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溪浣梅錄(新人原創(chuàng)武俠)第一回

一. 驚魂夜
“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那個東西絕對不是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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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掌山,黑松林。山如其名,危峰兀立,層巒疊嶂,三座主峰直插云天,懸崖峭壁,似刀砍斧剁,那“猿猱欲渡愁攀援”的畏途巉巖,即使霞客到此,怕是也要嘆一句“危乎高哉”。旁邊一座矮鋒詭異的從大地里斜扎出來,尖峰向靠近主峰的方向傾倒,似乎刻意要配合三峰形成包圍之勢。
據(jù)傳此地嘗有兇鬼害人,有一云游義士斬殺兇鬼,而斜峰正是大戰(zhàn)時那猛鬼撞山所致,時至今日此地仍多發(fā)滾石山崩。四座山都生滿郁郁蔥蔥的黑松,像野獸的毛一般,將整座山涂成密不透風(fēng)的墨色,難以想象在其間行走是如何的讓人窒息,只有幾處因為山民樵伐形成的天窗,像是白癜風(fēng)患者的皮膚斑駁裸露,讓其本就怪異的外觀更加丑陋不堪。
遠觀山體,恰似一張龐大的黝黑鬼手自地獄伸出,向天空拼死掙扎的夠著,張開四指,像是要搶奪太陽。
此刻日已西斜,山間渾厚的霧氣開始升騰,透過黑松之間盤結(jié)交錯的枝椏,一點點的蠶食林間本就所剩無幾的黃昏,處在濃密得反常的黑松下,仿佛已然置身昏暗的黑夜。
在這斑駁的黑暗之中,一雙惶恐的眼睛正透過葉隙不住的四處搜索著什么,一個大男孩此刻蜷縮在樹上,咬死牙關(guān)不敢發(fā)出一丁點聲響,甚至為此屏住了呼吸,但是身體卻控制不住的劇烈戰(zhàn)栗,他仔細聽了一會,除了夜風(fēng)吹動松針沙沙作響,沒有那怪異的聲響,才長長的但很輕的呼出一口氣,死死攥住的右手也稍稍放松。
而他右手攥住的是一個女孩的手,女孩此刻眼睛瞪得巨大,但是沒有看向男孩,也沒有聚焦于任何地方,她的臉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呼吸微弱,幾近暈厥。男孩深呼吸兩次,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往日所學(xué)重新回到腦中,他伸左手,“噗”“噗”兩聲輕響,點在女孩心俞穴,隨著一股清泉般真氣注入,女孩終于回轉(zhuǎn)心神,大口地喘著氣,緊閉雙眼,似乎想著這只是一場噩夢。
男孩左手撫著女孩的臉,擦掉她本想要忍住的眼淚,雖然他的手也在不停的顫抖,他并不比女孩膽大很多,剛才松開右手,他才發(fā)現(xiàn)女孩的手已被他攥的發(fā)青。
片刻之后,女孩終于睜開滿是驚惶的眼睛,拿起他的手,用顫抖的手指在他的掌心畫著什么?!翱??”男孩脫口而出,雖然只有口型,但女孩還是連忙捂住她的嘴,似乎生怕從嘴里呼出的氣也會驚動那東西。男孩微微點頭,抿住嘴唇示意不再出聲。
女孩相較他,確實更加心思縝密,雖然先恢復(fù)神智的是他,但是此刻他心里只剩逃跑一個念頭,而女孩卻能很快投入思考,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快交換情報?!翱凇瓉硭部吹搅恕蹦泻⒁贿吋由詈粑?,一邊整理著思緒。
毫無疑問,那駭人的場景將會出現(xiàn)在他今后的每一場噩夢中,縱使已經(jīng)十八歲,武藝不俗,曾經(jīng)歷過數(shù)次死里逃生,那張恐怖的臉仍然在一瞬間就擊潰了他的所有理智。
敵人——暫且稱其為人——是如今江湖第一大邪教幽冥教的鬼司無常。兩個無常為何追殺他們,男孩怎么也想不出,他又如何自恃劍術(shù)精湛,竟和其戰(zhàn)在一起,男孩也回想不起,只記得二人散發(fā)披肩,看不清面容,黑白兩件長袍及地。
與之交戰(zhàn)的黑無常拿著一根鐵桿哭喪棒當(dāng)頭砸去,他劍指其手腕封住進攻路線,卻聽見一聲凄厲慘叫,嘔啞嘲哳不似人聲,同時一股陰風(fēng)撲面而來,再睜眼時,眼前的人須發(fā)皆張,一張似人非人,似笑非笑的面孔顯現(xiàn)出來,那張臉?biāo)麤]來得及看清了,只記得兩只奸邪詭譎的眼睛盯著自己,像兩條細線向兩邊伸過去,越來越遠……
只在一瞬間,那張蠟白的人皮砰的從中間裂開,兩只眼睛被拉到兩邊,像綻放了一朵怪誕恐怖的花,在花蕊的位置,擠滿了密密麻麻、滴溜溜亂轉(zhuǎn)的幾十只眼睛??v使在過去最恐怖的噩夢里,他也不曾見過這般恐怖的怪獸,那幾十只眼睛組成的巨大肉球,直接激起了刻在人類本能血脈里的密集恐懼,讓他從生理上徹底崩潰,忍不住的反胃作嘔。他本能地以為所謂鬼司無常不過裝神弄鬼,甚至依仗劍技,沒有在那怪物還是人形時逃跑,適才的自負讓如今的驚駭更加混亂心神。
在親眼看見那怪獸之前,他從沒有一刻相信過鬼怪。
他厲聲尖叫,連滾帶爬的逃開了,在他拼命狂奔的途中,看見了從另一方向趕來的,一開始被他掩護先走,現(xiàn)在被他叫聲吸引趕來支援的女孩,他嘶聲喊出來:“快跑?。 钡遣恍业氖?,剛才的驚嚇竟導(dǎo)致他失聲,女孩沒能聽到他的嘶叫,徑直奔向那個黑色身影,本能戰(zhàn)勝恐懼,他又沖著女孩的方向奔去,但見那個黑影一上一下,發(fā)出“咚”“咚”的聲音,原來他是跳著走的。
很快女孩的凄厲尖叫撕破了松林的陰郁,他看見了哭喊著逃命的女孩向他奔來,“咚”“咚”的響聲還在緊跟其后,他一把扯住她開始沒命的跑,也不管方向和跑了多遠,最后爬到一棵足夠濃密的樹叢,才終于力竭癱倒。
“口……應(yīng)該指的就是臉皮中間的裂縫吧,看來她也看到了那個可怕的怪物?!蹦泻⒃谂⒌氖中膶懴隆澳俊弊郑玫降膮s是女孩不解的神色,他雙手捂住臉再打開,女孩仍然一臉困惑,她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寫下一個“蟲”字。
“蟲?”這下輪到他不知所以了,那個眼睛肉球怎么也沒法和蟲子聯(lián)系起來,女孩沉默片刻,忽然好像想到什么,在他手心寫下了“白”字?!鞍??”這下他明白了,剛才急于逃跑,沒有看到襲擊他們的并不是同一個無常,他看到的黑無常面皮下是一堆眼球,而她看到的或許就是白無常的恐怖一面,興許是嘴里有一堆蟲子?
他猜得不錯,白無常同樣沒有與女孩交手幾合,也是一陣陰風(fēng)撲面,白無常那抹了口紅的櫻桃小口豁然裂開到了耳根,上半個頭整個向后仰過去,從喉嚨里盤錯著數(shù)條花斑毒蛇,正吐著信子盯著她,怕蛇的她登時被唬的魂飛魄散,就連她怎么上的樹都記不清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兩頭怪物的特點,但是這又有什么用呢,他甚至不知道那兩個是人是鬼,如果是人,又是怎么做到的;如果真是鬼,他倆還有命逃出黑松林嗎?”亂糟糟的思緒不斷地在他腦中糾纏,絕望像周圍的黑暗一樣侵蝕著他的內(nèi)心,他實在做不到像她那樣冷靜思考。但其實,女孩此刻也怕的渾身發(fā)抖,她無計可施的打量著他,然后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指了指他手邊的長劍,原來從剛才開始他一直沒顧得收劍。
他順著手指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劍鋒居然有血跡。他檢查了一番,自己并沒有受傷,也就是說血是無常留下的。起碼這個怪物會流血,會受傷,這一消息讓他恢復(fù)了些許信心,他心念一動,在她手心寫下:
“分?!?/p>
如果一個對一個不能保持理智,那兩個對一個起碼可以相互照應(yīng)。女孩心領(lǐng)神會,但同時問題出現(xiàn),怎么引開其中一個呢?就在他苦苦思索的時候,女孩已經(jīng)在擺弄著什么。他看了后,不禁露出笑容,然而還沒向她伸出大拇指,他那龍貓般的笑容便已僵在臉上。
凝滯的空氣中,彌漫著乳白色的渾濁的霧,在這漆黑無際的死寂中,那聲音有節(jié)奏地一聲聲響起,由遠及近,仿佛就敲在二人戰(zhàn)栗的心上……
咚、咚、咚……
ps:新人渣作,不喜輕噴,本文非死狂同人,封面只是作者喜歡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