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沒有人能從中逃離,她們別無選擇
“芽衣學姐——”
蓬萊寺九霄剛想說些什么,就被芽衣打斷了。
“沒有要緊事的話,我就先帶這孩子離開了。”
芽衣緩緩的從遠處走來,步子并不快,但一層層以復雜結(jié)構(gòu)互相組合,互相增幅的電磁場卻恰到好處的將蓬萊寺九霄覆蓋進來。
有序與無序的交界宛如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一般,令平時幾乎讓人很難注意到的電磁力在這交界處,形成了過于顯明的對比。
凱文看了一眼,確認了那大概是和梅比烏斯在理念上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戰(zhàn)斗方式。
以個體所操控的力量去帶動世界本身的力量,在以世界的力量,提升個體所能操控的力量極限,然后,就以這個循環(huán),實現(xiàn)不斷循環(huán)遞增的,無限。
理論上的極限的確很令人心動,可惜,她們不是空白涂黑,沒有無限級別的計算力,又沒有這個世界的全模型,她們所能調(diào)動的力量,終究還是有那么一個極限的。
并不怎么高,但卻也足以支撐她們各自的信念,在她們那相應的知識引導下,成倍的發(fā)揮出足以讓星系震顫的力量。
但還是那個問題,現(xiàn)在的芽衣,經(jīng)驗和技巧,都太過青澀了。
凱文知道,這不是芽衣本身的問題,只不過,是單純的,沒有足夠的經(jīng)歷作為支撐而已。
“關于這種戰(zhàn)斗方式,你可以去問問梅比烏斯,她或許能夠給你一些更方便的建議?!?/p>
當然,直接詢問空白涂黑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但凱文知道,從空白涂黑那里獲取力量和知識,都稱不上是一件多么舒適的事情。
那種超越人智的交流方式,即便對于現(xiàn)在的凱文而言,也依舊算是一種,不愿輕易觸及的折磨。
當然,現(xiàn)在的空白涂黑,祂已經(jīng)不會再提供多少,幫助他們獲取力量的幫助了。
“謝謝你的提醒,還有,凱文,如果可以的話,多說幾句話可以大幅度的減少別人對你的誤解?!?/p>
芽衣走到了蓬萊寺九霄的身后,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語的千劫。
“戰(zhàn)斗對于你來說是交流的最好方式,但,這個時代的人并不習慣這種交流方式?!?/p>
凱文沉默著,他對此不置可否。
芽衣沒有再多說什么,雖然,她本來應該先去伊瑟琳的實驗室去找愛莉希雅的,但,還是先把蓬萊寺九霄遇到的問題解決一下吧。
認知觀念上的沖突,總是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芽衣深刻的認識到了這個道理。
帶著蓬萊寺九霄走得遠了一些,芽衣看向想要說些什么,但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的蓬萊寺九霄。
雖然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蓬萊寺九霄,她的來歷的確很奇怪。
但芽衣知道,空白涂黑在一定程度上,為蓬萊寺九霄提供了相當有分量的擔保。
所以,芽衣也會在有余力的情況下,照顧一下這個孩子。
不,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
算算年紀的話,芽衣覺得,她應該和蓬萊寺九霄差不多大才對,怎么,哎,算了。
芽衣嘆了口氣。
“說吧?!?/p>
芽衣拍了拍蓬萊寺九霄的肩膀。
曾經(jīng)的律者化讓芽衣成長了許多,嗯,身體意義上的。
換句話說,就是芽衣長高了不少。
“他們要犧牲格蕾修和科斯魔——”
蓬萊寺九霄盡管心中有著些許不解和不認同,但還是原原本本的,把她所聽到的信息一字一句的復述給了芽衣。
個人意志的摻雜會導致信息在傳遞過程的變質(zhì),蓬萊寺九霄清楚這個道理,所以,為了避免某些誤會的出現(xiàn),在這種時間充裕的情況下,蓬萊寺九霄還是很謹慎的,選擇了這種繁雜的信息傳遞方式。
芽衣感覺這件事,可能還真的有些棘手。
畢竟,有關格蕾修和科斯魔的事情,芽衣所知道的并不多。
往世樂土中的格蕾修和科斯魔,并沒有多少的參照價值。
“我也沒辦法給你一個確切的答案,畢竟我知道的也不多?!?/p>
芽衣還是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我?guī)闳枂枑劾蛳Q虐桑私獾母嘁恍?。?/p>
但只問愛莉希雅是不夠的,畢竟,十萬多年的時間真的足以改變許多了。
芽衣思索了片刻,覺得,她之后可能還真的需要去問問那位,梅比烏斯博士了。
只不過,這個時候,會不會有些太過打擾了一些?
前線的戰(zhàn)場,似乎情況不妙的樣子。
德麗莎沒好氣的看著擠過來的空白涂黑,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并非急需處理的文件。
香香軟軟的一團被德麗莎輕輕的抱住,隨后那令人感到十分解壓放松的手感,就讓德麗莎的精神舒緩了許多。
“這種程度的接觸,真的沒關系嗎?”
德麗莎下意識的揉了揉空白涂黑的軟肉,隨后湊在那嬌嫩可愛的耳垂旁,輕輕的吐出熱氣。
“我想德麗莎了嘛~”
空白涂黑反手抱住了德麗莎,隨后在德麗莎的懷里蹭了蹭。
看來問題似乎已經(jīng)解決了。
德麗莎安心的抱著空白涂黑,享受著這份,不知何時起變得來之不易的溫馨。
德麗莎并不后悔她所做出的選擇,只不過,也許,如今越來越忙碌的她,也的確很難尋得多少自由的空隙。
作為明面上,那個人類文明目前用來維持這種奇葩體制的象征物,德麗莎盡管大權在握,但實際上,在人類文明的這種體制還沒有穩(wěn)定運行下去之前,德麗莎是沒辦法輕易的從這個大權在握的位置上退下去的。
“我也想你了,小白?!?/p>
德麗莎并不想繼續(xù)掩飾她心中的那份渴望,于是伸出手,捧起了那張可愛的臉蛋,深深的壓了下去。
在一陣激烈的感情交流過后,德麗莎終于感覺輕快了許多。
至少在這獨屬于二人的空閑時間中,人類文明目前的困境什么的,也不再是那種看起來依舊沉重到難以背負的負擔。
“似乎變得坦率起來了啊,德麗莎?!?/p>
十指相扣的兩只手被德麗莎抓到了胸前。
“你應該說,我長大了?!?/p>
德麗莎很自然的說著。
煌帝國這種奇葩體制的存在的確很令德麗莎曾經(jīng)很難理解,不過,總算也還是勉勉強強的,磕磕絆絆的走到了如今的程度。
手中執(zhí)掌著整個人類文明可和曾經(jīng)那小小的極東支部與圣芙蕾雅學園不同。
盡管曾經(jīng)德麗莎所面對的,不過是一個面冷心冷的奧托爺爺,但奧托終究不會對德麗莎下死手。
而如今,德麗莎所要面對的,則是覆滅了數(shù)不清文明的,由崩壞所組成的狂潮。
其中的壓力自然可想而知。
不過好在,如今已經(jīng)有很多同伴,大家一起同德麗莎面對這個,僅憑個體幾乎無法承擔的重擔。
當然,還有,這么可愛的空白涂黑。
灼熱的視線看得那張小臉上尚未消退的紅暈再次占據(jù)了主導地位。
艱難困苦并非是人生成長的助力。
但戰(zhàn)勝遇到的艱難困苦,卻的確能夠讓人成長。
“看來倒是我想多了呢~”
空白涂黑側(cè)過頭,任由德麗莎期身壓過來。
“是想多了,還是,想躲了?”
德麗莎不依不饒的,將那兩只柔嫩順滑的小手壓在空白涂黑的兩側(cè)。
難得有機會欺負欺負這么可愛的空白涂黑,不好好放松一下,可是沒辦法好好將這些日子以來所遭受到的壓抑和委屈,排解干凈的呢~
德麗莎給她自己隨便找了個理由,隨后,低下頭。
空閑的時間雖然不多,但,也還有不少。
一點,也不能浪費呢~
低沉的嗚咽聲中一點點染上了歡愉的味道,隨后,消失的一干二凈。
“是這樣嗎?”
愛莉希雅感覺有些為難起來。
毫無疑問的,如今的格蕾修和科斯魔,他們都需要那份非人的力量,來繼續(xù)維系他們本身的存續(xù)。
或者說,他們也可以看作是,被那份非人力量和堅韌自我所繼續(xù)驅(qū)動的,死人。
如果他們的自我沒有遭受到嚴重的損害的話,那么給予他們足夠的時間,他們也未嘗不能再次活過來。
只是——
愛莉希雅很清楚,他們的自我如今都已經(jīng)有很大一部分,要靠著格蕾修的唯心力量去維持,或者說,修補,才能保證他們不會像是破了個大洞的木桶一般,變成無法存續(xù)的尸體。
但格蕾修,她所能做到的程度終究還是有極限的。
而看似無所不能的唯心力量,實際上,也并不能真的那么無所不能。
當然,愛莉希雅更清楚,造成如今現(xiàn)狀的人,正是,被過往現(xiàn)實所裹挾的他們自己。
時間總是看似很充裕,但,直到事到臨頭,人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時間流逝的速度竟是這般悄無聲息,讓人不得不直面他們逃避許久的苦果。
某種既視感在愛莉希雅的意識中一閃而逝,這一幕,她在曾經(jīng)擁有那份尚且混沌蒙昧的力量之時,已經(jīng)不知道看過了多少次。
但,愛莉希雅知道,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可以和他們并肩作戰(zhàn)的英杰了,如今的她,不過是一個并沒有多少力量的普通人。
無論重來多少次,愛莉希雅知道,她總是會做出同一個選擇。
而這個選擇真正的決定性因素,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愛莉希雅當時所面對的現(xiàn)狀。
愛莉希雅曾經(jīng)嘗試過無數(shù)次,但她即便早已知曉結(jié)果,卻也終究還是在現(xiàn)實面前,走向了同一個結(jié)局。
隨后,愛莉希雅得到了一份,來自于空白涂黑的破局之法。
作為英杰的愛莉希雅不能后退,也沒有任何不拼勁一切的理由。
但,作為普通人的愛莉希雅,她,什么都做不到。
理智會告訴愛莉希雅,在這樣的現(xiàn)實情況下,她到底應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仔細想想,這種等同于逃避的破局之法,雖然顯得的確有些無賴,但,卻出乎意料的好用。
愛莉希雅清楚,如今的她,的確已經(jīng)暫時擺脫了曾經(jīng)那個,令她無可奈何,卻又欣然赴約的命運。
但,這只是暫時的。
人類文明所面臨的困境,與愛莉希雅的改變,終究還是會在并不遙遠的未來,遭受崩壞文明的解析,然后,一切又會回到那個相似的困境之中。
“在去找梅比烏斯之前,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去和他們談談。”
愛莉希雅知道,他們這個時候,大概還是會做出那個,無論重來多少次,都沒什么變化的選擇。
仔細想想,還真是有些令人感到悲傷。
伊瑟琳看了看愛莉希雅,又看了看已經(jīng)完成的工作。
“不介意的話,帶上我們吧?!?/p>
米絲忒琳貼心的說著。
畢竟,伊瑟琳她,至少應該出去曬曬太陽了。
再這樣下去的話,說不定,伊瑟琳真的會長出蘑菇來的。
空氣中帶著些許壓抑的味道。
櫻抬起頭,看了看明媚的月色,曾經(jīng)在這樣一個夜晚,她偷偷的,帶著幾乎背叛人類文明的決意,潛入進了逐火之蛾的基地。
“姐姐?”
鈴一向是個乖巧的孩子。
即便當初櫻說出,要讓鈴進入那個逼仄恐怖的黑匣子,與侵蝕律者共同度過十萬多年的時光,鈴也依舊沒有多少抱怨的,以一種令人感到心痛的乖巧,答應下了櫻的要求。
“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而已。”
櫻下意識的側(cè)著身,將那過于冰冷的鋒刃遮蔽在鈴的視線盲區(qū)中。
即便鈴也早已看過了櫻那殘酷冰冷的一面,但,如果有可能的話,櫻更愿意,做一個普通的,能夠讓鈴快快樂樂長大的,普通的好姐姐。
只不過,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即便鈴沒有成為律者,那個已經(jīng)走到了滅亡盡頭的人類文明,也不可能給予鈴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絕大部分人都沒辦法從文明覆滅的災難中尋得半分生機,他們只能在茫然無助的歇斯底里中,努力的為即將覆滅的文明,爭取到那么一絲絲最后的榮光。
說實話,那真是,有些令人感到極為不可思議的哀嘆。
“可是,姐姐,你每次——”
“夠了,鈴!”
櫻粗暴的打斷了鈴接下來想要說的話。
的確,每次,櫻感到不安和焦躁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的,摸向那把幾乎可以解決大部分煩惱的鋒刃。
但總有櫻拼盡全力也無法解決的問題。
也總有櫻,無能為力的時候。
櫻深呼吸,冷靜下來。
“姐姐,不用擔心我的,這里的大家都很好,我一個人也沒有問題的?!?/p>
鈴發(fā)出了乖巧到,令櫻感到心痛而又恐懼的聲音。
曾經(jīng),在逐火之蛾的基地中時,鈴也是這么說的。
但那一次,如果不是祂的干涉,鈴——
櫻深吸一口氣,她并不想回憶起那些糟糕的事情。
又要上戰(zhàn)場了,櫻并不畏懼戰(zhàn)斗,也并不畏懼死亡,但是,櫻唯獨放心不下鈴。
常年纏綿于病榻的鈴實在是過于乖巧了些,這不怪鈴,但這種性格的鈴,的確,會讓櫻沒辦法安心的,去死。
融入這個時代對于櫻而言,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就像曾經(jīng),櫻也沒有融入過那個時代一樣。
作為生來就與眾不同的,“超能力者”,櫻知道,她很難融入到如今的人類文明之中去。
但那無所謂,櫻不在乎。
櫻只希望,鈴能夠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長大,然后,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死去就好。
只要人類文明在那之前還能平穩(wěn)存在就好。
櫻如此想著,心中的煩躁卻愈發(fā)難以平息下來。
在那種程度的戰(zhàn)場上,櫻,沒有能夠活著回來的自信。
又或者說,如果不能拿出拼勁一切,賭上自身全部的信念,櫻就沒有踏上那個戰(zhàn)場的資格。
鈴伸出手,抱住了身旁的櫻。
“相信我,姐姐?!?/p>
乖巧的聲音中帶著從不曾改變的堅韌。
“我會在這里,好好等著姐姐回來,就像曾經(jīng)那樣?!?/p>
曾經(jīng)那恐怖的病魔無法讓鈴屈服,崩壞那近乎極端的扭曲也無法改變鈴的意志。
櫻知道,她只是比鈴,有著更加強大的力量而已。
但實際上,她遠沒有鈴那么堅強。
“我也有交到新的朋友,那個孩子和我很像,所以,即便姐姐你,沒辦法回來了,我也會好好生活下去,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的。”
健康樂觀的語氣令櫻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一點又一點的濕潤打在了櫻的肩頭上。
心中的焦躁一點一點的被這微不足道的濕潤所熄滅。
櫻抱住了鈴,默默的閉上了眼睛。
“嗯,鈴,我相信你,姐姐相信你?!?/p>
冰冷的夜風卻無法吹散圍繞在兩人身邊那僅存的,互相依偎所帶來的暖意。
“謝謝你,鈴。”
就像那份英杰之名,曾經(jīng)所帶給櫻的榮耀與責任一樣。
櫻,的確一直都有很好的,在履行她作為英杰所應該承擔的重任。
這一次,也,不會有例外。
“謝謝你所帶給我的堅韌?!?/p>
櫻默默的在心中說著,隨后,將這份難得的溫存,再擁緊了一些。
活下去,那是一件既困難,又痛苦的事情。
“嗯,姐姐,這一次,也要加油??!”
鈴的語氣中,終于忍不住露出了那么一絲絲的哭腔。
但鈴沒有哭,或者說,她只是默默的,流著淚。
因為鈴很清楚,或者說,一直都很清楚。
沒有人能從中逃離,他們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