)顧四周。但其實,在帝國的任何一個小鎮(zhèn)上,他都見過更精美的旅館。他本應(yīng)該留在奧斯里克【Osrik】的宅邸里,但最近充斥在身上的奇怪躁動感又一次驅(qū)使他在夜色之中行動。當阿道弗斯起情緒時,他甚至無法忍受手下忠誠的男仆羅什【Roche】。
他將斗篷拉緊,端詳著旅店里的人群。阿道弗斯能嗅出每個人的氣味,聽見每個人的心跳聲,感知到每條靜脈中那紅色液體的顫動。這么多的人,這么多的血,啊,阿道弗斯頓時覺得自己是一位提利爾宴會上的美食家。
那么,該從哪里開始呢?也許那個和愛人坐在一起的年輕貴婦?她容貌美麗,但身上有些東西卻讓阿道弗斯感到隱約地厭惡。一般來說,阿道弗斯不喜歡基斯里夫的女人,因為她們那粗獷的農(nóng)民服飾和短小而精悍的身材。算了,不選她。
這時酒館的女侍朝他拋去露齒微笑,并主動端上酒。他心想這女人也許是看上了自己的容顏,但更可能是為自己的貴族穿著以及背后的金錢味兒而來,無論是小費還是之后的肉體活動。不過阿道弗斯搖了搖頭,對她和藹一笑,并偷偷地把高腳杯里的酒倒了一半,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喝過酒了。女侍俏皮地扭動著臀部走開,若是很久以前,她可能還會讓自己產(chǎn)生點興趣,但現(xiàn)在的他甚至早已無動于衷。
他清醒了下頭腦,用指尖蘸著酒水,在桌子上劃出圖案。此刻的心情甚是奇怪,活了這么久,卻還未認識到自己正被各種奇怪的沖動所控制和驅(qū)使,這到底意味著什么。
昨晚的他只是想要解除饑渴,沒必要完全將那個女子榨干,她的血液平淡無味兒,沒有意思,這般下等的牲畜何以能引起自己的興趣?他事后不得不用牙齒撕開她的喉嚨來掩蓋吸血的痕跡。幾個世紀以來從未出現(xiàn)過的狂亂失控讓他疑惑,在起床后的第一個晚上,他像個新生兒一般吸食女孩的血,而且在前一天晚上和大前天都做了同樣的事?;叵敕N種行為,這幾乎不太真實,仿佛某種瘋狂正在籠罩著他,而且正變得越來越強烈。
阿道弗斯痛恨亂殺無辜的阿里森吸血鬼【The Arisen】,那是不成熟,粗野甚至產(chǎn)生了深遠地反作用的行為。在阿道弗斯得以實現(xiàn)諾斯珀拉圖斯的古老預(yù)言【Nospheratus’?ancient prophesy】之前,那野蠻的方式招惹來了獵巫人,法師以及牧師的追擊,阿里森人也許能以一敵十,但人類的數(shù)量龐大,而且還有強大的盟友和魔法。
今時不同往日,與古時那群在森林中被獵殺的野蠻人相比,現(xiàn)在的人類已經(jīng)變得愈發(fā)強大。
當然,世事無常。人類文明也曾經(jīng)潰敗,也曾經(jīng)歷過無政府狀態(tài)。阿道弗斯還記得三皇時代,以及馮·卡斯坦因為確立阿里森人的優(yōu)越性而做出的努力和嘗試,那是一次勇敢的努力,但也是注定失敗的。
馮·卡斯坦因缺乏足夠的智慧和實力,因而失敗,阿道弗斯知道當自己的時機來臨之際,事情將會有不同的發(fā)展。他可是天選之人,是夜之王子,那神眼寶物和王座都將為自己所用!
要是那愚蠢的老人能把那寶物給他,就不會這么麻煩了,阿道弗斯壓制住直接潛入到老人宅邸里把它盜走的沖動,因為那樣太不隱蔽,很可能在自己撤退之前就被人察覺。不能讓伯爵夫人以及她屬下那些同類提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意圖。不,他告訴自己,現(xiàn)在最好還是先不動。
阿道弗斯再次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那年輕貴婦身上,她的確還算可以,算是這酒館之中最好的一個。那貴婦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余光看向阿道弗斯時,他便不假思索地施展灌入了自己的意志。那女子愣住片刻,盯著他,后者開始微笑,那貴婦也回以笑容。阿道弗斯看看桌子,然后看向別處。已經(jīng)建立起聯(lián)系,這就足夠了。今后某個時機成熟的時候,就能拿下貴婦,不是今晚,而是其他的某個夜晚,當他感到饑渴的時候。她的愛人,從其穿著來看也應(yīng)該是個年輕的貴族,正看著他,然后又回頭看女子,顯然注意到了兩者之間的交流,而且很可能在吃醋。他俯身向前,在那女人的耳邊憤怒地說著什么,后者搖了搖頭,否認著什么。如果阿道弗斯想的話,稍稍集中注意力便可以偷聽談話。像所有的阿里森人一樣,他感官非常敏銳,阿道弗斯想,這些人類牲畜的行為和心理十分容易揣測。
算了,這些人類無關(guān)緊要,目前最為擔心的是自己出現(xiàn)了失控,現(xiàn)在可不能出差子,尤其是在所有計劃都將近完成的時候,在努力經(jīng)營的一切幾乎唾手可得的時候,阿道弗斯必須保持清醒,現(xiàn)在正是要運用其所有的智慧,需要其所有的詭計和狡猾,這個計劃必須嚴格保密,直到其余的有生力量或其他人來阻止他為時已晚。但恰恰相反,阿道弗斯的行為仿佛是已經(jīng)開始了血腥狂歡,不分青紅皂白地殺戮和飲血,留下了線索,有經(jīng)驗的獵人可以輕松地追尋痕跡,如同森林管理員跟蹤一只乳齒象那樣。阿道弗斯仍舊不清楚自己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自從他的第一位女主人在這么多世紀之前給予其血吻后,從未發(fā)生這般事情。可為什么偏偏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又為什么偏偏是現(xiàn)在?
他曾聽聞過類似的事情,阿里森人有時會受到奇怪的影響,這種東西流入他們的血液,使其陷入瘋狂的狂歡,此刻往往會被人類和其他阿里森吸血鬼追殺。阿道弗斯意識到如果自己再不收斂和控制,將被議事會成員找上門,這可不行,至少也得等自己拿到東西。一旦寶物到手,再與之調(diào)和,那就到時候隨便處置?,F(xiàn)在則必須控制自己,否則等待他的將是木樁穿心,亦或被巫術(shù)之根塞滿腦袋。
那對年輕情侶已經(jīng)起身,走向一群站在吧臺,衣著華麗的貴族之間。那男人對那群朋友說話,并朝阿道弗斯這邊方向打手勢,帶著惡意。阿道弗斯強忍沖動,手放在了劍柄上,告誡自己不是時候。那群貴族已經(jīng)開始走來,步伐正如某些私刑暴徒一般。阿道弗斯由衷希望他們能直接離去,而現(xiàn)在的他很希望羅什能在身邊,那高大的仆人起碼可以起到一點兒作用。
“你就是一直和阿娜麗絲【Analise】約會的人?”一個聲音從近處傳來,帶著普拉格富商階層的口音,語氣傲慢而自以為是,還很嬌氣。阿道弗斯想,這是個醋壇子,而且即將犯下其短暫人生中最大的錯誤。阿道弗斯沒有回答,而是仔細研究起酒杯里的東西,這時一只手揮舞過來,把高腳杯打翻在地。
“喂,你,和你說話呢,別假裝聽不見?!卑⒌栏ニ固痤^來,仔細端詳,一個穿著時髦的精神小伙,長外套加鮮艷的褲子,戴著一頂羽毛寬邊帽。他有一張狹窄的臉,白色的尖牙,眼睛里有一種野蠻的、狂野的神情。臉上的妝飾掩蓋了他那張相貌平平的臉上的麻子。
“你在難為我,先生,”阿道弗斯抬頭,這個年輕人的呼吸中充滿了酒味。他與其對視,試圖注入意志,可這年輕人在醉酒后的嫉妒憤怒過于強盛,無法觸及。真是糟糕,阿道弗斯想,感覺到那股憤怒開始在自己早已冰冷的心臟里攪動。他瞥了一眼小伙的朋友,都很年輕,且都喝醉了,正惡狠狠地認為他們可以對這里的任何陌生人做壞事,并且逍遙法外。阿道弗斯想,在正常情況下,確實如此。
“你給我滾出這兒,別讓我再看到你這張臭臉?!?/p>
阿道弗斯聳聳肩,若是平常,他會照做,不想惹什么麻煩??涩F(xiàn)在不一樣,他的意識深處潛伏著惡魔的沖動,那股驅(qū)使他吸干那些女子的猩紅狂熱,正在蠢蠢欲動。內(nèi)心開始煩躁,一個旁人小小的嘮叨,迅速膨脹為一種強烈反感。這些蠢貨自以為是誰?竟然敢指手畫腳?這些牲畜,蟲豸罷了。阿道弗斯厭惡地看著他們,蔑視躍于臉上,貴族們頓時開始憤怒。“那你打算怎么讓我離開?” 阿道弗斯問,“我為什么要聽從你的話?嗯?一個需要幾個娘炮為自己壯士氣的小娘炮?這就是普拉格所謂的堂堂男人嗎?”腦子里的狂熱正逐漸興奮:“難怪阿娜麗絲更喜歡一個真正的男人,而不是像你這樣一個連胡子都長不出來的小娘娘腔。”
憤怒讓那個年輕人的臉極度扭曲,他尷尬地難以下場。從其口音聽得出,眼前的阿道弗斯顯然也是個貴族,盡管是來自帝國某個遙遠的地方。一起上必然顯得自己十分不光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阿道弗斯與自己決斗。阿道弗斯察覺出這小年輕的眼神開始變換,開始理智而審慎,這貴族看出了自己面對人多勢眾時候依舊泰然。阿道弗斯思考著這人的下一步行動,顯而易見。
“將這個人渣帶到外邊去,給我往死里打?!?/p>
“原來是個懦夫,一個帶著綠帽子的小懦夫?!卑⒌栏ニ估湫Φ?,看著其余幾個人,理智告訴自己應(yīng)該給這幾個人一條生路,畢竟屠殺當?shù)刭F族的兒子們會招惹是非?!澳銈冋娴囊獮檫@人出頭?”他問,這句話似乎產(chǎn)生了一些影響,有一兩個人似乎也不太愿意,這種群毆說不上光榮。阿道弗斯趁機向一個搖擺不定的貴族拋去眼神,注入意志,那人搖搖晃晃地說,“我覺得庫爾特應(yīng)該跟這人單獨私了?!?/p>
庫爾特顯然不喜歡這個主意,“你們都是膽小鬼嗎?這么害怕一個外國佬?”
貴族們的魂似乎被這股熱勁兒給喚回來了,再加上之前對他們男子氣概的質(zhì)疑,他們又開始強烈其詞,“把他拉出去,讓這外國佬嘗嘗在普拉格大放厥詞的下場!”
阿道弗斯環(huán)顧四周,有許多同情的目光,但沒有人伸出援手。顯然,在座的沒人惹得起這群貴族,看來現(xiàn)在除了拔劍,似乎并無其他出路。他只希望自己能控制得住那股嗜血欲。
現(xiàn)在的問題是,在對付這幫二流子之際,如何才能隱蔽自己的真實屬性不被人察覺,這很棘手,也許應(yīng)該選擇放過他們,直接離去。阿道弗斯從椅子上站起身,俯視庫爾特,“我無意與你們打架,讓一下,我走了要,這里的氣味讓我作嘔?!?/p>
他咒罵著,為啥要加最后一句話,如果只是離去,他們也許不會攔住。而現(xiàn)在情況又變得糟糕起來。內(nèi)心深處,他并不想讓這群低等又傲慢的食材活著,自己其實也好不到哪去,這不是一個顧及自尊的想法,阿道弗斯要讓這些年輕人為讓他這樣想付出代價。
庫爾特伸手抓住了阿道弗斯的肩膀?!安?,不,給我站那兒,勞資今天不能讓你這么輕松地爬走?!?/p>
阿道弗斯回身瞪著庫爾他,怒火在其眼睛中燃燒,庫爾特嚇得幾乎要畏縮,阿道弗斯以為自己得以和平離開,但眼前這頭蠢豬早已醉的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甚至伸手上來擒拿,阿道弗斯輕易地化解。
“那你們來吧?!卑⒌栏ニ拐f著,走出門口,身后年輕的傻瓜貴族們跟著一起走到夜色中。
他瞥了一眼周圍,身處一條小巷里,沒有衛(wèi)兵的跡象,也沒有目擊者。這些傻瓜已經(jīng)是一群尸體。當他們走出來時,皆是握起拳頭,在手上套上指虎,抽出小號的鐵棍。嚯,都是些有經(jīng)驗的小雜碎,但這有屁用。
“好了,你就在這挨打吧。”庫爾特說。
“確實?!?,阿道弗斯說,并咧開嘴,露出了所有的牙齒。在昏暗的燈光下,年輕人花了一些時間才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么,然后臉色頓時變得極其蒼白,庫爾特開始哀嚎尖叫。
阿道弗斯一直在笑,他要殘殺眼前所有的人,而且他一直都打算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