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交大西漢墓二十八宿星圖與《史記?天官書》

《人文雜志》 1989年02期 陜西省考古研究

考古發(fā)現(xiàn)的西漢壁畫墓不多，其中繪有天文圖者更少。家西安交大西漢晚期壁畫墓這樣時代早而且又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圖也就僅此丄例。以之與《史記?天官書》令中的有關(guān)文字加以比較，就會發(fā)現(xiàn)這幅圖很多方面可以說是對《大官書》中有關(guān)二十八宿的圖解。

一

西安交通大學西漢壁畫墓是1987年4月發(fā)現(xiàn)的，在該墓的主室頂部和四!—t壁,繪滿了色彩斑斕的壁畫。壁畫的內(nèi)容可分為上下兩個部分，上部代表天空、下部代表山川。壁畫所反映的主題思想是升天思想。

在主室頂部代表天空的除日、月流云和飛翔在流云之間的各種姿態(tài)的仙鶴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用青蓮色、百色和黑色三色勾繪的兩個大的同心圓圈。兩個圓圈中，小圓圈東西直徑2.28米，南北2.20米；大圓圈東西2.70米，南北2.68米。在這兩個圓圈之間繪有星辰八十余吵除一顆為'紅色外，余皆乳白色。星的外圈是黑色，星與星之間用黑色直線連接起來，星的直徑一?般在3-4厘米之間。各星組自成體系。這就是我國古代天文中的二十八宿星圖。.圖的東、西、南、北四邊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定位。二十八宿中有東方的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北方的斗、牛、女、虛、危、室、壁七宿，西方的有奎、昴、胃、婁、畢、臂、參七宿，南方的有井、鬼、柳、星、張、翼、軫七宿。幾平每個星座都配著一個人物或動物，形象地說明和再現(xiàn)了這個星宿得名的意父。它可以幫助我們了解古人'勺什么那樣命名二十八宿，同時也可以糾正前人在這方面歸釋的謬誤，是極其珍貴的文物資料。

二

司馬遷的《史記?天官書》，是我國古代天文學方面旳杰出成果。不論是對漢代還呈對后代都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但《天官I；》中的很多文字讀起來很1—1困難,雖欠后代件名學者對它注釋研究，但囿于條件有的仍難得其詳。西安交大汶墓壁畫二十八宿圖的發(fā)現(xiàn)，為我們研究《天官書》中的二十八宿提供了直接的圖形證據(jù)，特期是可以使柬們更加明確備星宿的命名和排列。

對于二十八宿與四沖如何相配，《史記?天官書》云："東官蒼龍”。清高魯在所-著《星象統(tǒng)箋》中依據(jù)《天官書》畫有四球圖，在這個圖中東方蒼龍七宿全部繪在蒼龍身上，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七宿也都繪在四神的全身吝部位，這與新發(fā)現(xiàn)的星圖是不相同的。1978年湖北隨縣曾侯乙墓出土的漆盒蓋上有園前所知最早的二士八宿與四神相配圖?？赡巧线呏焕L有青龍和白虎二神，而且二十八宿只是用文字寫出它們的名稱，東方七宿和西方七宿的分布基本與二神的身軀長更相當。而西安交大岡漢基中的四神和二十八宿的情況比較復(fù)雜，東方青龍所屬七宿中，前六宿的分布與龍身相聯(lián)系有的在龍角，冇的在宅爪和龍尾等處，僅箕宿自成一體，與龍體無關(guān)。，北方玄武七宿中各自為陣，玄武的蛇繪在虛宿中，余六宿與玄武圖不發(fā)生關(guān)系。西方旨虎七宿中，四神中的白虎身軀僅與第七宿參宿有聯(lián)系，余六宿并未聯(lián)系。南方朱雀七宿中僅柳、星、張、翼各宿與朱雀圖有聯(lián)系,余皆自成一體。這週現(xiàn)犁都說手四神可能是首先用來定位的，并不是某方的七個宿聯(lián)系起用尹好葬征著一條龍金玄武。這些宿，'它們往往単成一組，并另有原意，如箕宿是與'該蠢銓堿形狀統(tǒng)簸箕形4而與龍無關(guān)。畢宿的形狀恰似一狩獵者持械捕兔之形,它與西另的白虎可以無關(guān)。后丄不誦其中之因,也多將二十八宿分攤于四神身上，附之某星象征某神的某個部位。應(yīng)該說有這種象征之意，但并不全是。西安交大漢墓中二十八宿與四神相初合的圖象資料為我們揭示了當時人的觀念，也可以糾正后人的附會。

晴朗的夜空中，瘵星閃爍，它們相互之間本來是無聯(lián)系的，只是古代人們?yōu)榱擞^察之便，才用地上人們品社會組織和分野情況，虛擬州國、郡縣、以物象之。秦漢間人們的劃分及所附于各星宿的意思，雖文獻中有記載，但語焉不詳，難以理清。西安交大所出天文圖可以幫助我們正確理解和重新認識古代文獻的有關(guān)記載。

關(guān)于角宿，《史記?天官書》云："大角者，天王帝廷?！薄墩x》云："大角一星，在兩攝提間，人君之象也?！庇勺置婵措y以弄灣是怎么回事。而參考新出二十八宿圖就會發(fā)現(xiàn).帝廷、人君之象的位置就是東方蒼龍之首的位置，在傳統(tǒng)的觀念里，這當停是最重要的地方。故這里也是二十八宿之首。角是指的龍角，這就圖文相符了。關(guān)于品宿,'《天官書》"亢為疏廟”《索:隱》云：“疏，外也；廟，或為朝也?！薄墩x》云：“昕政之所?！庇勺忠饧磳俚弁⑶暗某犝?。這還無法理解亢宿得名冋題?？?，《說文》云“人之頸也?！闭f明亢原意是指的頸項而言的。'新出天文圖中經(jīng)考證東方蒼龍頸下有一星，即是亢宿，可見亢宿之得名實際上與東方蒼龍的頸部位置有關(guān)b同樣，尾宿的得名根據(jù)所出天文圖看，與龍尾有關(guān)，圖中蒼龍尾上卷有一星，即尾宿。關(guān)于心宿，《史記?天官書》云“心為明堂”，心在這里應(yīng)是指東方的蒼丸之，呂而言。心又指大火?！对?旗風》云:“七月流火”。朱《注》“七月斗建申之月，,夏之七月也。流，下也；火，大火.心也。”新出天文圖中東方蒼龍左后爪下有一星為朱紅13,象這種紅,色的星，在天文圖中僅此一例。圖形是《天官書》的形象注釋。

新出的天文圖中箕宿是繪一人持箕簸揚之形，斗宿，是繪一人正持斗柄在杓什物之形。牛宿則繪的更為形象，《天官書》云“牽牛為犧牲。”《詩?小雅?大東》云：“院彼牽牛，不以服箱”。依字面之意，牽牛應(yīng)是用繩挽牛之意，即牛宿之形若牽引牛之形狀。新出天文圖中繪一人常服及膝，腰束一帶，前腿弓、后腿蹬，手握牛韁正在用力挽引著身后一頭膘肥腱壯的牛，牛身上繪著疊辰，其形象非常逼真，用圖解的形式說明了此星即牽牛星。對于奎宿，《天官書》云：”奎日封豕，為溝瀆?！边@個字句不好理解?！墩x》云：“奎，天之府庫，一閂天豕，亦曰封豕，”這是人為的虛擬的天上府庫，府庫中所貯為天豕，豕就是今天所說的豬。新出天文圖中奎宿中的確繪著一頭奔廁'的豬的形狀。這說明《天官書》所寫的內(nèi)容與當時所流行的說法是相吻合的，從一個側(cè)面證實了《天官書》記載的真實性。對于畢宿，《天官書》.云："畢曰罕車，為邊兵，主戈獵?！薄墩x》引毛薬云："畢所以掩兔也?！薄对?小雅?大東》"有球天畢，載施之行。，‘朱《注》稱，“天畢，畢星也，狀如掩兔之畢，”過去大家只能由文字到文字對畢宿為什么主弋獵不甚明了。新出天文圖中畢宿是繪一人奔跑著、手持八顆星連起來的畢形掩兔之器，正在追捕一只奔跑著的兔子。這就形象的解釋了文獻中的弋獵和掩兔了。

對于胡宿,《天官書》云：“小三星隅尊，且養(yǎng)饋，為虎首，主葆旅事?！庇勺置嫔衔覀兛床粚鐬榍醇跒?商是什么意思呢「《說文》角部云：“指，|?（購）舊頭上角鶯也?！标P(guān)于角瑋，蓮下云：“毛角是也?！倍懊恰奔?，“頭上毛有似角者也?！苯ǎG）是什么呢？就是今天大家一盜所說的貓頭鷹。新編、辭源?角部》鷲條下云："貓頭鷹頭上的毛角?！毙鲁鐾恋牟紳h天文圖中掲宿就繪著一只貓頭鷹，頭上有兩個長長的毛角。這就非常形象的說明了驚宿的得名和意義。

關(guān)于鬼宿，《史記?天官書》云："輿鬼，鬼祠事，中白者為質(zhì)?！钡裁词禽浌?？以前不知所以。輿是一種代步工具，有板輿、肩輿、車輿等等。輿鬼，就是鬼在輿中之意，新出土的天文圖中，鬼宿就繪著兩個入抬著一個板輿、輿中有-個是人而非人的鬼，這幅圖畫可說是關(guān)于輿鬼的最確切的圖解。

象上述這樣用圖畫形式形象地反映出各星宿的原意和含意的情況，這在西安交大漢墓天文星圖中還有很多。如南方朱雀七宿中的柳、星、張、翼等宿，其本意依t獻記載而言，就是指朱雀的嘴、頸、素、羽等部位，與文獻記載是基本相符合的。

三

交大漢墓星圖的發(fā)現(xiàn)，還為我們揭示出，最初所選的二十八宿各星的位置基本上應(yīng)該是圍繞在赤道附近的一些恒星,即就是有星度差別，也不很大。如所有二十八宿均被劃定在兩個大圓圈之間的環(huán)帶中。而經(jīng)過上千年來的演變和天體運轉(zhuǎn)，今天的二十八宿大多數(shù)位置巳離開赤道，而且有的相距很遠了。所以，漢代二十八宿星圖對研究天體運行規(guī)律更具歷史價值。

另外，關(guān)于織女、婺女、變女、河鼓、牽牛哪個是二十八宿中的女宿和牛宿，這在《史記?天官書》中比較含混。新出土的天文圖中所繪是《正義》所講的“織女三星”，而不是“須女四星”，而牛宿繪的是牽牛圖，這兩幅圖形象的肯定了二十＞^1宿中牛宿是牽牛，女宿應(yīng)是織女。而其他如婺女、賽女等可能是人們研究整理二十八宿的過程中訓(xùn)音轉(zhuǎn)訛所致。這說明至少是西漢晚期入們認為織女星是女宿，牽牛星就是牛宿。

陳遵媯《中國天文學史》中說："二十八宿各設(shè)若干星座，一般所謂角、亢、氐、房……張、翼、軫等名稱，只是各宿的一個星座，代表各宿的主體。每座的星數(shù)，有的是后代增加的，有的仍是原來的數(shù)目?！保ǖ?22頁）陳先生的論述在新出漢代星圖上得到了證實。交大漢代二十八宿星圖中東方的亢、氐，房、心、尾等是亠個星座，這反映了它的主體問題，這一跡象證實了二十八宿發(fā)生發(fā)展的軌跡。

西安交大西漢壁畫墓所出的二十八宿星圖，以圖畫的形式，再現(xiàn)了《天官書》成書前人們對二十八宿的認識，它的發(fā)現(xiàn)對研究中國古代天文史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