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你，為什么就不能往好處想想呢？”

空白涂黑嘆了口氣。

“人雖然總是很自私，但也有無私的時候?！?/p>

梅只是覺得，這很不公平而已。

空白涂黑沒有必要為人類文明犧牲這么多，那與自殺無異。

“所以，你還是想要刨根問底？”

空白涂黑拋了拋手中的黑箱科技，祂嘆了口氣。

“反正，我的這段記憶也沒辦法保存下去吧？”

梅執(zhí)拗的說著。

“好吧，梅，那就，如你所愿?！?/p>

空白涂黑指了指祂手中的黑箱科技。

“你看，梅，我們之間，是不是很像？”

很像什么？等等？

梅握緊了拳頭，她終于想明白了什么。

“永遠(yuǎn)處于未知之中，永遠(yuǎn)無法被解析的黑箱科技，梅，即便連那些偉大存在也無法解析的黑箱科技，可并非是傳言，而是事實?！?/p>

空白涂黑自信的指了指祂自己。

“而想要做到這種事情，所必須的耗材之一，就是，我。”

“這就是，贏下那場戰(zhàn)場，所必須要付出的，微不足道的代價之一?！?/p>

“一個，來自未知的，且永遠(yuǎn)都只能存留在未知中的，奇跡?！?/p>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黑箱科技，可以算是空白涂黑的半身。

只不過，是空白涂黑永遠(yuǎn)也不能再被找回來的半身。

不再完整的空白涂黑盡管依舊擁有著過往所已經(jīng)展露出來的力量，但卻再也無法前進(jìn)半步了。

這就是，唯一的，可以讓空白涂黑止步于此的辦法。

某位仁慈的偉大存在的確為所有的一切都允諾了那么一絲可能性。

但為了這一絲可能性而需要付出的代價，卻終究還是那么的，令人無可奈何。

殘缺的信息令梅無從知曉這到底意味著什么。

不過梅知道，黑箱科技，的確，是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場曾經(jīng)戰(zhàn)爭勝利的必要條件之一。

只不過，這樣的行徑，又與謀殺何異呢？

先是把一個前途無量的高級生命塞進(jìn)這個沒有多少希望的世界中，然后，把這個世界的人類文明所能承受，所能認(rèn)知的部分留下來，而剩余的部分，則統(tǒng)統(tǒng)拿走做成了黑箱科技。

這樣的行徑，又真的能夠被稱之為偉大存在嗎？

當(dāng)然，這一切的一切，還打著一個，作為對于這個世界的人類文明補償?shù)幕献印?/p>

“你不懂，梅，但是你也沒有再去尋根究底的必要了?！?/p>

空白涂黑看著梅，隨后，又看了看終于還是來遲一步的，芽衣。

“你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啊，芽衣，我真為你感到高興，所以，拿去吧?！?/p>

空白涂黑將手中的黑箱科技交給了芽衣。

“所以，我還是來遲了。”

芽衣接過了黑箱科技，認(rèn)真的收好，雖然一切都已無法挽回，但至少，有了這個，等到人類文明超越這個世界的時候，她也還是能夠算為空白涂黑，找回全尸。

“所以，我們每個人，都只有一次機會嗎？”

芽衣看著空白涂黑，她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她也只想從空白涂黑這里得到答案。

空白涂黑看向了這個已然走到不得了地步的芽衣。

“并不是，只不過，我將我的機會，交給了你們而已?！?/p>

這才是真相。

梅看著冰冷的天花板，她什么也不想說。

不，她其實還是有最后一件想要問的事情。

“所以，我們到底有沒有機會，能夠?qū)⑷康哪惚Ａ粝聛?？?/p>

梅看著空白涂黑，不甘心的說著。

空白涂黑看著梅，又看了看一旁的芽衣。

這種小心思，還真是，算了，就當(dāng)做是滿足她們的好奇心好了。

“有的，當(dāng)然，只有兩線機會?！?/p>

空白涂黑嘆了口氣，祂知道，在這里殘留的痕跡，已經(jīng)快要到極限了。

或者說，到極限的不是空白涂黑，而是，梅。

轟然崩解的認(rèn)知空間帶走了梅這段并不應(yīng)該存在的記憶，但卻沒辦法影響到一旁的，已然可以獨立存在的芽衣。

為了避免某些意外，芽衣沒有過多猶豫的，直接接入了黑箱科技之中，將其中梅“無意”保存下來的，有關(guān)那段對話的信息全部都記憶下來，然后，帶著這個珍貴的事物，回歸了她所本應(yīng)在的時間。

“博士，你醒了？”

梅有些頭疼的從座位上站起身，總感覺，剛剛似乎發(fā)生了什么。

搖搖頭，梅將這份錯覺的干擾排除，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芽衣到底有沒有領(lǐng)略她的意思，這種程度的豪賭，的確是有必要，且，必須要成功的。

不過在此之前，得想辦法把有關(guān)的記憶和信息都清理掉才行，不然的話，可瞞不過空白涂黑那種程度的存在。

頭疼。

“希望不要太遲吧?！?/p>

蘇和千劫終于姍姍來遲的，趕回了這個原初世界之中。

量子之海的環(huán)境越來越惡劣了。

“蘇，好久不見?！?/p>

凱文的臉上帶著冰冷而溫暖的笑容，讓蘇恍惚間還以為，曾經(jīng)那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又回來了。

但那終究只是錯覺。

蘇很清楚，經(jīng)過了這漫長的歲月打磨之后，他們早已經(jīng)變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樣。

如果不是蘇一直都有在為凱文進(jìn)行心理上的疏通和輔助的話，恐怕在量子之海中的那段漫長生涯，真的會讓凱文逐漸走向另一個極端。

不過仔細(xì)算算，在那場意外之后，他們似乎真的很久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見面了。

蘇愣了愣，隨后感覺有些好笑的嘆了口氣。

他竟然一時之間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復(fù)雜的情緒宛如堵塞在河道之中的堅冰一樣，一點一點的分崩離析，化作了恐怖的凌汛。

“哼，歡迎回來，你難道還要像是個盲人一樣的閉著眼嗎？”

千劫見不得這種矯情的氣氛，于是千劫打了個圓場。

盡管對于如今的蘇而言，視覺早已經(jīng)不再是他用于觀察認(rèn)知這個世界的方式，但，他還是莫名的，有些不愿意睜開眼睛。

近鄉(xiāng)情怯？

還是說，只是單純的，恐懼著那曾經(jīng)逃離家園時的最后一瞥呢？

蘇知道，如果不是當(dāng)初他的狀態(tài)并不好的話，恐怕會一并留在那個時代中的人，會再增添一位。

清澈的心境中蕩起了一層層漣漪，最后緩緩的平復(fù)下來。

本以為要客死他鄉(xiāng)，此生再無任何機會回歸故土的游子睜開了眼。

就像蘇所認(rèn)知到的那樣，這是一顆，和過去并無太大差異的星球。

當(dāng)然，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如果當(dāng)初凱文的施工，和維爾薇提供的圖紙沒有錯誤的話，那么有差別才是很奇怪的事情。

文明的氣息浸潤著覺者那顆早已不再跳動的心臟。

是啊，我回來了。

蘇默默的對著他自己說著，但漫長的時光早已讓他忘記了該如何繼續(xù)驅(qū)動那顆心臟，像人一樣跳動。

這具曾經(jīng)作為融合戰(zhàn)士的蘇的身體，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時刻中損毀破碎，如今也只不過是靠著蘇自身的能力，來勉強維持一具，徒有其表的空殼而已。

更加擅長精神方面的蘇，并不知道其他同伴到底度過了多么漫長的歲月。

但蘇知道，他實際上真正所度過的時間，遠(yuǎn)比這個原初世界所流逝的時間，更為漫長，甚至可以說是，遙遠(yuǎn)。

永恒輪回的不沉之舟并不那么遵守時間這一規(guī)則的約束，而量子之海中，時間的規(guī)則也并不穩(wěn)定存在。

“讓他先冷靜一會，千劫，我們?nèi)ツ沁??！?/p>

凱文對著一旁的千劫說著，隨后指了指另一個方向。

那件事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嗎？千劫看著凱文，他知道，如果按照凱文當(dāng)初的說法的話，那些繁雜的準(zhǔn)備工作，是不可能這么快完成的。

“共識”不是那么輕易的達(dá)成，甚至，最壞的情況下——

跟不上時代的老古董們，可能要提前內(nèi)部淘汰掉一部分，曾經(jīng)的同伴。

千劫的心中依舊帶著些許疑惑，但他并不會將這種疑惑表現(xiàn)出來。

即便臉上沒有帶著面具，但，沒有帶著面具的臉，也未嘗不是一張面具。

“梅告訴我，祂會出手?！?/p>

凱文猜到了千劫的疑惑，平靜的敘述著。

千劫下意識的抱起了雙臂，他知道，如果他所知曉的部分沒有錯的話，那么祂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辦法做到那種事情才對。

人類文明能夠在祂那里支取的份額已經(jīng)逼近極限，而即便考慮到祂預(yù)留給之后的，那個重建之后人類文明的部分，應(yīng)該也不足以支撐祂進(jìn)行這么直接的干涉。

“但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先找回祂流失在這個世界中的力量?！?/p>

凱文的試探總是那么直接而又冰冷。

千劫看著凱文，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說吧，凱文?！?/p>

凱文停下腳步，他知道，千劫大概不會做出錯誤的選擇。

但，為了以防萬一。

千劫看著對面的凱文，某種隱秘的寒意無法瞞過千劫的感知。

“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千劫的臉上帶著看似平和的笑意，但看似俊朗的面容卻沒有半分的親和力。

“我們，需要放棄非人，重新成為人類?！?/p>

凱文說完之后，平靜的站在那里，等待著千劫的回復(fù)。

即便早已知曉答案，但凱文依舊習(xí)慣性的，想要努力的為那個更好的結(jié)果，用他自己的方式，再盡一份力。

即便這種盡力的方式，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或者說，難以理解？

我們？

千劫沉默了片刻，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如果沒有祂的擔(dān)保，這種決定，凱文不可能做得出來，即便是有著梅的站隊也一樣。

“格蕾修，還有科斯魔，他們怎么辦？”

維爾薇可以由梅比烏斯去牽制，但，如果有可能，千劫還是希望格蕾修和科斯魔，他們能有一個還算平和的結(jié)局。

為了那該死的大局，他們已經(jīng)犧牲了太多，至少，至少，千劫還是希望，他們能夠安然平和的死去。

在充滿希望和對于美好未來的期待中死去，這是千劫對于他們的結(jié)局，唯一的奢求。

凱文沉默著，作惡的壓力是那么沉重，而救世的鋼絲，又是那么的纖細(xì)而鋒銳。

拯救世界啊，那到底意味著什么？

凱文知道，這個世界需要一個救世主，但凱文更清楚，在拯救這個注定要滅亡的世界之前，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先拯救人類自身。

“是，這樣啊，我知道了?！?/p>

千劫眼中的光芒稍稍暗淡了下來，他知道，那兩個孩子，可能，又要面臨那種過于艱難的抉擇之中了。

“這個時代的他們并不會這么輕易的認(rèn)同這種犧牲，所以，我會盡力?！?/p>

凱文看著千劫，語氣中的冷漠和沉重化作了一陣陣刺骨的寒風(fēng)，讓此刻的他們下意識的回憶起了，許多不堪回首的歲月。

盡力？

盡哪方面的力？

呵，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救世之路，那又怎么可能被認(rèn)同呢？

“我不答應(yīng)！”

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令兩人下意識的側(cè)目看去，但在這之前，更為直接的力量碰撞就已經(jīng)鎖死了蓬萊寺九霄周圍的空間。

“我絕不認(rèn)同這樣的救世之路！”

蓬萊寺九霄的信念是那么的堅定而純粹，以致于讓凱文的視線下意識的閃躲了片刻。

但可惜的是，這份堅定而純粹的信念，并沒有帶給蓬萊寺九霄足以完成這份信念的力量。

“哼，連一個小孩子都比你有自知之明?！?/p>

千劫壓抑的聲音中帶著掩蓋不住的嘲諷意味。

抱有著這樣信念的凱文，又怎么可能那么輕易的融入到現(xiàn)文明之中呢？

“我只要人類能夠延續(xù)下去，只要這樣，就足夠了?！?/p>

凱文并不在意千劫的冷嘲熱諷，這種程度的嘲諷，根本比不上那漫長歲月對于的打擊一分一毫。

“你很像很久很久以前的我，但現(xiàn)在，你還不明白，人類文明，到底站在一種多么危險的邊界線上?！?/p>

凱文看著蓬萊寺九霄，他對于千劫這種小手段并沒有多少的情緒波動。

因為凱文知道，千劫也只不過是希望，那兩個孩子能夠有一個，還算過的去的“好結(jié)局”而已。

即便那對于他們這些英杰而言，那未免有些太過奢望。

“你對于人類文明目前的絕境，還所知甚少，所以，你自然還會再去奢求那些，過于奢侈的追求。”

凱文看著蓬萊寺九霄，他知道，這個孩子并沒有惡意。

但如果有可能的話，凱文絕不希望，這個孩子也像他一樣，走上這條，救世的絕路。

救世主？

呵，那種東西，根本就不應(yīng)該存在！

對于作為個體的人類而言，那份過于沉重的期待，到底會是一種怎樣殘忍的折磨與枷鎖呢？

這種殘酷的體驗不會在救世之路的開始就一并顯現(xiàn)，而是會像溫水煮青蛙一樣，讓人不知不覺的，在眾多過去的自我推使下，再也無法回頭的，一點一點的被這種殘酷滲入骨髓。

然后，迎接所謂救世主的，末路。

那結(jié)局一點也不光彩，甚至可以說是，殘忍而又瘋狂。

“但那是必然的，你們才是文明的未來，而我們，不過是過去的余暉而已?！?/p>

凱文相信祂能做到，所以，他并不介意，在現(xiàn)在，告知這個尚且天真，但卻具有足夠潛力的孩子一些，殘忍的道理。

畢竟，凱文并不能確認(rèn)，他，會不會是那個，無法登上新時代這艘新船的人。

在此之前，凱文并不介意，將他這畢生的經(jīng)驗，傳授給這些尚且處在童年之中的，天真的孩子們。

力量才是決定話語權(quán)的唯一因素，無論，是哪方面的力量。

如果那尚且處于童年之中的天真就足以擊垮凱文這十萬多年堆砌成的理念，那么這理念，也就沒有再繼續(xù)遵守下去的價值。

“凱文，欺負(fù)小孩子可不是什么正確的行為。”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凱文又對蓬萊寺九霄出手，但是這并不妨礙芽衣出手阻止凱文的不當(dāng)行為。

曾經(jīng)，即便是有著弒神裝甲的幫助，芽衣也很清楚，那時尚未完成成長的她，遠(yuǎn)不是凱文的對手。

但如今，時代變了。

芽衣很確信，她已經(jīng)完成了，觸及她自我的那重，最關(guān)鍵的質(zhì)變。

雖然，的確，芽衣知道，那是在空白涂黑的幫助下完成的，如今的她，尚且還不能一直維持著那種狀態(tài)。

不過，如果只是短時間出手的話，芽衣也很想知道，她現(xiàn)在到底能夠做到什么程度。

律者的身份和權(quán)能已然成為了芽衣并不再需要的踏板，即便沒有律者權(quán)能這種用來直接干涉世界的方式，芽衣也能用她自己對于世界的認(rèn)知和理解，強行將大片區(qū)域內(nèi)的電磁力納為己用。

即便不能像空白涂黑那樣做到如臂指使般的實現(xiàn)各種堪稱奇跡般的效果，但至少，芽衣也能做到，用那份由自我的蛻變而帶來的力量，將物質(zhì)撕裂重組般的能力。

“只不過是一場教學(xué)而已?！?/p>

莫名的鋒銳感不斷在凱文周圍徘徊，但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

僅以戰(zhàn)斗而論，雷電芽衣，她的經(jīng)驗和技巧都并不出色。

不過，凱文也不得不承認(rèn)，現(xiàn)在的雷電芽衣，她的確有了傷到凱文的資格。

“進(jìn)步喜人?！?/p>

凱文沒有過多偽裝的意思，他是真的覺得，雷電芽衣的進(jìn)步速度，的確值得令他感到驚訝。

“彼此彼此?！?/p>

芽衣放棄了這種無意義的試探，即便只不過是些許力量的交鋒，那種滴水不漏的嚴(yán)密防御就讓芽衣感到了陣陣的棘手。

該怎么說呢？

十萬多年的經(jīng)驗和積累，果然不是那么好跨越過去的嗎？